夜色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沉沉地压在窗外。这栋位于城市边缘、租金便宜得离谱的独栋老楼,像一头蛰伏在黑暗里的疲惫巨兽,在深秋的凉意里发出不堪重负的叹息。苏晚租住的二楼房间,是这巨兽身体里一个狭小、冰冷的格子。
房间不大,弥漫着一股陈年木头混合着淡淡霉味的特殊气息,无论喷多少空气清新剂都压不住。墙壁是老式的淡黄色墙纸,不少地方已经卷边、泛黄,露出底下斑驳的灰泥。天花板的角落,一小块水渍顽固地洇开,像一块丑陋的胎记。唯一的窗户对着后院,一棵枯瘦的老槐树张牙舞爪的枝桠在风中摇晃,投下鬼魅般的影子,一下下扫过玻璃。
苏晚蜷缩在房东提供的、稍显单薄的被子里,把自己裹紧。冷意像细小的虫子,顺着地板缝爬上来,钻进骨头缝里。为了省电,空调没开,只有床头一盏充电式的小夜灯散发着微弱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却让房间的其他角落显得更加幽深莫测。寂静,死一般的寂静。除了她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就只有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呜咽着穿过老槐树的枝桠,发出呜呜的低鸣。
就在这时——
呜…呜…嗯…
一声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毫无预兆地穿透了墙壁,清晰地钻进了苏晚的耳朵里。
那声音太近了!仿佛就在隔壁房间,又像是…紧贴着这面薄薄的墙壁传过来的。是小孩的哭声,稚嫩,带着无法言说的委屈和恐惧,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像一根冰冷的针,猛地刺穿了苏晚紧绷的神经。
苏晚浑身一僵,血液似乎瞬间凝固了。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她猛地屏住呼吸,身体绷得像一块石头,连脚趾都蜷缩起来,所有感官在极致的恐惧中瞬间放大。
哭声持续着,没有停歇的意思。呜…呜呜…妈妈…
声音里夹杂着模糊不清的呓语,更添几分诡异。
不是幻觉!绝对不是!
苏晚强迫自己转动僵硬的脖子,目光惊恐地扫视着昏暗的房间。小夜灯的光晕之外,衣柜的轮廓像蹲伏的怪物,书桌的阴影深不见底。那哭声,仿佛就来自这些阴影深处,或者…墙壁的另一面
她猛地坐起身,动作因为恐惧而显得有些笨拙,被子滑落也浑然不觉。冷汗瞬间浸湿了贴身的睡衣,带来一阵刺骨的冰凉。她侧耳倾听,努力分辨方向。哭声似乎又清晰了一点,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悲伤,在寂静中流淌。
谁谁在那儿
苏晚的声音干涩发颤,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异常微弱,瞬间就被那哭声吞没。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她赤着脚,冰凉的木地板触感让她打了个寒噤。她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轻又软。她走向那面发出哭声的墙壁,耳朵几乎要贴上去。
冰凉的墙壁刺激着她的皮肤,她屏息凝神。
哭声…消失了。
刚才还清晰无比的抽泣,在她靠近墙壁的瞬间,戛然而止。仿佛从未出现过。只剩下窗外风穿过老槐树枝桠的呜咽,和她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死寂重新笼罩下来,却比刚才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苏晚僵立在墙边,后背发凉。刚才那声音,真真切切。她甚至能回忆起那哭声里细微的颤抖和哽咽。不是猫叫,更不是风声!那是一个小孩在哭!
她在黑暗中站了很久,直到双腿发麻,寒意刺骨。确认再无任何异响后,她才拖着虚软的身体回到床上。裹紧被子,却再也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小夜灯昏黄的光晕此刻显得无比脆弱,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仿佛藏着窥视的眼睛。她睁大眼睛,死死盯着那面墙壁,直到天色蒙蒙发亮,才在极度的疲惫和惊惧中,意识模糊地昏睡过去。
第二天,苏晚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像踩在云里一样飘到楼下。一夜未眠的疲惫和残留的恐惧让她脸色苍白,脚步虚浮。房东顾远正蹲在楼梯转角处,背对着她,似乎在修补那块有些松脱的墙纸边缘。他动作缓慢而专注,手里拿着一把小小的铲刀和一小罐腻子。
听到苏晚下楼的脚步声,顾远停下了动作,但没有立刻回头。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夹克,身形有些佝偻。苏晚注意到他露出的手腕皮肤异常苍白,指甲缝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灰白的腻子粉。
顾先生…
苏晚深吸一口气,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但尾音还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好意思打扰您…昨晚…昨晚您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顾远这才慢吞吞地转过身。他约莫五十多岁,脸庞瘦削,颧骨很高,眼窝深陷,眼神浑浊,像是蒙着一层永远擦不干净的雾。他看向苏晚,脸上没什么表情,像一张揉皱又摊开的旧报纸。
声音
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像是很久没上油的齿轮在转动,什么声音
他一边问,一边下意识地用沾着腻子的手指蹭了蹭自己的裤缝。
就是…小孩的哭声。
苏晚鼓起勇气说出来,昨天晚上,大概一点多,就在我房间隔壁,听得特别清楚!哭得很伤心…
她描述着,试图在房东脸上找到一丝认同或疑惑。
然而,顾远的反应却让她心头一沉。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在听到小孩哭声几个字时,瞳孔似乎极其轻微地收缩了一下,随即立刻垂下眼帘,避开了苏晚探究的目光。他原本缓慢的动作彻底停住,整个人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小孩
他猛地抬起头,语气变得异常冰冷生硬,几乎是斩钉截铁地否认,不可能!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点,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在这空旷的楼道里甚至激起一丝回音:这栋楼里,根本就没有小孩!一个都没有!你听错了!
否认来得太快,太绝对,反而透着一股欲盖弥彰的诡异。他的眼神不再浑浊,而是像淬了冰的刀子,短暂地钉了苏晚一眼,随即又飞快地移开,重新落回他手中的铲刀上,仿佛那上面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
老房子了,
顾远低下头,开始用力地刮着墙纸边缘,发出嚓嚓的刺耳声响,像是在掩饰什么,隔音差得很。晚上风大,吹过窗户缝、烟囱口,声音千奇百怪。有时候像人哭,有时候像叹气。野猫也多,发情的时候叫起来,跟小孩哭似的,瘆人。
他语速加快,像是在背书,又像是在说服自己,你刚搬来,不习惯。听多了,就麻木了。别自己吓自己。
说完,他不再看苏晚,只是更加用力地刮着墙皮,仿佛要把所有的疑问和不安都刮掉。那把小小的铲刀在他手里,动作僵硬得有些怪异。
苏晚张了张嘴,还想再问点什么。比如邻居呢或者这房子以前…但看着顾远那冰冷拒绝的背影,和他手中那柄在墙皮上刮出刺耳噪音的铲刀,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房东的否认非但没有打消她的疑虑,反而像一块沉重的冰,砸进她心里,激起更大的寒意和不安。那冰冷的眼神和急切的语气,绝不是对一个普通听错的正常反应。
她默默地转身,踩着吱呀作响的老旧楼梯重新上楼。回到房间,关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才感到一阵虚脱。房东的反应,比昨晚的哭声更让她心头发毛。这栋价格低廉的老房子,似乎正无声地向她张开一个冰冷、充满秘密的怀抱。
接下来的日子,苏晚的神经像一根被不断拉紧的弦。她试图用繁忙的工作麻痹自己,但夜晚成了无法逃避的酷刑。
幻听并未消失。相反,它像一个精准的闹钟,总是在夜深人静时准时响起。
第二晚,哭声如约而至。依旧是那个稚嫩、悲伤的童音,但位置似乎变了。不再是紧贴着墙壁,而是从客厅的方向幽幽传来。呜…呜呜…怕…
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模糊的字眼,像破碎的梦呓。
苏晚把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只露出眼睛,死死盯着卧室门的方向。黑暗中,那哭声仿佛有生命,丝丝缕缕地钻进来,缠绕着她的听觉神经。她不敢开灯,怕灯光会惊扰了什么,也怕暴露自己的位置。恐惧像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的意志。她反复告诉自己:是风,是猫,是水管…是房东说的那些怪声…但心底有个声音在尖叫:不是!那是一个孩子在哭!
白天在房子里,一种被窥视的感觉如影随形。当她独自在厨房煮泡面时,身后似乎传来极轻、极快的嗒嗒声,像是光着脚丫在地板上跑过。她猛地回头,身后只有空荡的走廊。打开水龙头,水流哗哗声中,仿佛夹杂着一声极细微的、孩子般的叹息。她关掉水龙头,声音又消失了。阳光透过蒙尘的窗户照进来,在光柱里飞舞的尘埃都显得鬼气森森。
睡眠成了奢侈品。即使勉强入睡,梦境也光怪陆离,充斥着灼热的气息和刺耳的尖叫。她总梦见一片熊熊燃烧的火光,扭曲的烈焰贪婪地舔舐着一切。在令人窒息的浓烟和灼痛中,一个更尖锐、更凄厉的童声撕心裂肺地穿透火场:妈妈——!!
这声音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意识深处。
苏晚每次都会尖叫着惊醒,浑身冷汗淋漓,心脏狂跳不止。醒来后,那梦中火焰的灼热感和童声的凄厉感却异常真实地残留着,让她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她捂着胸口剧烈喘息,望着窗外依旧浓重的夜色,巨大的恐惧和无助感几乎将她淹没。为什么总是做关于火的噩梦这房子,这哭声,和她的噩梦…有什么联系
失眠和恐惧的双重折磨下,她的脸色越来越差,精神恍惚,工作也频频出错。同事关切地询问,她只能勉强挤出笑容说没睡好。这栋廉价租来的老房子,不再是遮风挡雨的居所,而成了一个囚笼,一个被未知哭声和冰冷秘密包围的恐怖囚笼。她开始下意识地避开某些地方,比如楼梯转角那块顾远修补过的墙纸——那里颜色似乎比旁边的略深一点点,像一块丑陋的补丁。还有通往一楼楼梯下方那个黑黢黢的、堆满杂物的角落,每次经过时,总感觉一股阴冷的气息从那里透出来。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在黑暗中摸索的盲人,四周危机四伏,而那个看不见的哭泣的孩子,正一步步将她拖向某个未知的深渊。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苏晚拖着疲惫的身体提前下班回来。刚走到单元门口,就看到邻居陈默正佝偻着背,慢吞吞地清理着他家门口的一小堆落叶。陈伯是个独居老人,据说在这栋楼住了几十年,比房东顾远还久。他头发花白,脸上刻满深深的皱纹,眼神浑浊,但偶尔会闪过一丝与外表不符的精光。
苏晚犹豫了一下。房东顾远的态度冰冷而可疑,也许这位老邻居能知道些什么她鼓起勇气走过去。
陈伯,扫叶子呢
苏晚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
陈伯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了她一眼,含糊地嗯了一声,手上的扫帚没停。
陈伯,您…您在这住了很久了吧
苏晚试探着问。
嗯,几十年喽…
陈伯的声音沙哑低沉。
那…您晚上,有没有…有没有听到过什么特别的声音
苏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紧盯着陈默的脸,比如…小孩的哭声
哐当!
陈伯手里的破旧铁皮簸箕一下子掉在地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噪音。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蜇了一下,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瞬间瞪大,死死地盯着苏晚,里面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惊恐!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在瞬间褪去了血色,嘴唇哆嗦着,手指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你…你…
他急促地喘了两口气,眼神慌乱地左右瞟了瞟,仿佛在确认周围有没有人偷听,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强烈的恐惧,那家…那家是出过事…
苏晚的心跳骤然加速:出事哪家什么事
陈伯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他猛地弯下腰去捡簸箕,动作仓皇失措,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小孩…唉…那场火…
他飞快地说出这几个词,每一个字都像浸透了寒意,别问了!丫头!快搬走吧!听我的!快走!
最后一个走字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绝望的警告。他捡起簸箕,看也不再看苏晚一眼,像逃避瘟疫一样,踉跄着冲回自己家门,砰地一声巨响,将门死死关上!那沉重的关门声在空荡的楼道里回荡,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苏晚的心上。
苏晚僵立在原地,楼道里阴冷的风吹过,让她遍体生寒。
那家小孩…那场火…
陈伯惊恐的眼神和断断续续的警告碎片,如同冰冷的铁链,瞬间将她这些天听到的哭声、做的噩梦、房东诡异的否认、还有这栋老房子无处不在的阴冷气息,牢牢地锁在了一起!
一个冰冷、恐怖的轮廓,在黑暗中隐隐浮现。这栋楼里,死过一个孩子!死于一场火灾!而那每夜哭泣的……
陈伯那扇紧闭的门,像一块沉重的墓碑,彻底堵死了苏晚试图寻求外界帮助的微末希望。那家小孩…那场火…
老人惊恐欲绝的警告如同魔咒,日夜在她脑中盘旋,与那夜复一夜的哭声交织在一起,编织成一张越来越密、越来越紧的恐惧之网。这栋房子不再是居所,而是一座活着的、充满恶意的坟墓,而那个哭泣的孩子,就是墓穴深处不肯安息的怨灵。
房东顾远的存在感也变得无处不在,阴冷而沉默。苏晚发现他出现在房子里的频率明显增加了。有时是在清晨,他拿着工具,无声无息地修补着楼梯转角那块颜色略深的墙纸边缘,动作依旧缓慢而专注,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又诡异的仪式。有时是在傍晚,他提着一桶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白漆,蹲在通往一楼楼梯下方那个堆满杂物的阴暗角落,小心翼翼地粉刷着墙壁和地面,像是在努力掩盖什么陈年污迹。每一次苏晚与他擦肩而过,都能感受到一股冰冷的、带着审视意味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让她脊背发凉,不敢回头。他不再多说一个字,但那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威压和警告。苏晚感觉自己像一只落入蛛网的飞虫,房东就是那只在暗处耐心等待、随时准备收网的毒蛛。
而那个声音,那个苏晚已经无比熟悉的童声哭泣,如同回应着她日益加深的恐惧,开始发生令人毛骨悚然的变化。
它不再固定在某一个方向。
第三晚,哭声如约而至,但源头清晰地从苏晚卧室隔壁转移到了客厅。那悲伤的呜咽声穿透薄薄的门板,在空旷的客厅里幽幽回荡,仿佛有个小小的身影正蜷缩在冰冷的沙发角落,孤独地承受着无尽的痛苦。呜…呜呜…冷…妈妈…冷…
声音里夹杂着破碎的词语,带着深入骨髓的寒意,清晰地钻进苏晚的耳朵。她死死捂住耳朵,但那声音像是有生命般,顽强地钻入她的指缝,刺进她的脑海。
第四晚,哭声的位置再次移动。这一次,它飘忽不定,前一秒还在走廊尽头,下一秒又似乎贴着苏晚卧室的门缝响起。呜…怕…好黑…
那稚嫩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小手,在苏晚的心尖上反复抓挠。苏晚蜷缩在床上,浑身冰冷,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无形的猎手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猎物,那哭声就是猎手戏谑的呼吸。
白天的幻听也愈发频繁和清晰。在厨房倒水时,身后冷不丁传来一声极近的、孩子般的抽噎,吓得她手一抖,玻璃杯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她猛地回头,身后空无一人,只有碎裂的玻璃渣在阳光下闪着冰冷的光。在卫生间洗漱时,水流声中,一个模糊的童声仿佛在耳边低语:…姐姐…找…
她惊恐地关掉水龙头,声音消失了,但镜子里映出她那张因恐惧而扭曲、毫无血色的脸。午后的阳光透过蒙尘的窗户,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投下几道光柱,她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一道小小的、模糊的影子在光柱边缘一闪而过,快得像是错觉。每一次,都让她汗毛倒竖,心脏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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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眠彻底摧毁了她的精神。浓重的黑眼圈像刻在脸上的烙印,脸色蜡黄,眼神涣散,反应迟钝。工作频频出错,上司的警告和同事异样的目光让她更加焦躁不安。她开始害怕下班,害怕回到那个被诅咒的房子,但更害怕流落街头。巨大的经济压力像另一条绞索,紧紧勒着她的脖颈。她感觉自己被困在了一个无解的恐怖迷局里,精神在崩溃的边缘摇摇欲坠。对房东顾远的恐惧也达到了顶峰,每次在楼道里遇见他佝偻沉默的身影,都让她产生一种强烈的、想要尖叫逃跑的冲动。
真正的炼狱,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深夜降临。
窗外电闪雷鸣,惨白的电光一次次撕裂浓墨般的夜空,将老槐树狰狞的枝桠瞬间映照得如同鬼爪。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滚雷,仿佛要将整栋老楼劈开。狂风裹挟着冰冷的雨点,疯狂地抽打着窗户,发出噼里啪啦密集的爆响。
苏晚被雷声惊醒,心脏狂跳不止。她打开小夜灯,昏黄的光晕在闪电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微弱。就在一道惊雷炸响的间隙,那个熟悉的哭声,再次穿透风雨和雷声,清晰地响了起来!
这一次,声音近得令人窒息!
呜…呜…妈妈…你在哪…呜呜呜…
它不在客厅,不在走廊尽头,而是…就在她的卧室门外!清晰得仿佛那个哭泣的孩子,就背靠着她的门板,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苏晚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她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眼睛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在闪电光芒中忽明忽暗的卧室木门。恐惧像冰冷的毒液,瞬间流遍四肢百骸,让她动弹不得,只能徒劳地睁大眼睛,听着门外那令人心碎又无比恐怖的哭泣。
哭声持续着,充满了无助、悲伤和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依恋感。它似乎知道苏晚在里面,它就在门外。
突然!
哭泣声毫无征兆地停止了。门外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窗外的风雨雷声依旧肆虐。
苏晚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这诡异的寂静比哭声更可怕!她屏住呼吸,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那扇薄薄的木门上。
一秒…两秒…
滋啦——
一声尖锐、刺耳、令人牙酸的声音猛地响起!
是指甲!是尖锐的指甲在用力刮擦老旧木门的声音!
滋啦…滋啦…滋啦…
一下,又一下,缓慢,执着,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探索意味,仿佛门外那个看不见的存在,正试图用指甲穿透门板,触摸到门后的苏晚!
声音清晰无比,每一次刮擦都像直接刮在苏晚的神经上!她能想象出那小小的、可能已经腐烂的手指,如何在冰冷的木门上留下道道白痕!门板甚至因为这持续的抓挠而发出极其轻微的震动!
啊——!
极致的恐惧终于冲破了喉咙的封锁,苏晚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尖叫!她几乎是凭着本能,连滚带爬地扑向房门,用整个身体死死地抵住门板!冰冷的门板紧贴着她的后背,那滋啦…滋啦…的刮挠声仿佛就贴着她的脊骨响起!
走开!走开啊!
她歇斯底里地哭喊着,用尽全力顶住房门,身体因为恐惧和用力而剧烈颤抖。指甲刮门的声音没有停止,反而更加用力,更加急促,仿佛被她的尖叫和抵抗所激怒!那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焦躁和怨毒!
滋啦!滋啦滋啦!
门板在她的后背下震动得更厉害了!苏晚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炸开,冰冷的汗水浸透了睡衣,紧贴在皮肤上,带来刺骨的寒意。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血腥味,才勉强抑制住再次尖叫的冲动。她像一座即将被洪水冲垮的堤坝,用尽全身的力气和意志,死死地抵住那扇通往地狱的门!
时间在极度的恐惧中变得无比漫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窗外的雷声、雨声仿佛都退到了遥远的地方,整个世界只剩下那令人魂飞魄散的指甲刮门声和她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她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十几分钟,那恐怖的刮挠声终于…慢慢地…停了下来。
门外重新陷入一片死寂。
苏晚依旧死死地抵着门,浑身脱力,剧烈地喘息着,眼泪混合着汗水滑落。她不敢动,不敢放松一丝力气,生怕那声音会再次响起。直到窗外的风雨渐渐平息,天色开始透出一点灰蒙蒙的亮光,她才像一滩烂泥般,顺着门板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后背的衣服被冷汗彻底浸透,黏腻冰冷。
她瘫坐在那里,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一夜的惊吓和抵抗耗尽了她的所有力气。身体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僵硬酸痛,尤其是后背,被门板硌得生疼。她试图挪动一下身体,缓解麻木的腿脚,却不小心失去平衡,整个人狼狈地向侧面倒去,额头咚地一声,重重磕在坚硬的实木床沿上!
剧痛让她眼前发黑,闷哼一声。眩晕和疼痛让她更加虚弱,她挣扎着想爬起来,混乱中手在冰冷的地板上胡乱摸索支撑点。
就在这时,她的指尖,在靠近床底内侧、一个平时打扫绝对够不到的角落,触碰到了一样东西。
不是灰尘的绵软感,也不是地板的光滑。
那是一种…粗糙、脆硬,又带着点韧性的触感。像是一张被揉皱又半干的…纸
苏晚的动作瞬间僵住。恐惧像冰冷的蛇,再次缠绕上她的心脏。刚才那场噩梦般的经历让她对床底这个黑暗的角落产生了本能的抗拒。她甚至能感觉到床底深处散发出的、更加浓重的阴冷气息。
但某种更强烈的、源于求生本能的好奇心,或者说,是被逼到绝境后破罐破摔的冲动,驱使着她。她忍着额头的疼痛和身体的僵硬,咬紧牙关,将手臂更深地探入那个黑暗、积满灰尘的角落。指尖小心翼翼地摸索着,终于捏住了那个东西的一角。
入手的感觉很怪。一部分是粗糙的纸面,另一部分…却带着一种异常的焦脆感,仿佛被火燎过。
她屏住呼吸,心脏狂跳,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将那样东西从积满厚厚灰尘的床底深处拖了出来。
当那样东西终于暴露在小夜灯微弱昏黄的光线下时,苏晚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那…是半张纸。
一张儿童用的、廉价的蜡笔画纸。纸的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粗暴地撕扯过。而更让她浑身发冷的是,这半张纸的大部分区域,呈现出一种刺眼的焦黑色!纸张被火焰无情地舔舐过,边缘卷曲、碳化,形成丑陋的焦痕。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焦糊味,正从这半张焦黑的画纸上散发出来,幽幽地钻进她的鼻腔。
她的手指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几乎拿不稳这轻飘飘的半张纸。她强迫自己将目光聚焦在画纸上没有被完全烧毁的部分。
上面用稚嫩、歪歪扭扭的蜡笔线条,画着一栋…房子。
一栋三层高的、有着尖顶的老式楼房。画风虽然幼稚,但苏晚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扭曲的线条勾勒出的轮廓,那扇熟悉的窗户位置,那棵画在房子旁边、同样歪歪扭扭的大树…正是她此刻身处的这栋老楼!
而让苏晚如坠冰窟的是,这栋画中的房子,正被涂成大片大片鲜红和橙黄的蜡笔色块所包裹!那是…火焰!熊熊燃烧的火焰!蜡笔的线条凌乱而用力,仿佛能感受到小作者当时的惊恐和绝望。火焰贪婪地吞噬着楼房的门窗,舔舐着屋顶,几乎要将整栋房子吞没!
画的背面似乎也有模糊的铅笔痕迹。苏晚颤抖着将画纸翻过来。
在焦黑与灰白的交界处,一行极其模糊、字迹稚嫩、仿佛是用尽最后力气写下的铅笔字,断断续续地映入她的眼帘:
…好烫…妈妈…跑…童童怕…
童童!
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狠狠劈在苏晚的脑海!陈伯惊恐的警告碎片瞬间炸响——那家小孩…那场火…!
这张烧焦的儿童画,画着她住的这栋楼在燃烧!画着一个叫童童的孩子在火中的恐惧!它就藏在她的床底!
这不是幻听!不是噩梦!这栋楼里,真的死过一个孩子!死于一场大火!而那个每夜哭泣的…那个在门外抓挠的…
巨大的恐惧和冰冷的真相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苏晚彻底淹没。她瘫坐在地板上,手里死死攥着那半张如同诅咒般的焦黑画纸,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连牙齿都在咯咯作响。窗外,天色依旧灰暗,风雨虽歇,但这栋老宅的寒意,却已深入骨髓。
那半张焦黑的儿童画,像一个滚烫的烙印,深深烙进了苏晚的灵魂。画中燃烧的楼房,歪歪扭扭的童童怕,连同那股挥之不去的、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焦糊味,日夜纠缠着她。恐惧的形态变了。不再是单纯的、对未知哭声的惊惶,而是变成了一种冰冷刺骨、带着血腥和焚烧气息的具象认知——这栋房子的地基下,埋藏着一个孩子的死亡秘密。而那个夜夜哭泣、甚至抓挠她房门的东西,就是童童!是被活活烧死、困在此地无法解脱的怨灵!
苏晚的精神在巨大的压力和恐怖的真相冲击下,反而进入了一种诡异的亢奋状态。极度的恐惧催生了强烈的求生欲和一种近乎偏执的探究冲动。她不能坐以待毙!她必须找到更多!找到能证明童童存在的证据,找到能对抗房东那冰冷威胁的东西!那张画纸就是唯一的线索,而画纸上那丝若有若无的焦糊味,成了她唯一的指引。
她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开始在房子里进行地毯式的搜索。白天,趁着顾远不知去向的短暂空档,她屏住呼吸,近乎贪婪地捕捉着空气中任何一丝异样的气味。厨房、客厅、卧室、卫生间…她像一个最敏锐的猎犬,仔细分辨着每一种气味:陈年木头、潮湿霉味、灰尘、清洁剂…然后,在楼梯转角那块颜色略深的墙纸附近,她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让她瞬间汗毛倒竖的熟悉气息——焦糊味!比画纸上更淡,但绝对存在!她凑近那修补过的墙纸边缘,鼻子几乎贴上去,那股令人作呕的、焚烧过后的独特气味钻入鼻腔,带着死亡的气息。
这个发现让她心脏狂跳。房东顾远反复修补这里,是为了掩盖什么火灾的痕迹血迹还是…通往某个秘密的入口
她强迫自己冷静,继续搜寻。气味在楼梯转角最浓,但源头似乎并不在这里。她顺着气味,一步步走下吱呀作响的老旧楼梯。越往下,那股阴冷潮湿的感觉就越重。楼梯下方,是一个被彻底废弃的角落。这里堆满了落满厚厚灰尘的杂物:破损的旧家具框架、蒙着蛛网的废弃花盆、几块看不出用途的沉重木板…像一个被遗忘的垃圾场。空气在这里几乎凝滞,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和腐朽的气息。
苏晚的心跳越来越快。她小心翼翼地拨开挡路的杂物,尽量不发出声音。灰尘呛得她忍不住想咳嗽,她死死捂住嘴。越往里走,光线越暗,那股特殊的焦糊味也越来越清晰!它像一条无形的线,牵引着她深入这片黑暗。
终于,在楼梯下方最深处、几乎紧贴着冰冷水泥墙根的地方,气味达到了顶峰。苏晚拨开一块斜倚着的破旧门板,手电光猛地照射过去——
一扇门!
一扇极其破旧、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厚重木门!门板颜色深褐,布满划痕和霉斑,看上去年代久远。最触目惊心的是,这扇门被彻底封死了!不仅被几根粗壮的、早已锈迹斑斑的角铁呈十字形钉死在门框上,门把手的位置,还被一把崭新得格格不入、闪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大号挂锁牢牢锁住!锁链粗得吓人,死死缠绕着门把手和门框上的固定环。门框四周的缝隙,更是被一种灰白色的、类似水泥的填充物严严实实地堵住,抹得异常平整,仿佛生怕有一丝缝隙透出里面的气息。
这扇门,就像一个被强行缝合的伤口,一个被刻意遗忘和深埋的禁忌!那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焦糊味,正源源不断地从这扇被严密封死的门板缝隙里渗透出来!仿佛门后就是一座巨大的焚化炉,或者…一片被烈火彻底吞噬过的废墟!
苏晚站在门前,手电光柱颤抖着,照亮门板上斑驳的痕迹和那把冰冷的大锁。极致的恐惧像冰水浇头,让她浑身发冷,牙齿咯咯作响。但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愤怒和悲悯的强烈冲动在她胸腔里疯狂冲撞!童童!童童就被关在里面或者说…他的遗骸、他绝望的呐喊,就被封存在这扇门后
陈默惊恐的警告再次在耳边炸响:那家小孩…那场火…快走!
房东顾远冰冷的目光、反复修补墙面的举动、还有那斩钉截铁的否认…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这扇门!
这里就是一切的源头!是哭声的起点,是恐惧的巢穴!
一个声音在她脑中疯狂呐喊:打开它!必须打开它!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看看童童!
这念头如同野火燎原,瞬间压倒了恐惧。她猛地转身,冲出楼梯下的杂物堆,像一阵风般冲回自己房间。她的目光在房间里急速扫视,寻找着任何可以充当武器和破门工具的东西。房东的工具不行,太危险,而且不知道他藏在哪。最终,她的视线落在了房间角落那个沉重的、铸铁的老式熨斗上!那是前租客留下的,她一直嫌重没用过。
就是它了!
苏晚冲过去,双手费力地抱起那个冰冷沉重的熨斗。铁块的冰冷触感和沉甸甸的分量给了她一种病态的安全感。她深吸一口气,抱着这唯一的武器,再次冲向楼梯下方那扇被封死的门。
杂物堆里狭窄而黑暗。苏晚用手电照着那把崭新的大锁,锁孔在光线下反射着幽暗的光。她将沉重的熨斗放在脚边,又从杂物堆里翻找出一根半米长、锈迹斑斑但还算结实的铁管——可能是某个旧晾衣架的一部分。
她将铁管一端死死抵住锁身与门框连接最薄弱的地方,另一端则被她的脚死死踩住,利用杠杆原理。然后,她弯下腰,双手紧紧抓住那个沉重的铸铁熨斗,高高举起!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汗水瞬间浸湿了她的额头和后背。她知道,这一下砸下去,发出的巨响很可能立刻惊动房东!但她没有退路了!
童童…等我…
她在心里无声地呐喊,眼神陡然变得凶狠决绝。
咣——!!!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声猛地在地下室入口炸开!沉重的熨斗狠狠砸在抵住锁的铁管末端!巨大的力量通过杠杆传递,狠狠冲击着那把崭新的大锁!
火星四溅!刺耳的金属扭曲声令人牙酸!
锁身猛地一震,与门框连接处的固定环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被砸得变形!但锁体本身异常坚固,竟然没有立刻断开!
巨大的反震力让苏晚手臂发麻,虎口生疼。她顾不上这些,再次举起熨斗,用尽全身力气!
咣——!!!
又是一声恐怖的巨响!这一次,力量更加集中!那把崭新的、象征着房东警告的大锁,锁体与锁梁连接处,终于在暴力冲击下发出了令人心颤的断裂声!
咔嚓!
脆响声中,锁梁应声而断!大锁像一块废铁般,哐当一声掉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成了!
苏晚的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她丢掉沉重的熨斗,扔掉铁管,双手颤抖着抓住那几根钉在门上的锈蚀角铁,用尽全身力气向外扳动!
嘎吱…嘎吱…
年久锈蚀的钉子发出刺耳的呻吟,在苏晚不顾一切的蛮力下,一根、两根…被硬生生从腐朽的门框木头里拔了出来!最后阻挡她的,只剩下那些封堵缝隙的水泥填充物。
她抬起脚,对准门缝最薄弱的地方,用尽全身力气狠狠踹去!
砰!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狭窄空间回荡。封堵的水泥块在连续的猛踹下,终于碎裂、剥落!门板与门框之间,出现了一道足以伸进手指的缝隙!
一股更加浓烈、仿佛积压了无数年的、混合着焦糊、霉菌和某种难以形容的腐朽气息的恶臭,如同开闸的洪水,猛地从门缝里喷涌而出!呛得苏晚眼前发黑,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双手死死抠住门板边缘,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外拉动!
沉重的木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抗拒着,颤抖着,终于被她拉开了一条足以容纳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门后,是无尽的、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那股令人作呕的恶臭扑面而来,几乎形成实质。手电光迫不及待地射入,光柱在浓密的尘埃中形成一道惨白的光路,却照不到尽头,仿佛射入了虚空。
苏晚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巨大的恐惧和强烈的好奇撕扯着她。她深吸一口气,立刻被恶臭呛得咳嗽,侧过身,就要挤进那片未知的黑暗深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只冰冷、干枯、如同铁钳般的手,带着令人窒息的寒意和巨大的力量,毫无征兆地、重重地拍在了她的左肩上!那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的肩胛骨捏碎!
苏晚浑身剧震,血液瞬间冻结!她猛地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
一个低沉、沙哑、如同从地狱缝隙里挤出来的声音,带着彻骨的阴冷和不容置疑的威胁,紧贴着她的后颈响起,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刺入她的骨髓:
苏小姐。
顾远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要冰冷,都要近,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却又蕴含着滔天的怒火和致命的危险。
不该动的地方,别动。
那只冰冷如铁钳般的手,死死扣住苏晚的左肩!巨大的力量和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衣物,冻僵了她的半边身体,也冻结了她所有的动作和思维。顾远的声音,带着地狱般的阴冷和压抑到极致的暴怒,紧贴着她的后颈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针扎进她的神经末梢!
不该动的地方,别动。
极致的恐惧如同高压电流,瞬间贯通苏晚的四肢百骸!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冻结的咔咔声。顾远的气息喷在她耳后的皮肤上,冰冷、腐朽,带着浓重的死亡味道!他想干什么杀了她像封存童童一样把她也封进这个地狱般的地下室!
求生的本能,在死亡的巨大阴影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近乎野兽般的狂野力量!那不是思考,是烙印在基因深处的、对生存的绝对渴望!
就在顾远那只冰冷的手开始收紧、试图将她彻底拖离门缝的瞬间,苏晚喉咙里发出一声不成调的、嘶哑的低吼!被恐惧压榨到极限的身体,像一张拉满到极致的弓,积蓄的所有力量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她猛地向前一扑!不是冲向门外,而是朝着那扇刚刚被她撬开的、散发着浓烈恶臭的地下室门缝!
同时,她的右肘用尽全身力气,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狠厉,狠狠向后撞去!
砰!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手肘结结实实地撞在了顾远靠得过近的肋骨上!力量之大,让猝不及防的顾远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那只铁钳般扣住她肩膀的手,力道瞬间松脱!
就是现在!
苏晚借着前扑和撞击的反作用力,身体像一条滑溜的鱼,不顾一切地挤进了那道刚刚够她侧身通过的门缝!尖锐的门板边缘狠狠刮蹭着她的手臂和后背,带来火辣辣的疼痛,但她浑然不觉!门后浓稠的黑暗和足以令人窒息的恶臭瞬间将她吞噬!
贱人!你给我出来!
顾远惊怒交加的咆哮在身后炸响,充满了被猎物反噬的暴怒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深切的恐惧!他显然没料到苏晚会如此决绝地冲进那个他视若禁地的深渊!
苏晚根本不敢回头!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冲入门内的瞬间,反手狠狠将沉重的木门向后猛拽!
哐——!!!
一声巨响!厚重的木门带着巨大的惯性,狠狠撞在门框上!撞击的力道之大,震得门框上残留的碎水泥簌簌落下!门外顾远伸进来试图阻止的手,被门板狠狠夹了一下,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门,关上了!虽然无法锁死,但巨大的撞击力和门后堆积的阻力,暂时将暴怒的房东隔绝在了外面!
苏晚背靠着冰冷、粗糙、布满灰尘和霉斑的门板,剧烈地喘息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裂开!门外传来顾远疯狂的踹门声和歇斯底里的咒骂,木门剧烈地震动着,灰尘和碎屑不断落下。
砰!砰!砰!开门!苏晚!你找死!!
每一次撞击都像砸在她的心脏上。
她知道自己安全的时间极其有限!这扇门挡不住一个疯狂的成年男人多久!她必须立刻找到证据!找到能对抗顾远的东西!
苏晚颤抖着举起手中的强光手电。光柱刺破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像一柄利剑,艰难地切割开厚重的尘埃帷幕。
眼前的情景让她瞬间忘记了呼吸。
这是一个狭小、低矮、完全由粗糙水泥砌成的地下空间。空气污浊得令人作呕,混合着浓烈的焦糊味、刺鼻的霉味、以及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肉类彻底腐烂后又风干多年的、深入骨髓的腐朽气息。尘埃在手电光柱中疯狂舞动,像亿万只微小的幽灵。
目光所及,一片狼藉。到处是焚烧后的残骸:扭曲发黑的金属架、融化又凝固的塑料块、焦炭般的木头碎片…墙壁和天花板上覆盖着厚厚的、油腻的黑色烟炱,无声地诉说着当年那场大火的惨烈和无情。地面覆盖着厚厚的、如同积雪般的灰尘和灰烬。
苏晚的手电光颤抖着扫过这片如同地狱焦土般的废墟。
突然,光柱定格在房间最深处、靠近冰冷水泥墙根的一个角落里。那里,没有焚烧的痕迹,只有一层厚厚的、如同绒毯般的灰尘。而在那片尘埃之下,静静地蜷缩着一堆…小小的、灰白色的东西。
苏晚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倒流,冻结!
骸骨!一具小小的、属于孩童的骸骨!
它以一种极其扭曲、仿佛在承受巨大痛苦的姿势蜷缩着,小小的头颅微微歪向一边,空洞的眼窝茫然地望着天花板的方向。纤细的臂骨环抱着自己,腿骨蜷缩在身前。骨骼呈现出一种灰败的、毫无生气的颜色,上面覆盖着厚厚的尘埃,像一件被时间遗忘的、最残酷的艺术品。
骸骨旁边,静静地躺着一本…硬壳的笔记本。
封面是廉价的硬塑料,曾经可能是鲜艳的卡通图案,但如今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和一片被烟熏火燎过的焦黑痕迹。它同样被厚厚的灰尘覆盖,静静地躺在小主人的骸骨旁,像一个沉默的守墓人。
童童…
苏晚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巨大的悲恸和冰冷的恐惧如同两只巨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这就是那个每晚哭泣的孩子!这就是画下那栋燃烧楼房的孩子!他就这样孤零零地死在了这里,被遗忘,被掩埋,在黑暗和尘埃中腐烂成白骨!
门外顾远的踹门声更加疯狂,门板剧烈地呻吟着,随时可能破碎!
苏晚猛地惊醒!她不能倒下!证据!她需要证据!
她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扑到那具小小的骸骨旁,强忍着巨大的恐惧和心碎,颤抖着伸出手,拂开日记本上的厚厚灰尘。塑料封皮冰冷刺骨。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控制住颤抖的手指,猛地翻开了日记本!
纸张早已发黄变脆,边缘卷曲。前面的字迹大多被烟熏得模糊不清,只能勉强辨认出一些稚嫩的、歪歪扭扭的涂鸦和零碎的词语:爸爸凶…妈妈哭…黑屋子…怕…
苏晚的心跳快得像要冲破胸膛,她不顾一切地翻动着脆弱的纸张,纸张发出哗啦的哀鸣。她的目光死死盯着每一页可能的信息,手电光随着她的动作剧烈晃动。
终于!
她的手指停在了日记本的最后一页!
这一页相对完整,没有严重的烧灼痕迹。在发黄的纸页中央,几行铅笔写下的字迹,虽然稚嫩,却异常清晰、用力地映入苏晚的眼帘:
好黑…好冷…妈妈…不要丢下童童…
妈妈走前说…新来的姐姐…会来帮童童…
带童童离开这里…
童童等姐姐…姐姐…来…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苏晚的心上!巨大的信息量让她头晕目眩!
新来的姐姐!会帮童童!
就在这心神剧震、大脑一片空白的瞬间,一个电光火石般的念头,毫无征兆地、带着刺骨的寒意,猛地劈开了她混乱的思绪!
租客名单!
她租房时签的合同!那厚厚一沓合同里,附带着这栋楼历年的租客名单!她当时只是匆匆扫了一眼,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在最新一页的首位,前面密密麻麻都是她不认识的名字和日期…
一个可怕的、荒谬绝伦的猜想,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
苏晚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日记本,她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她死死盯着日记本上那行字:妈妈走前说…新来的姐姐…会来帮童童…
新来的姐姐…指的是火灾发生后,第一个住进来的女租客!
而那个租客…那个名字…那个日期…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猛地炸开!苏晚身后的木门,在顾远疯狂的连续撞击下,终于不堪重负!门锁和残余的角铁彻底崩飞!厚重的木门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被一股狂暴的力量狠狠撞开,重重地拍在旁边的墙壁上!烟尘弥漫!
刺眼的手电光瞬间撕裂地下室的黑暗,像探照灯般死死锁定在苏晚身上!也照亮了她脸上那混合着极度震惊、恐惧和一种恍然大悟的绝望表情!
顾远魁梧的身影堵在门口,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他手中赫然拎着一把沉重的消防斧!斧刃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芒!他的眼睛布满血丝,脸上交织着暴怒、疯狂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深不见底的恐惧!他死死盯着苏晚手中的日记本,那眼神,仿佛要将她连同那本日记一起撕碎!
把…它…给…我!
顾远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每一个字都带着浓重的杀意,他拖着沉重的消防斧,一步一步,带着碾压一切的恐怖威压,向瘫坐在骸骨旁的苏晚逼近!斧刃拖过水泥地面,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滋啦声,溅起几点火星!
而苏晚的脑海中,那个名字,那个日期,如同烧红的烙铁般清晰无比地浮现出来——就在她看到的租客名单的第一页,在火灾发生后的那个月,登记入住这栋楼201房间的第一个租客名字,赫然就是:
苏晚!
是她自己!
顾远的身影如同从地狱裂缝中挤出的魔神,彻底堵死了唯一的出口!沉重的消防斧拖在地上,斧刃刮擦着水泥地,发出滋啦——滋啦——令人头皮炸裂的刺耳噪音,溅起的火星在弥漫的烟尘中一闪而灭。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锁定苏晚,那目光里燃烧的疯狂、暴怒和一种被彻底撕开伪装的、深不见底的恐惧,几乎要将她原地焚烧!他手中的手电光柱像探照灯般打在苏晚惨白的脸上,也照亮了她手中那本如同烧红烙铁般的日记本!
把——它——给——我!
顾远的咆哮嘶哑如破锣,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浓得化不开的杀意,在狭小、恶臭的地下室里疯狂回荡!他不再废话,拖着消防斧,一步!一步!带着碾碎一切的恐怖威压,向瘫坐在童童骸骨旁的苏晚逼近!每一步都像踩在苏晚的心尖上!
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苏晚!前有杀意沸腾的持斧房东,后是冰冷的水泥墙壁和童童的骸骨!日记本里那行新来的姐姐和她自己名字在租客名单首位的事实,如同两道冰冷的闪电,在她混乱的脑中疯狂交织、炸裂!一个荒谬绝伦却又让她浑身冰冷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浮现:难道当年那个新来的姐姐…真的是她或者…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跨越时间的诅咒!
不!不可能!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求生的本能如同垂死野兽的最后嘶吼!苏晚的目光在狭窄的地下室绝望地扫视!通风口太小!铁架子挡不住那锋利的斧头!唯一的武器只有手里这本脆弱的日记本和…童童的骸骨!她不能碰那骸骨!那是童童留在这世上最后的证明!
顾远已经逼近到五步之内!他高高举起了沉重的消防斧!斧刃在灯光下反射出令人胆寒的冷芒!那张扭曲的脸上,只剩下毁灭一切的疯狂!他要毁掉日记!毁掉证据!甚至…毁掉她!
去死吧!
顾远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手臂肌肉贲张,斧头带着撕裂空气的呜咽声,朝着苏晚和她手中的日记本,狠狠劈落!
就在这千钧一发、苏晚几乎要闭目等死的瞬间——
呜——哇——!!!
一声凄厉到无法形容、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怨毒、悲伤与绝望的孩童尖啸,猛地在地下室狭窄的空间里爆发出来!这声音不再是之前那种幽幽的哭泣,而是如同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带着撕裂灵魂的穿透力,狠狠刺入苏晚和顾远的耳膜!震得整个地下室的水泥墙壁都似乎在嗡嗡作响!
与此同时!
滋啦——啪!滋啦——啪!
地下室里唯一一盏挂在低矮天花板上、早已布满蛛网和灰尘的昏黄灯泡,像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掐住,开始疯狂地、毫无规律地闪烁!明!灭!明!灭!惨白与浓黑的阴影以惊人的频率交替切割着整个空间!苏晚和顾远的脸庞在疯狂闪烁的光线下,如同鬼魅般扭曲变形!
极致的低温骤然降临!仿佛瞬间从地下室跌入了冰窖!浓重的白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冰冷的墙壁、地面,甚至覆盖了那些焚烧的残骸!刺骨的寒意穿透衣物,直抵骨髓!
苏晚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惊呆了,连斧头劈落的轨迹都仿佛在闪烁的光线中变得缓慢而扭曲!
而顾远,这个前一秒还杀气腾腾的魔神,在听到那声尖啸、感受到那刺骨寒意的瞬间,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他高举斧头的动作猛地僵住!那张疯狂扭曲的脸,血色在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极致恐惧!他的瞳孔放大到极致,死死地、僵硬地转向那堆小小的骸骨方向!
在灯泡疯狂明灭的、如同地狱频闪灯般的惨白光线中,苏晚也看到了!
就在童童那具小小的、覆盖着尘埃的骸骨旁,空气剧烈地扭曲、波动着!无数细小的、如同黑色灰烬般的颗粒在光柱中疯狂旋转、凝聚!一个极其模糊、极其扭曲、仿佛由最浓重的怨念和黑暗构成的孩童形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骸骨上方凝聚成型!那形影没有清晰的五官,只有两个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洞,死死地盯着高举斧头的顾远!
不…不!别过来!滚开!滚开啊——!
顾远发出不似人声的、撕心裂肺的惨嚎!他眼中的疯狂被无边的恐惧彻底淹没!他仿佛看到了比死亡更恐怖的东西!他手中的消防斧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双手死死地抱住自己的头,身体像筛糠一样剧烈颤抖,双腿一软,竟踉跄着向后跌坐下去!
那凝聚的、扭曲的孩童形影,带着冲天的怨气和无尽的冰冷,如同离弦的黑色利箭,无声地、却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猛地扑向瘫坐在地、失魂落魄的顾远!
啊——!!!!
顾远发出了更加凄厉、非人的惨叫!他双手疯狂地在空中挥舞、抓挠,仿佛在与无形的厉鬼搏斗!他的身体在地上剧烈地翻滚、抽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窒息声!脸上、脖子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一道道青紫色的、仿佛被无形手指狠狠掐出的淤痕!
混乱!绝对的混乱!疯狂闪烁的灯光,顾远凄厉绝望的惨叫,还有那弥漫在整个空间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怨毒寒意!
机会!
苏晚的大脑被恐惧和眼前的剧变冲击得一片空白,但身体的本能快过了思考!她像被电击般从地上弹起!顾不上散落的日记本,也顾不上看一眼在地上痛苦翻滚的房东,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朝着那扇被撞开的、通往外界(哪怕外面也是地狱)的门洞,亡命狂奔!
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过门口顾远那不断抽搐的身体,浓烈的血腥味(不知是顾远挣扎时撞伤的还是被无形力量伤害的)和那股刺鼻的恶臭混合在一起,让她胃里翻江倒海。但她不敢停!不敢回头!身后顾远那非人的惨嚎和灯泡疯狂的滋啦声,如同追命的丧钟!
她冲出地下室的门洞,冲进楼梯下堆满杂物的狭小空间!顾不上被杂物绊倒的踉跄,她连滚带爬地冲向通往一楼的楼梯!吱呀作响的老旧楼梯在她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她一步三阶,肺部火烧火燎,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嘴里蹦出来!
冲出单元门!冰冷的夜风夹杂着细雨猛地拍打在脸上!自由!是外面世界的空气!虽然依旧冰冷潮湿,却不再有地下室的恶臭和那令人窒息的怨念!
苏晚不敢有丝毫停留,像一匹受惊的野马,朝着远离这栋恐怖老宅的方向,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狂奔!雨水混合着汗水流进眼睛,模糊了视线,脚下的路变得湿滑泥泞,她摔倒了又立刻爬起来,继续没命地跑!身后那栋在风雨中沉默矗立的老楼,在夜色中如同一座巨大而狰狞的墓碑!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肺叶像要炸开,双腿如同灌铅般沉重,她才在一个街角的路灯下,踉跄着停下,双手撑着膝盖,剧烈地、撕心裂肺地喘息咳嗽。她终于敢回头。
那栋吞噬了童童、也几乎吞噬了她的老楼,已经隐没在远处的雨夜中,只剩下一个模糊的、阴森的轮廓。就在这时,一阵由远及近、划破夜空的警笛声刺耳地响起!红蓝闪烁的光芒在雨幕中隐约可见,正朝着老楼的方向疾驰而去!
是陈伯!一定是惊恐的陈伯最终还是报了警!
得救了警察来了!顾远会被抓住!童童的骸骨和日记会被发现!真相会大白!
一股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瞬间席卷了苏晚。她背靠着冰冷潮湿的路灯柱,身体顺着柱子缓缓滑坐到湿漉漉的地面上。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她却感觉不到冷,只有一种脱离地狱后的、近乎麻木的疲惫。她紧紧攥着那本从地狱里带出来的日记本,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这是证据,是童童唯一的希望…
然而,就在她心神稍稍松懈、以为一切终于结束的这一刻——
一个冰冷、稚嫩、带着一丝奇诡依恋和无法言喻满足感的声音,毫无征兆地、无比清晰地,在她右耳耳畔响起!
那声音近得…仿佛说话的人就紧贴着她的脸颊!冰冷的、带着淡淡焦糊味的气息,甚至拂过了她的耳垂!
姐姐…
声音轻轻响起,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让苏晚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我们…一起走了…
嗡——!
苏晚的大脑一片空白!极致的寒意从尾椎骨瞬间窜上天灵盖!她像一尊被瞬间冰冻的雕塑,连眼珠都无法转动!刚才逃出生天的所有庆幸和虚脱感,被这近在咫尺的、如同附骨之疽般的童声,彻底碾得粉碎!
童童…
她喉咙里发出一个破碎的气音。
她僵硬地、如同生锈的机器般,极其缓慢地低下头。
目光,落在了自己裸露在外的左小臂内侧。
在路灯昏黄、被雨水打湿的光线下,在她苍白冰冷的皮肤上,赫然浮现出几个…淡淡的、青紫色的…淤痕!
那形状…清晰无比!
是几个小小的、孩童手指的印痕!
仿佛有一只无形冰冷的小手,刚刚…紧紧地、依恋地…抓住了她的手臂!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饱含着终极绝望的尖叫,终于冲破了苏晚死死压抑的喉咙,撕破了雨夜的寂静,久久回荡在空旷的街头。她死死盯着手臂上那诡异的指痕,瞳孔因无法承受的恐惧而放大到极致,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整个人彻底崩溃!
雨,无声地落下。警笛声在老楼方向隐约盘旋。而苏晚的世界,只剩下手臂上那冰冷的青紫指痕,和耳边那挥之不去的、属于童童的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