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传,天使每救一个人就会掉一根羽毛。
>相传,死神每救一个人就会掉一块血肉。
>天使塞拉菲娜只救值得救的人,生怕掉一根羽毛。
>死神卡隆却救了所有被天使放弃的灵魂,直到只剩一副白骨。
>那天风雪夜,塞拉菲娜拒绝救援一个肮脏流浪汉。
>却在停尸房撞见卡隆的白骨手指轻触流浪汉的眉心。
>你总这样替人做选择她愤怒质问。
>白骨缓缓摊开手掌,上面刻满被天使拒绝的名字。
>最后一行新刻的印记,竟是她自己的名字。
1
天使
塞拉菲娜跪在圣像前,专注得如同在打磨稀世珍宝。
一束七彩光柱从高耸的彩绘玻璃窗斜切而下,恰好落在她收拢于背后的巨大羽翼上。
那些羽毛,每一片都像是熔化的白金淬炼而成,流淌着温润而奢华的光泽,几乎要刺伤凡人的眼睛。
她微微偏着头,纯金的细密梳齿在她手中小心翼翼地滑过翼尖最纤长的那几根翎羽,动作轻柔得像在拂去初雪。
这里……似乎有一丝紊乱她低语,声音如同竖琴最低沉的弦音,在空旷而高远的穹顶下激起细微的回响。
指尖拂过一处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小折痕,眉头不易察觉地蹙紧了一瞬。
完美,容不得半点瑕疵。
远处,城市沉闷的脉搏被一声凄厉的锐响猛地撕裂——是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又挣扎着远去,如同濒死野兽的哀鸣。
塞拉菲娜梳羽的动作没有一丝迟滞,仿佛那不过是风掠过教堂尖塔时带起的杂音。
她的目光,从来只专注于翼上那片纯净无瑕的光辉。
然而,一丝极淡、却顽固的气息,像最细小的灰尘,穿透了石墙的厚重与玫瑰窗的斑斓光晕,固执地钻入她的感知。
那是腐烂的甜腥,混合着尘埃、汗水与绝望淤积的污垢气息,浓烈得如同实体。
塞拉菲娜的指尖停住了,悬在光洁的羽毛上方。
她闭上眼睛,超越凡俗的灵视轻易穿透砖石与距离,捕捉到源头:一条被遗忘在灯火辉煌之外的暗巷,一个蜷缩在冰冷垃圾堆旁的人形。
生命之火正微弱地跳动在布满冻疮和污泥的躯壳里,每一次喘息都带着血沫的腥甜,每一次心跳都敲打着死亡的门扉。
污秽,彻底的污秽。
与圣像前这纯净的光辉格格不入。
她的羽翼,微不可察地紧绷了一下。
一丝冰冷的意念拂过脑海:靠近那种污秽……只需轻轻触碰那濒死的肮脏……她引以为傲的羽翼上,那完美无瑕的白金色泽,会不会立刻黯淡一分
会不会有一根羽毛,就此失去光泽,甚至……脱落
这个念头像毒蛇的尖牙刺入她的骄傲。
她猛地睁开眼,瞳孔深处掠过一丝嫌恶的金光。
救赎是恩典,也是筛选。
她的恩典,从不浪费在毫无价值、只会玷污圣洁的尘埃之上。
她收回目光,重新专注于面前那片流淌着神性光辉的白金。
警笛声早已远去,巷子里那团污浊的生命气息,在她决绝的意志下,如同被风吹熄的烛火,彻底从她的感知中抹去。
空气里,只剩下圣像前冰冷的馨香和羽毛上纯粹的光芒。
2
冒犯
城市像被一只巨大的、冰冷的灰手紧紧攥住。
暴风雪不再是飘落的雪片,而是无数狂舞的白色尖刀,裹挟着刺骨的北风,撕咬着一切暴露在外的物体。
塞拉菲娜裹着厚重的银灰色斗篷,兜帽深深拉下,几乎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
即便如此,那件华贵的斗篷边缘,也被风卷起的雪沫和冰粒打得簌簌作响,原本柔顺的布料变得僵硬冰冷。
她步履迅捷,每一步都在厚厚的积雪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凹痕,却又迅速被新的风雪抹平。
她的目标明确——城市中心医院那冰冷的地下圣所:停尸间。
一份天堂的报告显示,那里新接收了一具特殊的、灵魂尚未完全剥离的躯壳,对她研究某种灵魂滞留现象或许有用。
冰冷的功利心驱使着她,在风雪中疾行。
推开厚重的金属门,一股混合着消毒水、福尔马林和某种更深层、更原始的冰冷死寂的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取代了外面的风雪咆哮。
惨白的荧光灯管发出单调的嗡嗡声,照亮一排排覆盖着白布的不锈钢台面。
空气凝滞得如同铅块,沉重地压在胸口。
她的脚步在门口顿了一瞬,锐利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过这片沉默的领域。
然后,她的视线猛地钉死在房间最深处、靠近巨大冷柜的角落里。
一个身影背对着她,站在一张孤零零的停尸台前。
那身影极其瘦削,仿佛只是由骨架勉强支撑起一件过于宽大的、颜色晦暗的兜帽长袍。
长袍的质地在惨白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仿佛被岁月和尘埃浸透的灰败感。
那人微微佝偻着背,姿态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像一棵被无尽风霜反复摧折的老树。
他伸出了一只……手
塞拉菲娜的呼吸骤然停滞。
那不是手。
那是一只完全由森森白骨构成的手掌!
指骨修长而嶙峋,每一个关节都清晰得令人心悸。
白骨的表面光滑、冰冷,没有任何血肉的包裹,在停尸间刺目的荧光下泛着一种无机质的、属于坟墓深处的幽光。
这只白骨之手正悬停在白布覆盖的尸首上方,食指的指尖极其轻柔地、近乎带着一种诡异的温柔,触碰着白布下隆起的眉心的位置。
一瞬间,塞拉菲娜认出了那白布下尸首散发出的残余气息——巷子里那个污秽的流浪汉!
那个被她判定为毫无价值、任由其自生自灭的尘埃!
一种被冒犯的、混杂着惊愕和怒火的情绪如同滚烫的岩浆,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冷静和优雅。
她的羽翼在厚重的斗篷下猛地绷紧,几乎要冲破束缚!
圣洁的光辉不受控制地从她周身迸发出来,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瞬间驱散了停尸间浓重的阴冷和黑暗,将那个角落照得亮如白昼!
3
死神
卡隆!
塞拉菲娜的声音如同审判的雷霆,裹挟着被亵渎的狂怒,在冰冷的停尸间轰然炸响,震得空气都在颤抖。
每一个音节都蕴含着纯粹的神圣之力,足以灼伤亡灵。
那个佝偻的、披着破旧兜帽的身影剧烈地震动了一下,仿佛被这声怒喝直接击中。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身来,动作僵硬得像生了锈的铰链。
兜帽的阴影下,没有面孔,没有血肉。只有一副完整的人类头骨。
空洞的眼窝深陷,如同通往无尽虚无的隧道。
颧骨高耸,下颌骨微微张开,似乎还凝固着一丝永恒的惊愕。
白森森的骨骼在塞拉菲娜爆发的圣光中暴露无遗,每一道裂痕、每一处细微的磨损都清晰可见,散发着亘古的死亡气息。
卡隆,那个曾经也拥有过形态的死神,如今只剩下一具行走的骸骨。
塞拉菲娜心中的惊涛骇浪瞬间被更汹涌的愤怒所取代。
她向前一步,白金般的光晕在她周身剧烈地波动、燃烧,与停尸间冰冷的死寂形成残酷的对比。
她的声音如同淬火的利刃,带着高高在上的冰冷和不容置疑的质询:又是你!你这个……亵渎规则的骸骨!你总这样替人做选择
她的目光扫过那具流浪汉的尸体,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谁赋予你权力,擅自染指这些……被光明摒弃的尘埃你难道不清楚,死亡的秩序不容……
她的斥责戛然而止。
卡隆那具沉默的白骨,在她燃烧着怒火的注视下,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他那只刚刚触碰过流浪汉眉心的白骨右手。
动作僵硬而滞涩,仿佛每一次骨骼的移动都承受着千钧重负。
然后,他将那只白骨手掌,掌心向上,平平地摊开,呈现在塞拉菲娜眼前。
惨白的荧光灯下,那光滑的掌骨表面,刻满了东西。
不是符文,不是烙印。
是名字。
一个又一个的名字,密密麻麻,深深浅浅地刻在那惨白的骨头上,如同无数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有些名字的刻痕深而古旧,边缘的骨茬已经被磨得圆钝,透着岁月的沉淀。
有些则显得新鲜锐利,仿佛刚刚才用最锋利的刻刀留下,骨屑甚至还未完全落尽。
塞拉菲娜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磁石牢牢吸住,不受控制地扫过那些名字。
每一个名字,都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瞬间开启了她记忆深处某个被刻意遗忘的角落。
4
名字
玛莎·格林……
一个干瘦的老妇人,蜷缩在废弃桥洞下,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破旧的铁皮饼干盒,里面是她一生微薄的积蓄和一张泛黄的婴儿照片。
她咳得撕心裂肺,眼中只有对孩子无尽的牵挂。
塞拉菲娜当时正被一群天使簇拥着,去参加一场云端的光辉盛宴,仅仅是感知到那浑浊的、充满病痛和贫穷的气息,她便嫌恶地皱紧了眉头,羽翼一振,加速掠过了那片区域。
一丝犹豫都不曾有过。
托马斯·李……
一个在战火纷飞的废墟中哭泣的孤儿,瘦骨嶙峋,脸上糊满了血污和泥土,徒劳地摇晃着母亲早已冰冷的身体。
塞拉菲娜的灵视捕捉到了这一幕,但她正为天堂花园中新绽放的一朵圣光玫瑰而驻足欣赏。
那孩子的哭喊不过是乱世中微不足道的杂音。
她优雅地转身,翼尖带起的光屑洒落在玫瑰花瓣上。
艾瑞克·沃森……
索菲亚·陈……
阿米尔·汗……
莉娜……
名字一个接一个地跳入她的眼帘,每一个名字背后,都对应着一个被她的完美标准冷酷筛掉的鲜活面孔——太老、太小、太脏、太卑微、信仰不够纯粹、灵魂不够光明……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个被她用神圣的借口,亲手推向死亡深渊的生命!
她曾目睹他们的绝望,感受过他们的哀求,然后,像拂去一粒尘埃般,带着她完美的羽毛,高傲地转身离去。
她的目光,如同被冻僵的蛇,在那些密密麻麻、触目惊心的名字上艰难地爬行。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从脚底瞬间窜上头顶,冻结了她的血液,麻痹了她的神经。那辉煌的白金色羽翼,此刻在她身后仿佛失去了所有重量,又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块。
圣光不再耀眼,反而变得刺目,像一个巨大的嘲讽,映照着掌骨上那无数道无声的控诉。
她的目光,几乎是带着一种自虐般的颤抖,沿着那白骨嶙峋的指节,一路爬向手腕、小臂……视线所及之处,臂骨上同样刻满了名字!
那些名字层层叠叠,深深刻入骨髓,有些地方甚至因为名字过于密集,骨头表面呈现出龟裂般的细纹。
这不仅仅是一只手掌的罪证,这具支撑着破旧长袍的、属于死神的整个骸骨之躯,从上到下,每一寸暴露的骨骼,都密密麻麻地覆盖着这些被遗弃者的名字!
它们像一层永不剥离的、诅咒的苔藓,覆盖了他存在的全部。
这具白骨,就是一座行走的、无声的墓碑林!
刻满了被她塞拉菲娜,光辉圣洁的大天使,所拒绝拯救的灵魂!
她高傲的头颅第一次不受控制地低垂,目光死死地胶着在那惨白的掌骨上。
仿佛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她踉跄着向后退了一小步,脚下冰冷的瓷砖似乎变成了滚烫的烙铁。
她引以为傲的、象征着圣洁与力量的白金色羽翼,此刻不再是荣耀的冠冕,而是沉重的枷锁。
那曾经流淌着神性光辉的羽毛,在停尸间惨白灯光的映照下,竟显出一种虚伪而刺目的苍白,仿佛每一片都沾染着那些名字主人的血泪。
就在这时,她的视线凝固了。
在那白骨手掌的末端,紧贴着腕骨边缘,一个名字的刻痕刺入眼帘。
那刻痕是如此的新鲜,边缘的骨茬锋利得像是刚刚才被最绝望的刀锋划过,甚至还能看到细微的、未及散落的骨粉。
那个名字,每一个字母都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令人窒息的寒意,清晰地烙印在惨白的掌骨之上:
**Seraphina(塞拉菲娜)**。
她自己的名字。
5
亵渎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成冰。
停尸间里单调的荧光灯嗡嗡声、远处隐约传来的医院机械运转的低鸣,甚至她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都消失了。
世界被抽成真空,只剩下那具沉默的白骨,那只摊开的、刻满被遗忘者名字的手掌,以及那个如同最终审判般烙印其上的——她自己的名字。
塞拉菲娜的灵魂深处,有什么东西轰然碎裂了。
不是羽翼,是某种更坚硬、更核心的东西。那支撑着她所有傲慢、所有完美标准的基石,瞬间化为齑粉。
她自己的名字,竟然也在这座由被遗弃者构成的墓碑林上!
这怎么可能
她是谁
她是塞拉菲娜,受造物主眷顾的六翼天使,光辉的化身!
她需要谁的救赎
谁又有资格、有能力来救赎她
荒谬!
亵渎!
这具卑贱的、只剩下骨头的死神,怎么敢!
狂怒如同失控的火山熔岩,瞬间冲垮了那短暂的、冰封般的死寂。
塞拉菲娜周身沉寂下去的白金色圣光猛地再次爆发!
这一次不再是威严的宣告,而是充满了毁灭性的、失控的狂暴能量!
光芒如同实质的怒涛,以她为中心轰然炸开,冲击波狠狠撞向四周冰冷的停尸台和不锈钢柜,发出沉闷的巨响!
覆盖尸体的白布被猛烈地掀飞,露出下面青白僵硬的肢体。
你……!
她向前猛冲一步,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撕裂,几乎不成人声,肮脏的骨头!你以为你是谁!竟敢将我的圣名……刻在你这污秽的……
她无法再说下去,巨大的羞辱感和一种更深层的、无法理解的恐惧攫住了她。
她只想用最纯净的圣焰,将眼前这具刻着她名字的白骨,连同这间停尸房,一起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
她猛地抬起手,掌心瞬间凝聚起一团刺目欲盲、蕴含着毁灭性能量的圣光球,光球内部能量疯狂流窜,发出噼啪的爆响,眼看就要脱手而出!
就在那毁灭的光球即将离手的刹那——
卡隆,那具沉默的白骨,空洞的眼窝望着她,里面只有永恒的虚无。
他那只摊开的、刻满名字的骨掌,极其轻微地、却又带着千钧之力般,向上抬了抬。
这个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动作,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无比地刺破了塞拉菲娜狂暴的怒气球。
轰——!
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的冰冷记忆洪流,毫无征兆地、以蛮横无比的方式,狠狠冲进了塞拉菲娜的脑海!
6
记忆
不是画面,不是声音,是无数濒死的、被绝望彻底浸透的感官碎片,如同最污浊的冰水,瞬间灌满了她的意识:
*
**冰冷!**
骨髓深处透出的、能将灵魂冻僵的寒意!是躺在雪地里,体温被一点点抽干,连血液都要凝固成冰的绝望。是流浪汉最后的感觉。
*
**剧痛!**
肋骨被狂暴的力量砸断、刺穿内脏的撕裂感!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咽着烧红的刀子。是那个在街头斗殴中,被金属球棒残忍殴打致死的青年的最后感知。
*
**窒息!**
浑浊肮脏的河水疯狂灌入喉咙和肺部的呛咳、火烧般的灼痛、肺部要爆炸的胀裂感!是无助的孩童失足落水时的绝望挣扎。
*
**黑暗!**
绝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是矿井塌方后,被深埋地底,在狭小空间里,听着同伴咽气声,等待氧气耗尽时那无边无际的、令人疯狂的恐惧。
*
**孤独!**
被整个世界抛弃,蜷缩在角落,听着自己心跳越来越慢,连恐惧都麻木了的、无边无际的冰冷孤寂。是那个被遗忘在养老院床上,连护工都嫌恶地绕开的老人的最后时光……
成千上万种濒死的极致痛苦,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铁钎,同时狠狠刺入塞拉菲娜的灵魂!
这些痛苦不是旁观者的想象,而是亲历者最真实的、最后的感知!
是那些刻在卡隆白骨上的名字,他们生命尽头最黑暗、最绝望的瞬间!
呃啊——!
塞拉菲娜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
她凝聚圣光的手猛地痉挛,那狂暴的能量球瞬间失控、消散,反噬的力量让她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当胸击中!
她整个人向后狠狠摔飞出去!后背重重地撞在冰冷坚硬的金属冷柜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剧痛让她眼前发黑。
但肉体上的疼痛,远不及灵魂被撕裂的万分之一。
她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抽搐,像一条离水的鱼。
圣光早已熄灭,只剩下她像风中残烛般微弱地喘息。
那些濒死的痛苦在她体内翻江倒海,每一个瞬间都清晰得如同她亲历了千百次死亡!
呕吐感猛烈地冲击着她的喉咙,她干呕着,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胆汁的苦涩在口中弥漫。
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衣服,贴在冰冷的皮肤上,带来更深的寒意。
她引以为傲的羽翼无力地垂落、摊开,那些白金般闪耀的羽毛此刻沾满了停尸房地上的灰尘和不明污渍,黯淡无光,狼狈不堪。
完美的表象被彻底撕碎,只剩下一个被痛苦淹没、在尘埃中挣扎的躯壳。
她艰难地抬起头,视野因痛苦而模糊、扭曲。
透过朦胧的泪光,她看到那具佝偻的白骨,依旧静静地站在那张停尸台前。
他空洞的眼窝似乎注视着地上蜷缩的她,然后,极其缓慢地,他收回了那只刻满名字的骨掌,动作依旧僵硬而沉重。
他微微转向停尸台上流浪汉的尸体,伸出另一只白骨嶙峋的手,极其轻柔地,将之前被塞拉菲娜圣光冲击掀飞的白布,重新拉了起来,细致地覆盖住那张青白僵硬、布满污垢的脸庞。
那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属于葬仪师的平静。
7
逃离
做完这一切,卡隆默默地转过身。
那件过于宽大的破旧兜帽长袍,随着他迈开的步伐,在惨白的灯光下拖曳,扫过冰冷的地面。
他没有再看塞拉菲娜一眼,仿佛她只是角落里的一团空气。
他佝偻着只剩骨骼的脊背,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走向停尸间那扇沉重的金属门。
嶙峋的脚骨踏在地砖上,发出轻微而单调的咔嗒…咔嗒…声,如同死亡的钟摆,在这片死寂的空间里回荡。
那声音,每一步都像踩在塞拉菲娜破碎的灵魂上。
金属门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隙,外面走廊更明亮的光线短暂地切割进来,映出卡隆即将离去的、如同枯枝般单薄的骸骨轮廓。
门又在他身后缓缓合拢,将他与那刻满名字的沉重彻底隔绝在塞拉菲娜的视线之外。
停尸间重新陷入一片冰冷、沉重的死寂,只有塞拉菲娜自己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以及她因剧烈颤抖而让羽毛摩擦地面的细微簌簌声。
她像一尊被风暴摧垮的石膏像,瘫在冰冷的地上,动弹不得。
卡隆最后离去的、那佝偻而沉默的白色背影,如同最残酷的烙印,深深烫在她的视网膜上,挥之不去。
过了不知多久,也许是永恒中的一瞬。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无尽痛苦、深入骨髓的冰冷和一种毁灭性的绝望的冲动,猛地攫住了她。
她必须离开这里!
立刻!马上!
离开这个刻满她罪证的停尸房,离开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和福尔马林的气味!
塞拉菲娜挣扎着,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手脚并用地从冰冷的地面爬起。
她的动作笨拙而狼狈,华贵的斗篷在地上拖曳,沾满了污渍。
那对曾经象征着无上荣光的白金色羽翼,此刻沉重得如同两座山峦,羽毛凌乱、沾满灰尘,有几根甚至在她刚才的摔倒中折断了翼尖,凄惨地歪斜着。
她跌跌撞撞地扑向那扇沉重的金属门,几乎是撞了出去。
外面走廊的光线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顾不上任何仪态,只想逃离,逃离这个让她完美表象彻底崩塌的地狱。
她冲向最近的、通往地面的安全通道,沉重的铁门被她猛地推开。
猛烈的风雪如同无数冰冷的拳头,瞬间狠狠砸在她的脸上、身上!
外面,暴风雪更加狂暴了,天地间一片混沌的惨白,能见度低得可怕,寒风裹挟着雪片发出鬼哭般的尖啸。
塞拉菲娜一头扎进这片白色的炼狱。
狂风吹得她几乎站立不稳,厚重的斗篷在身后猎猎作响,像一面破碎的旗帜。
冰冷的雪片疯狂地抽打着她裸露在外的皮肤,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及膝深的积雪中跋涉,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碴刺入肺腑的剧痛。她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想远离医院,远离那间停尸房,越远越好。
8
尽头
风雪模糊了一切方向。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只过了几分钟,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她精疲力竭,几乎要被这暴风雪彻底吞噬。就在这时,她的脚被雪下什么坚硬的东西猛地绊了一下。
呃!
她向前扑倒,重重地摔进厚厚的雪堆里,冰冷的雪沫瞬间灌进了她的口鼻,呛得她一阵剧烈的咳嗽。
她挣扎着撑起身体,抹去脸上的雪,下意识地回头看向绊倒她的东西。
雪被她的摔倒冲开了一些,露出了下面一小片灰败的颜色——是卡隆那件破旧兜帽长袍的一角!
塞拉菲娜的心脏猛地一缩。
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蛇,缠上了她的脊椎。
她不顾一切地用手疯狂地扒开周围的积雪。
积雪下,卡隆那具骸骨静静地躺在那里,几乎被风雪完全掩埋。
他佝偻着,双臂以一种保护的姿态交叠在胸前,仿佛在沉睡前最后一次拥抱自己仅存的残骸。
他那件破旧的长袍,如同裹尸布般覆盖着大部分骨骼,在狂风中无力地飘动。
他……倒下了
这具背负着无数名字、在死亡边缘行走的白骨……终于走到了尽头
塞拉菲娜跪在雪地里,风雪撕扯着她的头发和斗篷。
她看着那具被半掩埋的骸骨,空洞的眼窝仰望着同样空洞的、被暴风雪遮蔽的天空。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在即将触碰到那冰冷骨骼的瞬间,又猛地缩了回来。
恐惧还是别的什么
她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那寒意一直冻到心底。
她再次伸出手,这一次,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决绝,小心翼翼地拂开覆盖在卡隆胸骨上的积雪和破旧的袍角。
肋骨暴露出来。
惨白的骨头上,果然同样刻满了名字!
那些名字层层叠叠,深深刻入骨髓,有些地方因为名字过于密集,骨头表面呈现出龟裂般的细纹,诉说着无法想象的沉重负担。
她的手指颤抖着,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近乎自虐的冲动,沿着那冰冷的肋骨一根根地摸索、寻找。
风雪在她耳边咆哮,世界一片混沌的白色。
她的指尖划过那些陌生的、带着血泪的名字,每一道刻痕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灵魂上。
终于,她的指尖停住了。
9
死亡
在左侧最下方一根纤细的肋骨上,靠近心脏(如果那里曾经有过心脏)的位置。
一道刻痕,比其他大多数名字都要深,都要清晰。
那刻痕的边缘甚至带着一丝极其细微的、仿佛被反复摩挲过的圆润感。
她低下头,凑近那惨白的骨头,风雪吹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那里,深深地、永恒地刻着:
**Seraphina(塞拉菲娜)**。
是她。真的是她。
塞拉菲娜僵住了。
仿佛时间本身都被这极致的严寒冻结。
她自己的名字,像一道永恒的诅咒,刻在这根支撑过无数被遗忘者、如今也支撑过这具骸骨的纤细肋骨上。
刻在离那早已不存在的、象征生命搏动的位置最近的地方。
为什么
无数个为什么如同沸腾的毒液,在她破碎的脑海中翻涌、尖叫。
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是她
他凭什么背负
他又在何时、何地、以何种方式……救过她
她身为六翼天使,生而神圣,何曾需要一具卑微死神的骸骨来拯救
这荒谬绝伦的刻痕,是嘲讽是诅咒还是某种她无法理解、更无法承受的……真相
风雪更大了,疯狂地抽打着跪在雪地里的她。
刺骨的寒冷早已麻木了她的肢体,但此刻,一种更深沉、更彻底的冰冷,从刻着她名字的那根肋骨上,透过她颤抖的指尖,如同最毒的寒流,瞬间流遍她的四肢百骸,冻结了她的血液,冰封了她的灵魂。
她维持着那个跪姿,手指僵硬地停留在那个名字上。
整个世界在她眼中褪色、模糊,只剩下那根惨白的肋骨和上面深深刻入骨髓的印记。
她引以为傲的、象征着圣洁与力量的白金色羽翼,此刻沉重地垂落在厚厚的积雪里,沾满了肮脏的雪水和泥泞,曾经的光辉彻底熄灭,像两片巨大的、被遗弃的垃圾。
华贵的斗篷被风撕扯得破烂不堪。
完美的塞拉菲娜,死了。
死在暴风雪中,死在一具刻着她名字的骸骨旁边。
10
代价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息,也许是永恒。
她僵硬的身体终于动了一下。
不是站起,而是更深的蜷缩。
她慢慢地、极其艰难地俯下身,像一个耗尽了所有力气的孩子,将自己冰冷的额头,轻轻地、颤抖地抵在了卡隆那冰冷光滑的额骨之上。
没有温暖的触感,只有属于死亡和坟墓的、亘古不变的森寒,透过皮肤,直抵灵魂深处。
就在她的额头触碰到那冰冷额骨的瞬间——
嗡!
一股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却无比纯粹的能量波动,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颗微小石子激起的涟漪,从卡隆骸骨深处荡漾开来。
这波动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奇异频率,瞬间穿透了塞拉菲娜的躯体,直抵她意识的最核心。
不是濒死的痛苦洪流。
不是记忆的碎片。
而是一种感觉。
一种……完成的感觉。
一种如同长途跋涉的旅人终于卸下千斤重担,在路途终点缓缓坐下时,所感受到的平静。
一种如同拼上了最后一块碎片,看到完整图景时,油然而生的释然。
一种如同漫长黑夜终于熬尽,看到天际第一缕微光时,那无声的安宁。
这感觉极其短暂,如同幻觉,一闪即逝。
它来自卡隆,来自这具刻满了名字、最终也刻上了她名字的骸骨。
在他彻底沉寂、倒在这片风雪中的最后一刻,他所留下的最后一丝意念:不是怨恨,不是控诉,甚至不是疲惫,而是一种……终于可以停止的平静。
塞拉菲娜猛地抬起头,动作大得几乎扭伤脖颈。
她死死地盯着卡隆那空洞的眼窝,仿佛想从那永恒的虚无中榨取出答案。
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
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一种排山倒海、足以将她灵魂彻底碾碎的领悟。
原来……原来是这样吗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羽翼之所以如此完美无瑕,是因为她足够圣洁,足够明智,只将救赎赐予值得之人。
她小心翼翼地守护着每一根羽毛,像守护着无价的珍宝。
她从未想过,这完美的代价是什么。
现在,她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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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真相
这完美的代价,沉重到无法想象。
它由无数个被遗弃在黑暗中的灵魂所支付,由一次次转身离去的冷漠所累积,最终……由这具倒在风雪中的骸骨,用他每一寸骨骼的磨损,用他每一块血肉的消逝,替她承担了所有!
那些被她拒绝的救赎,那些被她视为污秽的尘埃……它们并未消失。
它们只是转移了。
转移到了这具骸骨的身上。
每一次他代替她伸出援手,每一次他代替她承受了拒绝的因果,他身上的血肉便消融一分,直到只剩下这副刻满罪证的骨架。
她的名字刻在肋骨上,刻在离心最近的地方……这绝非偶然。
这具骸骨替她背负的,不仅仅是那些陌生灵魂的死亡,更是她亲手选择不救所带来的……那无法估量的业力,那足以玷污天使羽翼的沉重罪责!
是他,用这骸骨之躯,替她扛下了所有本应落在她光辉羽翼上的污秽和诅咒!
所以她的羽毛才能一直闪耀如新!
多么残酷的交换!
多么荒谬的救赎!
啊……啊……
塞拉菲娜的喉咙里发出破碎的、不成调的声音。
那不是哭泣,不是哀嚎,是灵魂被彻底洞穿后,绝望到极致的嘶鸣。
她猛地伸出双臂,不再是之前的恐惧和犹豫,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想要抓住什么的绝望,死死地抱住了卡隆胸前那几根冰冷的肋骨!
她抱得那么紧,那么用力,仿佛要将这副骸骨揉碎,嵌入自己同样冰冷的身体里。
风雪在她头顶咆哮,如同天地的恸哭。
冰冷的雪片覆盖了她低垂的头颅,覆盖了她沾满污泥的羽翼,也覆盖了那具被她紧紧抱在怀中的、刻满了名字的森森白骨。
12
救赎
你背负了所有……
她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现在……轮到我了。
她抬起手,伸向自己背后那对曾经无比珍视、象征着无上荣光的白金色羽翼。
她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决绝,猛地抓住了一根靠近翼根、最为粗壮、光泽也最纯粹的主羽!
嘶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皮肉被强行撕裂的声音响起!
伴随着难以想象的剧痛!塞拉菲娜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冷汗再次浸透了她破烂的华服。
但她没有停下。她咬着牙,眼中燃烧着痛苦和一种近乎自毁的疯狂,用力地、一点点地将那根闪耀着白金光泽的羽毛,连根拔起!
羽毛根部带着一丝金色的血丝和一点莹白的微光——那是天使本源的力量。
剧痛让她几乎晕厥,但她死死撑住。
她将手中这根价值连城、蕴含神性的羽毛,像对待一件最普通的工具,狠狠地、深深地插进了暗巷肮脏的、冻得坚硬的土地里!
羽毛的根部瞬间没入污秽的泥土,那白金的光泽似乎黯淡了一瞬,沾染了尘世的污浊。
她没有停。
一根,又一根。
她疯狂地拔下自己最珍贵的羽毛,不顾那撕心裂肺的剧痛,不顾本源力量的流失,将它们一根接一根地、深深地插入这片被遗忘之地的冻土之中!
每一根羽毛插入,都像在她灵魂上剜下一块肉。
很快,她背后靠近翼根的位置,变得血肉模糊,金色的血液顺着残存的羽毛滴落,在肮脏的雪地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金色。
而她面前的地上,插着无数白金羽毛,像一片诡异而凄凉的微型墓碑林。
当最后根羽毛被拔落,塞拉菲娜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猛地瘫软在地,倒在卡隆冰冷的骸骨旁。
相传,上帝创造了天使和死神,并给予了他们名为救赎的能力。
天使每救一个人就会掉一根羽毛,她为了保持美观,只救值得救的人。
死神每救一个人都会掉一块血肉,但是现在他成了一具森森白骨。
死神耗尽最后一丝生命,完成了他最后的救赎。
悔恨的天使散尽羽毛,将救赎留在人间。
13
人间
风雪如同狂暴的白色巨兽,在城市上空肆虐,贪婪地吞噬着道路和光线。
一辆救护车,车顶的蓝色警灯是这片混沌中唯一刺破黑暗的利剑,发出尖锐而固执的呼啸,在厚厚的积雪和结冰的路面上艰难跋涉。
车身剧烈地颠簸、打滑,每一次甩尾都让人心脏揪紧,仿佛下一秒就会被这白色的深渊彻底吞没。
车厢内,狭窄的空间被紧张和生命流逝的气息填满。
刺鼻的消毒水味、血腥气、还有病人身上散发的冻伤和污垢混合的复杂气味,在暖气烘烤下显得更加浓重。
心电监护仪发出急促而单调的滴滴声,绿色的波形疯狂跳动,如同垂死挣扎的信号。
呼吸机嘶嘶作响,努力对抗着病人衰竭的肺功能。
加压袋!快!血氧还在掉!
医生的声音嘶哑而急促,几乎被引擎的轰鸣和车外风雪的咆哮淹没。
他半跪在狭窄的担架床边,身体随着车辆的晃动而起伏,眼神却像钉子一样牢牢锁在病人身上。
病人浑身青紫,布满冻疮和污渍,胸膛微弱地起伏着,生命之火在狂风中摇曳欲熄。
汗水顺着医生紧锁的眉心和鬓角滑落,滴在无菌单上。
他戴着沾血手套的手稳定得可怕,正快速而精准地进行气管插管操作。
灯光下,他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每一次按压胸腔都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力量,仿佛要将生命硬生生从死神的指缝里抠出来。
静脉通路再开一条!多巴胺20mg静推!快!
他头也不抬地吼着,目光扫过监护仪上令人心惊的数字。
护士紧咬着下唇,额发被汗水黏在脸上,她几乎是趴在摇晃的地板上,用身体稳住自己,颤抖着但异常迅速地执行着指令。
她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熟练,在逼仄混乱的空间里寻找着最有效的支撑点。
她一边推注药物,一边还要腾出手,用冻得发红的手背快速抹去车窗内侧因温差凝结的厚重水雾——那是挡风玻璃外,风雪试图模糊他们视线的最后屏障。
稳住!把他给我稳住!
李峰的声音陡然拔高,监护仪发出一阵刺耳的警报长鸣——心室颤动!
病人的身体在无意识地抽搐。
除颤仪!充电200焦!
李峰一把抓过护士递来的电极板,眼神锐利如鹰。
他无视救护车一个剧烈的颠簸差点将他甩开,整个人如同磐石般压住病人,将电极板狠狠按在病人裸露、冰冷的胸膛上。
砰!
强大的电流贯穿躯体,病人的身体猛地弹起又落下。
所有人的目光死死盯住监护仪的屏幕。
那疯狂的绿色线条,在令人窒息的几秒停顿后,终于……重新开始不规律地、微弱地搏动起来。
窦性心律!有了!
护士的声音带着哭腔和狂喜。
医生长长地、无声地呼出一口浊气,紧绷的身体微微松懈了一瞬。
他迅速检查病人的瞳孔反射,确认生命体征暂时稳定。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透过刚刚被王琳擦净、此刻又被风雪模糊的车窗,扫向外面混沌的、仿佛隐藏着无数无形之手的黑暗。
那眼神里,没有对神明的敬畏,也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属于凡人的愤怒和守护。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血水混合的污渍,声音低沉却像淬火的钢铁,在救护车引擎和风雪的嘶吼中清晰地砸下每一个字:
休想从我手中夺走我的病人,天使,死神,都不行!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