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里有一家客栈。
算账白痴的掌柜,每天算账晕头转向,不是多找钱就是少收钱。
味觉失灵的厨子,菜品味道千奇百怪,比如错把糖当盐,却意外吸引一群口味独特的江湖食客。
轻功卓绝的跑堂伙计,上菜用轻功飞来飞去,却经常因为控制不好力度将菜打翻。
1
漠名其妙
茫茫戈壁的荒芜之地,生长着零星的植被,时而驻足摆头观望、时而极速爬行的红尾沙蜥,肆意铺展的砾石与粗沙,狂风卷着滚烫的沙砾漫天飞舞,一座客栈静静矗立,如沙海孤舟。
紧闭的客栈大门,屹立着一块形状独特,纹理美观的戈壁石,漠名其妙四个大字刚劲有力,毫无赘余。
和客栈外不同,里面热闹非凡。
一位大汉,扛着刀踢门而入,脸上是一道从左眉到右眼下方狰狞的伤疤。
他把刀往桌子上一砸,右脚顺势踩在凳子上,拍打着身上沾染的尘土,嚣张又跋扈:这破地方,找的老子累死了!
可周围热闹依旧,压根没人注意他!
大汉正准备踢翻脚下的凳子,就见一挽着随云髻,鬓边自然散落着几缕碎发,头上也只是简单戴木簪的女子向他走来,浑身透露出自在与洒脱,还有几分飒爽英姿。
声音清脆爽朗:这位客官,吃点什么
旁边的客人迫不及待的先出声:三娘,再给我添一壶好酒!
孟三娘和那客人打趣了两句,回过头来看着不怀好意仿佛入定了的大汉,再次开口:客官,吃点什么
这一嗓子将大汉拉了回来,他看着眼前这貌美的女子,起了歹心。
只见大汉靠近三娘,手有些不安分,孟三娘并没有害怕,而是向前进了一步,右手轻轻搭在左肩的手上,脸上是和善的笑容,手却用劲向大汉扳折,语气温柔:这位客官,吃点什么
只听见诶诶诶诶~的声音,还有周围客人如炬的目光。
大汉揉着疼痛的手,仍然是那副傲慢挑衅的样子:两斤酱牛肉,一壶好酒!
孟三娘安抚了其他的客人便往后厨走,可那大汉却突然出声,意味深长:等一下,老板娘。
手里端着茶杯轻轻摇晃:在喝完这杯茶之前,把东西给送来,要是晚了,那这顿饭钱你就得给我免了!
好似听惯了这种无理的要求,三娘也不恼怒,要快是吧,孟三娘扯着脖子往后厨说完这句话,大汉周围的客人们默契般地端着饭菜移至角落。
三娘刚说完话,一阵疾风便掀起堂帘直奔大汉,挨得近的桌子凳子都挪了个位置,只见一个小伙右手端着酱牛肉,左手拎着酒壶,脚尖踮起,正好抵着大汉屁股下的凳子腿,身子往前,堪堪停住。
呼吸间,跑堂伙计稳住身子,将牛肉和酒稳稳放到桌上。
将被吓住的大汉连凳子带人一把拉到桌前,看了看他手里的茶杯,还剩下半杯茶水,至于另外半杯则洒到了他自己身上。
伙计长舒一口气:客官,请慢用!
那些逃离的客人们又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位子上,语气玩味:小山可以啊,功夫越来越厉害了,又快又稳当!,周围一片嬉笑声。
刀疤大汉就算再嚣张,也明白在这些人手里讨不着什么便宜,便不再挑衅,老老实实吃着东西。
酒是好酒,只是今天盐罐子和糖罐子换了个位置,这酱牛肉偏是甜口的,大汉吃了一口没忍住就吐了出来,脸色嫌弃:呸,什么玩意儿,做的比猪食还难吃!
周围安静得可怕,客人们齐刷刷看着向他,角落里几个身材魁梧,胳膊都比他腿粗的客人拍桌而起。
一个长相乖巧,梳着单螺髻,袖子挽到胳膊,腰上系着围裙,手持锅铲的女子掀开堂帘,神色严肃。
常灵快步走到大汉面前,用锅铲指着他:是你说的比猪食难吃,那些魁梧大汉也走到了她的身后,活脱脱像一群护卫。
刀疤大汉在他们面前犹如一只瘦弱的小鸡仔,只能连连道歉,马不停蹄的结账走人。
三娘胡乱拨着算盘:酱牛肉一斤五百文,酒一壶三百文…,沉默一瞬后,手上比着三的手势:一共三贯钱!
刀疤大汉敢怒不敢言,只能自认倒霉交了三贯钱就逃离而去。
小山和常灵双手叠搭在柜台上,眼里都是求知的欲望,乖巧又可爱:三娘,你今天怎么还多收钱了,平时都是少收或者多找的,旁边的客人们也纷纷竖起耳朵!
孟三娘一手撑着下巴,一手颠着手里的三贯钱,故作深沉:谁知道呢,这多出来的就当请大家吃酒了!,总不能亲口说自己算错了吧。
客栈里欢声笑语!
2
官民合作
客栈能在这资源匮乏,危机四伏的戈壁中生存下来,除了掌柜几人自身实力不俗,就是背靠着府衙这棵大树。
作为戈壁中唯一的落脚客栈,出城进城,什么三道九流都会在此歇脚休整,难免有逃犯混入其中。
狂风大作,黄沙满天,一柱香后小山从官府拿着画像,带着一群人风尘仆仆地回了客栈。
柜台的孟三娘看着手里的画像,再看看刚进来的这群人。
她招手让小山和常灵靠过来,三个人一起看着逃犯的画像,嘴里嘀嘀咕咕,又一起抬头看着刚进来的这群人。
没错吧
小山一阵风似的跑到人群中,都快和人家贴脸了,又一阵风似的回来。
三娘和常灵双双闭眼抬手扶额,动作出奇一致!
没错!诶诶诶诶~
一把揪住小山的耳朵,孟三娘连忙道歉:抱歉抱歉,孩子没见过像各位这种气度不凡的贵客,有些好奇,望各位见谅!
城门已关,而且客栈里面还有些住宿的客人,只能等到明天一早再去报官。
刚好戈壁的天气恶劣,看不清路况,强行出行怕是凶多吉少,偷天耗子一行人选择待在客栈里。
惯犯不会因为不熟悉环境就不作案。
三娘跟着屋外的一个人影从房门走到窗户边,见他熟练用食指戳窗户纸,可使了劲儿也没能破出一个洞。
这窗户上的云母纸除了大力之外,得使用巧劲儿才能弄破,三娘只能助力一把,从里面用指甲掐比较薄的地方。
黑衣人明明戳的是正中间的位置,拿开手后,再一看边上有了个小洞,竟也没觉得奇怪,往里就伸进了一根管子。
黑衣人使劲往里吹气,两个腮帮子鼓鼓的,吹不动,就干脆透过小洞往里看,乌漆麻黑,再吹,还是吹不动,就这么反复几次不放弃也不觉得奇怪。
三娘没心思逗他玩了,等他吹的时候没再堵住管口,而是捂住口鼻,将枕头伪装成人,躲到屏风后面。
黑衣人撬开了门栓,进了三娘的屋子,还因为太黑撞到了地上的箱子,哼哼了两声。
翻箱倒柜,将衣服甩得满地都是,他一边甩,三娘在后面一边接,好不容易打开一个锁得里三层外三层的箱子,可除了一些信件之外,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气得他捶胸顿足。
三娘看着他往床榻走去,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
黑衣人掀开被子,发现了床上是假人,只觉身后凉飕飕的,一个转身,一张脸贴近他!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鬼啊!
找什么呢
被吓晕了的黑衣人无法回答三娘了。
孟三娘看着眼前被吓晕了的偷天耗子,踹了他两脚,胆小成这样,还偷天耗子!
楼下传来打斗的响动,三娘拖着人就下楼了,一路上这人被柜子,门框等撞得乱七八糟。
又一个躺地上一脸耗子样的黑衣人,看着损坏的桌椅板凳,孟三娘看着二人,语气听不出喜乐:解释一下吧。
常灵迅速站到三娘身后,只留小山一个人站在对面。
牧山绘声绘色讲述着自己如何驯服黑衣人的英雄事迹,只见三娘慢吞吞走向柜台并掏出了一个本子。
牧山,打斗损坏三条凳子,两张桌子,两套茶具,共计550文。
加上之前欠的一共是…
常灵瞅了一眼三娘的本子,脱口而出:一共是1095贯钱!
还同情地拍了拍石化的小山肩膀,试图安慰他:没事的,小山,大概只需要50年,你就能还清了!
楼下的声响吵醒了几个客人,全都探出头:三娘,发生什么事儿了
孟三娘轻轻敲打了一下牧山,哭声骤停。
没事儿,店里闹耗子呢,现在解决了,几位快回去睡觉吧!
天一亮,小山就前往府衙。
捕头程肃看着昏迷不醒的盗贼二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伸手试了试鼻息。
笑着看着三娘:三娘,以后能不能下手轻点
可他不知道孟三娘压根就没动手。
一瓢冷水泼去,两人转醒,瑟瑟发抖,原来所谓的偷天耗子实际是两个人,偷天负责探路望风,耗子负责动手,作案白余起,每次都能逃脱,他们盗窃的钱财都藏在一个叫黑风寨的地方,是一个盗贼窝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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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从昨晚看来,一个胆小如鼠,一个长相如鼠,压根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厉害。
同行的几人发现二人不在房中,也询问过三娘,以有事提前走了敷衍过去,反正大家也是半路搭子,根本不熟好吧。
偷天耗子留下的包裹自然成了客栈的所有物,只不过没几个钱财。
3
和亲公主
沙澜国,地处沙漠的中心,四周被无尽的黄沙环绕,炽热的阳光,使得这片土地酷热难耐。
王帐内,九公主弥月托着腮蹲在帐角,看着她父王的左膀右臂们为自己的终身大事争得面红耳赤。
丞相指着羊皮地图,手指在地图上滑动,语气激动:云栖国常年驻守北境的沧溟王,手握八万铁骑,若联姻成功,咱们的商队就能直达极北港口!
大将军阿塔那嗤笑一声,手握紧悬挂腰间的弯刀,上前一步:荒谬,那沧溟王年过四旬,都能当小九的爹了,且上次使臣回来说,他吃肉都不用刀切,直接用牙撕!
……
王上闭着眼睛,揉着太阳穴,这七嘴八舌的大臣吵得他头疼:够了!
大祭司,你怎么看
被铜炉内燃烧的龙脑香熏得昏昏欲睡的大祭司,戴着面具,手持权杖,伴着身上银饰叮当作响的悦耳声走到王上面前:王上,沙澜国勇士如云,阿塔那将军麾下铁骑踏过之处,黄沙都要为之臣服。
年轻的战士们在角斗场的英姿,连沙漠烈日都要黯淡三分。
咱们的儿郎们,个个都能撑起沙澜国的脊梁。
她看向弥月,目光温柔又坚定:九公主生性洒脱,若为了所谓的盟约将她束缚,岂不是折损了沙漠女儿的风采
有这些英勇儿郎守护,沙澜国何须靠联姻来稳固倒不如让九公主随心而行……
纵使牧山轻功出神入化,也得老老实实清理门框上的沙尘。
不料一阵马蹄声响起,尘土飞扬,前一秒干净的门框此刻又是布满尘土。
牧山气不打一处来,将鸡毛掸子扔到地上,满腔怨气:谁啊,这么不长眼睛
轻功越下,见两匹马刹在门口,左边下来一个戴着面巾的姑娘,一身红衣,明媚又张扬,右边下来一位裹得严严实实的公子,却不失贵气。
看起来都是不差钱的主儿。
异口同声的两道声音:小二,一间上房!
牧山屁颠屁颠迎上去:两位,里面请!
谁料这二人偏偏要争个先后,居然在门口拉扯起来。
本…姑娘先来的,理应我先进!
男子嗤笑,晃着腰间的牌子:你知道本…公子是谁吗
红衣女压根不吃这套:我管你是谁!我出双倍银子
……
看着气氛剑拔弩张,小山小声嘟囔着:这门这么大,一起进不就得了
收获两记白眼。
大堂内,两人相邻而坐。
周围的客人们都在讨论着现下的一件大事,沙澜国九公主弥月即将前往云栖国和亲。
买皮毛的商贩滔滔不绝:听说沙澜国九公主逃婚了,就是因为要和北境的沧溟王成亲,指定是嫌弃沧溟王年纪太大了!
一旁的马贼灌口烈酒,刀鞘重重砸到桌子上:藩王算什么,云栖国的三皇子那才叫青年才俊,去年他带领船队路过青阳关,那追捧的女子追着跑了三条街!
角落里的书生将玉骨扇往另一只手里一收:诸位莫要瞎猜,我家表叔在礼部当差,说是五皇子,写了三百首情诗,用金丝绣在锦帕上,送去求亲了!
柜台的三娘嘴角扬起轻微的弧度,看着包得严严实实的五皇子萧砚,正歪着身子听着旁边人聊天。
小山,给那位包成粽子的客人送一盘野菜团子。
牧山心里想着掌柜的真抠门,那位公子在客栈花了不少钱,就送一道野菜团子!
弥月听着这些无稽之谈,忍不住笑出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楼梯上一抹绯色,还有笑声混在风里:你们猜的,可都不对!
粽…客官,这是本店友情赠送的。
小山以为这客人瞧不上这野菜丸子,可能还会嘲讽两句,没成想,萧砚端着菜丸子就往书生走去。
兄台,你说五皇子写情书这事儿是真的吗
书生看着眼前的野菜丸子,心里想着这人真抠门,不过看在这人给自己夹菜的份儿上,还是和他唠两句。
当然了,我表叔可是礼部的,保真!
野菜丸子都见底了,书生愣是没吃上一个!
三娘端着饭菜敲响了弥月的房间,得到准许后进门就看见弥月托着腮坐着发呆。
姑娘,我看你都没怎么吃东西。
没心情,吃不下!
孟三娘看着无精打采的弥月,故意说道:那我给你讲讲云栖国和沙澜国的和亲之事
弥月一听,瞬间来了兴趣,想要知道关于各个皇子们的脾性。
如今适婚的皇子只有三人,三皇子,五皇子和七皇子。
三皇子萧逸是这三人中最受宠的一位,要不是母族权势太过强大,恐怕如今的太子就是这位了,但是为人太过奢靡嚣张。
七皇子萧尘,虽不像三皇子那般背景强大,但是也不容小觑,他母亲是镇西大将军的妹妹,手握十万大军,可是这人没有主见,全凭母亲做主,还十分花心,虽未有正室,却已经有五房小妾了!
三娘说到这里,还伸手比划一下,然后慢吞吞倒茶喝。
那五皇子呢
五皇子萧砚嘛,都说他玩世不恭,游手好闲,俗人一个。
可是谁又知道,在那吃人的皇宫里,没有强大的背景,贸然崭露头角只会死的更快罢了!而且能带领船队,也不是一无是处!
所以传言是假的
也不全是,就说那三条街的姑娘,五皇子确实长相出众,而且那三百首诗,像是他会干出来的事儿,但绝对不会是情诗!
而且,他有个极好极好的母亲!
还有,沧溟王不会再娶妻了,他对他的亡妻忠贞不二!
三娘说完,就走了,用不大不小刚刚好弥月能听见的声音:如果我是九公主,才不会跳进这吃人的皇宫!
又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着:可是,身为公主,必须要肩负起自己的责任!
戈壁里飞出一只信鸽,朝着皇城的方向。
弥月在这里待了三日,已经和孟三娘等亲如姐妹。
弥月拉着三娘的胳膊,行状亲昵:孟姐姐,你怎么知道那么多五皇子的趣事儿啊
三娘思绪被拉远,回想起刚有她大腿高的小屁孩,还有那如同母亲般的云妃娘娘。
以前,在皇城住过一段日子。
4
离开
孟姐姐,这几日谢谢你给我说了这么多,我要走了。弥月语气低落,依依不舍。
三娘摸着她的头,像是对着曾经的自己:再见,小九!
看着弥月神情恹恹的样子,三娘悄悄对她说:要是觉得无聊,便带上那位裹得像粽子的公子吧,他和你同路!
孟三娘去了后厨,拿了些野菜团子,让小山送去给五皇子。
三娘三娘,和亲的使团来了,赚大发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小山描述着外面有好多好多人,肯定能够大赚一笔!
不会进来的!而且,天字房的客人也要走了!三娘透过窗户看向外面,仿佛已经看见来迎接的大臣。
和亲使团果真没有在此停留,天字房的客人也结账走人,好学的常灵和牧山靠在柜台托着腮:三娘,你怎么知道的
三娘微微一笑,故作神秘:猜的!
5
常灵的后援团
继做出甜口酱牛肉后,常灵又做出了酸味糖醋鲤鱼,咸的糯米团子。
十几个个凶神恶煞的汉子,身着粗布麻衣,腰间别着明晃晃的大刀,气势汹汹地闯进了客栈。
他们身上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气,客栈里原本就不多的客人,直接空无一人。
三娘神色一凛,快步上前,眼神警惕,但是还是先礼后兵:各位客人,吃饭还是住店
为首的大汉瞪着眼睛,扫视了一圈客栈,粗声粗气地问道:哪个是厨子
常灵怯生生地从堂帘后面说道:我……我是厨子。
大汉一听,猛地向前几步,一把抓住常灵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常灵忍不住哼出声。
孟三娘和牧山脸色骤变,正要出手,却见大汉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黄牙,十分激动:可算找到你了!
客栈三人皆是一愣,满脸疑惑,牧山因为突然停手,因为惯性,直接一个紧急刹车和大汉面面相觑,差点亲上,而常灵的锅铲也准确无误盖到大汉头上。
大汉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实不相瞒,前些日子俺们路过贵店,尝了姑娘做的菜,那味道……简直让俺们兄弟几个魂牵梦绕!这么多年,俺们走南闯北,吃过无数美味佳肴,却从未尝过如此……如此特别的味道!
说着,大汉招呼身后的兄弟们坐下,大声说道:今儿个,俺们就是专程来吃姑娘做的菜的!不管多少银子,俺们都给!
常灵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群人,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被人嫌弃的黑暗料理,竟会有人视若珍宝。
兴奋地跑回厨房,一道道黑暗料理被端上了桌。
汉子们两眼放光,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脸上满是陶醉的神情。
三娘看着这一幕,从未想过,那些奇奇怪怪的料理,竟会在这茫茫戈壁中,遇到真正懂得欣赏的人。
而常灵,眼中闪烁着喜悦的泪花,应该是想到了有人欣赏她的与众不同!
常灵抹着眼泪:终于卖出去了!
结账的时候这群人还感谢掌柜的给他们免了一百文。
旁边两道热切的目光,三娘只能以微笑掩饰尴尬。
6
远方来信
好不容易休息,窗户边咕咕咕的鸽子声将孟三娘吵得在床上翻来覆去,索性就起来,将两只鸽子逮住送去后厨。
撂下一句:中午加道鸽子汤!
便气冲冲走了,又气冲冲回来把鸽子腿上绑的信件取下来。
三娘,鸽子汤还喝吗
喝!
孟三娘打开信件,还是熟悉的新春嘉福,万事顺意,没有署名,可三娘知道是谁。
这次还多夹了张小字条:阿姐,犹记围炉守岁,恍如昨日,今圣恩眷顾,赐婚在即,多年未见,千言万语,盼阿姐归。砚
另一封是弥月写的:孟姐姐,除夕一过,没几日便要成亲了,心中忐忑,身边无人可述心事,很想你,可我终究不似以前那般自由,不知可否来皇城参加我的嘉礼。
还有,我选了五皇子萧砚当夫婿,不知你是否记得,他就是当时和我一同进客栈的那位,一路走来,他还算有趣,人也不错,脸蛋更是不错,反正都是嫁,总得找一个看的过去的。
孟姐姐,你一定要来啊,我在这里一个亲人都没有。
三娘看前一封信的时候就猜到了,这二人必是一对欢喜冤家,这么些年没回去,这一次不能推脱了。
三娘将信放入箱子里。
中午饭桌上,喝完暖胃的鸽子汤,三娘给二人不少的钱,并嘱咐到:吃完了,就收拾收拾回家吧!
那二人仿佛被雷劈了,怔在原地。
三娘,你要辞退我们吗
三娘看着这俩可怜兮兮的孩子,一人赏了个爆栗:想的美,你走了,我这店里就没人做饭,怎么留住那些客人
说着就转个方向:还有你,别忘记了你还欠我多少钱,没还清不准走!
这话一说,两人心都放到了肚子里,小山嘟囔着:给这么多钱,我还以为……
今天除夕了,你们要回去给长辈拜年的,还有,多领几个大红包!
我呢,今年有事儿要去皇城一趟,所以得歇业几天,等我回来再联系你们。
常灵嘴里塞着大包子:那三娘,给我们带珍酥斋的糕点!
没问题!
7
重逢
孟三娘站在皇城门口,手不停抚摸着一直陪着自己的马儿越云,那些久远的记忆越来越清晰。
各色各样的人群,络绎不绝的叫卖声,还有城门口排大长队的盘查队伍,无一不显示这皇城的热闹。
三娘顺利通过盘查,牵着马儿进了城,找了个茶棚歇脚,耳边无不是讨论五皇子和弥月公主的明日的婚事。
听着大家说他二人在大街上斗嘴的趣事儿,三娘也忍不住嘴角上扬。
城楼上一位男子身着月白葛布长衫,衣襟袖口仅用靛蓝丝线绣着窄窄一道卷云纹,布料因反复浆洗泛着柔和的光泽。
长发随意挽成髻,仅用一截乌木簪松松别住,腰间悬着的白玉佩穗子随风轻晃。
负手而立,眼神始终跟随着三娘,直到消失在道路尽头。
三娘靠在拐角的墙上,小手轻拍着自己胸口,从进城她就知道有人在盯着自己,总是逃不过这旧人相见啊。
马儿朝着三娘嗤了几口气。
孟三娘将马儿寄放在客栈,便独自一人去了皇宫,当然是偷摸进去。
一路上听这些嬷嬷宫女说话,知道了弥月的位置,一路躲过侍卫巡逻,来到了长乐宫,轻手轻脚翻窗而入。
只见弥月自己一个人在那屏风后面试穿婚服,三娘走近一看,系得乱七八糟的,没忍住笑出了声儿。
谁,鞭子也落了下来。
孟三娘用手扯住鞭子:怎么,这么快小九就把我忘了,真是伤心啊!,还做着抹眼泪的假动作。
弥月一听,就给了三娘一个熊抱:孟姐姐,我想死你了!
怎么不让宫人帮你穿,手上动作没停,帮弥月穿好了繁琐的婚服。
儿弥月盯着三娘,好奇这脸和之前不一样了,却又能看出客栈掌柜的面貌。
看着弥月好奇的样子,三娘无奈一笑:江湖人,总得有点吃饭的本领!
弥月也不过问三娘是如何进来皇宫的,两个人亲昵了好久好久,才依依不舍放三娘离开。
摸了摸弥月的头,三娘照样翻窗而出,走的时候告诉了弥月,会去参加她的嘉礼。
三娘走后,弥月发现自己梳妆台上多了个玉坠子,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出了皇宫,三娘骑着马儿就直奔五皇子府,大红灯笼,红绸交错,一片喜气。
抬手叩响了这住了十几年的府邸大门,来了个眼神的小厮,三娘只能说找府里的管家。
没多久,陈伯就来了,看见三娘,激动不已,眼含泪花:殿下,您回来了!
便吩咐小厮去把库房将五殿下请过来,三娘立即阻止,想给五皇子一个惊喜。
三娘跟着陈伯来到祠堂,独自进入,给云妃上了炷香,出来眼睛微红,便向厨房走去。
做了些好吃的,还有小五最爱的菜团子,看着旁边欲言又止的嬷嬷,拉着她的手:嬷嬷,我不会突然消失的,你去将小五喊来吃饭,别告诉他我回来了!
嬷嬷一步三回头。
三娘躲在内门背后,准备吓小五。
听见有说话的声音。
菜团子!来,你也尝一个
怎么回事儿,三娘心里想着这小五怎么还学会自言自语了。
萧砚正说着:你还别说,这团子和我阿姐做的一个味儿!,三娘就从门背后蹦出来:嘿,小屁孩儿~
紧急刹车,身子前后晃了晃,站定:唉(语气拉长),你怎么也在
萧砚一边吐槽三娘这么些年都没回家,一边又很高兴阿姐回来了。
三个人围着饭桌,只有萧砚自己说话,三娘低头想着如何逃离这尴尬的地方,手上用了劲儿拧了萧砚的腰。
萧砚立马想起了眼前这两位,曾经可是议过亲的。
两个人挤眉弄眼的,旁边的沈辞识时务说着告辞,可让三娘送一送他。
府邸大门口,两人就那么站着,三娘实在忍不住,扬扬手:那啥,慢走不送!,然后就转身往回走。
一声阿黎让三娘定在原地。
沈辞声音温润如玉:我还没来得及说一声,能再见到你,真好!
听见脚步声走远后,三娘回头一看,这人就住在五皇子斜对面。
将偷听的萧砚逮过来,指着外面的房子:怎么回事儿,他怎么住你对面
这房子他五年前就买下来了,但是昨天才搬进来的,阿姐,你们俩…
小孩子家家,别乱说话!
我不小了,明天就成亲了!
8
大婚
繁琐的皇家礼仪结束,迎亲仪仗穿过层层宫门,唢呐声骤然拔高,一路敲锣打鼓,沿途发放喜钱,马背上的萧砚意气风发。
花轿行至府邸正门,府门大开,一路铺满红毯,道路两边鲜花铺就花路,直通悬着百盏琉璃灯的喜堂。
轿帘轻启,弥月凤冠上垂落的珍珠流苏簌簌轻响,腰间的玉坠子与萧砚腰间玉佩相撞,叮咚作响,若仔细一看,便能发现二者出自同一块玉石。
二人拜过堂后,新娘送至卧房,新郎宴请宾客。
屋内红烛闪烁,丫鬟推门而入,给弥月送去吃食:皇子妃娘娘,殿下让奴婢送点吃食过来。
屋外欢声笑语,觥筹交错,只不过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喜宴鎏金酒盏相撞声里,三皇子萧逸斜倚朱漆柱,带着他那些志同道合的好友,折扇轻点:五弟这场大婚,倒像强娶了商户女充门面。
满座宾客呼吸一滞,萧砚正要上前,便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
三皇弟这话,该去宗正寺抄十遍《宗室训》。
只见三娘款步而入,腰间玉佩撞碎满室尴尬,语气平常,却难掩上位者威压。
原本就起身的沈辞带头行拱手礼:参见长公主殿下!,一众官员跟随。
去年秋猎,是谁坠马时抓着猎户女儿的裙裾不放如今倒有闲心编排他人姻缘她指尖拂过案上冷掉的燕窝粥,忽然舀起一勺递到三皇子唇边,若实在嘴闲,不如帮皇姐尝尝这羹汤
三皇子涨红着脸后退半步,被打的记忆历历在目,撞翻的酒盏在青砖洇开暗红,倒像给这场闹剧添了个血色句点。
长公主回眸对萧砚浅笑,凤目流转间,沈辞竟觉得比檐下红灯笼更加灼人:新婚吉时莫误,阿姐替你守着这些碎嘴的苍蝇。
三娘今晚注定无眠,五年前突然失踪之后,便成了皇宫里不能提起的禁忌,没有人知道五年前的那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皇帝没有废除公主,却也不准提起。
看着面前的皇上,三娘痛恨他的同时也敬爱着他,作为皇帝的第一个孩子,还没出生就备受宠爱,可是最是无情帝王家,女子一生的命运都作不得主,这便是那晚三娘以全部军功和兵权换取自由自此消失的缘由。
9
江湖再见
皇城诸事结束后,三娘从珍酥斋带了糕点,便独自一人骑马长扬而去,城墙上就如同她来时那般,负手而立,默默送别。
三年过去,好像没什么不同,但是有些东西又悄然发生变化,客栈里还是三个人,爱做黑暗料理的常灵,刹不住车摔碗的牧山,算糊涂账的三娘,不同的是隔一段时间飞来的信鸽再也没被炖过汤。
咚咚咚客栈响起了叩门的声响。
牧山打着哈欠,语气困倦:谁啊,大清早的
眼前的这位公子,看起来穿着普通,但是却自带气质,让人难以忽视。
请问,这里招工吗
这话让牧山多了几分警惕,心想难不成是来抢饭碗的,就绕着圈打量起眼前之人。
不招,找下一家吧!说完人就往客栈里走。
男子也不走,进了客栈,点了壶茶水,就往那儿一坐。
三娘下楼就看见两个人头在楼梯边的柱子后面嘀嘀咕咕。
还不去招呼客人,在这鬼鬼祟祟干嘛呢
三娘,大清早的就来了个奇怪的人,问我是不是招工,我拒绝了,那人就点了壶茶水,坐那儿好久了。
三娘看向二人所指的方向,正正好撞上了那眼神,看向朝着自己走来的男子,莞尔一笑。
酒三百文,酱牛肉五百文,花生五十文,一共八百五十文。
常客看着这眼生的账房先生,都来两次了,还是不怎么习惯这生硬的语气。
啪!一记耳刮子轻轻擦过沈辞的头皮。
都给你说过多少次了,微笑服务,还有,别老那么严格,适当给客人抹点零头啥的!
三娘看着沈辞那含情脉脉的眼神,都不忍心说他了。
啪!碗碎的声音。
诶,你这店小二,怎么回事儿啊!
掌柜的,这菜怎么是苦的
三娘无奈扶额,快速整理好情绪,便笑脸迎上去。
对不住对不住,这顿给您免了,再重新上一份。
这是常大厨新研究的菜色,免费试吃,免费试吃!
……
最后一波歇脚的客人和三娘寒暄了一会儿便也离开了,只剩下风中传来的江湖路远,各自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