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爽第三次被玩家爆头时,突然听见了系统提示音。
警告：异常NPC【裘爽】记忆模块未清除——
重生在废墟超市的货架后,他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掌心恍然大悟。
原来他不是没金手指的倒霉蛋,而是这个世界最大的BUG。
当玩家们用刀剑指着他要任务时,裘爽笑着递出过期罐头。
隐藏任务：用防弹衣换末日地图。
他靠着偷听玩家系统提示,把整个末世玩成了真人秀片场。
直到顶尖玩家【血色荆棘】的枪抵住他太阳穴：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裘爽眨了眨眼：恭喜你触发终极彩蛋——NPC起义篇。
超市地下室的献祭阵亮起时,所有玩家听到了新的系统广播：
任务更新：杀死导演,或者被观众投票处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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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死亡的感觉,是后脑勺炸开一团滚烫的黏腻,紧接着视野被粘稠的猩红覆盖,最后沉入无边冰冷。裘爽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
意识却像沉渣,在黑暗里顽固地翻涌上来。没有温暖的回归,没有新生的白光,只有一种被粗暴塞进狭窄容器的窒息感。骨头在咯吱作响,皮肤像被粗糙的砂纸打磨,空气里弥漫着灰尘、铁锈和某种肉类腐烂的甜腥气。
他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不是天堂或地狱,是熟悉的景象——倒塌扭曲的金属货架,散落一地的、印着褪色卡通图案的膨化食品包装袋,还有天花板上垂挂下来、摇摇欲坠的天天平价塑料招牌。他又回到了这个该死的、被洗劫过无数次的社区超市废墟。
心脏在肋骨下疯狂擂动,带着一种死而复生、不合时宜的惊悸。裘爽撑着冰凉油腻的地面坐起身,骨头缝里都透着被强行拼凑的酸疼。他低头,摊开自己的手掌。光线透过超市破碎的高窗斜射进来,那双手在尘埃浮动的光柱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质感,皮肤下的血管脉络清晰可见,却像蒙着一层磨砂玻璃。
操…
一声低哑的咒骂卡在喉咙里。又是这里。每一次被那些所谓的玩家干掉,无论是刀劈斧砍还是枪弹爆头,最终都会在这个堆满垃圾的角落刷新出来。像游戏里一个微不足道、死了也没人在乎的NPC杂兵。
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和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无法呼吸。凭什么凭什么那些玩家能呼风唤雨,有系统面板,有任务指引,有五花八门的技能和道具而他裘爽,只能一次次像个靶子一样被刷新出来,等着被宰割,连自己是谁、从哪来都他妈想不起来！每一次死亡,都像被格式化一次,只有回到这个刷新点,某些碎片才会短暂地回笼——屈辱、疼痛,还有那种深入骨髓的、被世界抛弃的茫然。
槽啊！！！
压抑到极致的嘶吼终于冲破喉咙,在空旷死寂的超市废墟里撞出沉闷的回响,震得天花板的灰尘簌簌落下。他用尽全身力气捶打着冰冷的地面,指骨瞬间见了红,却感觉不到多少疼痛,只有一种麻木的钝感。
就在这愤怒的余音即将消散的刹那,一个冰冷、毫无起伏的电子合成音,突兀地直接在他混乱的脑海深处响起,清晰得如同贴着耳膜低语：
【警告：检测到异常数据流。编号NPC-73485（临时标识：裘爽）记忆模块清除失败…第3次…尝试覆盖…失败…标记为：异常状态…持续观察…】
声音戛然而止。
裘爽像被瞬间冻僵的雕塑,保持着捶地的姿势,呼吸停滞。冰冷的提示音像一盆冰水混合物,浇在他沸腾的怒火上,嘶啦作响,冒出刺骨的寒气。
不是幻听。
那声音…提到了NPC提到了编号提到了清除失败
一个荒诞又冰冷的念头,如同破冰的利锥,狠狠凿开了他混沌的意识。那些玩家口中喊的任务、经验值、爆装备…那些他无法理解、却被他们视为理所当然的力量…那个每次死亡后强制回归此地的诡异机制…
所有的碎片,被这声冰冷的警告强行拼凑起来,指向一个让他浑身发冷、血液几乎倒流的真相。
原来他是这个操蛋末世游戏场里,一个本不该有记忆、不该有自我意识的——NPC。一个被系统判定为异常的BUG。
哈…哈哈…哈哈哈…
低低的笑声从裘爽喉咙里滚出来,一开始是压抑的、破碎的,最后变成了近乎癫狂的大笑,在空旷的超市里回荡。他笑得眼泪都飚了出来,笑得蜷缩在地,肩膀剧烈耸动。
荒谬！太他妈的荒谬了！
笑声渐歇,裘爽撑着货架慢慢站直身体,抹了一把脸,指尖沾上冰凉的水渍。他低头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又抬眼扫视这片狼藉的废墟超市,目光一点点沉淀下来,像淬了火的刀锋,冰冷、锐利,还带着一丝刚刚发现的、属于猎手的玩味。
既然规则把他当BUG,那他这个BUG,就该活出点BUG的样子来。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里的腐臭味似乎都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了。就在这时,超市破损的入口处,传来了刻意放轻、却依旧杂乱的脚步声,还有压低的交谈。
快看地图！提示说这个刷新点附近有个‘隐藏的补给商人’NPC,可能会发布稀有任务！
一个年轻男人兴奋的声音。
小心点,地图标记这里是低级怪刷新区,别阴沟翻船。
另一个声音显得谨慎些。
裘爽的瞳孔微微一缩。来了,新的玩家。他迅速扫视四周,目光落在旁边货架一堆倒塌的杂物上。他动作敏捷地把自己塞进那片阴影里,身体紧贴着冰冷油腻的货架金属,屏住呼吸,整个人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
三个身影小心翼翼地摸了进来。两男一女,穿着明显比裘爽身上这套破布条新手装精良许多的拼凑护甲,手里拿着寒光闪闪的砍刀和一把土制手枪。他们的眼神锐利地扫视着超市内部,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不易察觉的贪婪。
裘爽的目光死死锁定他们,尤其是那个拿着土制手枪、走在中间、脸上有道疤的精悍男人。就在疤脸男的目光扫过裘爽藏身的区域时,一个只有裘爽能听到的、冰冷的电子提示音,如同背景杂音般再次在他意识深处响起：
【系统提示玩家[刀疤刘]：目标区域扫描完成。发现可交互低级NPC（补给商人状态异常）。可尝试触发对话,获取废弃超市的秘密任务线索。任务目标：获取超市地下仓库钥匙。任务奖励：经验值+150,军用压缩饼干x5,9mm手枪弹x30。】
裘爽的心脏猛地一跳,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近乎狂喜的刺激。他听到了！他真的能听到玩家接收的系统提示！这个发现像电流一样窜遍全身,让他藏在阴影里的手指都兴奋得微微发抖。
刀疤刘显然也接收到了提示,他眼中精光一闪,对着裘爽藏身的阴影方向,用一种刻意放得平稳、带着点命令口吻的腔调喊道：喂！那边的！对,就你！躲什么躲我们是来交易的,有好东西！
裘爽没有立刻出去。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脸上所有属于裘爽的愤怒、癫狂,都被一种近乎空洞的麻木覆盖了。他模仿着记忆中那些低级NPC僵硬的动作,慢吞吞地从阴影里挪了出来,身体微微佝偻着,眼神呆滞地望向刀疤刘三人。
交…易…
他开口,声音沙哑干涩,带着NPC特有的那种程序化的停顿感。
刀疤刘上下打量着裘爽,看到他身上破烂的新手装和呆滞的表情,眼底最后一丝警惕也消失了,只剩下毫不掩饰的轻蔑。对,交易。听说你这儿有任务
他语气更不耐烦了,赶紧的,别浪费老子时间！
裘爽心里冷笑,脸上却依旧木然。他动作迟缓地在身上几个破口袋里摸索着,掏了半天,摸出一个沾满灰尘、印着可爱小熊图案的午餐肉罐头。罐头的金属边缘都锈蚀了,生产日期模糊不清,一看就是过期不知多少年的垃圾。他颤巍巍地把罐头递向刀疤刘。
刀疤刘旁边的年轻女人嫌弃地皱起眉,刚想说什么,却被刀疤刘抬手制止了。刀疤刘盯着裘爽递过来的罐头,又看看裘爽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似乎在分析着什么。他显然也收到了系统关于任务线索物品的模糊提示。
裘爽保持着递罐头的姿势,用那呆板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隐…藏…任…务…用…防弹衣…换…末日…地图…
他说话时,目光空洞地扫过刀疤刘身上那件看起来最厚实、护住了前胸和后背的皮质护甲,然后又慢慢垂下眼,盯着自己手里那个锈迹斑斑的罐头。
地图
刀疤刘的呼吸明显急促了一下,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末日地图！在这个危机四伏、情报稀缺的世界,一张标注了资源点、危险区甚至可能包括安全区位置的地图,其价值远超任何一件装备！他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自己团队目前最大的困境——被困在这个该死的城市废墟里,找不到出去的路,补给也快耗尽了。
巨大的诱惑瞬间压倒了谨慎。一件护甲而已,虽然不错,但比起可能通往生路的地图…刀疤刘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成交！
他低喝一声,动作麻利地开始解自己身上那件护甲的扣带。旁边的年轻男人似乎想说什么：刘哥,这…
被刀疤刘一个凶狠的眼神瞪了回去。
唰啦！
带着体温和汗味的护甲被刀疤刘一把脱下,塞到裘爽怀里。他一把夺过裘爽手里那个锈迹斑斑的小熊罐头,急切地追问：地图呢！
裘爽抱着还带着对方体温的皮质护甲,那粗糙坚韧的触感透过破烂的衣袖传来,带着一种沉甸甸的真实感。他抬起头,脸上那层NPC的呆滞面具瞬间冰消瓦解,嘴角扯开一个近乎恶劣的弧度。
地图
裘爽的声音不再沙哑干涩,而是带着一种戏谑的、冰冷的清晰,没有地图。
刀疤刘脸上的急切瞬间凝固,随即被难以置信的暴怒取代：你他妈耍我！
裘爽抱着护甲,身体微微后仰,靠在冰冷的货架上,姿态甚至透出几分悠闲。他看着刀疤刘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疤脸,补充道：不过,地下室仓库的钥匙…我倒是知道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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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出一根手指,慢条斯理地指向刀疤刘身后,超市深处那片最黑暗、堆满倒塌货架和垃圾的角落。就在那堆东西下面,压着呢。你们要找的‘秘密’,也在下面。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冷漠。
刀疤刘猛地回头看向那片黑暗的角落,再转回头死死盯住裘爽,眼中凶光毕露,几乎要喷出火来。他握着土制手枪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枪口微微抬起,直指裘爽的眉心。
裘爽却像是没看见那黑洞洞的枪口,反而微微歪了歪头,脸上露出恶劣的笑容。他轻轻拍了拍怀里那件还带着对方体温的护甲,用戏谑口吻说：
任务奖励结算：防弹衣（破旧）x1。感谢惠顾,欢迎下次再来送…哦不,是再来交易。
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在空旷的超市内炸响,带着被羞辱到极致的狂怒。子弹撕裂空气,瞬间洞穿了裘爽的眉心。
巨大的冲击力带着裘爽的身体向后仰倒,重重摔在冰冷油腻的地面上。后脑勺撞击地面的闷响,伴随着眉骨碎裂的细微咔嚓声,清晰地传入他正在迅速消散的意识里。
视野再次被猩红浸染,然后是熟悉的、无边无际的冰冷黑暗。
第四次死亡。
意识沉沦的最后一刻,裘爽清晰地听到了刀疤刘那几乎破音的、暴跳如雷的咆哮在超市里回荡：
草！系统提示任务完成！奖励呢！我的地图呢！操！这他妈什么鬼NPC！BUG！绝对有BUG！！
那咆哮声中的憋屈和狂怒,成了裘爽坠入黑暗前最悦耳的安魂曲。
冰冷的黑暗,熟悉的窒息感,骨头被强行拼合的剧痛。
裘爽猛地睁开眼,大口喘息,贪婪地吞咽着超市废墟里污浊的空气。他又一次在同一个角落刷新了。
后脑勺撞击地面的幻痛似乎还在,眉心被子弹贯穿的地方更是残留着一种灼热的幻痛感。他下意识地抬手去摸额头,触手光滑,只有冰冷的汗水和灰尘。身体完好无损,除了那件骗来的、沾染了尘土和铁锈味的皮质护甲,此刻正实实在在、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胸口。
裘爽一把抓起那件护甲,粗糙的皮革摩擦着掌心,带着一种奇异的、属于战利品的温热。他低头看着它,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肩膀开始无法抑制地抖动。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低沉的笑声从胸腔里挤压出来,一开始是压抑的,随即越来越响亮,越来越癫狂,带着一种报复得逞的快意和劫后余生的疯狂,在死寂的超市里横冲直撞。他笑得眼泪都涌了出来,顺着沾满灰尘的脸颊滑下,留下两道滑稽的痕迹。
值了！太他妈值了！这买卖,他裘爽血赚！尤其是最后听到刀疤刘那气急败坏的咆哮,简直比喝了冰镇汽水还爽！
狂笑渐渐平息,裘爽胡乱抹了把脸,眼神却像被点燃的炭火,亮得惊人。他挣扎着坐起身,把护甲套在自己破破烂烂的衣服外面。护甲有些宽大,带着另一个人的汗味和硝烟气息,却给了他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安全感。
他扶着货架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新生的、还有些僵硬的身体。目光扫过超市入口,又看向那片刀疤刘他们扑过去的黑暗角落。那里现在空无一人,只有倒塌的货架和垃圾。刀疤刘他们显然已经离开了,或者…死在了下面裘爽无所谓地撇撇嘴。他走到刚才藏身的货架后,摸索了一阵,从一堆倒塌的杂物下面,抠出一个沾满油污的、印着XX超市logo的塑料文件夹。
打开文件夹,里面是几张打印出来的、皱巴巴的A4纸。第一张是超市的平面图,被红笔圈出了几个区域,旁边潦草地写着食品区（过期）、日化区（少量可用）、仓库（危险！锁闭）。第二张纸更潦草,画着几条歪歪扭扭的线条,勉强能看出是超市附近几条街道的轮廓,几个地点被打了叉,旁边标注着舔食者巢穴、尸群游荡区、疑似狙击点。最后一张纸,画着一个简陋的地下室结构图,中心位置被重点圈出,写着配电室备用发电机。
这就是裘爽知道的末日地图。是他上次死亡刷新后,在这个角落里意外发现的、某个倒霉的超市员工或幸存者留下的工作笔记。信息粗陋、过时,但对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的玩家来说,却足够诱人。至于地下室的钥匙鬼知道在哪。
裘爽把几张纸塞回文件夹,随手扔回垃圾堆。信息差,这就是他最大的武器。他靠着偷听玩家的系统提示,靠着对这片区域的熟悉（毕竟死了这么多次）,靠着扮演一个呆板的NPC,就能把那些高高在上的玩家玩弄于股掌之间。
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取代了之前的绝望和愤怒,在他胸腔里缓缓滋生。这个末世游戏场现在,轮到他来制定规则了。
接下来的几天,裘爽成了这片废墟区域最诡异的传说。
一个穿着破旧护甲的补给商人,总是突兀地刷新在超市或者附近的街角。他动作僵硬,眼神呆滞,看起来人畜无害,却总能拿出一些让玩家意想不到的好东西。
一个五人小队在围猎一只变异的巨型老鼠时,裘爽如同鬼魅般从断墙后冒出来,用僵硬的语调对领头的队长说：隐…藏…任…务…用…治疗药剂…换…变异鼠弱点…
那队长正被巨鼠逼得手忙脚乱,一听弱点,眼睛都亮了。一瓶宝贵的初级治疗药剂立刻塞到了裘爽手里。裘爽慢吞吞地接过,然后指了指巨鼠身后不远处一个散发着恶臭的下水道口：弱点…怕臭…引过去…三秒…僵硬…
队长将信将疑,但还是指挥队员把巨鼠往臭水沟引。果然,巨鼠一靠近那恶臭源头,动作瞬间变得迟缓僵硬。队员们大喜过望,趁机将其乱刀砍死。爆出了一颗稀有的变异能量结晶。等他们兴高采烈地回头想感谢NPC时,裘爽早已消失不见,原地只留下一个被踩扁的空药剂瓶。
另一个倒霉蛋玩家,仗着自己一身不错的装备,在超市附近嚣张跋扈,曾把裘爽当靶子练过枪法。裘爽再次刷新在他面前时,直接发布任务：寻…找…哭泣…女妖…的…眼泪…奖励…紫色…武器…图纸…
那玩家被紫色武器图纸冲昏了头脑,兴冲冲地按照裘爽指点的方向,冲进了不远处一栋废弃的医院大楼。医院深处盘踞着什么,裘爽很清楚——不是什么哭泣女妖,而是一群极其凶残、速度奇快的剥皮者。很快,医院深处就传来了凄厉的惨叫和激烈的枪声,最终归于死寂。裘爽蹲在医院对面一栋楼的天台上,慢悠悠地啃着一包过期但还能吃的薯片,看着那玩家再也没能走出来。
他像一只隐在暗处的蜘蛛,利用偷听到的玩家系统提示（比如谁接了隐藏任务,谁需要某种特殊材料）,利用自己死亡刷新后对这片区域的了解（哪里危险,哪里可能有残留物资）,利用NPC那层完美的伪装外壳,编织着一张无形的网。他发布虚假任务,截胡玩家的任务物品,甚至故意把两个有仇的玩家引导到同一个高危区域,坐看他们自相残杀。
一件件装备、一瓶瓶药剂、一份份稀奇古怪的材料,流入了裘爽的口袋。他用这些从玩家那里交易来的物资,把自己武装了起来。破旧的护甲里面加塞了硬化的塑料板,手里多了一把磨得锋利的消防斧,甚至还有一把从一个倒霉蛋玩家尸体上摸来的、只剩三发子弹的警用左轮。
他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杂兵了。他成了这片废墟里最狡猾的掠食者。
然而,裘爽很清楚,这种好运不会永远持续。玩家不是傻子,尤其是那些顶尖的玩家。他频繁的异常举动,那些真假难辨的任务,那些莫名其妙就倒霉甚至失踪的玩家,迟早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危险的气息,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低气压,正在这片区域上空悄然凝聚。
这天傍晚,夕阳的余晖将废墟染上一层悲壮的橘红色。裘爽刚刚送走一队被他用安全通道地图骗走了所有备用弹药的新手玩家,心情不错地清点着收获：几块压缩饼干,两瓶还算干净的饮用水,还有一小盒珍贵的抗生素。他正打算找个安全角落躲起来,等待下一次刷新或者新的猎物。
突然,一股寒意毫无征兆地顺着脊椎猛地窜上后脑勺！那是一种被顶级掠食者锁定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
裘爽全身的汗毛瞬间炸起,想也不想,几乎是凭借无数次死亡锻炼出的肌肉记忆,猛地向前扑倒！
咻——！
一声极其轻微、却尖锐得刺破空气的锐响,几乎贴着他的后脑勺飞过！他刚才站立位置后面那半截断裂的水泥柱上,噗地一声,爆开一小团烟尘,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小孔！
狙击枪！消音的！
裘爽的心脏瞬间沉入冰窟。他狼狈地翻滚,躲到一堆倒塌的砖石后面,大口喘着粗气,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是谁！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一点头,锐利的目光扫向子弹射来的方向——大约两百米外,一栋相对完好的七层居民楼的楼顶边缘。
夕阳的金辉勾勒出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那人穿着深灰色的、线条流畅的战术风衣,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一把造型奇特的狙击步枪随意地扛在肩上。距离太远,裘爽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感受到那道穿透暮色、如同实质冰锥般刺来的目光,冰冷、锐利,带着洞穿一切的了然和毫不掩饰的杀意。
就在这时,裘爽的意识深处,那个冰冷的电子提示音再次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晰度：
【警告：检测到高危玩家单位！ID：血色荆棘！等级：
威胁度：致命！关联信息：通缉令发布者（异常NPC-73485）！】
血色荆棘！那个名字像一道惊雷在裘爽脑中炸响！他瞬间想起了最近几天在偷听玩家系统提示时,零星捕捉到的信息——一个实力深不可测、行踪诡秘的独行强者,似乎正在追查最近区域内频繁发生的玩家异常事件和失踪案。据说他发布了一份针对某个行为异常、疑似高危变异体的NPC的高额悬赏通缉令！
原来,追猎者已经来了！而且是以如此致命的方式降临！
裘爽的心跳如擂鼓,肾上腺素疯狂分泌。他死死盯着楼顶那个身影,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跑对方有狙击枪,有制高点,这片开阔地就是他的靶场！硬拼简直是自杀！那家伙的等级是问号！威胁度是致命！
就在裘爽神经紧绷到极限,思考着如何利用这片废墟地形周旋时,楼顶上的血色荆棘动了。
没有借助绳索,没有助跑,他就那样直接从七层楼顶的边缘,一步踏出！
裘爽的瞳孔骤然收缩！找死！
然而,预想中粉身碎骨的画面并未出现。血色荆棘的身体在空中诡异地一折,风衣下摆猎猎作响,仿佛无视了重力,以一种违背物理常识的轻盈姿态,如同滑翔的夜枭,朝着裘爽藏身的这片区域急速俯冲而来！速度之快,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深灰色的残影！
两百米的距离,眨眼即至！
轰！
沉重的落地声伴随着碎石飞溅！血色荆棘如同陨石般砸落在裘爽前方不到十米的地方,单膝跪地缓冲,激起一圈烟尘。他缓缓站起身,动作流畅而充满力量感。深灰色的风衣在晚风中微微拂动,那把奇特的狙击步枪依旧随意地扛在肩上。
烟尘散去,裘爽终于看清了这个传说中的玩家。
一张极其年轻、甚至可以称得上俊秀的脸,皮肤是久不见阳光的冷白。但那双眼睛,却冰冷得如同极地寒冰,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纯粹的、审视猎物的漠然。他的目光落在裘爽身上,扫过他身上的护甲、腰间的消防斧、还有那把警用左轮,最后定格在裘爽的脸上,仿佛要穿透那层NPC的伪装,直视他灵魂深处的异常。
巨大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将裘爽淹没。他感觉自己像是被钉在琥珀里的虫子,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他握紧了藏在身后的消防斧柄,指关节捏得发白,掌心全是冷汗。这是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比之前任何一次死亡都要强烈！
血色荆棘没有立刻动手。他向前迈了一步,步伐无声无息。他的声音响起,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暮色,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冰冷质感,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裘爽的心上：
编号NPC-73485或者,我该叫你…裘爽
他准确地叫出了裘爽的名字,眼神锐利如刀,伪装成低级补给商人,发布虚假任务,截取玩家物品,诱导玩家互斗甚至走向死亡…好手段。
裘爽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他知道！他竟然连自己的名字和编号都知道得这么清楚！那个通缉令…到底包含了多少信息！
血色荆棘又向前逼近了一步,距离裘爽只有五米之遥。那把奇特的狙击步枪不知何时已经滑落到他手中,黑洞洞的枪口,带着一种死亡的沉寂,稳稳地抬起,精准无比地指向裘爽的眉心。
冰冷的枪口金属触感仿佛已经提前烙印在皮肤上。裘爽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跑来不及！反抗那把枪会在他有任何动作之前就轰碎他的脑袋！血色荆棘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绝对力量的碾压感,让他连呼吸都感到刺痛。
血色荆棘盯着裘爽因极度紧张而微微放大的瞳孔,那张俊秀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如同观察实验品般的探究。他的声音更冷了,带着最后通牒的意味：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一个变异的智能还是…披着NPC皮囊的…别的‘玩家’
枪口纹丝不动,手指稳稳地搭在扳机上,最后一次机会。解释,或者…清除。
空气仿佛凝固了。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沉入地平线,废墟彻底被暮色吞噬,只有血色荆棘那双冰冷的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浓重。
裘爽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要冻结了。解释怎么解释告诉他这个世界的真相告诉他所有人都是笼中鸟血色荆棘会信吗就算信了,一个知道了真相的、力量强大的玩家,会允许自己这个BUG存在下去吗
清除两个字,像冰冷的铁块砸在心上。血色荆棘不是在开玩笑,他绝对做得到,而且会毫不犹豫！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冷汗顺着裘爽的鬓角滑落,滴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洇开一小点深色。他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无数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
硬抗必死无疑。
求饶毫无意义。
说出真相风险巨大,可能死得更快。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底牌还有什么是他血色荆棘不知道的！
就在这时,一个几乎被遗忘的细节猛地撞入裘爽的脑海——那个锈迹斑斑的小熊罐头！刀疤刘！刀疤刘在被他骗走护甲、恼羞成怒开枪后,系统提示他任务完成！还有,他之前多次利用玩家的系统发布虚假任务,那些任务在被玩家完成时,系统似乎都给予了某种程度上的认可！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裘爽混乱的思绪！
规则！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它似乎只认任务流程,不认任务内容的真假！玩家接了任务（无论真假）,付出了报酬（防弹衣、药剂等）,裘爽这个任务发布NPC收到了报酬,系统就判定交易完成,任务结束！至于玩家最后有没有拿到奖励（地图、弱点信息、武器图纸）,系统似乎并不关心！
这个规则…或许可以利用！不,是必须利用！这是他此刻唯一的、渺茫的生机！
裘爽的心脏狂跳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绝境中抓住救命稻草的、近乎赌徒般的兴奋。他猛地抬起头,迎向血色荆棘那双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眼睛。脸上那层因为恐惧而僵硬的表情,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混合着疯狂和某种洞悉一切的嘲讽笑容。
他甚至还歪了歪头,动作带着一种刻意模仿的、属于NPC的僵硬感,却又透着一股令人心头发毛的邪气。
解释
裘爽的声音响起,不再是之前的呆板,也不再是伪装商人时的戏谑,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穿透了某种帷幕的清晰和冰冷,好啊。
他无视了那支随时能夺走他性命的狙击枪,甚至向前微微倾身,仿佛要告诉对方一个惊天的大秘密。他的嘴角咧开一个巨大的、充满恶意的弧度,眼睛死死盯住血色荆棘那双冰冷的眸子,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
恭喜你,【血色荆棘】玩家。
你成功触发了本真人秀场——
终极隐藏彩蛋——
NPC起义篇。
轰——！
裘爽的话音刚落,异变陡生！
整个废墟超市,不,是整个以超市为中心、半径数百米的区域,所有的光线猛地一暗！仿佛瞬间被投入了一个巨大的、无形的墨池！
紧接着,一道刺目的、无法形容其颜色的巨大光束,如同从虚空中劈下的审判之剑,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精准无比地轰击在超市地下室的方位！
轰隆隆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撼动了整片大地！如同远古巨兽的咆哮！裘爽和血色荆棘脚下的地面疯狂地跳动、摇晃、开裂！超市本就摇摇欲坠的残骸如同被无形巨手狠狠揉捏,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大块的水泥板、断裂的钢筋轰然砸落！
裘爽被剧烈的震动掀翻在地,碎石和尘土劈头盖脸地砸下来。他死死抱住头,蜷缩在倒塌的货架形成的狭小三角空间里,耳中全是震耳欲聋的轰鸣和建筑崩塌的巨响。他心中同样掀起了惊涛骇浪！怎么回事！他只是想用彩蛋这个荒诞的说法拖延时间、扰乱对方心神,争取一个反击或逃跑的机会！这他妈是什么情况！难道真有什么彩蛋！还是…他歪打正着,戳中了这个世界的某个核心开关！
血色荆棘的反应快得惊人！在光柱降临、地动山摇的瞬间,他眼中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情绪波动——那是极致的震惊！他身体如同鬼魅般向后急退,同时手中的狙击步枪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面闪烁着能量波纹的、半透明的菱形光盾,瞬间护住全身！巨大的冲击波和砸落的碎石撞在光盾上,发出沉闷的爆响,光盾剧烈闪烁,却牢牢护住了他！
震动持续了足足十几秒才渐渐平息。
尘埃弥漫,如同浓雾。裘爽剧烈地咳嗽着,挣扎着从碎石堆里探出头。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整个社区超市废墟已经彻底消失,原地只剩下一个巨大的、边缘还在冒着青烟的深坑！而在深坑的中心,一个巨大的、由无数复杂而诡异的暗红色符文构成的圆形法阵,正散发着幽幽的光芒,缓缓旋转着！那些符文扭曲、蠕动,仿佛有生命一般,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邪恶与不祥气息！
更诡异的是,在法阵的中心上空,悬浮着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的光屏！光屏上跳动着无数飞快滚动的数据流,还有一些模糊不清、如同监控探头拍摄的混乱画面碎片——燃烧的城市、奔逃的人群、狰狞的怪物…而在光屏的最顶端,赫然显示着一行猩红刺目的大字：
【最终关卡：灵魂献祭仪式
-
启动中】
【祭品锁定：……】
【能量注入：……】
【回归通道开启倒计时：00:04:59】
裘爽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灵魂献祭！回归通道！这就是玩家完成主线任务回归现实的代价！献祭NPC的灵魂！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宏大、毫无感情,却又响彻整个天地的电子合成音,如同神谕般在裘爽、在血色荆棘、在所有身处这片区域、甚至可能更远范围的每一个玩家的脑海深处,同时炸响！这声音不再是只针对裘爽一人的系统提示,而是面向所有玩家的强制广播！
【全体玩家注意！紧急任务更新！】
【最终关卡出现不可控变量！最高优先级任务变更！】
【任务A：杀死异常数据源（NPC-73485）,稳定仪式核心。任务奖励：SSS级回归权限,终极武装库开启。】
【任务B：杀死导演（坐标已强制标记）,摧毁真人秀控制中枢。任务奖励：,自由（未知）。】
【任务C：收集观众支持率（投票系统开启）,支持率最高者获得最终豁免权。任务失败惩罚：即时抹杀。】
【倒计时：00:04:59…00:04:58…】
广播结束的瞬间,裘爽感觉自己身上仿佛被无形的探照灯锁定！一个巨大、猩红、不断闪烁的箭头标记,如同耻辱的烙印,凭空出现在他的头顶上方,直指苍穹！异常数据源！他就是任务A的目标！同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在血色荆棘的头顶上方,同样出现了一个猩红的标记,但标记的形状却是一个扭曲的、如同电影打板般的符号——导演！
血色荆棘是导演！
这个念头让裘爽瞬间头皮发麻！但随即就被广播的内容带来的巨大冲击所淹没！杀死导演或者…被观众投票处决！
整个世界,疯了！
血色荆棘站在原地,头顶那猩红的导演标记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他脸上那万年不变的冰冷表情终于彻底碎裂,露出了极致的、难以置信的错愕和…一丝隐藏极深的惊怒！他猛地抬头看向自己头顶的标记,又死死盯向深坑中心那旋转的邪恶法阵和悬浮的光屏,眼神剧烈波动,仿佛在确认着什么,又仿佛世界观在崩塌重建。
裘爽瘫坐在废墟边缘,头顶着巨大的清除目标标记,看着深坑中那缓缓旋转、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献祭法阵,听着那冰冷的倒计时如同丧钟般在脑海中回荡。
杀死导演或者…被观众投票处决
血色荆棘缓缓转过头,那双冰冷的眸子穿透弥漫的尘埃,再次锁定了裘爽。这一次,那目光中蕴含的东西复杂到了极点：有被算计的暴怒,有对未知的惊疑,有对异常的必杀之意,甚至…还夹杂着一丝被更高规则玩弄于股掌的荒谬和…同病相怜
他手中的菱形光盾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把造型奇特、此刻闪烁着危险红光的狙击步枪。枪口,缓缓抬起。
倒计时在冰冷地跳动。
00:04:30…00:04:29…
裘爽看着那对准自己的、象征着死亡的枪口,又看了看血色荆棘头顶那个同样猩红刺眼的导演标记。一个疯狂到极点、却又在绝境中成为唯一可能的念头,如同野火般在他心中疯狂燃烧起来。
他猛地从地上爬起,脸上沾满血污和灰尘,眼神却亮得吓人,像两团燃烧的鬼火。他不再看血色荆棘的枪口,而是伸手指向深坑中心那巨大的献祭法阵,指向那悬浮的光屏,用尽全身力气,对着血色荆棘,也仿佛对着这片被诅咒的天地,发出了嘶哑而充满嘲讽的咆哮：
还愣着干什么,大导演！
你的观众——
等着看结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