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孔不入的黑暗和刺骨的冰冷,像是亿万根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林风的每一寸骨髓,每一缕残魂。意识像是被投入了混沌的磨盘,被反复碾磨,只剩下支离破碎的痛楚。这痛楚,清晰地提醒着他一个残酷的事实——他死了。
那个曾在他识海中高高在上、散发着冰冷光辉的系统界面,此刻正剧烈地扭曲、波动,像是一块即将碎裂的琉璃。核心处,那团代表着他毕生修为凝聚的金色光球,正被一股无可抗拒的、来自界面深处的力量疯狂地抽离、剥离!
呃啊——!灵魂被撕裂的剧痛让林风发出无声的惨嚎,那痛感远超肉身的毁灭。
一个毫无情绪波动,只有纯粹金属质感的冰冷声音,如同审判的洪钟,在他即将彻底湮灭的意识核心中轰然炸响:
【警告!宿主生命体征永久性丧失…】
【能量核心(修为)强制剥离程序启动…】
【剥离完成…废物…不配做宿主…】
【清除程序…执行…】
最后那个废物的评价,带着一种俯视尘埃的漠然和刻入骨髓的轻蔑,成了林风意识沉入无边死寂深渊前,最后接收到的馈赠。他倾尽所有、付出灵魂忠诚侍奉的存在,在最后时刻,只给了他一句冰冷的废物判定,然后像丢弃垃圾一样,抽干了他最后的价值。
不甘!滔天的不甘如同焚世的业火,瞬间点燃了他仅存的一丝意识残烬!
凭什么!
意识彻底沉沦,被无尽的虚无吞噬……
*砰!*
额头撞在坚硬冰凉的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剧痛猛地将林风从无边的冰冷死寂中狠狠拽了回来!
他猛地睁开眼,视野被刺目的光线搅得一片模糊。耳边不再是那令人绝望的系统提示音和灵魂剥离的寂静嘶鸣,取而代之的,是纷乱嘈杂的脚步声、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还有几声刻意拔高的、带着毫不掩饰恶意的嗤笑。
哈!废物就是废物,跪都跪不稳当!
啧啧,看他那样子,魂都吓飞了吧
苏仙子当面,他这德性,也配
……
混乱的声音如同钢针扎进林风的耳膜,太阳穴突突地跳着,残留的剧痛和眩晕感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下意识地用手撑地,想要爬起,视线却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一片刺目的白。
那是几页被揉捏得有些发皱的纸,正被一只纤白如玉、骨节分明的手,以一种极其轻蔑的姿态,随意地捏着。纸页的边缘,一个龙飞凤舞的婚字,像一道烧红的烙铁,猛地烫进了林风的眼底!
记忆的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伴随着额头上真实的痛感,轰然冲垮了他意识中的混沌!
退婚!
这里是林家议事堂!眼前这个捏着婚书、高高在上的女人……是苏清雪!他名义上的未婚妻!
他回来了!回到了这个他前世命运急转直下、坠入深渊的起点!那个被系统绑定、本以为踏上青云之路,最终却被无情抛弃、抽干修为碾死的起点!
巨大的震惊和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林风全身的血液。他猛地抬头,目光死死盯在几步之外那个窈窕的身影上。
苏清雪今日穿着一身月白色的流云裙,衬得她身姿愈发高挑出尘,宛如雪山之巅不可攀折的冰莲。只是此刻,她那张足以令无数青年才俊倾倒的精致脸庞上,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寒霜。那双清冷的眸子,正俯视着狼狈跪地的林风,里面没有半分昔日的熟稔,只有一种看路边污秽般的冰冷和厌弃。
她的红唇轻启,声音如同珠玉落盘,清脆悦耳,却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和毫不掩饰的鄙夷:
林风。
她微微扬着下巴,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死寂下来的议事堂。
你我之间,这份可笑的婚约,今日便到此为止。
她的手腕轻轻一抖,那份承载着林家最后一点体面和希望的婚书,在她白皙的指间发出嗤啦一声刺耳的裂帛之音!
纸屑,如同被撕碎的枯叶蝶,纷纷扬扬,飘落下来。
有几片,甚至落在了林风刚刚撑起的、微微颤抖的手背上。
冰凉。
你这种连自身灵力都稳不住的废物,苏清雪的声音更冷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棱,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拿着你林家这点可怜的补偿,她随手将一个小巧的玉瓶丢在林风面前的地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如同施舍,安分守己,苟延残喘,或许还能多活几年。别痴心妄想,更别再来纠缠于我。否则……
她没有说完,但那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流,瞬间笼罩了整个议事堂。
整个议事堂落针可闻。
所有林家子弟、长老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匍匐在地、狼狈不堪的身影上。有同情,有漠然,但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幸灾乐祸和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林家的脸面,在这一刻,被这个废物少主,彻底丢尽了!
林风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体内那庞大修为被瞬间抽空后留下的、如同被彻底掏空的巨大落差感。那感觉像是灵魂被硬生生剜去了一大块,空荡得发冷,发虚,带来一阵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残留的痛楚和这巨大的落差撕扯着他的神经,一丝温热的腥甜不受控制地涌上喉头。
呃……他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一丝殷红的血迹,终于无法抑制地,从他紧咬的嘴角蜿蜒滑落。
鲜红的血,滴落在冰冷光滑的青石板上,晕开一小朵刺目的花。
他缓缓地抬起手,用袖口那粗糙的布料,一点点地、仔仔细细地擦去嘴角的血迹。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有些迟滞,仿佛承受着千钧重压。
擦干净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动作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然后,他双手猛地撑地,脊背如同拉满的弓弦,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硬生生地将自己从屈辱的跪姿中拔了起来!
站直!
身体依旧微微摇晃,脸色苍白如纸,额头被撞破的地方渗着血丝,嘴角还残留着擦拭后的淡淡红痕。但他站直了!像一杆被狂风骤雨蹂躏过、却依旧倔强刺向苍穹的断枪!
他的目光,不再有丝毫的迷茫和痛苦,只剩下一种被淬炼到极致的冰冷和疯狂。那目光穿透了周围所有的窃笑、鄙夷、同情,如同两道烧红的铁锥,死死地钉在苏清雪那双清冷高傲的眼眸深处。
整个议事堂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了。
所有嘈杂的议论、恶意的嗤笑,戛然而止。
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寒意,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那寒意并非来自修为的威压——此刻的林风,体内灵力枯竭,虚弱得一阵风就能吹倒——而是来自他那双眼睛,那双燃烧着地狱之火、冰冷刺骨的眼睛!
苏清雪脸上的寒霜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那双俯视众生的清冷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入了林风此刻的模样。狼狈、虚弱,却又带着一种……让她莫名心悸的、近乎实质的疯狂和……死气
林风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声音嘶哑、干涩,像是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器,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血腥气,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令人灵魂颤栗的决绝:
苏清雪。
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声音不高,却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鼓上:
记住我今天的狼狈。
记住你今日的羞辱。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如同淬毒的利刃,刮过苏清雪那张绝美却冰冷的脸。
三年。
三年后,我林风,必亲上云岚宗,取你性命!
轰——!
整个议事堂彻底炸开了锅!
疯了!他绝对是疯了!
取苏仙子性命就凭他一个连站都站不稳的废物!
云岚宗他以为他是谁!
不知死活的东西!林家要被他害死了!
惊骇、愤怒、难以置信的议论如同沸水般翻腾。连一直端坐主位、脸色铁青的林家大长老林震岳,眼中也闪过一丝错愕和冰冷的怒意。这小子,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嫌林家倒得不够快吗
苏清雪脸上的寒霜彻底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蝼蚁挑衅的、纯粹的震怒和冰冷杀机!她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无比危险,一股远超凝气境的威压隐隐透体而出,压得离得近的几个林家子弟脸色煞白,呼吸困难。
取我性命苏清雪的声音仿佛从九幽寒冰中捞出来,带着刺骨的杀意,就凭你
她向前踏出一步,无形的压力如同山岳般朝着林风倾轧而去!她要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废物,立刻、马上,为自己的狂言付出代价!让他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云泥之别!
然而,就在那恐怖的威压即将碾碎林风虚弱的身体时,林风却猛地抬起了右手!
他咬破了自己的指尖!
殷红的血珠瞬间涌出。
没有半分犹豫,林风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在自己的心口位置,重重地划下了一个古老、狰狞、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符号!
血誓符!
一股源自灵魂本源、无法作伪的契约之力,伴随着那符文的完成,轰然弥漫开来!那是一种最古老、最残酷、不死不休的灵魂誓言!一旦立下,若不能完成,立誓者将永堕无间,魂飞魄散!
血誓为证,天地共鉴!
林风的声音嘶哑却如惊雷炸响,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
三年!若违此誓,魂飞魄散,永世沉沦!
嗡——!
整个议事堂,彻底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的议论、所有的嗤笑、所有的愤怒,都在那血誓符文亮起的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掐断!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顺着每个人的脊椎疯狂上窜!
血誓!他竟然真的立下了不死不休的血誓!
苏清雪的动作,硬生生地僵在了原地。她脸上那冰冷的杀意被巨大的震惊所取代,瞳孔剧烈地收缩着,死死盯着林风心口那个兀自散发着微弱红芒、透着无尽凶戾气息的血色符文。
疯子!这是一个彻头彻尾、不计后果的疯子!
她身后的那位云岚宗老者,一直半眯着的眼睛也猛地睁开,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精芒和凝重。血誓……这小子,竟有如此狠绝的心性他看向林风的目光,第一次带上了审视,不再是看一个无足轻重的废物。
林震岳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指着林风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孽障!你……你竟敢……他想怒斥林风给林家招祸,可那血誓符文的凶戾气息,竟让他这个筑基期的长老都感到一丝心悸,后面的话竟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林风却不再看任何人。
心口的血誓符文传来阵阵灼痛,仿佛烙印在灵魂深处,提醒着他那刻骨的仇恨和不死不休的誓言。他只觉得一股强烈的疲惫和眩晕如同潮水般再次袭来,几乎要将他吞噬。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挺直了摇摇欲坠的脊梁,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一步一步,朝着议事堂那扇象征着屈辱入口的大门走去。
他的脚步沉重而缓慢,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没有人再敢发出一点声音。
没有人再敢投来鄙夷的目光。
所有人,无论是幸灾乐祸的林家子弟,还是震怒的长老,亦或是杀机凛然的苏清雪和她身后的老者,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浑身浴血、狼狈不堪、却又散发着一种孤狼般疯狂死寂气息的背影,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出那扇大门。
阳光从门外照进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投射在冰冷的地面上,扭曲而孤独。
直到那身影彻底消失在刺目的光晕中,议事堂内凝固的空气才仿佛重新开始流动。
死寂被更深的恐惧和压抑取代。
他……他真的……一个林家子弟声音发颤。
血誓……不死不休啊……另一个声音带着后怕。
林震岳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猛地一甩袖袍,声音冰冷:把他给我拖回他的破院子!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靠近!给我看死了!这个疯子……疯子!他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气得不轻。林风此举,无异于将林家彻底绑上了绝路!三年后,无论林风是死是活,林家都将承受云岚宗的怒火!他苦心经营的林家,眼看就要被这个废物彻底拖垮!
苏清雪站在原地,看着地上那摊尚未干涸的血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刚才捏碎婚书的手。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纸页碎裂时的触感。心口那个血誓符文的凶戾气息,仿佛隔着空间烙印在了她的感知里。她清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除了冰冷和厌弃之外的情绪——一丝极其细微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悸动或是……寒意
小姐身后的老者低声提醒。
苏清雪猛地回过神,眼中的复杂情绪瞬间被更深的冰冷覆盖。她冷冷地扫了一眼林风消失的方向,声音不含一丝温度:走。
月白色的身影,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寒意,决然转身,在云岚宗老者的护卫下,离开了这个让她感到污秽和不安的地方。只是那决然的背影深处,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破败的小院,荒草几乎漫过了膝盖。几间瓦房歪歪斜斜,墙皮剥落,露出里面灰黑色的土坯。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淡淡的尘埃气息。这里,就是林家曾经的天才少主,如今修为尽废、被所有人视为耻辱和灾星的林风的家。
林风几乎是撞开那扇吱呀作响、布满裂纹的房门,踉跄着扑了进去。身体里那股被彻底掏空的虚弱感和灵魂被撕裂的剧痛再次汹涌袭来,混合着额头伤口的刺痛和心口血誓符文的灼烧感,几乎要将他彻底撕裂。
噗通!
他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摔倒在冰冷坚硬、布满灰尘的地面上。
灰尘呛入口鼻,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他蜷缩着身体,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意识在剧痛和眩晕的漩涡中沉浮,眼前阵阵发黑。
data-fanqie-type=pay_tag>
这就是代价吗
重活一世,代价就是带着前世被抽干修为的灵魂创伤,回到这最屈辱的起点比前世更加虚弱,更加绝望还要背负着那不死不休的血誓
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藤,缠绕上他残存的意识。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泥沼时,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金属提示音,毫无征兆地在他灵魂深处响起:
【叮!】
林风的身体猛地一僵!心脏在刹那间停止了跳动!
系统!
那个抽干他修为、骂他废物、将他无情抛弃的系统!它……它还在!它追过来了!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比死亡更深的恐惧!他几乎能感觉到那个冰冷的界面又要浮现,再次将他最后一点残存的生命力也彻底榨干!
然而,预想中的系统界面并未出现。
那个冰冷的金属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仿佛源自宇宙本源的宏大和漠然:
【检测到宿主灵魂本源遭受‘噬神’级能量抽取…】
【检测到宿主核心能量(修为)被强制剥离…】
【检测到宿主生命形态发生未知跃迁…】
【核心逻辑错误…判定失效…】
【警告!‘天选者协议’核心约束断裂…】
【启动底层逻辑覆盖…】
【底层逻辑覆盖完成…】
【核心规则重构…】
【规则重构完成…】
【赋予新核心:绝对悟性(根源级)…】
【赋予新核心:洞察万物(根源级)…】
【状态同步完成…】
一连串急促、冰冷、带着某种强制覆盖意味的提示音如同狂暴的冰雹,狠狠砸进林风混乱的意识海。
没有界面。
没有冰冷的任务。
只有最后那两行信息,如同烙印般,深深地刻入了他的灵魂核心:
【绝对悟性(根源级):万物本质,一念洞悉。】
【洞察万物(根源级):法则轨迹,纤毫毕现。】
随着这两行信息的烙印,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开天辟地般的清凉洪流,毫无征兆地从他的灵魂最深处轰然爆发!
这股洪流并非灵力,它无形无质,却又浩瀚磅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迷雾、直达万物核心的伟力!它瞬间席卷了林风混乱的意识,抚平了灵魂撕裂的剧痛,驱散了那几乎将他吞噬的绝望和恐惧。
眩晕感如同潮水般退去。
剧痛依旧存在,但意识却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猛地睁开眼,瞳孔深处,仿佛有亿万星辰在瞬间生灭,无数细微到极致的符文流光一闪而逝。世界,在他眼中彻底变了模样!
不再是模糊的轮廓和混沌的色彩。
空气中漂浮的每一粒微尘,其运动的轨迹都清晰无比,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墙角一张破旧的蛛网上,粘着几粒灰尘和一只早已干枯的小虫,那蛛丝的韧性、结构、甚至编织时蜘蛛的每一个动作留下的细微力学痕迹,都如同放大了亿万倍般呈现在他的视野里;透过破窗投射进来的阳光,不再是简单的光束,而是由无数跳跃的、蕴含着某种原始法则韵律的细微光粒子构成!
他甚至能看到自身——体内那些因为修为被抽离而断裂、枯萎的经脉,如同被烈火烧过的焦土;丹田位置空空荡荡,像一个巨大的黑洞,残留着被强行撕裂的痕迹;血液流动的细微声响、肌肉纤维的每一次细微抽搐、骨骼承受压力时的微小形变……所有的一切,所有的信息,都如同奔腾的江河,毫无阻碍地涌入他的感知!
这就是……洞察万物
那……悟性呢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房间角落。那里,一张落满灰尘、缺了一条腿的破木桌下,压着几本同样布满灰尘、书页泛黄卷起的旧书册。
那是他年幼时,父亲林啸天手把手教他修炼基础功法时用过的启蒙读物:《引气诀》、《基础锻体十二式》、《基础剑术图谱》。
曾经,这些基础得不能再基础的东西,对他这个被系统强行灌注力量、一路开挂到化神境的人来说,早已是尘封在记忆角落、不屑一顾的垃圾。
他几乎是本能地,目光落在了最上面那本《基础剑术图谱》上。
泛黄的书页翻开,上面画着几个线条简单、姿势笨拙的小人,演练着最基础的刺、撩、劈、格挡动作。旁边配着几句粗浅的口诀。
若是以前,林风只会觉得幼稚可笑。
但此刻,当他的目光接触到那些简陋线条和口诀的瞬间——
嗡!
灵魂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瞬间点燃!
那粗糙的线条在他眼中疯狂拆解、重组!每一个动作的角度、发力的肌肉群、力量传递的路径、重心转换的节点、乃至剑锋破开空气时最细微的阻力变化……无穷无尽的信息洪流瞬间涌入!
基础剑术直刺的图样在他意识中分解、重构,无数的光影线条交织变幻,最终定格成一个新的、更加简洁、迅捷、完美的刺击轨迹!力量从足跟爆发,贯穿腰脊,凝聚于臂腕,最终由剑尖爆发而出,没有一丝一毫的浪费,快!准!狠!超越了基础,达到了某种近乎于道的简洁和高效!
同时,一句与原本口诀截然不同、却直指这一式核心精髓的新口诀,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他的脑海:
【力起涌泉贯九霄,一点寒芒破万钧。】
这……就是绝对悟性
一眼,洞穿本质!将最粗陋的基础,推演至近乎完美的境地!
巨大的震撼如同惊涛骇浪,冲击着林风刚刚平复下来的心神。前世依靠系统,他看似一步登天,实则根基虚浮,对力量的理解如同空中楼阁。此刻,这双眼睛为他打开的,是一个全新的、由最基础法则构建的、真实而浩瀚的世界!
这不再是系统施舍的力量。
这是他自己的!
狂喜如同岩浆般在他胸腔里奔涌!几乎要冲破喉咙!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却让他更加清醒。
力量!这才是真正属于他自己的力量之路!
然而,狂喜的潮水还未退去,一股冰冷刺骨的危机感,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毒蛇,毫无征兆地猛然窜起!
不是来自外界。
是来自……他自身!
就在他因领悟新剑式而心神激荡的刹那,他那双洞察万物的眼睛,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不虚的异样波动!
那波动并非源自他刚刚领悟的剑意,而是……来自他空空如也的丹田深处!
在那片被系统力量撕裂、如同废墟般的丹田核心,在绝对悟性和洞察万物的双重审视下,一个极其微小、几乎与虚无融为一体的点,暴露了出来。
那点并非实体,更像是一个微缩到极致的、由无数冰冷复杂符文构成的烙印。它静静地悬浮在丹田的废墟上,散发着一种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极度隐晦的冰冷气息。这气息……林风至死都不会忘记!正是那个抽干他修为、将他视为废物的系统,最后消失时残留的那一丝冰冷!
它没有消失!
它像一个跗骨之蛆,一个寄生在灵魂最深处的幽灵,一个……监视器!
林风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几乎彻底冻结!
他死死地盯着丹田深处那个微不可查的冰冷烙印,巨大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原来如此!
重活一世,那该死的系统,或者说它背后的某种存在,并未真正放过他!它像一颗深埋的毒种,潜伏在他的本源之中,等待着……收割还是观察
狂喜瞬间被浇灭,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警惕和冰冷的杀意。
力量!必须尽快获得力量!足以自保,足以……抹除这个隐患的力量!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目光再次投向那几本破旧的基础功法。眼神,变得无比专注和……贪婪。
时间,在破败的小院中无声流逝。
林风像一块干涸到极致、终于接触到水源的海绵,疯狂地汲取着那几本基础功法中蕴含的、被他前世彻底忽略的养分。
《引气诀》——这本流传最广、最基础的吐纳法门,在他眼中焕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空气中稀薄的灵气,在洞察万物的视角下,不再是混沌的一团,而是无数闪烁着不同微光、以特定韵律跃动的粒子。他轻易地分辨出其中哪些粒子更活跃、更容易被牵引,哪些粒子蕴含着微弱的属性倾向。
原本需要静心凝神、缓慢引导才能纳入体内的过程,被他瞬间优化。呼吸的节奏、意念的引导轨迹,被调整到与灵气粒子本身的跃动频率完美契合!每一次呼吸,吸入的灵气量远超常人,并且在体内流转的路径被简化到极致,效率提升了数倍不止!
新的口诀在心中流淌:【吐纳合道律,灵息自归墟。】
《基础锻体十二式》——那些笨拙的、在他前世看来如同杂耍的动作,此刻每一个姿势的发力点、肌肉的拉伸与收缩极限、骨骼的承重结构、气血运行的细微通道,都被洞察得一清二楚。他自然而然地调整着每一个动作的幅度、角度、速度,将其推演至最符合自身筋骨结构、最能激发潜能的完美状态。
汗水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每一次肌肉的拉伸和收缩都带来细微的撕裂感,但随之而来的,是微弱却真实的气血在干涸的经脉中加速流动的温热感。枯竭的身体,如同久旱的河床,贪婪地吸收着这新生的活力。
【筋骨为基铸道台,气血奔流化龙吟。】新的锻体要诀烙印于心。
至于那本《基础剑术图谱》,更是成为了他验证绝对悟性威能的最佳试验场。简陋的刺、撩、劈、格挡动作,在他手中不断拆解、融合、升华。他开始尝试将优化的引气诀带来的微弱气感,融入剑招之中。虽然体内灵力依旧空空如也,但那微弱的气血之力,配合着被他推演到极致、近乎完美的发力技巧,竟也让那柄锈迹斑斑的、从墙角翻出来的铁剑,在他手中发出隐隐的破空尖啸!
他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流畅。锈剑化作一道道模糊的寒光,在狭小的院落里穿梭、转折、突刺。没有华丽的剑光,没有澎湃的灵力波动,只有一种纯粹的、精准到毫巅的、充满杀伐效率的……技!
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混杂着之前干涸的血迹,滴落在脚下的尘土里。身体的疲惫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他的极限,但那双眼睛却越来越亮,如同燃烧的星辰。
他需要实战!
需要真正的压力,来检验这初步的领悟,来逼迫这具身体爆发出更多的潜能!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嚣张的喧哗和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毫不掩饰地朝着他这破落小院而来。
林风!你个废物给老子滚出来!
躲在这狗窝里装死吗
大长老有令,让你这废物去演武场集合!家族大比要开始了,让你这‘前少主’也去开开眼,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林家天才!别整天想着癞蛤蟆吃天鹅肉,丢人现眼!
粗鲁的叫骂声伴随着几声刻意的哄笑,清晰地传了进来。紧接着,破旧的院门被人从外面一脚狠狠踹开!
砰!
本就摇摇欲坠的院门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轰然向内倒塌,扬起一片尘土。
三个穿着林家护卫服饰、身材壮硕的青年,大摇大摆地闯了进来。为首一人,名叫林豹,凝气境三重的修为,一脸横肉,眼神轻蔑,正是大长老林震岳一系的旁支子弟,平日里没少仗势欺人,尤其喜欢踩林风这个落难少主来显示自己的威风。
尘土飞扬中,林豹一眼就看到了院落中央那个持剑而立的身影。
林风背对着他们,汗水浸湿了单薄的衣衫,紧贴在瘦削却挺直的脊背上,手中那柄锈迹斑斑的铁剑斜指地面,剑尖还在微微颤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汗水和尘土混合的味道,以及……一种极其微弱、却让林豹莫名感到一丝心悸的锐利气息
林豹甩甩头,将这荒谬的感觉抛之脑后。一个修为尽废、被苏仙子当众退婚唾弃的废物,还能翻出什么浪花他脸上横肉抖动,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狞笑:
哟废物少主,这是躲在家里偷偷练你那三脚猫的剑法呢怎么,还想三年后找苏仙子报仇哈哈哈,笑死老子了!
他身后的两个护卫也跟着哄笑起来,眼神充满了戏谑。
林风缓缓转过身。
他的脸上还带着汗水和血污,脸色苍白,气息虚弱。但那双眼睛,却平静得如同幽深的寒潭,没有丝毫被羞辱的愤怒,只有一种让林豹心头莫名一跳的……专注
林风的目光扫过林豹三人,如同在审视三件物品。在林豹身上那几处因发力习惯不正而导致的细微肌肉僵硬点,在他练功岔气留下的隐晦经络淤塞处,在他那看似凶狠实则步伐虚浮的下盘……所有破绽,在那双洞察万物的眼睛下,纤毫毕现!
家族大比林风的声音嘶哑平静,听不出喜怒。
没错!林豹挺起胸膛,趾高气扬,大长老说了,让你这废物也去见识见识,省得整天做白日梦!赶紧的,别磨蹭,让老子们等急了,有你好看!
他上前一步,蒲扇般的大手带着凝气三重的微弱灵力波动,毫不客气地朝着林风的肩膀抓来,想要像以往一样,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拖走!
就在林豹的手即将触碰到林风肩膀的瞬间——
林风动了!
没有灵力爆发,没有炫目的光芒。只有一道快到极致的、刁钻到不可思议的寒光!
林风的身体如同没有重量般,以一个违反常理的微小角度侧滑半步,完美地避开了林豹抓来的大手。同时,他手中那柄锈迹斑斑的铁剑,如同毒蛇出洞,以一个林豹做梦也想不到的诡异角度,自下而上,斜斜刺出!
目标——林豹因前抓动作而完全暴露、毫无防备的腋下!
这一刺,快!准!狠!凝聚了他优化后的所有发力技巧,调动了全身筋骨瞬间爆发的寸劲,更是精准无比地刺向了林豹那处因练功岔气而留下的、极其细微的经络淤塞节点!
嗤!
一声轻响,如同裂帛。
铁剑的锈刃,毫无阻碍地刺穿了林豹腋下的衣物,刺破皮肤,精准无比地点在了那处淤塞的经络节点上!
呃啊——!
林豹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化作难以置信的剧痛和惊恐!他只感觉一股尖锐冰冷的刺痛瞬间从腋下蔓延至整条手臂,紧接着半边身体如同被抽掉了骨头,酸麻剧痛轰然爆发!凝聚在手臂上的那点微薄灵力瞬间溃散!
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壮硕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脊椎,猛地一软,踉跄着向后栽倒,重重摔在地上,捂着自己剧痛的腋窝,像只被戳破的气球,只剩下痛苦的哀嚎和满眼的惊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
破败的小院里,尘土还在缓缓飘落。
林风保持着出剑的姿势,锈剑的剑尖上,一滴殷红的血珠缓缓凝聚、滴落,砸在尘土里,晕开一小点深色。
他微微喘息,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刚才那一剑,看似简单,却凝聚了他这短短时间内所有领悟的精华——对敌人破绽的绝对洞察,对身体力量极限的完美掌控,对剑招轨迹的极致优化。没有灵力,只有纯粹的、被推演到巅峰的技!
这耗尽了他此刻本就不多的体力。
他身后的两个护卫,脸上的哄笑彻底僵死,眼珠子瞪得几乎要脱眶而出,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如同两尊被石化了的雕塑。
他们看到了什么
凝气三重、平日里能轻松把他们当沙包打的林豹哥……被那个修为尽废、人尽可欺的废物少主……一剑放倒了!
只用了一剑!
没有灵力波动!只有那快到模糊的剑光!
一股寒气,瞬间从他们的脚底板窜到了天灵盖!
林风缓缓收回锈剑,剑尖垂落,指向地面。他看都没看地上如同死狗般哀嚎翻滚的林豹,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两个呆若木鸡的护卫,声音依旧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
带路。
演武场。
巨大的青石广场上人声鼎沸。林家一年一度的家族大比,是年轻一辈崭露头角、争夺资源的重要场合。擂台由坚固的黑曜石砌成,此刻正进行着一场激烈的对决,两个凝气境四重的林家子弟拳来脚往,灵力碰撞发出沉闷的爆响,引得围观族人阵阵喝彩。
高台之上,林家大长老林震岳端坐主位,一身锦袍,面色威严。他身边坐着几位林家实权长老,以及一些依附林家的外姓管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擂台上,气氛热烈。
林浩这小子,裂石掌已有七分火候,看来突破凝气五重不远了!
林媚的身法也不错,飘絮步灵动得很!
嗯,这一代小辈,还算有些看头。林震岳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只是那笑容深处,依旧藏着一丝因林风退婚和血誓带来的阴霾。他端起手边的茶杯,轻轻呷了一口。
就在这时,演武场的入口处,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骚动。
只见两个林家护卫,脸色煞白,眼神躲闪,脚步虚浮地走了进来。在他们中间,架着一个面色惨白、满头冷汗、半边身体瘫软、只能勉强拖着走的林豹。
而在他们身后,跟着一个身影。
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布衣,身形瘦削,脸色苍白,额角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气息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正是林风!
他手中,还提着一柄锈迹斑斑、剑刃上沾着一点新鲜血迹的铁剑。
演武场上的喧闹声,如同被一把无形的巨刀拦腰斩断!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从擂台上移开,齐刷刷地聚焦在入口处,聚焦在那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上!
惊愕!难以置信!鄙夷!幸灾乐祸!
是林风那个废物他怎么来了
还提着剑他以为他是谁
快看林豹!他怎么了像是受了伤
嘶……不会是被这废物……
窃窃私语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开来。擂台上交手的两人也下意识地停了手,愕然地看向这边。
高台上,林震岳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顿,滚烫的茶水溅出几滴,落在他的手背上。他眼中瞬间爆射出冰冷的怒意和一丝惊疑!林豹是他派去请人的,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林风这废物……
林风对周围无数道或鄙夷、或探究、或充满恶意的目光视若无睹。他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穿过自动分开的人群,径直走到了高台之下。手中的锈剑,剑尖拖在青石地面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在死寂的演武场中显得格外刺耳。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高台上林震岳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视线。
林风!林震岳猛地将茶杯顿在桌案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茶水四溅。他声音冰寒,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谁让你来的还带着兵器你想干什么!林豹又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目光死死盯着那个瘦削的身影。
林风缓缓抬起手中的锈剑,剑尖指向地上瘫软的林豹,声音嘶哑,却清晰地传遍全场:
他挡路。
我让他让开。
言简意赅,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平静和……漠然!
仿佛他刚才放倒的不是一个凝气三重的护卫,而只是一只聒噪挡路的野狗!
哗——!
短暂的死寂后,演武场彻底炸开了锅!
狂妄!
太嚣张了!
一个废物,也敢如此放肆!
大长老,严惩他!
群情激愤,尤其是那些依附大长老一系的年轻子弟,更是义愤填膺,纷纷叫嚷起来。
林震岳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一股属于筑基期修士的威压隐隐透体而出,压得离高台近的一些人呼吸不畅。他死死盯着林风,眼中杀机涌动。这个废物,不仅当众立下血誓给林家招祸,现在还敢打伤他的人,当众挑衅他的威严!
好!很好!林震岳怒极反笑,声音如同寒冰摩擦,林风,看来你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也忘了这里是林家的演武场!既然你如此不知天高地厚,还敢持械伤人……
爹!
一个带着浓浓不满和傲气的声音打断了林震岳的话。
只见一个身穿华贵锦袍、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毫不掩饰的倨傲之色的青年,排众而出,走到了擂台中央。正是林震岳的独子,林家如今年轻一辈第一人,凝气境六重巅峰的林宏!
林宏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台下的林风,眼神如同在看一滩令人作呕的烂泥,充满了轻蔑和厌恶。
跟这种不知所谓的废物多费口舌做什么平白污了您的身份。林宏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他不是喜欢持剑吗不是自以为是吗正好,孩儿今日尚未尽兴,就由孩儿来教教这位‘前少主’,让他清醒清醒,认清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他转向林风,下巴微扬,语气充满了施舍般的傲慢和浓浓的恶意:林风,别说我欺负你。给你个机会,滚上来!我让你一只手!只要你能在我手下撑过三招,不,一招!就算你赢!如何敢吗废物!
宏哥威武!
宏哥,好好教训这个不知死活的废物!
让他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林宏的话立刻引来一片狂热地拥护和叫好声。所有人都等着看林风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废物,如何在真正的天才面前被碾碎尊严!
林震岳看着自己意气风发的儿子,眼中的怒意稍缓,冷哼一声,算是默许。
无数道目光,再次聚焦在林风身上。有嘲弄,有怜悯,更多的则是等着看好戏的兴奋。
林风缓缓抬起头。
汗水浸湿了他额前的碎发,紧贴在苍白的皮肤上。身体的疲惫和虚弱感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他的意志。心口血誓符文的灼痛,丹田深处那冰冷烙印的存在感,都在提醒着他处境的危险。
他需要实战,需要压力。
林宏,这个凝气六重巅峰的对手,正是他此刻需要的磨刀石!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林风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走上了那象征着他昔日荣光、如今却只剩讽刺的擂台。
他的动作很慢,很艰难,仿佛每一步都耗尽了力气。锈迹斑斑的铁剑,依旧拖在地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终于,他站定在林宏对面。两人之间,隔着十步的距离。
一个锦衣华服,气势昂扬,灵力波动隐隐透体而出;一个衣衫褴褛,气息奄奄,如同风中残烛。
对比强烈到刺眼。
林宏看着林风那副虚弱不堪的样子,眼中的轻蔑几乎要溢出来。他随意地活动了一下手腕,连腰间的佩剑都懒得拔出,仿佛对付林风,根本不配让他动用兵器。
废物,别说我没给你机会。林宏嗤笑一声,左手负于身后,右手随意地向前伸出,做了一个极其轻佻的请的手势,来,让我看看,你这三年后要取苏仙子性命的‘豪杰’,能在我手下挣扎几息
刻意的羞辱,引来看台上阵阵哄笑。
林风没有说话。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手中的锈剑。
剑尖,微微抬起,斜斜指向地面。一个看似松散、毫无威胁的起手式。
然而,就在他抬剑的瞬间——
擂台下,一个一直抱着双臂、倚靠在角落阴影里的黑衣青年,原本慵懒半闭的眼睛,猛地睁开!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瞬间锁定了林风那看似随意的剑尖!
此人正是林家年轻一辈中,以剑术精妙著称、性格孤僻的林影,凝气五重修为。他专精剑道,眼光毒辣。
嗯林影眉头微不可查地一蹙,眼神瞬间变得凝重无比。那剑尖……看似随意下垂,但轨迹……竟隐隐封锁了林宏所有可能抢攻的路线一种极其古怪的……圆融感
高台上,一直冷眼旁观的林震岳,眼神也陡然一凝!筑基修士的感知远超常人,他同样从那看似无力的抬剑动作中,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的、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势一种引而不发的、冰冷的……锁定感
错觉
林震岳心中惊疑不定。
而擂台上的林宏,对此毫无所觉。他只看到林风那慢吞吞、病恹恹的抬剑动作,心中最后一丝警惕也烟消云散,只剩下被蝼蚁挑衅的浓浓不耐和暴戾!
装神弄鬼!林宏狞笑一声,眼中厉芒一闪,给我趴下!
话音未落,他动了!
凝气六重巅峰的灵力轰然爆发!脚下黑曜石地面发出一声闷响,留下浅浅的脚印!他整个人如同扑食的猎豹,速度快得在空气中拉出一道残影!右手并指如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凝聚着淡黄色的土属性灵力,凶狠无比地直劈林风的面门!
裂石掌!
林家的招牌武技之一,势大力沉,开碑裂石!由凝气六重的林宏全力使出,威力惊人!他要一巴掌将林风这个废物彻底拍趴下,拍碎他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
掌风凌厉,瞬间即至!
看台上响起一片惊呼!所有人都仿佛看到了林风被一掌拍得骨断筋折、吐血倒飞的凄惨下场!
林风那双洞察万物的眼睛,在林宏启动的瞬间,便清晰地捕捉到了他全身灵力运转的轨迹、肌肉发力的方向、甚至因为轻敌和傲慢而导致重心微微前倾的细微破绽!
就是现在!
林风的身体,在掌风临体的刹那,动了!
没有后退,没有格挡!
他迎着那凌厉的掌刀,以左脚为轴,身体如同被风吹拂的柳絮,诡异地划出一个微小到极致、却又妙到毫巅的弧度!
呼!
林宏那志在必得的一掌,带着裂石开碑的劲风,几乎是擦着林风的鼻尖和胸前掠过!凌厉的掌风甚至割断了他额前几缕飘起的发丝!
毫厘之差!
而就在这掌力用老、招式用尽的瞬间,林风那一直斜指地面的锈剑,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动了!
没有灵力灌注的剑光,只有纯粹的速度和精准到令人发指的轨迹!
锈剑化作一道模糊的灰影,自下而上,沿着一个刁钻到极致的角度,如同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目标,直指林宏因全力出掌、胸前空门大开、灵力流转最为滞涩的那一处微小节点!
这一刺,凝聚了林风对基础剑术刺的极致推演,融合了他对身体力量的完美掌控,更是精准无比地刺向了林宏功法运转时,那一个连林宏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因急于求成而留下的细微破绽!
快!准!狠!超越了一切花哨,只剩下最纯粹的、致命的效率!
噗嗤!
一声轻响,如同利刃刺入败革。
锈迹斑斑的剑尖,精准无比地刺入了林宏胸前华贵锦袍的布料,点在了他胸口檀中穴下方半寸、一处极其隐晦的经络节点上!
林宏前冲的凶猛势头戛然而止!
他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化作极致的惊愕和难以置信!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全身力量被瞬间抽空的酸麻剧痛,如同电流般从那一点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呃!
他闷哼一声,凝聚在手掌上的淡黄色灵力如同风中残烛,噗地一声彻底溃散!前冲的惯性让他踉跄着向前扑倒,而那股源自体内的酸麻和剧痛,让他根本无法控制身体平衡!
噗通!
在无数道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林家年轻一辈第一人、凝气六重巅峰的林宏,以一个极其狼狈的狗啃泥姿势,重重地、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坚硬冰冷的黑曜石擂台上!
脸朝下!
整个演武场,死寂!
绝对的死寂!
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落针可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所有人都保持着前一秒的表情:看台上张大的嘴巴,瞪圆的眼睛,高举着准备喝彩的手臂……全都僵在了原地,如同被施展了定身术的滑稽木偶。
风,似乎也停止了流动。
只有擂台上,林宏那张俊朗的脸庞与冰冷黑曜石亲密接触发出的沉闷声响,还在空旷的演武场上回荡,格外刺耳。
林风缓缓收回了锈剑。
剑尖上,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血珠,正沿着锈迹缓缓滑落。他微微喘息着,脸色因为刚才瞬间爆发的动作而更加苍白,额角的汗水混合着灰尘滑落。
但他的身体,依旧站得笔直。那双眼睛,平静地扫过台下无数张惊骇、呆滞、如同见了鬼般的面孔,最终,落在了高台之上。
林震岳手中的茶杯,不知何时已经被他捏成了齑粉!滚烫的茶水混合着瓷粉,顺着他的指缝滴滴答答地落在桌案上,烫红了他的皮肤,他却浑然不觉!
他脸上的威严、愤怒、还有那一丝隐藏的得意,此刻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种见了鬼般的、扭曲的惊骇和难以置信!
他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宽大的锦袍因为剧烈的动作而簌簌抖动。筑基期修士的强大威压不受控制地轰然爆发,如同实质的山岳,狠狠压向整个演武场!
你……!
林震岳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暴怒而变了调,尖锐刺耳,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他死死盯着擂台上那个瘦削的身影,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刀子,仿佛要将林风生吞活剥!
你修为尽废!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伤得了宏儿!说!你用了什么邪术!!
巨大的咆哮声如同惊雷,在死寂的演武场上炸开,终于惊醒了那些被石化的人群。
啊——!
宏哥!
这……这不可能!
邪术!一定是邪术!
惊骇的尖叫、难以置信的呼喊、以及被林震岳引导的、指向邪术的惊恐质疑声,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整个演武场!所有人都被这颠覆认知的一幕吓坏了!
擂台中央,林宏艰难地抬起头,脸上沾满了灰尘和鼻血,混合着羞愤欲死的扭曲表情。他挣扎着想爬起来,但半边身体依旧酸麻无力,只能勉强撑起上半身,看向林风的目光,充满了怨毒、惊惧,还有一丝挥之不去的茫然——刚才那一剑,他根本没看清!甚至没感觉到灵力波动!自己怎么就倒了!
在无数道惊骇、恐惧、怨毒的目光聚焦下,林风缓缓抬起头,迎向林震岳那几乎要喷出实质火焰的暴怒目光。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气息依旧虚弱。
但他手中的锈剑,剑尖微微抬起,指向高台之上,那个代表着林家最高权力、此刻却对他爆发出滔天杀意的身影。
嘶哑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片刮过地面,清晰地穿透了所有的嘈杂和咆哮,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平静:
修为尽废……又如何
他微微一顿,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
杀你……
剑尖,仿佛穿越了空间,遥遥锁定林震岳的眉心。
……只需一剑。
轰——!
林震岳的理智,被这赤裸裸的、当着全族之面的挑衅彻底点燃!狂暴的杀意如同火山爆发,冲天而起!
孽畜!找死!
他再也顾不得什么长老身份,什么以大欺小的顾忌!林风展现出的诡异和那冰冷刺骨的威胁,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必须立刻扼杀!
筑基期修士的恐怖灵力轰然爆发!林震岳的身体瞬间消失在原地,如同瞬移般出现在擂台之上,速度快到台下众人只看到一道模糊的残影!一只覆盖着浓郁土黄色灵光、足以开山裂石的巨掌,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撕裂空气,朝着林风的天灵盖,狠狠拍落!
空气被挤压发出刺耳的爆鸣!掌风未至,那恐怖的威压已经将林风脚下的黑曜石地面压得寸寸龟裂!
避无可避!挡无可挡!筑基之怒,足以将任何凝气境修士瞬间碾为齑粉!
林风瞳孔骤缩!
绝对悟性与洞察万物瞬间运转到极致!林震岳那看似无可匹敌的一掌,在他眼中被疯狂拆解!力量凝聚的轨迹、灵力运转的节点、甚至因为暴怒而导致的细微灵力滞涩之处……无数信息洪流涌入脑海!
然而,巨大的境界鸿沟如同天堑!洞察破绽又如何身体的速度、力量,根本跟不上思维的运转!死亡的气息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就在那毁灭巨掌即将拍落、林风甚至能感受到头顶皮肤被凌厉掌风割裂的刺痛瞬间——
嗡!
一股微弱、却极其精纯、带着古老苍茫气息的暖流,毫无征兆地,从他右手食指上一枚毫不起眼的、布满铜绿的陈旧戒指中,悄然涌出!
那暖流瞬间流入他干涸的经脉,如同久旱逢甘霖,竟然让他枯竭的身体在刹那间爆发出远超极限的潜能!
同时,一个极其微弱、带着一丝诧异和浓浓疲惫的苍老意念,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咦这小子……有点意思……这身体里……藏得够深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