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蓬莱殿。
惠妃身着金色轻纱坐在桌前,容貌昳丽的脸上眉头紧锁,她面前摆放着空白的纸张,手中的笔拿起又放下,却始终未完成一笔。
皇帝为了她们的女儿,在政事上终于开始有所行动了,阮羽柔是高兴的,但她却也纠结该不该告诉女儿事情的前因后果。
康平公主能在及笄前与卢瑜鑫一起去往西北参军,都是因为刘贵祥拿着她那些已经战死沙场的姐姐们的红缨进宫,哭得皇帝皇帝耳朵都快聋了,才允了卢瑜鑫去西北,不过需要与康平公主一起,皇帝那时正发愁怎么让女儿拿住兵权,刘贵祥的进宫求情也算是场及时雨。
其实刘贵祥的这场求情是与阮羽柔的一场合谋。
卢瑜鑫是康平公主的伴读,卢铭的一些同僚已经暗示想与他结亲,而刘贵祥更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夫人聚会中被问起大女儿的婚事,很多人家都看中了卢瑜鑫这公主伴读的身份,娶回家做主儿媳妇自然是尊贵又体面,再加和皇家的关系,日后对家中男子的仕途升迁自然是如虎添翼。
两个人都怕皇后或者后宫哪位妃嫔突然指婚,所以夫妻俩一合计,再加上刘贵祥心里一直对自己姐姐们的死耿耿于怀,所以决定让卢瑜鑫去西北,那里还有她刘家残留的一些旧部,小姑娘刚过去时自然是能有些照顾的。
但这事实行起来却很困难,首先便是需要一个理由让卢瑜鑫离京,用婚事来做借口自然是不行的,皇帝也不会信,正巧这时阮羽柔招刘贵祥入宫,阮羽柔同样也有这样的担忧,虽说皇帝的女儿是否想嫁人是有自主权的。
但是那时的阮羽柔也在忧虑兵权的事,不掌兵日后难以服众,但是这兵权怎么得呢。
那时的皇帝甚至起了将康平公主嫁入朝中掌兵权的世家中,也可以借此分化掉世家们的权力。
但皇帝的这个想法在阮羽柔看来无疑是昏了头了,先不说她和皇帝与世家之间的矛盾了,身为一个女人的她最是清楚女人的依靠如果来自男人是最不牢靠的,很多做父亲的都会卖女求荣,更别说一个陌生的男人了,她相信自己女儿的能力,若是进入内宅也不会受欺负,但是真的能和预想的一样得到夫家的兵权吗,阮羽柔是不信的,她的丈夫此举无疑是将女儿往火坑里推。
这时候她想起来了刘贵祥这个久居内宅的当家主母,她不像他的丈夫那样在朝堂中瞩目,即使在夫人小姐们的聚会中,也是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但是她却有着很特殊的身份,她是战死的镇北大将军最小的养女,也是镇北大将军收养的孩子里唯一还活着的,二十年前匈奴进犯,她的姐姐们都死在了敌人的刀下,她因为年龄小又身体弱,所以侥幸活了下来。
这个背后满门忠烈的孤女被接入了京中,一直以来的表现也是毫无出彩之色,让所有人都觉得她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人,但是阮羽柔不这么认为,刘贵祥如果真是这样地人,不可能会让卢铭明知无子还不愿纳妾,也不愿过继,也不会这么多年没有‘挟恩图报’过,一直这样安安分分。
所以阮羽柔将刘贵祥招入宫中,刘贵祥其实也动了用军功换女儿离开京城的念头了,但是她怕皇帝不同意,但是阮羽柔的这个烦恼对她无异于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这下她有了充足的把握,回家将藏在柜子深处的红缨翻了出来,七天后再次进宫,哭得皇帝应允了她的请求。
皇帝对外宣称公主是在外游历,其实两名少女已经在前往的路上了,这事只有皇帝、阮羽柔和刘贵祥三个人知道,刘贵祥都没有和自己的丈夫明说,她觉得越少人知道就越安全。
阮羽柔是靠着刘贵祥,终于将女儿成功的往前推了一步,但是接下来的事却没有进展,在她与皇帝之前的规划中,这第二步就是送寒门臣子的女儿进国子监读书,这样日后也好名正言顺的让女子受封做官,这样女儿的助力才会更多。
但是眼见着康平公主已经去西北快一年了,皇帝还没有动静,她情急之下只好让交好的颜才人装成有孕的样子去刺激皇后和大皇子。
其实皇后多年来并不是不介意阮羽柔的存在,一开始她会害怕阮羽柔要是再生出一个皇子,以她受宠的程度肯定会威胁到大皇子的地位,但是阮羽柔的肚子再也没有动静,她从此也就放心了,再加上康平公主出生后后宫再也没有新的孩子出生,清闲的日子过久了,皇后的脑子也就不如从前了,毕竟在她看来另外两名皇子的母家已经有了颓败之势,不足为惧,这皇位早晚是她儿子的。
当得知颜才人有孕时,皇后久违地慌了,虽然怀孕的不是惠妃,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颜才人同她最是要好,如果颜才人这胎是儿子,惠妃自是会助这个孩子夺位的,而且皇帝现在身体好得很,也不可能来个突然病死好让大皇子来个陵前继位。
皇后着急忙慌地把儿子叫进宫商议怎么办,最后决定逼宫,杀死了皇帝最好,杀不死就让他做太上皇。
其实若论起皇后家的势力,逼宫真的有可能能成,但这对母子俩的计划一直都在阮羽柔谋算中,在行动的前一天晚上,宫中的一个侍卫跑去和皇上告密,所以皇后和儿子的谋算并没有成事。
最后的结局就是朝中只知道皇后突然被禁足,惠妃暂代管理六宫之权,大皇子好不容易得到的监察户部的差事被收回了,囚禁在王府。
皇帝这次的处理惠妃是不满意的,她以为她的夫君对自己的大儿子是没有感情的,但是她好像猜错了,这样谋逆的大罪最后却被轻轻放下了。
阮羽柔纠结要不要将这些事向女儿说明,但是皇帝对大皇子的仁慈,她又害怕女儿对皇帝失望,父女二人如果生了嫌隙,皇帝转头去扶持他的哪位儿子,曾经的努力大概率就付诸东流了。
这位容貌昳丽的女人实在犯难,手中的笔迟迟无法落下。
这时门外传来下人通报。
“娘娘,颜才人来了。
”阮羽柔放下笔,手撑在桌上扶住额头道:“让她进来。
”颜才人进来时,阮羽柔也没有抬头看她,她就明白了阮姐姐是在为公主的事情头疼。
她走到阮羽柔身边,伸手为她按摩双肩:“姐姐,你现在在为何事烦恼呢,不如告诉妹妹,让妹妹为您想想办法。
”阮羽柔仰起头,皱眉看向颜才人,颜才人先是一愣,然后笑着伸手将阮羽柔地眉头抚平:“姐姐不要皱眉呀,不然容易长皱纹。
”听到这话阮羽柔起了逗弄的兴致,笑道:“怎么?听妹妹这意思,是嫌弃姐姐老了?”颜才人一听就着急了,手一抽:“姐姐,你怎么这么想,我怎么可能嫌你老啊。
”阮羽柔见人急了,连忙牵起颜才人的手安抚道:“好了,我逗你呢。
”这才让颜才人停止了她的解释,然后就问起了阮羽柔方才是在为何事烦恼,阮羽柔将也不瞒着,将自己的忧虑完完整整的说了出来。
颜才人听完后沉思了一会,然后说道:“姐姐,我不能确定公主知道这事后心里会如何想,你知道的,只要是和我父亲有关得到事,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但是我知道一件事,我自幼是没有母亲的,但是公主的身后一直有您。
”然后拿起桌上的笔,重新蘸好墨水,递给阮羽柔:“姐姐,凌儿是你的亲女儿,知子莫若母,她那样聪慧,你还不相信她吗。
”阮羽柔看着颜才人,圆圆的脸,眼睛也是圆圆的,眼中却闪烁着坚定光芒,在这世上她能完全交付信任地人不多,颜才人算一个,她知道自己是当局者迷了。
阮羽柔叹了口道:“墨滴到纸上了。
”颜才人低头一看,发现果然如此,瞬间慌了:“姐姐对不起,我这就给你换一张。
”手忙脚乱的样子让阮羽柔只觉得眼前人可爱非凡,给她找了个台阶下。
“好啦,纸我边上还有的是,你替我磨墨吧。
”颜才人这才停下自己正在四处翻找的动作,乖巧的走到阮羽柔身边,抓着她的袖子晃来晃去。
“我就知道姐姐不会怪我的,嘻嘻。
”阮羽柔纵着她闹了一会,然后说:“好了,时间不早了,等我写完差不多也该就寝了。
”圆脸女人才停住自己的动作,乖乖的去磨墨了。
阮羽柔将事情从头到尾的都给女儿写了出来,不过她刻意隐藏了自己和颜才人做的事情,不是怕女儿知道后会对自己产生不满,而是怕写出来可能会被皇帝知道,现在是不能出一点岔子的。
她将信折好,走到鸟笼旁,放好后打开窗将鸽子放飞,阮羽柔看着鸽子的身影在黑夜中逐渐消失,才将窗子放下,转头就看到了一脸期待地颜才人。
“姐姐,我今晚能和你睡吗?”女孩的眼里仿佛有着星星一般。
女人不自觉的笑了:“你来之前沐浴了吗。
”“当然,我还抹了香呢,姐姐不信你闻闻。
”说着就靠近了阮羽柔。
“好好好,我信你,时候不早了,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