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吃过晚饭后,一家人没有像往常一样在一起聊天消食,原因是花睦尧急急忙忙地拽着漠雪钰回了寝殿,非说她背着自己偷偷练武不知有没有伤身,一定要拉她回去细细盘问一番。
两个孩子饭后无聊,便一起去花园中溜达消食。
提起白天的事两人都很兴奋,花璨年纪小装不住事,更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花铎今天见到母亲与神武共舞的英姿,心里被意外和钦佩同时占据着,他知道神武认主后便与主人生死与共,若是主人武艺荒废,神武定会黯然失色、使用起来也会滞涩很多。
刚才看到墨星与母亲契合无间,便知道这么多年来母亲练武从未懈怠,当年与天道抗衡的初衷是为了世间安定,自损修为也是为了神族免于被忌惮的后顾之忧,但母亲没有像任何人提及过自己的委屈、还有一身顶尖修为不再的落寞。
若不是妹妹今日机缘巧合下逼得母亲愿意亲自教她,估计母亲永远不会在人前再召唤出自己的神武。
思及这些,花铎叹了口气,看着妹妹在身边一脸敬佩地说着“母亲实在太厉害了,哥哥!我真的好开心啊,母亲竟然愿意教我诶!她谁都没教过,我以后是她的大弟子~!啊不对,你才是大弟子,那我是二弟子、关门弟子诶!!!”他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鼓励道:“那,晏晏可要加倍努力了,不要被我比下去哦~”花璨一脸认真回答道:“努力是一定的,但后面那句那可太难了,哥哥你太厉害了,我以后能练到不拖你后腿就很知足了。
”花铎一愣,停下脚步为妹妹拈去发梢的花瓣,摇了摇头,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揉乱了她的头发向书房走去,并因此收获了气急败坏的一拳。
人一旦忙起来,时间就会过得很快,这些日子花璨白天学习,晚上还要练习新学的步法,一转眼六天过去了。
这天清晨,她刚起床就被花睦尧的侍卫急急请到烬欢台,到了地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按到食案边,漠雪钰温柔地对她笑着说:“刚刚收到祖龙族的请帖,是你伯伯几日前发来的,请咱们今日一起去赴琼花宴。
发请帖那日我正教授你们屏障术,刚巧把请帖屏蔽掉,今晨他发消息来确认集合地点时才被发现,险些错过了。
你快吃些东西,咱们一会儿动身就去旭炎窟。
”“去琼花宴?!我马上吃完!”花璨兴奋得眼睛放光,她早就听闻白泽族的琼花宴十年一度,不光是景色好看,还有各界最优秀的厨师齐聚带来新式菜肴、顶尖的舞者和乐者会用最拿手的舞步和曲子来交流技法、获得新的灵感和提升,十分有看头。
舞蹈和音乐是她的强项,她最近在尝试着把神力注入舞蹈或乐声中,利用声音的振动波来使阵法的威力发挥得更广更大,正需要很多很多的灵感,所以这个琼花宴对她的诱惑力真的太大了,开心得胡乱塞了两口饭就直奔传送台而去。
神族的传送阵法虽然方便,但不可乱用,需要先安有阵点才能打开传送阵。
而烬欢台和旭炎窟为方便两位族长平日往来,设有专用的阵点,所以一眨眼功夫四人就到了。
他们一踏出阵门就见到祝明烽站在不远处等着,这位祖龙族长挺拔魁梧、方额阔面,身着玄色长衫、银色披风,见到他们便阔步迎了过来,带起的风将周边低矮的灌木拂得一阵哗啦作响。
他满面红光,笑声雄浑爽朗,一边说话一边伸出手拍上花睦尧的手臂:“睦尧!我就说你们快到了!”花睦尧也笑着回答:“兄长今日好早,亏了我们没有迟到,不然你这急脾气怕是又要催我。
”随即后面跟着的母子三人也依次和祝明烽打了招呼,几人有说有笑地走下了传送台。
琼花宴摆在百纳城郊,百纳城是白泽族世代栖息生活的地方:气候温暖阳光明媚,四季都有各类花朵盛放,城中禁止一切法术穿越,故赴宴人员只能乘车到达。
花璨一行跟着祝明烽顺着台阶往前走了几十米,就看到一片空地上并排停着三驾通体紫黑、龙纹装点的、屋脊高的宽阔厢车,每辆厢车由一只高阶虬龙拉着,而虬龙前站着一个颀长的身影,那人此刻正对着三位长辈拱手行礼,正是祝寒烟没错。
祝寒烟还是一身武者装扮:束发、束腰、护腕、高靴,黑银配色,英气十足。
他做事一贯妥帖周全,早知道今日要和翙羽君一家一起去琼花宴,一大早便收拾妥当,吃过早饭又亲自去确认了一遍车驾、随从等诸多事宜,皆已停当无误,看时间差不多了便一直在这里等着人到齐好及时出发。
漠雪钰来到祝寒烟面前,伸手捏了捏少年劲瘦有力的臂膀,看他如今英武干练的样子欣慰得笑出了声,直说着:“看看!真精神!烟儿想我没?来抱抱~”。
这孩子出生的时候正赶上祖龙族内动乱——祝明烽的心腹大将认为龙族至高无上,不甘心和其他神族共同守护这片乾坤,便煽动了部分族人想要独立称帝使别族臣服,而龙族素来强兵善战,这场内战打得旷日持久十分艰难。
祝寒烟才出生五年母亲便战死,那时祝明烽悲痛交加一心复仇已杀红了眼,花睦尧带着朱雀族最好的兵将去前线支援,后方只有漠雪钰带着三百二十岁的花铎陪在他身边,每天把他抱在怀里喂饭、哄睡、安慰孩子思念母亲的半夜啼哭,一天一天哄着这只小小的龙崽慢慢走出丧母之痛。
后来祝寒烟逐渐显露出过人的学习天赋,花铎就每个月去一趟学堂把自己的课业进度取回来,然后专心在龙窟每天教他识字弹琴、筑基启蒙,坚持十余年。
直到祝明烽和花睦尧得胜归来、可以直接传授他龙族的功法,总算是没有埋没他的才华。
再后来花璨出生了,整个花家大部分的精力都投在了这个身体不算太好的新生儿身上,但也没有因此就松懈了对祝寒烟的关怀,索性和祝明烽商量把祝寒烟接来烬欢台上一起抚养。
直到六十年后,龙族彻底肃清了族内异端,祝寒烟被父亲接回去接受本族的兵法教习,这才算是真正离开了朱雀的羽翼。
这次琼花宴会持续三天,算是他离开翱昇天后第一次两家集体出游,所以他特别期待。
虽然表现得十分得体有度,只是毕竟少年心性,脸上那藏不住的笑容足以让所有见到他的人都看出来:少主今天不是一般的开心!简单的安排后,三个大人坐上第一辆厢车,三个孩子坐上第二辆厢车,贴身随从和必备品则在第三辆车上安置妥当,一行人就这样轻松愉快地出发了。
花璨一开始还是很拘谨,不过花铎没说几句话就开始考他俩阵法口诀和兵法,后来花璨也就顾不上拘谨了……虬龙腾空、车行半日,很快就到了百纳城中。
白泽族掌管天下信息往来,城里本就熙熙攘攘,近日筹备琼花宴就更是热闹非凡。
一行人提前下了车,把仆从先遣去了住处安置行李,几人慢悠悠走在人群里和路上遇到的熟人打着招呼,没多久便来到了举办宴会的场地边上。
白泽族族长司青携独子司霆身着明黄色节日礼服在入口亲自迎宾,表现出了十足的重视:宾客总共数百人,母子二人仅凭即时反应就能一边寒暄着、一边将各神族间的关系迅速捋清、并且周全地给每位来宾都安排好最妥帖舒服的坐席关系。
司霆和花铎是至交,所以花铎见他忙着直接免去了寒暄客套的环节,向长辈行礼后留下一句:“我晚点过来帮你。
”便带着弟弟妹妹直接入席,安顿好后又转回入场口帮忙做迎宾去了,席上只留下花璨和祝寒烟两人面面相觑。
沉默了一小会儿,祝寒烟先开口问道:“晏晏,那天兄长把你接回去后,有没有罚你?如果有需要,我可以把他约出去打猎……”花璨听闻愣了一下,心道“你有这想法为什么不早点说呢,我早就挨完训了诶仁兄!”不过她还是客客气气地笑了笑,然后摆了摆手说:“还好还好,只是小小骂了我一顿,我也认罚,谢谢烟儿哥哥关心。
”这句“烟儿哥哥”是他俩幼年时每天泡在一起玩,漠雪钰教她这么叫的,自从长大些后就再没唤过,她冷不防来这么一句着实惊到了“烟儿哥哥”本人,呛得他满脸通红瞪大了眼睛一句话都接不上,只能嘟囔着“那就好”然后别开眼睛看向来往的人群。
花璨也没想到叫个乳名能让他有这么大反应,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但又想起那天在饭堂他也故意这样逗过自己,又觉得十分暗爽。
她不想气氛尴尬,找话道:“说到打猎,我听说一会儿的宴会上会有猎兽的环节,我是第一次赴宴没什么经验,一会儿能不能跟着你们一起啊?我还没见过你和哥哥打猎的样子呢。
”祝寒烟听了这话,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他惯用剑,而猎兽多用远程武器,并不是他擅长的类型,但花铎则不同——他的父亲花睦尧最擅长用弓,且将用弓之法尽数传授给了花铎。
猎兽正是交流武技的好契机,他正打算跟兄长好好学习一下运弓的法门,但是花璨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不带在身边也不放心,她主动提出来要一起刚好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
祝寒烟趁着现在还有时间,给花璨讲起了琼花宴的节目流程和一些往年的趣事,二人毕竟只相差了三十年,算是同龄人,况且小时候一起长大,所以很快就打开了话匣子热络起来。
等花铎回来的时候,见到的是这样一幕:自己的妹妹一脸羡慕地听着人家给她讲上一届斗琴的彩头——那本琴谱《玄玑》究竟是怎么在险些失传时被白泽族人寻到并带来宴会上的。
光听完还不算,她还要好奇寒烟是如何赢得比赛得到奖品的,人家祝寒烟又不好讲得太详细——会有自吹自擂的嫌疑。
花铎做了个好人,他及时出声打断:“寒烟的琴艺精妙无双,几句话就能给你讲明白的话,你当那时在场用琴的都是饭桶吗?你呀,快把口水擦一擦,端正坐好。
要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