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翊珣缓步走来,面上带着几分戏谑的笑。
梅胤穗捧着锦盒的手指微微发颤。
裴翊珣的轻笑声在宫墙夹道间格外清晰。
远处梅枝上的积雪簌簌而落,坠在少年鸦青色大氅上,像是给水墨画添了几粒留白。
“殿下此举倒是高明,从前竟不知静王殿下有如此谋略。
”梅胤穗对上裴翊珣乌黑的眸子,看着面前的少年,心里多了几分烦躁。
真是晦气啊!虽说这样一来,裴翊珣会长居华阳宫,她日后方便照顾,也能护着他表面上不被欺负。
但是,但是话又说回来了,给只比自己小四岁的男生当妈,这件事还是很难接受啊。
更何况,原书中梅胤穗只比他大两岁。
皇帝还真是脑回路轻奇。
“母妃这是要回华阳宫见梅将军吗?不知可否带我一程。
”裴翊珣的话打断了梅胤穗的思路。
少年边说着,边咳嗽了几声,面色愈加苍白,脖颈处深色大氅的毛领衬得他肤色更无血色。
他轻轻抬起手,宽大的衣袖滑落,露出手腕上一圈乌青色的伤痕,那是从前原身鞭打留下的痕迹。
梅胤穗心中一紧,像是看到了什么吓人的东西忙收回目光,掩饰性地低下头。
“殿下身体羸弱,莫要再吹风了,随本宫一同回去吧。
”可恶啊,明明伤不是我打的,为什么我那么心虚啊!裴翊珣微微一笑,跟在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宫墙夹道缓缓前行。
积雪被踩得发出细碎的声响,宫墙内的世界仿佛与他们隔绝开来,只剩下这片刻的宁静与安宁。
雪下的愈发大了,皇宫内红墙上覆着一层薄薄的银白,更添了几分庄严与肃穆。
二人刚到华阳宫门口,便有人上前通传。
“贵妃娘娘,梅将军已在殿外等候多时。
”“本宫知道了,苏荷,你带着长兄先到内殿,本宫一会便来。
来人,先带静王殿下去偏殿换衣服。
”梅胤穗安排好一切,便欲转身步入内殿。
“母妃这是有体己话要同梅将军说?看来我还是先回栖梧阁比较好。
”裴翊珣又低声咳了几声,那声音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哀怨。
梅胤穗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看着裴翊珣那双似乎能洞察人心的眼睛,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她总感觉裴翊珣脸上带着点笑,看着莫名不爽。
之前看小说怎么没发现,裴翊珣还有当绿茶的潜质。
这一番话说出来,先不说栖梧阁离华阳宫格外远,若是她真的让裴翊珣一个人再走回栖梧阁,恐怕过不了一会,太后就要把她找过去问责了。
“殿下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身子弱,理应好好休息才是。
本宫是怕你穿着湿衣服,回头害了风寒,太后可要惟我是问了。
”梅胤穗强压下心中的不快,语气中带着几分咬牙切齿,“你先去换了衣服,一会再来内殿找本宫和将军便是了”“原来母妃是因为皇祖母才关心我啊”“裴翊珣!”梅胤穗听着他又接着要说些什么酸话,声音带着些气急败坏。
裴翊珣被喊了名字也没生气,只是笑着行了礼,便跟着一旁的太监往里走去。
没事的没事的,十六岁的孩子最是难管,不要和皮孩子生气。
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梅胤穗看着裴翊珣的背影,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脸上扯出一个笑脸,这才转身步入内殿。
殿内炉火正旺,暖意融融,与她刚才所经之处截然不同。
听见声音,身着紫袍金带的男人从椅子上站起朝梅胤穗迎过来。
男人与梅胤穗容貌有几分相似,眉眼间皆是坚毅之色。
这便是梅胤穗的长兄,梅家军的统帅,梅将军梅胤飞。
几乎是在看到梅胤飞的瞬间,梅胤穗便感觉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
梅胤穗是独生子女,对一个突然多出来的哥哥自然也是没什么感情。
所以这股悲伤的情绪,只可能是原身的。
看着自小宠爱到大的妹妹落泪,梅胤飞慌张的走到她面前给她擦着眼泪。
看着面前熟悉的面容,梅胤飞心里莫名多了几分慌张。
原先父亲提出要将妹妹送进宫中侍奉新帝,他是极力反对的。
可是朝中局势愈发紧张,父亲携众朝臣推举静王殿下为太子失败后,已成新帝眼中钉。
更不要说他手握梅家军,镇守边疆。
现在这个新帝,可不向从前的先帝那么信他们梅家。
所以最后只有将极受宠爱的恶梅胤穗送进宫中这一下下策,有了梅胤穗这样一个新帝随时可以把握的人质,梅家便不敢轻举妄动。
再者,内宫有了梅姓女,便也可设法保障静王的安全。
“长兄,你怎么来了?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梅胤穗努力压下情绪,拉着梅胤飞坐下。
“家中无事,父亲母亲都安好,只是我昨天莫名心神不宁,总觉得要出什么事情。
正好今日陛下召我共商边疆军务,我便想着来见见你。
没想到最后是太后松了口,把我送到了这里。
”梅胤飞轻叹一声,目光中满是疼惜:“穗穗,你在宫中可还好?那新帝可有为难你?”“兄长莫怕,就算是顾着你和父亲的面子,陛下也不会苛待我。
有着贵妃的名头在,我在宫中的日子还算安好。
只是,只是陛下不曾召我侍寝。
”梅胤穗将放在桌上的手收了下去,用袖子盖住了先前在长寿宫的淤青。
梅胤飞闻言,眉头紧锁:“穗穗,你同我说,你可真的想侍奉陛下,若有任何不愿,为兄都会想法子帮你。
”说着,便从怀中拿出一个药瓶,“这是迷药,你若不愿,便将药莫在手腕上,倒是只需在陛下鼻间一过,便可立刻昏过去,且不会保留记忆。
你拿好。
”?梅胤穗看着梅胤飞将药瓶摆在他面前,顿了一下,犹豫的看着他。
ok,原来是可以用这种方法的吗?等一下,这样合法吗?这样真的不会被查出来吗?原来不管在哪里,都有草台班子吗?梅胤飞没注意到她的疑惑,只是又从腰间掏出几个不同颜色的瓶子,不断说着药效,“这个也是迷药,可以下在茶杯里,无色无味,几滴就能迷倒一头牛。
陛下早年吃喝享乐,身体早就亏空了,一滴就可以”梅胤穗越听越觉得好笑,一边尊敬的喊着陛下,一边和她盘算怎么迷倒皇帝好躲过侍寝,这可真是太奇妙了。
她强忍着笑意,将药瓶一一收下:“兄长此举,我倒是真没想到。
梅胤飞闻言,神色稍霁,却仍有些不放心:“穗穗,你毕竟是女子,在后宫想必是身不由己多,我与父亲实在不便照顾,你定要照顾好自己。
有任何不妥,都叫人传信给我。
”梅胤穗心中一动,她想起原著中梅胤穗的结局,新帝登基后,大肆打压梅家势力,梅家军险些被找理由被遣散,梅家自此失势。
之后裴翊珣篡位,梅胤飞和裴翊珣谈条件,若他可帮其夺位,便留梅胤穗一条生路,过往一起不纠。
可最后他还是没能得善终,临死前,还想着或许妹妹能好好活着。
只是梅胤穗是个不争气的,白白辜负了长兄留下的生机,最后落得个凌迟而死。
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想个法子,改变梅家的结局。
“兄长,你且放心,我会想办法的。
”梅胤穗目光坚定,她想起原著中,新帝对梅家的猜忌,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梅胤飞看着妹妹坚定的神色,心中稍安,却仍忍不住叮嘱:“穗穗,你一定要小心,万事以自身安全为重。
”梅胤穗点点头,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梅胤飞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对她释放善意的人,往后在裴翊珣面前刷好感,也不能忘了多提提梅家的好。
从小给裴翊珣留下梅家同他是一条绳上蚂蚱的概念,想必后面能省去不少麻烦。
“贵妃娘娘,静王殿下在殿门口求见。
”苏荷的声音从殿外传来,打断了梅胤穗的思绪。
梅胤穗微微皱眉,裴翊珣怎么这么快就换好衣服了?他不是应该在偏殿多休息一会吗?但她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对着苏荷吩咐道:“请他进来吧。
”“兄长,方才忘了和你说,你与父亲先前不是叮嘱我要护着静王吗?今早皇帝下旨把他”“儿臣见过母妃。
”“放在我名下。
”梅胤穗话还未说完,便被一声“母妃”打断。
她眼看着梅胤飞逐渐僵住,面色有些惊讶。
“穗穗,虽说是让你想法子庇护他,但是也不是当他母妃啊,你这只比他大两岁,你这也太离谱了些。
”梅胤飞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和无奈。
梅胤穗无奈地耸耸肩,她也想拒绝啊,可这是皇帝的旨意,她能有什么办法。
裴翊珣似乎并未察觉到二人神色间的异样,只是微微垂眸。
梅胤穗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些:“殿下怎么这么快就换好衣服了?身体可有不适?”裴翊珣轻轻一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狡黠:“母妃与梅将军有要事相商吗?若是如此,儿臣便不多打扰了。
”梅胤穗心里腹诽,你还怕打扰吗,你明明就是想来看我的笑话。
但她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是淡淡道:“既然殿下已经来了,那便一起坐下吧。
”裴翊珣从善如流地在梅胤穗身旁坐下,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梅胤飞。
梅胤飞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却也只能强作镇定。
殿内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梅胤飞轻咳一声,试图打破沉默:“殿下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