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雨水顺着太和殿的琉璃瓦汇聚成帘,在汉白玉台阶上砸出细碎的水花。
褚明昭站在九十九级台阶之巅,玄色冕服上金线刺绣的凤凰在阴云下依然刺目。
她能感觉到背后礼官颤抖的手指——那个年过六旬的老臣,正在为三百年来首位女帝系上十二旒冠冕的丝绦。
请陛下稍低头。礼官的声音比他的手指抖得更厉害。
明昭微微倾身,珠帘垂落的瞬间,她看见广场上跪着的文武百官中,至少有十几人保持着不自然的僵硬姿势。
最前排的杜允丞相甚至没有完全跪下,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正透过雨幕直视着她。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声参差不齐地响起,像一把钝刀锯过明昭的耳膜。
她抬手示意平身,广袖上的金凤纹路在动作间流光溢彩。
众卿可有本奏
杜允立刻出列,紫袍上的仙鹤补子被雨水打湿成了灰雀:老臣斗胆,请陛下示下先帝《女诫》原本所在。
先帝曾言此物当由新君继承。
明昭的指甲掐进掌心。哪有什么《女诫》,这分明是杜允当众质疑她得位不正。
先帝临终前确实留下密诏,但内容是如何制衡杜家权势。
杜爱卿年迈记差了。她轻笑,先帝赐朕的乃是《治国策》,此刻正供在奉先殿。爱卿若想看,不妨去跪着读。
一阵抽气声在朝臣中荡开。杜允的花白胡子颤了颤,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老臣...领旨。
雨突然下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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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杜丞相献上凤鸾卫十二人,说是专为护卫女帝所设。
明昭从奏折堆里抬头,看见内侍总管李德全佝偻着腰,脸上堆着暧昧的笑。她扔下朱笔,溅起的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片血痕。
带进来。
十二名身着玄色劲装的男子鱼贯而入,腰间佩剑的吞口都是统一的凤首纹样。
明昭的目光扫过这些精挑细选的面孔——杜允倒是费心了,从俊美少年到成熟男子,简直像把长安城最好的南风馆搬进了皇宫。
抬头。
十二张脸同时仰起。明昭的视线停在最右侧那人身上。
他比旁人高出半头,轮廓如刀削斧凿,左眉上一道浅疤斩断眉峰,却让那双漆黑的眼睛更显凌厉。
报上名来。
臣沈墨,原禁军左卫副统领。疤眉男子声音低沉,像古琴最粗的那根弦震颤。
明昭缓步下阶,玄色裙裾拖过猩红地毯。她在沈墨面前停住,突然伸手抚上他腰间剑柄。
这个动作让其他凤鸾卫纷纷变色——按律,御前佩剑者当诛。
沈墨却纹丝不动。
知道朕为什么选你吗明昭凑近他耳边,嗅到一丝松木混着铁锈的气息。
因为臣是杜丞相的亲外甥。
这个回答让明昭瞳孔骤缩。她原想挑个最不顺眼的杀鸡儆猴,没想到杜允竟把自己的血亲送进来。有趣。
今夜你当值。她抽走沈墨的佩剑扔给李德全,用这个给朕削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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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梆子响过,明昭披衣起身。沈墨如雕塑般立在寝殿门外,月光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
进来。
沈墨跨过门槛的瞬间,明昭将匕首抵在他喉间:杜允让你来杀朕
臣若想动手,陛下活不到登基大典。沈墨平静地说,先帝驾崩那夜,是臣截下了射向您寝殿的毒箭。
明昭的匕首往前送了半寸,血珠顺着刃口滚落:证明给我看。
沈墨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往自己怀里一带。明昭踉跄着撞上他的胸膛,听到布料撕裂的声音——沈墨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心口处狰狞的箭疤。
这一箭本该在您枕边。
明昭的呼吸乱了。她认得这种箭伤,北境特制的三棱箭镞,中者无救。
先帝影卫
从七岁开始。沈墨松开她,从怀中取出一枚龙纹玉佩,惠妃娘娘临终前交给先帝的。
明昭双腿一软。这是母妃从不离身的玉佩,上面还有她儿时顽劣磕出的裂痕。十年前那个雨夜,母妃被诬与侍卫通奸,饮鸩前只来得及对她说了半句话:昭儿,玉佩...
杜允知道你的身份吗
他只知道外甥沈墨十六岁离家参军。沈墨突然单膝跪地,但臣首先是您的影卫,其次才是他的血亲。
明昭凝视着他眉间的疤痕,鬼使神差地伸手触碰。沈墨的睫毛剧烈颤动,却不敢躲闪。
朕需要一把刀。她俯身,嘴唇几乎贴上他的耳廓,你愿意染血吗
沈墨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臣本就是凶器。
明昭笑了。她突然吻上那道眉疤,感受到唇下肌肤瞬间变得滚烫。
记住,你永远是朕的臣子。她退开时故意用指甲划过他的锁骨,现在,去杀了凤鸾卫第三排左起第二人——杜允真正的眼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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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时分,沈墨回来复命。他的剑尖还在滴血,袖口却干干净净。
解决了
按陛下吩咐,做成自戕。沈墨顿了顿,他在临死前说,太后明日会送胭脂给您。
明昭正在把玩沈墨的佩剑,闻言剑锋一转削落自己一缕鬓发:朕这个母后啊...她将断发系在沈墨剑穗上,你说,杜允和太后,谁更想朕死
沈墨盯着那缕缠绕剑穗的青丝,声音沙哑:他们都比不上陛下想活的决心。
窗外泛起鱼肚白。明昭望着镜中自己唇上残留的胭脂——那是亲吻沈墨时蹭到的。
她突然将整盒口脂砸向镜面,鲜红的脂膏在镜上炸开如血花。
传旨,今日早朝凤鸾卫统领随侍。
当沈墨身着侍卫服出现在太和殿时,满朝哗然。杜允的脸色难看至极,而明昭微笑着抚摸龙椅扶手上的凤纹。
众卿有事启奏她故意让珠帘碰撞发出轻响,或者...想参朕坏了祖宗规矩
朝臣们齐刷刷看向杜允。老丞相紫袍下的手攥得发白,却最终躬身:老臣...恭贺陛下得此忠仆。
明昭在冕旒后眯起眼。第一局赢了,但战争才刚刚开始。
她余光瞥见沈墨挺拔如松的身影,舌尖尝到一丝血腥味——不知何时咬破了嘴唇。
退朝。
珠帘晃动的间隙,她看见沈墨正凝视她染血的唇,眼中翻涌着足以焚毁九重宫阙的暗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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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陛下,这是新选入宫的三人。**
崔衍躬身立于殿中,身后跪着三名年轻男子。
褚明昭斜倚在凤榻上,指尖轻敲扶手,目光从三人身上一一掠过——
**第一位**,青衫书生,眉眼温润如玉,是寒门才子**柳玉书**,据说诗词歌赋无一不精。
**第二位**,身形挺拔如松,眉宇间带着将门子弟的锐气,是镇北将军的庶子**萧焕**,因家族失势被送入宫中。
**第三位**,锦衣华服,眼角微挑,带着商贾特有的精明,是江南首富之子**陆锦**,家财万贯,却因得罪权贵被献入宫。
明昭唇角微勾,目光却落在殿侧静立的沈墨身上。
沈统领,你觉得如何
沈墨面无表情,声音冷硬:臣不敢妄议。
明昭轻笑,故意道:那便都留下吧。
沈墨指节微响,握剑的手背青筋隐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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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明昭召柳玉书侍寝。**
烛火摇曳,纱帐低垂。柳玉书跪在榻前,指尖微颤地捧起她的裙角。
陛下……
明昭懒懒抬手,示意他靠近。
就在此时,殿门被猛地推开——
**沈墨站在门外,眼底暗潮翻涌。**
陛下,杜丞相急报。
明昭挑眉:何事
北境军报。
她嗤笑一声,挥手让柳玉书退下。
待殿内只剩二人,沈墨仍立在原地,目光沉沉地盯着她榻边的红烛。
沈统领,朕让你进来了吗
沈墨喉结滚动,嗓音低哑:臣……逾矩了。
明昭起身,赤足踩过地毯,停在他面前。
怎么,不高兴
沈墨垂眸,声音压抑:臣不敢。
明昭轻笑,指尖抚上他的喉结,感受他骤然绷紧的肌肉。
那便罚你——今夜替柳玉书侍寝。
沈墨瞳孔骤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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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朝,御史大夫出列,高声道:**
陛下!臣有本奏!女帝蓄养男宠,荒淫无度,有违祖制!
殿内一片死寂。
明昭缓缓抬眼,冕旒珠帘轻晃,遮不住她眼底的冷意。
哦那依爱卿之见,朕该如何
御史昂首:当遣散男宠,还政于朝!
明昭笑了。
她轻轻抬手——
**沈墨的剑已出鞘。**
寒光一闪,御史的头颅滚落在地,鲜血溅上金阶。
满朝骇然。
明昭慢条斯理地擦去指尖溅到的血珠,目光扫过群臣。
还有谁要谏
无人敢言。
杜允站在最前排,面色阴沉如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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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后,太后派人送来一盒胭脂。**
明昭盯着那精致的瓷盒,指尖轻敲桌面。
沈墨。
他立刻上前,取银针试毒——针尖瞬间泛黑。
明昭冷笑:朕的好母后。
沈墨低声道:要处理掉吗
明昭摇头,反而拿起胭脂,在唇上轻轻一抹。
不必。
她抬眸,看向沈墨。
你说,杜允和太后,谁更想朕死
沈墨沉默片刻,道:陛下不会死。
明昭笑了,指尖点在他的心口。
因为你会护着朕,对吗
沈墨单膝跪地,声音坚定: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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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明昭独坐御书房,崔衍悄然入内。**
陛下,老臣已按您的意思,安排崔琰入翰林院。
明昭指尖一顿:他可知是朕的意思
崔衍摇头:只当是老臣举荐。
明昭满意地勾唇。
崔琰,崔家嫡子,才华横溢,却因家族与杜允对立而仕途坎坷。
——这样的人,最适合做她的棋子。
窗外,一道黑影无声掠过。
沈墨立于暗处,目光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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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琼林宴上,崔琰一诗动长安。**
明昭高坐凤台,指尖轻叩金樽,目光落在殿中央那道清隽身影上。
崔琰一袭月白锦袍,眉目如画,执笔挥毫间,墨迹如行云流水。
《凤栖梧》——他嗓音清朗,字字如玉落盘。
>
九重宫阙锁清秋,
>
孤凰何日得自由
>
不羡云间比翼鸟,
>
只求陛下……一回眸。
殿内骤然寂静。
这等大胆的词句,近乎挑逗。
明昭眸光微动,唇边勾起一抹浅笑。
崔爱卿,近前来。
崔琰抬眸,眼中光华流转,缓步上前,跪于阶下。
明昭伸手,指尖轻抬起他的下颌——
诗写得不错。她低笑,但朕不喜被人揣测心思。
崔琰不躲不闪,温声道:臣只是道出陛下心中所想。
明昭眯眼,忽而瞥见殿侧阴影处——
**沈墨站在那里,眸色阴沉如墨。**
---
**沈墨,你逾矩了。**
御书房内,明昭冷眼看着跪地的沈墨。
就在半个时辰前,崔琰为她斟茶时,沈墨竟当众打翻了茶盏。
——这是大不敬。
沈墨背脊挺直,声音沙哑:那茶太烫,恐伤陛下。
明昭冷笑:朕需要你教
她起身,玄色凤袍曳地,停在他面前。
你近日,越发不懂规矩了。
沈墨垂眸,指节攥得发白:臣……知罪。
明昭盯着他片刻,忽而转身。
既如此,去守皇陵吧。
沈墨猛地抬头。
明昭背对着他,声音冷淡:三日后启程。
——
**当夜,沈墨潜入崔琰居所。**
剑锋抵在崔琰颈侧,他声音冰冷:
谁派你来的
崔琰不惊不惧,反而笑了:沈统领,陛下知道你这么忠心吗
沈墨眼底杀意骤起。
崔琰却压低声音:杜允让我接近陛下,但我……未必听他的。
沈墨眯眼:什么意思
崔琰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
杜允私通北狄的证据,沈统领若有胆,不妨查一查。
---
**三日后,沈墨离宫。**
明昭站在城楼上,看着那道玄色身影渐行渐远,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腕间玉镯。
——那是沈墨昨夜悄悄放在她枕边的。
陛下,风大,回宫吧。崔琰为她披上狐裘。
明昭淡淡嗯了一声,转身时,忽听身后利箭破空之声——
陛下小心!
崔琰猛地扑来,箭矢深深扎入他的肩膀,鲜血瞬间染红月白锦袍。
明昭瞳孔骤缩,厉声喝道:护驾!!
禁军蜂拥而至,而刺客早已服毒自尽。
——是那个商贾之子,**陆锦**。
---
**寝宫内,明昭亲手为崔琰包扎伤口。**
崔琰半倚在榻上,衣襟散开,露出精瘦的腰腹——
**一道暗色纹身隐现。**
——杜家暗卫的标记。
明昭指尖一顿,眸色骤冷。
崔琰却忽然握住她的手腕,低声道:陛下看到了
明昭不语。
崔琰苦笑:臣确实是杜家培养的暗卫,但……
他抬眸,眼中竟有几分真挚。
臣更想效忠的,是陛下。
明昭盯着他,缓缓抽回手。
证明给朕看。
---
**陛下,太后提议立皇夫。**
杜允立于殿下,语气恭敬,眼底却藏着算计。
明昭把玩着手中玉簪,似笑非笑:哦母后属意谁
杜允微笑:老臣侄孙,杜珩。
——杜家嫡子,杜允的接班人。
明昭指尖一用力,玉簪啪地折断。
好啊。她忽然笑了,朕正想见见他。
杜允一怔,显然没料到她答应得如此痛快。
明昭起身,裙摆如墨浪翻涌。
三日后,设宴紫宸殿。
——
**当夜,崔琰密报:**
杜允已调集私兵,三日后宫变。
明昭站在窗前,望着皇陵方向,眸色幽深。
沈墨……该回来了。
---
4
**水雾氤氲,龙涎香混着血腥气在浴殿弥漫。**
明昭半倚在汉白玉池边,墨发湿漉漉地贴在雪白的肩颈上。崔琰跪坐在她身后,指尖沾了药膏,正为她揉按肩背的旧伤。
陛下近日太过劳累。他声音轻柔,指腹力道恰到好处。
明昭闭着眼,懒懒道:杜允给了你什么任务
崔琰的手微微一顿。
监视朕还是……她忽然转身,水花溅起,杀朕
崔琰还未回答,殿门轰然洞开——
**沈墨浑身浴血,持剑立在门口。**
他的目光落在明昭裸露的肩头,又移到崔琰触碰她的手上,眼底瞬间掀起滔天巨浪。
陛下。他嗓音嘶哑,剑尖滴落的血在青玉砖上绽开刺目的红,杜允私通北狄的铁证,臣带回来了。
明昭眯起眼,缓缓从水中起身。崔琰立刻取过鲛绡纱衣为她披上,却被沈墨一把扣住手腕。
杜家的狗,也配碰陛下
崔琰冷笑:沈统领,你不过是被发配皇陵的弃子。
剑光乍起!
明昭突然抬手,一柄匕首抵在沈墨喉间。
朕让你动手了吗
沈墨僵住,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明昭收回匕首,转身走向龙纹屏风。
崔琰,退下。
崔琰深深看了沈墨一眼,躬身退出。殿门关上的刹那,沈墨猛地跪地,从怀中掏出一卷染血的密函。
杜允三日后联合北狄攻城,玄武门守将已是他的人!
明昭扫了一眼密函,忽然轻笑:你知道崔琰是谁吗
沈墨咬牙:杜家暗卫。
不。明昭俯身,指尖抚过他眉间疤痕,他是朕十五年前,安插在杜家的——最后一枚暗棋。
---
**三更鼓响,杀声骤起。**
杜允的私兵伪装成禁军,自玄武门长驱直入。太后则命人锁死了紫宸殿所有出口。
明昭高坐龙椅,听着殿外刀剑相击的声音,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酒。
陛下!李德全连滚带爬地冲进来,叛军杀到宣政殿了!
明昭搁下酒杯,看向身侧——
沈墨。
他单膝跪地:臣在。
你曾说愿为朕赴死。她指尖划过他染血的铠甲,现在呢
沈墨抬眸,眼底是燎原的火:至死不悔。
明昭大笑,猛地抽出墙上天子剑:那便随朕——平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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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雨如蝗,沈墨以身为盾护着明昭杀到玄武门。**
崔琰早已率死士守住城门,月白锦袍浸透鲜血。
陛下!他嘶声喊道,杜允要烧城门!
话音未落,一支火箭呼啸而来,直刺明昭心口!
沈墨纵身扑去——
**箭矢贯穿他的肩膀,血溅在明昭脸上。**
她瞳孔骤缩。
沈墨!
他踉跄着站稳,反手折断箭杆,声音沙哑:陛下……小心身后!
明昭蓦然回首——
**杜允持剑而来,刃尖直指她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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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明昭!杜允紫袍染血,面目狰狞,你以为靠几个男宠就能坐稳江山!
剑锋逼近,明昭却突然笑了。
杜爱卿,你回头看看。
杜允下意识转身——
**崔琰的剑,已刺入他后心。**
你……杜允呕出一口血,你是我养大的……
崔琰面无表情地拧转剑柄:但我从未忘记,我姓褚。
——他是先帝流落民间的皇子。
杜允轰然倒地,眼中还凝固着难以置信。崔琰抽剑,跪在明昭面前:皇姐。
明昭伸手扶起他,却听身后一声闷响——
**沈墨单膝跪地,唇边溢出血线。**
那支箭,淬了毒。
---
**太医院灯火通明。**
明昭亲手为沈墨剜去腐肉,他疼得冷汗涔涔,却死死攥着她的衣袖不放。
陛下……他气息微弱,崔琰他……
朕知道他的身份。明昭沾血的指尖抚过他苍白的唇,十五年前母妃被害那晚,先帝派人送走了刚出生的十九皇子。
沈墨瞳孔微缩。
你以为朕为什么留他在身边她轻笑,因为他的眼睛……和母妃一模一样。
窗外骤然大亮——
崔琰举着火把站在院中,身后是五花大绑的太后。
皇姐。他高声道,当年指使杜允诬陷惠妃娘娘的,就是她!
太后疯狂挣扎,腕间玉镯突然断裂——
**那正是明昭母妃的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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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沈墨的呼吸越来越弱。**
太医院首座跪在榻前,冷汗浸透官袍:陛下,箭毒已入心脉,除非……
说。明昭的声音冷得像冰。
除非以至亲之血为引,强行换血。
殿内死寂。
崔琰猛地抬头:皇姐不可!帝王血脉岂能——
明昭已经挽起袖口,露出雪白手腕:备刀。
**锋刃划破肌肤的瞬间,沈墨在昏迷中剧烈抽搐。**
殷红的血顺着金线软管流入他青紫的血管,明昭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苍白下去。
陛下!李德全哭喊着扑来,再输您会死的!
明昭一把推开他,盯着沈墨渐渐恢复血色的脸:朕要他活。
最后一滴血落下时,她栽倒在龙纹锦被上,腕间伤口狰狞翻卷。
恍惚间,有人将她抱起,熟悉的松木气息笼罩下来——
沈墨醒了。
---
**三日后,明昭在御花园撞见沈墨。**
他跪在青石径上,铠甲换成粗布麻衣,背上捆着荆棘条。
请陛下允臣戍边。
荆棘刺破衣料,血珠在阳光下红得刺目。
明昭捏碎了手中的芍药:为什么
臣僭越了。他额头抵地,那日不该碰触陛下圣体。
——他说的是昏迷中抱她那件事。
花瓣从指缝簌簌落下,明昭突然冷笑:好啊,明日就滚去雁门关。
转身时,她听见荆棘条深深扎进皮肉的声音。
---
**萧焕就是这时候得宠的。**
这个将门之后擅长骑射,总能把明昭逗笑。此刻他正握着她的手教射箭,胸膛紧贴她的后背。
陛下松弦再快些……
箭矢破空,正中靶心红绸。
萧卿教得好。明昭慵懒地靠进他怀里,余光瞥见廊柱后一闪而过的玄色衣角。
当晚,她醉醺醺地扯开萧焕的衣领:知道朕为什么选你吗
萧焕呼吸急促:因为臣像……
因为你最不像他。
酒盏砸碎在龙纹砖上,像某种心照不宣的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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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琰夜闯寝宫时,明昭正在焚毁信笺。**
皇姐!藩王联军已破潼关!
火焰吞没了最后一片纸角,露出沈墨二字残影。
明昭平静地添了新炭:朕知道。
那您还派走沈——
啪!
炭盆突然爆响,惊飞檐下栖凤铃。
明昭望着晃动的珠帘:十九弟,你说帝王最不该有什么
崔琰沉默良久:软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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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墨临行前夜,暴雨如注。**
他浑身湿透地闯入寝宫,发现明昭正对着铜镜往唇上涂胭脂——那盒太后送的,掺了毒的胭脂。
陛下!他打翻瓷盒,指腹狠狠擦过她的唇瓣,您明知——
明昭突然咬住他的手指。
血腥气在唇齿间蔓延,她尝到泪水的咸涩:为什么回来
沈墨扯开衣襟,心口箭疤狰狞:这里流的每一滴血都是您的。
暴雨冲刷着窗棂,他们在龙榻上撕咬纠缠,像两柄出鞘的剑。
天明时分,明昭摸到枕边冰凉——沈墨的玉佩压着一纸战报:
**雁门关已陷,臣去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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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潼关失守的消息传来时,明昭正在梳妆。**
铜镜中的女帝长发如霜,眼角已生细纹。
那夜以血换毒的后遗症,让她再也受不得半分寒气,哪怕初夏时节,指尖仍是冰凉的。
陛下!崔琰铠甲染血冲入内殿,叛军距长安不足百里!
明昭缓缓簪上凤钗:朝中还有多少兵马
不足三万……崔琰喉结滚动,萧焕带着禁军投敌了。
珠帘晃动,映出她唇角冷笑。
备甲。
当玄铁凤铠覆上肩头时,满朝文武跪在丹墀下哭谏:陛下不可亲征啊!
明昭抚过案头染血的战报——那是三日前沈墨最后的笔迹:**雁门已复,臣死不负约。**
开城门。她翻身上马,朕要让他们看看,什么是真龙天命。
---
**长安城外,叛军如黑潮压境。**
明昭独自立于城楼,看着萧焕在阵前举起她赐的弓箭。
陛下!他笑得志得意满,现在投降,我保您——
破空声打断了他的话。
一支玄铁箭洞穿萧焕咽喉,将他死死钉在帅旗上。
**地平线尽头,玄色军旗如怒涛翻涌。**
是沈字旗!!守军突然欢呼。
铁骑洪流中,沈墨银甲浴血,长枪挑着北狄可汗的首级。
他抬头望向城楼,隔着硝烟与明昭四目相对。
那一刻,女帝摘下冠冕,任白发在风中狂舞。
擂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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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鼓声中,明昭持剑杀入敌阵。**
凤甲被血染成暗红,所过之处叛军如麦浪倒伏。
当她斩断联军帅旗时,沈墨的铁骑终于撕开最后一道防线。
两军阵前,他飞身下马,跪地时铠甲砸出沉闷回响:臣救驾来迟——
明昭的剑尖挑起他的下巴:朕准你死了吗
沈墨愣怔的瞬间,她突然俯身,众目睽睽下咬住他的唇。
血腥气弥漫间,身后十万将士齐刷刷跪地,刀剑顿地声震彻云霄:
**陛下万岁!沈将军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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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太极殿前竖起两座新碑。**
一座刻着凤凰阁,遴选天下才女入朝为官;一座题着龙骧营,收编男宠为正式近卫。
崔琰捧着玉玺苦笑:皇姐真要这么改祖制
明昭望向校场——沈墨正在训练新兵,阳光为他镀上金边。
十九弟。她轻抚石碑,你知道朕为什么能赢吗
不等回答,她已走向那个挺拔身影,腰间玉佩与他的剑穗纠缠作响。
---
**夜深人静,明昭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大殿。**
案头堆着边关捷报,最上面是沈墨的请战书——他要去平定最后的叛乱。
珠帘忽然轻响。
沈墨单膝跪在阶下,铠甲未卸,风尘仆仆。
不是明日才启程明昭挑眉。
他解下佩剑双手奉上:臣来讨个赏。
要什么
沈墨抬头,眼底映着烛火与她的身影:陛下那缕头发。
明昭大笑,拽着他衣领跌入龙帐。窗外,新一批待选男宠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识趣地退散。
**九重宫阙外,朝阳正刺破云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