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雨道观齐聚首
暴雨如天河倒倾,狠狠砸在岭南的莽莽群山之间。豆大的雨点砸在泥泞的山道上,溅起浑浊的水花,转瞬又被更大的水流吞没。雨幕厚重得几乎化不开,将远近的山林都涂抹成一片混沌的灰。
在这暴雨夜,有一道人影正在奋力奔行,全然不顾路途的泥泞。在他的怀里,藏着一封密信,信上字迹潦草却力透纸背:凶手浮出水面,速来!两年前那桩惨案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十六具尸体铺满地面,死状凄惨,仿若厉鬼勾魂。他压下心头的不适,继续向前奔走。突然,他放慢了脚步,抹了一把顺着眉骨淌下的雨水,抬头望向那两扇在风雨飘摇中吱呀作响的朱漆山门。门楣上,玄清观三个原本应是金漆的大字早已黯淡剥落,透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破败与阴森。风穿过门缝,带出里面一丝若有似无、却被雨水稀释得近乎错觉的陈旧气息——铁锈混合着腐败的甜腻,那是早已渗入梁木砖缝的干涸血腥。
他推开门,潮湿阴冷的空气裹着陈年香灰和霉味扑面而来,那丝血腥味反倒更真切了些。道观正殿里,一团昏黄摇曳的火光勉强撕开殿内的浓重阴影。火堆旁,几个人影围着那点可怜的热源,低语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响,更添几分空旷的寂寥。
迎面走来一个道士打扮的年轻人,率先开了口:这位少侠也是来避雨的他微微一怔,赶忙开口:这位道长,小生途经此地,偏逢暴雨,想借贵宝地避避雨,多有叨扰。那道士审视了一番来人,道:哪里哪里,快些进来吧。言罢,侧身让开。来人颔首,踏进了这玄清观。
道观内已聚了几人:一个身着半旧绸衫的书生,正慢条斯理地用一方素白手帕擦拭溅上泥点的衣角,神态倨傲,对周遭透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一个货郎打扮的中年男人显得焦躁不安,守着身旁沉重的货担,目光在殿外瓢泼的雨幕与殿内诸人之间来回逡巡;离火堆稍远的角落,坐着一位身材高挑的劲装女子,背脊挺直如松,一个沉甸甸的蓝布包袱紧贴身侧。她目光锐利如鹰,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进入者。来人与她的视线短暂相接,旋即不动声色地移开,刚寻了个靠柱子的干燥角落坐下,殿门哐当一声再次被风雨撞开。
一个穿着油亮绸衫、笑容可掬的胖子裹挟着风雨挤了进来。哎呀呀,这鬼天气!叨扰叨扰!他夸张地抖落着满身雨水,熟络地拱手作揖,自来熟地挨着货郎坐下。那圆滑的目光却似有若无地黏在劲装女子紧护的包袱上,笑容底下藏着不易察觉的算计。老哥跑哪路的营生这雨下的,怕是要误不少脚程吧他对着货郎搭话,眼角的余光却牢牢锁定了角落的目标。
几乎前后脚,两道身影挟着凛冽的寒气闯入殿内。是两名佩剑女子。当先一人柳眉杏眼,英气逼人,目光如电般扫过殿内众人,手始终按在腰间剑柄上。她身后的同伴神色沉稳些,眼神同样锐利警觉。
借贵宝地避雨,打扰了。为首女子的声音清越干脆,带着江湖儿女的利落。
年轻道士默默点头应允。殿内一时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哔剥声与殿外滂沱的雨声,沉甸甸的空气里仿佛绷紧了一根无形的弦。
殿内一时陷入沉寂,只余下衣料摩擦的窸窣、火堆的噼啪与殿外连绵的雨声。众人各自低头整理湿衣行囊,或是望着火苗出神,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陌生人共处一室的微妙尴尬与警惕。
最终,是那胖子搓着手,哈着热气打破了沉默:这雨下得,阎王爷收人都嫌路滑!鄙人陆千,走江湖混口饭吃,做点南北货的小买卖。这雨浇得透心凉,诸位也莫干坐着,报个名号,权当驱驱寒、解解闷他那溜圆的眼睛在众人脸上殷勤地打着转。
那书生正用折扇小心地挡开火堆溅起的火星,闻言抬了抬眼皮,带着几分疏离的矜持:不才萧静轩,上京应试,路遇大雨,幸得此地暂避。语气平淡,透着一股读书人的清高。
货郎胡良连忙接口,声音带着点局促,下意识地抹了把额上并不存在的汗珠:小、小的胡良,就是个走街串巷的货郎,贩些针头线脑。这雨下得,怕是明日又走不成了……他愁苦地望了眼殿外。
角落的高挑女子目光如电,在陆千身上停留一瞬,按紧了身侧的包袱,只冷冷吐出几个字:赵倾城。投亲。便再无他言。
众人的目光自然投向最后的三人。那英气的佩剑女子利落地一抱拳:夕山派黎青儿。她侧身示意同伴,这是我师妹王可欣。此番我与师妹结伴游历,准备去赴那四年一度的少年英雄会。王可欣沉稳地向众人微微颔首,目光沉静地扫视了一圈。
最后,那名靠在柱子旁的男子也起身,抱拳道:在下张问天,岭南访友。
陆千是个不让话落地的,张问天话音未落,他已凑近一步,满脸堆笑,熟稔地拍着对方臂膀:看张老弟这身板精气神,是练家子吧这年头,没点功夫傍身可不敢到处闯荡啊!语气热络,带着江湖人特有的试探。
张问天略显生涩地一笑:陆兄过誉了,不过会点粗浅功夫,防身而已。
一圈招呼打过,殿内气氛仿佛被陆千的热络搅动得活泛了几分。他便顺势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讲起这些年走江湖的奇闻轶事。在这孤寂的暴雨之夜,众人倒也乐得有个声响驱散寒意与不安,暂且听着他的故事,心思却各自在昏黄的火光与殿外的雨声中沉浮。
二、夜话玄清客藏锋
诸位。一道温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老道士清虚自后殿步出,只见这位道长身形枯槁,像一株被风霜侵蚀殆尽的古木。那件洗得发白的道袍松松垮垮地挂在嶙峋的骨架上,随着他蹒跚的脚步,袍角无力地拖曳过积尘的地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贫道清虚,于此观修行,此乃小徒李莫。他指向先前门边的年轻道士。众人纷纷抱拳致意叨扰了。
荒山野观,风雨留客,亦是缘分。清虚微微稽首,声如古井无波,李莫,去取后厨粗茶和干粮,予诸位施主充饥驱寒。李莫应声,身影没入后殿幽暗的甬道。
清虚行至火堆旁,枯枝轻拨炭火,噼啪一声,火星爆裂,猩红的光瞬间映深了他脸上的沟壑。这雨,一时难歇。诸位权且安坐,歇脚便是。
胡良搓着手凑近,脸上堆起市侩的笑:道长慈悲!这鬼天气,若非贵宝地,我等可就遭殃喽!他顺势将货担拽近,眼风却黏在赵倾城那边,这位……女侠,包袱看着挺沉,装的啥好东西荒山野岭的,可得当心!试探中透着贪婪。
赵倾城冷冷一瞥,将怀中包袱箍得更紧,身形微侧,如护崽的母豹:不劳费心。声音淬着寒冰。
萧静轩一声轻嗤,素白绢帕掩住口鼻,似要拂去无形浊气:粗鄙。身外之物,也值得如此他微扬下颌,对清虚道,道长,贵观虽简,倒算清净。不知可有洁净厢房这烟火气,他意有所指地扫过胡良,还有……某些人的俗气,熏得人头疼。
陆千笑呵呵打圆场,胖硕身躯横插在胡萧二人之间:哎哟,书生老爷莫怪!跑江湖讨饭吃的,都这路数!女侠谨慎些也是常情嘛!这世道,嘿嘿,人心隔肚皮哟!他圆滑的目光再次掠过赵倾城的包袱,笑容不减,道长,您说是吧这玄清观瞧着古旧,想必也有些来历
清虚道长眼皮微抬,拨火的手顿了顿,声音沉了几分:是有些年头了。也曾香火鼎盛,奈何……天有不测。语中透着深沉的疲惫与隐痛,目光似穿透殿中破败,看见了满地横陈的尸骸、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他强抑悲愤,指尖因用力而泛白,面上却依旧古井无波。
王可欣一直沉默观察,此刻开口,声音清脆:道长似有难言之隐探究的目光落在他瞬间绷紧又放松的指节上。黎青儿轻扯师妹衣袖,示意莫问。
清虚未及作答,李莫已端着粗陶茶盘转回,上置几个缺口茶碗。他垂眸奉茶,递与张问天时,两人目光极短一触。张问天微颔接过。李莫旋即退至清虚身后阴影中,如沉默石像,眼帘低垂,却将殿内诸人的细微神色尽收眼底。众人低头啜饮,吃下干粮,闲话片刻。
清虚端起茶碗,轻吹浮沫,掩去眼底寒芒:雨势未歇,夜深了。贫道让李莫引诸位去偏房暂歇,简陋之处,委屈了。众人心思各异,随李莫起身,鱼贯没入道观深处更幽暗的回廊。脚步声在空寂殿宇间回响,廊外风雨凄厉如鬼哭。
张问天缀在最后,目光扫过前方——陆千因兴奋微亮的后颈,赵倾城始终紧绷的后背,王可欣警惕按在剑柄上的手。黑暗中,他仿佛听见无数无形之弦正绷紧,发出濒临断裂的呻吟。
风暴,已在无声处酿成。
三、暗夜惊变起纷争
偏房狭窄冰冷,浓重的霉味在黑暗中弥漫。张问天隐没于这片浓稠的漆黑,背靠冰冷的土墙,耳力催至极限,捕捉着道观深处每一丝异响。窗外暴雨如注,冲刷瓦片庭院的哗哗声之下,是更深沉的死寂。西偏房传来胡良与萧静轩压抑恐惧的絮语,又迅速沉寂。王可欣、黎青儿的房间无声无息,赵倾城那边也静得过分,就连最会说话的陆千也没了声响。时间在黑暗中凝固,沉重如铅。张问天指腹摩挲着一枚冰冷的铜钱,其上细微刻痕灼烧着他的神经,无数画面在脑海中翻腾、碰撞……
不知过了多久,一炷香一个时辰
笃…笃笃…
极其轻微、带着犹豫的敲门声,骤然刺破东厢的死寂。声音来自庭院对面——赵倾城的房门!
来了!
张问天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如满月强弓。黑暗中,他锐利的目光仿佛穿透土墙雨幕,死死锁定对面。
赵姑娘赵姑娘一个刻意压低、假作关切的黏腻声音响起,是陆千!这鬼地方阴森得紧,老陆我心里直发毛,睡不着啊。姑娘你一个女儿家,怕不怕要不…开开门,咱俩说说话也好壮壮胆声音里满是令人作呕的试探。
张问天无声坐起,眼中寒光灼灼。隔壁传来赵倾城冰冷警惕的回应:夜深不便,陆先生请回。
哎哟,赵姑娘别拒人千里嘛…陆千的笑声更黏腻了。赵倾城眼中寒芒一闪,手不离刀柄,起身至门后,冷冷道:陆老板请回。
话音未落!
砰——!
一声爆响!本就破旧的木门被一股巨力由外向内轰然撞碎!木屑飞溅!门开的刹那,陆千堆笑的脸瞬间扭曲狰狞,肥胖身躯爆发出与体型不符的迅猛,如饿虎扑食,直取地上那只蓝布包袱!眼中再无掩饰,只剩赤裸的疯狂与贪婪!
找死!赵倾城厉叱,反应快如电闪。她不护包袱,反而疾退半步,腰间短刀呛啷出鞘!一道雪亮寒光如毒蛇吐信,直刺陆千抓向包袱的手腕!刀风凌厉,破空有声。
陆千显然未料此女如此悍勇,仓促变招,肥胖身躯竟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开刀锋,右手如钩,依旧狠辣抓向包袱!两人瞬间缠斗,刀光掌影在狭小空间内激烈碰撞,劲风激荡,本就微弱的灯火明灭狂舞,墙上鬼影乱颤。
啊!胡良魂飞魄散,抱头滚向墙角,货担翻倒,针头线脑撒了一地。萧静轩面无人色,踉跄后退,脊背重重撞上冰冷的墙壁。
怎么回事!王可欣与黎青儿同时拔剑起身,寒光闪烁。
动手!混乱中,一声低沉断喝如惊雷炸响!是清虚!贼子敢尔!张问天的怒喝紧随而至,人已如离弦之箭射入战团,一掌直印陆千背心要害!陆千以一敌三,压力陡增,面露慌乱。他猛地格开赵倾城的匕首,竟不顾清虚拍来的掌风,拼着肩头硬受一击,五指成爪,再次凶狠掏向赵倾城护在胸前的包袱!
嘭!沉闷撞击!陆千被一掌拍得气血翻腾,踉跄数步撞在墙上,脸上痛楚扭曲。他眼中凶光爆射,嘶声厉吼:秦老大!还不出手!
吼声未绝!
轰隆——!!
厢房另一侧腐朽的窗棂连同木框,被一股沛然巨力撞得粉碎!木屑与冰冷的夜雨如爆炸般喷射而入!一个高大魁梧如铁塔般的身影,裹挟着刺骨雨幕与凛冽杀气,轰然撞入!
来人一身玄色劲装,几与夜色同化。脸上刀疤交错,一双冰冷、残忍、毫无人情的眼。手中一柄奇形长刀,刀身狭长,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幽蓝光泽,刀柄末端赫然是狰狞咆哮的恶鬼头颅——鬼头刀!
他甫一现身,浓烈的血腥气与压迫感瞬间塞满了狭小的房间!鬼头刀毫无花哨,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一道幽蓝寒光如地狱裂开的缝隙,直劈正与陆千缠斗的张问天后心!狠辣绝伦,意在瞬杀!
小心!王可欣失声惊呼,长剑疾递,却已不及!
千钧一发!
咻——!一道灰影如鬼魅乍现!一根顶端带着炭痕的普通烧火棍,挟着柔韧沛然之力,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在鬼头刀幽蓝的刀锋侧面!
叮——!
一声清脆却震彻心魄的金铁交鸣!火星迸溅!
鬼头刀那必杀一劈,竟被这根看似脆弱的烧火棍硬生生荡开!
清虚道长!佝偻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悄立门口,手中紧握那根救命的烧火棍。浑浊的老眼此刻精光暴射,如寒潭映月,死死锁住眼前之人。
秦霄云!清虚的声音低沉沙哑,却蕴含着火山般的悲愤与恨意,果然是你!
是又如何当初乖乖交出画,何至如此!秦霄云的声音瓮响,充满暴戾杀机,画交出来!否则,今日这玄清观,便是尔等埋骨之地!鬼头刀一摆,幽蓝刀锋直指清虚。
房间内,情势瞬间逆转!
陆千见强援已至,胆气复壮,怪叫一声,再次凶悍扑向紧抱木匣的赵倾城。赵倾城护住木匣,身形灵动闪避格挡,但陆千招招狠毒,专攻她护匣的手臂与下盘,一时间险象环生!
张问天与清虚目光一触,心意已通。
清虚侧身,烧火棍如活物般舞动,化作一片灰蒙蒙的棍影,瞬间封住秦霄云!棍影时而如灵蛇吐信,刁钻点向其手腕要穴;时而如泰山压顶,挟浑厚内力硬撼鬼头刀,砰砰闷响不绝!步法玄奥,看似迟缓,却总在刀锋及体的刹那堪堪避开,棍影连绵,竟将凶悍的秦霄云牢牢牵制!
砰!张问天硬架陆千一记势大力沉的侧踢,闷响声中,一股阴寒霸道的劲力透臂而入,气血翻涌,他闷哼一声,连退两步。
陆千得势不饶人,手中匕首幽光暴涨,如毒蛇吐信,疾卷张问天腰腹!清虚的烧火棍及时递到,点在陆千身侧,欲逼其闪避。
电光石火间!
混乱之中,赵倾城觑准秦霄云一个破绽,眼中厉色一闪,手中短刀化作一道惊鸿,直刺秦霄云胸膛!
四、风云突变露危机
唔!秦霄云侧身急闪,横扫的刀势瞬间失控,刀锋带着凄厉的尖啸,竟鬼使神差地劈向了——赵倾城怀中死死护着的深褐色木匣!
咔嚓——!
一声脆响,裂帛穿云!木匣应声而碎,如同脆弱的核桃被巨锤轰然砸开!
匣中之物在沛然巨力下,高高抛飞!
时间仿佛瞬间凝固。搏杀中的张问天、清虚、秦霄云、陆千,旁观的黎青儿、王可欣,乃至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胡良、萧静轩——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抛飞之物死死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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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在空中翻滚,划过一道短暂的弧线。
并非画卷!
那是一块令牌。
通体玄黑,不知何种金属所铸。在摇曳昏暗的烛光下,令牌表面流转着沉凝如铁的幽光。
令牌正面,一个硕大的古篆字,笔锋如刀似戟,猩红刺目,仿佛由鲜血浇铸而成:
刑!
幽光之下,那猩红的刑字如同刚刚凝固的鲜血,散发着透骨入髓的凛冽煞气!它下坠的轨迹似乎被无限拉长,每一次翻滚,那冰冷沉重的色泽和铁画银钩的笔画,都如同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紧了所有人的心脏!
秦霄云后那双残忍冰冷的眼睛,在看到令牌的瞬间,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一股被愚弄的暴怒如同地火岩浆,轰然爆发,瞬间吞噬了他的理智!
令牌!六扇门的走狗!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手中鬼头刀幽蓝的刀锋因极致的愤怒而剧烈嗡鸣震颤,刀尖猛地转向张问天,竟敢耍我!
那声音如同九幽寒风,裹挟着刻骨的恨意与无尽的杀机!
哼!清虚一声冷哼,为引你这毒蛇出洞,贫道与张捕头煞费苦心!
张问天俯身抄起令牌,缓缓站直。他胸膛微微起伏,抹去嘴角一丝在激斗中震出的血迹,周身气息却瞬间变得渊渟岳峙。目光如电,扫过全场惊疑不定的众人,最终死死钉在秦霄云那张凶戾扭曲的面孔上。他抬手,戟指秦霄云,字字如冰珠砸落寒铁:
秦霄云!陆千!尔等涉嫌两年前清虚观十三口血案,人证物证俱在!还不伏法!
伏法看你有没有那副好牙口!秦霄云眼中凶光暴绽,发出一声夜枭般的狂笑,话音未落,人已化作出闸猛虎,直扑缩在墙角的胡良与萧静轩!意图再明显不过——挟持人质!
休想!张问天岂容他得逞身形一晃,如鬼魅般再次截住去路!拳掌相交,劲风四溢,两人瞬间又缠斗在一处。这一次,秦霄云彻底疯狂,招式大开大合,悍不畏死,每一击都带着同归于尽的凶戾。张问天沉着应对,步法精妙,卸力圆转,虽稍显被动,却如磐石般将其死死缠住。
看刀!赵倾城娇叱声起,长刀再次出鞘,雪亮刀光如匹练横空,直斩秦霄云侧翼,分担张问天重压。
夕山派的王可欣与黎青儿对视一眼,同时拔剑!黎青儿剑走轻灵,如穿花蝴蝶,点点寒星专刺秦霄云关节要穴;王可欣剑势则更为迅疾凌厉,带着初生牛犊的锐气,配合师姐,剑剑不离秦霄云周身要害。四人合力,刀光剑影交织成网,竟将这凶焰滔天的秦霄云暂时压制!
然而,大殿之内,危机岂止一处!
李莫的身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从阴影中滑出,眼中凶光毕露,手中一柄锋利匕首,正一步步逼近背对着他的清虚!
清虚与赵倾城正全力合攻陆千,背后空门大开!
道长!身后!张问天厉声示警!
清虚闻声急欲侧身闪避,但——迟了!
李莫这一击蓄谋已久,狠辣刁钻!匕首虽因清虚的闪避未能刺入后心要害,却噗嗤一声,深深扎进了他的右肩胛下方!鲜血瞬间染红了灰色的道袍!
呃!清虚闷哼一声,猛地转身,看清偷袭者的面容时,眼中怒火与难以置信交织:好!好!好!他连喝三声好,字字泣血!强忍剧痛,反手一掌拍出,劲风呼啸,将李莫如断线风一般拍飞数丈!
李莫踉跄爬起,嘴角沁出血丝。他抬手抹去血迹,目光复杂却冰冷地直视着清虚,嘶声道:师父……降了吧。我们的援军,到了!
话音未落,道观大门轰然洞开!
十数名手持利刃、煞气腾腾的彪形大汉如潮水般涌入殿内,为首一人声若洪钟:
秦老大!兄弟们来也!
秦霄云狂喜长笑,声震屋瓦:哈哈哈!来得正好!给我——通通拿下!他捂着肩头伤口,脸上是胜券在握的狰狞疯狂。
五、密室困局谋生机
冰冷的钢刀瞬间架上王可欣和黎青儿的脖颈,刀刃紧贴皮肤,激起一阵战栗。更多匪徒围拢上来,明晃晃的刀尖对准了张问天和受伤的清虚。赵倾城虽未被立刻制住,也被几把刀死死逼在角落,动弹不得。胡良和萧静轩早已吓得瘫软在地,被匪徒粗暴拖拽到一旁。
局势瞬间逆转。血腥气混杂着匪徒身上的腥臭与戾气,令人窒息。
秦霄云在李莫的搀扶下站直身体,肩头伤口仍在渗血,他却浑不在意,一双饿狼般的眼睛死死盯住脸色惨白、肩胛下还插着匕首的清虚,一步步逼近。
老狗,他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带着残忍的快意,现在,可以说了吧那幅画,究竟藏在哪里别再耍花样!否则,他猛地一指被刀架住的王可欣等人,最后戳向角落瑟瑟发抖的胡良和萧静轩,老子让你亲眼看着他们,还有这两个废物,一个个在你面前被剐成肉片!
清虚道长身体一晃,肩下剧痛让他额头冷汗涔涔,道袍被鲜血浸透了一大片。他喘息着,目光扫过刀锋下脸色苍白的众人,又落回步步紧逼、眼中只剩贪婪与毁灭的秦霄云脸上。随即闭上双眼,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艰难开口:好……我……带你们去!每一个字都牵动伤口,痛楚令他气息紊乱。
秦霄云眼中爆射出狂喜与残忍交织的光芒:带路!李莫,看紧他!其他人,押着他们,一起走!他绝不容许再出差错,定要亲手拿到那梦寐以求的《莲池遇仙图》!
在清虚带领下,众人走向道观深处一处静室。张问天一路悄然观察,寻找脱身之机。王可欣和黎青儿紧随其后,眼中燃烧着不甘与怒火。进入静室,清虚示意推开紧贴墙壁的书柜,一个黑洞洞的入口赫然显现,一股潮湿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人不寒而栗。
这就是藏图之地秦霄云警惕地问。清虚点头:不错,图就在下面密室。秦霄云推搡清虚:你先走!清虚深深看了张问天一眼,眼神似有深意,随即缓缓步入黑暗。张问天心中警铃大作,明白清虚必有后招。秦霄云等人挟持着其他人,小心翼翼地跟上。密室中光线昏暗,仅几盏油灯摇曳着微弱的光芒。墙壁上刻满诡异的符文与图案,无声诉说着古老而诡秘的故事。
刚进入秘道不远,清虚道长猛地转身,双掌如电拍向挟持王可欣和黎青儿的两个喽啰,同时嘶声大喊:往里面走!张问天与赵倾城闻声瞬间挣脱束缚,疾步向深处冲去!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秦霄云刚反应过来,清虚已重重按下墙壁机括——下一秒,沉重的石板轰然闭合!严丝合缝,将洞口彻底封死!
巨响在狭小静室中回荡,震得灰尘簌簌落下!
变故来得太快!机括响起到石门关闭,不过一瞬!
秦霄云与李莫扑到石板边缘,只触到冰冷、刻满符文的石面。秦霄云脸上的狂喜瞬间冻结,继而化作滔天暴怒与遭人戏耍的狂躁!他猛地扭头,赤红如血的双目死死盯住被匪徒押在墙边、早已吓傻的胡良与萧静轩,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
陆千急忙走过去,照着那机括按下去,然而并无半点反应。
老——杂——毛——!秦霄云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饱含无尽的狂怒与挫败。他猛冲过去,一把揪住因失血剧痛而面色惨白、嘴角却挂着一丝诡异解脱笑容的清虚衣领,将他像破麻袋般提起,狠狠掼在冰冷坚硬的石板上!拳脚如狂风暴雨般落下!沉闷的击打声在静室中回荡,伴随着秦霄云野兽般的嘶吼:听见没有!打开!不然老子把你挫骨扬灰!
李莫也急吼:师父!快说!机关在哪!
清虚蜷缩在石板上,道袍浸透了血与尘,脸上却带着近乎疯狂的平静,咳着血沫断续道:打……打不开了……此门……只……只进不出……外面……再也……开不了……他艰难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越过秦霄云狂暴的身影,望向静室角落那堆废弃画轴,仿佛看见了挚友玄成子最后的音容,眼中是无尽的悲怆与解脱,玄成子……老友……我……来陪你了……画……保住了……
我杀了你!秦霄云彻底癫狂,拔出鬼头大刀,直劈清虚头颅!
大当家!且慢!李莫猛地抱住秦霄云手臂,杀了他就真没指望了!这老骨头硬,打死也不会说!石板一定有机关!撬!砸!总能弄开!画就在下面!拿到画再杀他不迟!
秦霄云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杀意翻涌,最终还是狠狠压下刀锋,对着周围匪徒咆哮如雷:给我砸!撬!把这破石头弄开!快!!
沉重的刀柄、铁棍疯狂砸向冰冷的石门,哐!哐!哐!巨响震耳欲聋,火星四溅。然而那石门材质异常坚硬,只在表面留下几道惨淡的白印。
六、绝境破局觅曙光
黑暗,冰冷,浓重的土腥气弥漫。
咳咳……赵倾城压抑的咳嗽声响起,夹杂着王可欣倒吸冷气的痛呼,以及黎青儿焦急的低唤:师妹!你怎么样
我没事……师姐……王可欣的声音带着痛楚,却强自镇定。
都还好张问天压低嗓音问道,侧耳凝听。前方石门传来沉闷如擂鼓的疯狂砸击声,震得这密闭空间簌簌落灰——是秦霄云的人在攻门。声响异常遥远,显见石门之厚重。
死不了。赵倾城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劫后余生的冷硬中透着坚韧。她摸索着,点亮了火折子。微弱的火苗摇曳,勉强撕开一小片浓稠黑暗,映出几张惊魂未定、沾满尘土的脸。
众人回望秘道深处,四壁皆是粗糙岩石,唯一的出口已被彻底封死,空气混浊而稀薄。
清虚道长……黎青儿忧心忡忡地望向石门方向,那疯狂的砸击声如同敲在每个人心上。
张问天默然摇头。清虚道长最后那决绝的眼神与话语,已说明一切。他强压下心头的沉重,沉声道:眼下唯有深入密室,另寻出路。清虚道长既引我们入此,绝非为困死我等。言罢,率先前行。不知走了多久,火光跳跃的边缘,一具倚靠石壁、早已化作白骨的遗骸猛地撞入眼帘!破烂道袍依稀可辨,其旁静置着一个不大的、布满尘灰的紫檀木匣。
这是……王可欣失声惊呼。
张问天快步上前,蹲身细看。白骨的道袍上,几行潦草血字触目惊心,字里行间刻满悲愤与不甘:
清虚吾友:
秦贼凶残,为夺《莲池遇仙图》,屠戮满观,毒伤吾身。吾拼死携画遁入此室,然毒已入骨,回天乏术。此画引来滔天血祸,其秘恐惊天动地,万不可落于歹人之手!切记!切记!
玄成子绝笔……
张问天心头猛地一沉。血祸!惊天动地之秘!秦霄云背后,果然牵扯着更大的阴谋!他目光落向遗骸旁那不起眼的木匣。匣未上锁,他深吸一口气,拂去匣盖积尘,小心翼翼地将其开启。
匣内,一卷古朴画轴静静卧着。绢本泛黄,却保存尚好。张问天屏息将其取出,在摇曳火光下缓缓展露一角。一幅《莲池遇仙图》呈现眼前:笔触高古飘逸,莲叶田田,雾气氤氲,一羽衣仙人立于莲台之上,姿态出尘。然与寻常仙家瑞蔼不同,此画设色幽深,莲池深处似有暗影浮动,那仙人的眼神,在朦胧光线下,竟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悯……与诡谲。仿佛那氤氲雾气中,潜藏着不为人知的凶险与隐秘。
赵倾城凑近细观,眉头紧锁:便是此物引来这等杀孽
王可欣与黎青儿亦围拢过来,望着画中那透着邪异的仙人,心头寒意顿生。
匣中,除却《莲池遇仙图》,竟还有一封书信。纸张簇新,墨迹未久。张问天展开信纸,就着微光默读:
问天小友:
读此信时,吾或已身死。无妨,终是要去陪他的……密室景象,当已道尽始末。吾与玄成子好集名画字帖,未料竟因此《莲池遇仙图》惹来杀身之祸,致观毁人亡……天地不仁,视万物为刍狗!玄成子亦言此画恐引江湖震荡,万万不可落于歹人之手!故吾托画于小友,望能妥善处之,必要时,宁可毁画!
密室溶洞,暗河潜流,连通外界……望小友脱身后,速召援兵,擒杀秦霄云,为吾等雪仇!
清虚绝笔……
张问天读完,心中唏嘘不已。众人听罢,亦是感慨万千。他郑重合上匣盖,决断已定。清虚道长提及密室连通地下暗河,暗河又通外界,看来我所料不差。赵倾城闻言,果断道:事不宜迟,走!王可欣与黎青儿对视一眼,亦点头附和。好!寻暗河!众人疾步深入。秘道曲折幽深,行不多时,湍急的水流声自前方传来,众人面露喜色——出口在望!
张问天目光扫过湍急的暗河,猛地想起什么,迅速脱下外袍,将紫檀木匣层层裹紧,死死绑缚在自己胸前。快!顺暗河游出去!张问天毫不迟疑,众人鱼贯入水。刺骨寒意瞬间裹紧全身,几乎冻凝血脉。张问天一个激灵,想来其他三人亦不好受。顺水流!张问天低喝,一手死死护住胸前硬物,另一只手奋力拨开水中障碍。汹涌暗流裹挟着众人向前冲去。黑暗中,唯余水流的咆哮与粗重的喘息。不知多久,前方隐约透出一线天光!
出口!王可欣惊喜呼喊。
水流骤然加速,猛地将众人冲出低矮、藤蔓半掩的洞口!刺骨河水骤然化作倾盆暴雨,狠狠砸落。众人狼狈滚落在道观后山泥泞的河滩上,贪婪吞咽着混合草木腥气的自由空气。张问天顾不得喘息,第一时间探手入怀,触及那被湿布紧裹的硬匣,心下稍安。他飞快解开湿透的布条,借着微弱天光掀开匣盖——内衬的油纸泛着水光,但画卷的绢本触手尚干。那封绝笔信边缘虽被洇湿了一线,墨迹却奇迹般未曾化开。回首望去,玄清观破败的轮廓,在雨幕山林掩映下,如蛰伏巨兽。
张问天抹去脸上雨水污泥,目光扫过疲惫的同伴,最终落在王可欣与黎青儿身上,语气斩钉截铁:王姑娘,黎女侠!他从怀中掏出那块沉甸甸、刻着刑字的令牌,塞入黎青儿手中,此间凶险,远超所料,本不该累及二位。秦霄云人多势众,凶残成性。烦请二位持此令牌,速往最近官驿求援!驿站必有驻军信鸽,以最快速度通传六扇门调兵!黎青儿接过冰凉沉重的令牌,看了一眼脸色苍白却眼神倔强的王可欣,又望向赵倾城,重重点头:好!我们速去速回!你们千万小心!她拉起王可欣的手。
张捕头…王可欣欲言又止,雨水浸湿额发贴在光洁额上,眼中满是忧色,你们…
放心!张问天截断她的话,不容置疑,清虚道长、书生、货郎尚在贼手,不可不救。我们去拖延时间。速去!迟则生变!黎青儿不再多言,一把拉住王可欣:师妹,走!两道纤细身影,瞬间没入雨幕笼罩的山林。
张问天深吸一口气,冷雨浇头,混乱的思绪为之一清。他迅速撕下衣襟,为赵倾城简单包扎止血。倾城,这次怨我,不该……赵倾城抬手轻轻按住张问天正在包扎的手背,打断他的话,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我之间,还用说这些
她微微扯了下嘴角,雨水顺着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别的什么。张问天抬眼,撞见那张带着笑容的脸,一时语塞,只余讪讪一笑。
一切修整停当,张问天与赵倾城身形一展,直扑雨幕中的玄清观。
七、劫波对峙风云变
雨水冰冷,冲刷着泥泞山道。张问天与赵倾城如两道逆流利箭,顶着狂风骤雨,再次扑向巨兽巢穴般的玄清观。观门洞开,一片狼藉,唯有风雨呜咽灌入。
在密室!张问天低喝,二人疾穿大殿。
刚近密室入口,便闻秦霄云野兽般的暴吼:老杂毛!人呢!画呢!拳脚击肉的闷响与清虚压抑的痛哼交织。陆千尖利的声音响起:大哥,剁了他的手!夹杂着萧静轩、胡良变调的哭嚎。
张问天与赵倾城对视一眼,彼此眼中皆是凝重与决绝。他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紧握的木匣托得更稳,仿佛托着千斤重担,随即挺直脊梁,大步踏入幽暗通道。赵倾城紧随其后,手按刀柄,目光如电,扫视着前方可能出现的任何威胁。
秦霄云!喝声如惊雷炸响,瞬间压过所有喧嚣。
通道尽头,火把通明。秦霄云正揪着清虚衣襟,拳头高悬。陆千狞笑着以刀拍打瘫软的萧、胡二人。李莫与喽啰持刀环伺。众人皆被这断喝惊住。秦霄云猛回头,血红双眼死死锁住张问天手中的木匣,瞳孔骤缩,贪婪毕现:《莲池遇仙图》!果然在你手上!拿来!
放人!张问天声音沉凝如铁,目光毫不退缩地与秦霄云对视,把道长书生跟货郎,毫发无损地放了,这匣子归你!若有半分差池……他手指微微用力,扣在匣盖上,我立时毁掉此画,玉石俱焚!
秦霄云嘴角扯出一个狰狞的弧度,鬼头大刀的锋刃紧贴着清虚的脖颈,血珠缓缓渗出:张问天,跟我玩这套放下匣子,退后!否则,我先送这老道去见阎王,再跟你鱼死网破!他手上加力,清虚发出一声闷哼。
张问天眼神锐利如刀锋:秦霄云,僵持下去,对你我都没好处。各退一步:我先让你看到诚意——你放那两个无关的书生货郎走。我留在这里,你放清虚道长过来,我换他!如何
他刻意放缓语速,带着不容置疑的筹码。
秦霄云眼中凶光闪烁,心思电转:那两个废物放了无妨,清虚老道已是半残,换张问天过来,不仅能拿到画,还能捏住这个硬骨头,赵倾城投鼠忌器,己方仍占绝对上风。哼,算你识相!他大手一挥,放人!喽啰松开萧、胡二人,二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扑向张问天。
立刻下山!有多远跑多远!莫回头!张问天扶住二人,声音急促而低沉。二人惊魂未定,涕泪横流,相互搀扶着踉跄消失在通道入口的黑暗中。
张问天收回目光,与身侧的赵倾城短暂交汇,无需言语,彼此心意已了然。他转向秦霄云,将木匣微微前送:现在,该你了。为表诚意,让你验画。他缓缓打开匣盖,小心地取出那卷古朴的画卷,在火光下展开一角——正是那幅《莲池遇仙图》!
秦霄云呼吸陡然粗重,眼神炽热得几乎要将画卷点燃,贪婪吞噬了最后一丝理智:好!数到三!我放人,你抱匣过来!
一言为定!张问天沉声应道,将画卷收回匣中。
一——秦霄云声音拖长,肌肉紧绷。
二——通道内空气仿佛凝固,只剩下火把噼啪声和粗重的呼吸。
三!秦霄云猛地将清虚向前一推!几乎同时,张问天抱着木匣迈步上前!
错身刹那,清虚脚步虚浮,脸上血污纵横,疲惫的声音几不可闻:糊涂…不该回来…张问天未答,只递过一个坚定而安抚的眼神。赵倾城早已如影随形般掠至,稳稳扶住清虚摇摇欲坠的身体,低声道:道长安心。而张问天则任由陆千狞笑着上前,一把夺过木匣,同时反拧住他的胳膊。
秦霄云迫不及待地抢过木匣,猛地掀开,当确认那画卷真真切切躺在其中时,一股狂喜直冲天灵盖,他抑制不住地爆发出癫狂大笑,声震密室:哈哈哈!天助我也!是我的了!电光撕裂雨幕,惨白的光芒瞬间映亮了他因狂喜而扭曲狰狞的面容。
拦住他们!他甚至懒得再看张问天等人一眼,抱着木匣,身影如鬼魅般向通道外的阴影急掠而去。喽啰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所措。
骤然——
一种低沉、压抑、无可抗拒的沉重威压,如同闷雷碾过大地,穿透狂暴雨声,清晰灌入每个人的耳中!
非雷!
是马蹄声!密集如鼓点,沉重如闷雷!整齐划一,裹挟着金属甲胄的铿锵锐响,如钢铁洪流碾过泥泞山道,以排山倒海之势,向玄清观大门汹涌而来!震动地面,瞬息即至!
什么声音!李莫、陆千及众喽啰惊恐地望向大门方向,脸上的茫然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吞噬。
张问天心头巨石轰然落地,朗声喝道:朝廷六扇门已至!尔等瓮中之鳖,插翅难逃!速速弃械投降,或可留得性命!话音未落,他猛地沉肩聚力,趁着陆千被那撼天动地的声势震得心神失守、手上劲力一松的千钧一发之际,如游鱼闪电般挣脱束缚!
众人心头剧震。陆千最先回神,眼中凶光毕露,嘶声厉吼,声音因恐惧而变调:弟兄们!落到那群鹰犬手里,比死还惨!横竖是死,跟他们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冲出去!
喽啰们被这绝望的嘶吼点燃了最后的凶性,纷纷嘶吼应和,刀剑乱舞。张问天早已如猎豹般闪至赵倾城与清虚身旁,背靠着墙壁,形成防御之势。
道长
别管我!追秦霄云!不能让他带着画跑了!清虚强撑着,焦急地指向秦霄云消失的方向。
这里交给我!赵倾城语气斩钉截铁,同时迅速将一直握在手中的佩剑——正是王可欣遗落的那柄,塞入张问天手中,目光灼灼,带着无比的信任与决然:这里有我,援军顷刻便到!务必小心!
张问天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包含了千言万语:嘱托、信任、担忧与必胜的决心。
他重重点头,五指紧握剑柄,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却点燃了他胸中的战意。身形如离弦之箭,朝着秦霄云遁走的方向,疾追而去!
八、生死决战定乾坤
冰冷的雨水如天河倒泻,无情地抽打着山林。张问天眼中只有前方那道在雨幕中疾掠的模糊黑影——秦霄云!他将内力催至极限,身形如一道撕裂雨帘的闪电,紧追不舍。
秦霄云轻功虽不弱,但重伤在身,又怀抱木匣,终究无法彻底甩脱身后这如跗骨之蛆的追魂煞星。泥泞的山路湿滑难行,每一次腾跃都耗费巨大。身后那越来越近、带着凛冽杀机的气息,如同冰冷的蛇信舔舐着他的后颈。
张问天!你欺人太甚!秦霄云猛地刹住身形,旋身怒吼。雨水冲刷着他狰狞扭曲的脸,眼中是困兽般的疯狂与暴戾。他已无路可逃,唯有背水一战!鬼头大刀呛然出鞘,森寒的刀光在雨夜里划出一道惨白的弧线,直劈身后追至的张问天!
铛——!
剑刃与刀锋猛烈撞击,刺耳的金铁交鸣瞬间压过滂沱雨声,溅起一溜耀眼的火星!巨大的力量顺着剑身传来,震得张问天虎口发麻,在泥水中滑退半步。秦霄云得势不饶人,刀势如狂风骤雨,招招狠辣,不离张问天要害,完全是一副以命换命的搏命打法!鬼头大刀裹挟着破风声,时而力劈华山,时而横扫千军,刀光织成一片死亡之网,将张问天牢牢罩住。
张问天瞳孔微缩,深知此刻容不得半分犹豫与退让。他深吸一口混杂着雨水和泥土腥气的冷气,剑势陡然一变,不再闪避,同样以攻对攻!剑在他手中化作点点寒星,或刺或削,或撩或点,每一剑都精准地迎向那致命的刀光。剑走轻灵,却也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
嗤啦!张问天肩头衣衫被刀锋划破,带起一溜血花,瞬间被雨水冲淡。
噗!秦霄云肋下也被剑尖点中,虽未及要害,也让他闷哼一声,动作微滞。
两人在泥泞的山坡上疯狂厮杀,身影在雨幕和闪电的映照下忽明忽暗,刀光剑影撕裂黑暗,每一次碰撞都伴随着令人心悸的巨响和飞溅的水花泥点。雨水顺着他们的脸颊、发梢流淌,混合着汗水与血水,冰冷刺骨,却浇不灭眼中燃烧的熊熊战意。脚下的泥土早已被踩踏得如同沼泽,每一次挪移都异常艰难,更添几分惨烈。
生死,只在呼吸之间!
秦霄云眼中凶光爆射,觑准张问天一个旧力刚尽、新力未生的间隙,鬼头大刀挟着毕生功力,化作一道撕裂夜空的惨白匹练,以开山裂石之势,直劈张问天头顶!这一刀,快!狠!绝!凝聚了他所有的怨毒与疯狂!
千钧一发之际,张问天身体的本能超越思维!他猛地一个矮身侧滑,冰冷的刀锋几乎是贴着他的头皮呼啸而过,削断几缕发丝!那凌厉的劲风刮得脸颊生疼。险之又险地避过这绝杀一刀,张问天借着侧滑的旋身之势,手中长剑如毒龙出洞,借着腰力猛然回刺!
这一刺,凝聚了他所有的力量、速度与必杀的意志!剑光如电,精准无比地刺入了因全力劈砍而中门大开的秦霄云心口!
呃啊——!
秦霄云身体剧震,双眼猛地瞪圆,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与死寂的灰败。鬼头大刀哐当一声脱手坠地,深深插入泥泞。他踉跄后退数步,最终无力地瘫倒在冰冷的泥水之中。怀中的木匣也滚落一旁。
雨水无情地冲刷着他胸前的伤口,鲜血汩汩涌出,迅速染红了一大片泥地,又在雨水的稀释下变成淡红,蜿蜒流走。
为……为什么……秦霄云死死盯着一步步走近的张问天,声音嘶哑,带着浓烈的不甘与怨毒,阻……阻止我……你们这些朝廷的鹰犬……总是……总是与我们作对……
张问天沉默地站在他面前,雨水顺着刚毅的脸庞滑落,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个垂死的枭雄,没有回答。是非功过,此刻已无需多言。
秦霄云嘴角扯出一个扭曲而怨毒的笑容,仿佛看到了某种可怕的未来:嘿……嘿嘿……等着吧……这天下……马上……就不太平了……血衣门……不会放过你的……不会……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手,将一个早已藏在指缝间的蜡丸塞入口中,狠狠咬碎!
住手!张问天瞳孔骤缩,想要阻止已是不及。剧毒见血封喉,秦霄云身体剧烈抽搐几下,眼中最后的光芒彻底熄灭,怨毒凝固在那张苍白的脸上,头颅歪向一边,气绝身亡。只有雨水依旧冰冷地拍打着他的尸身。
血衣门……
张问天心头一凛,记下了这个充满不祥的名字。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与秦霄云搏命激战带来的巨大消耗和伤势瞬间爆发。强烈的眩晕感如潮水般涌来,他眼前阵阵发黑,脚步虚浮。
他强撑着最后的意识,踉跄着捡起滚落在泥水中的木匣,确认画卷无恙后,心头最后一块石头落地。
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力量如退潮般消失。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冰冷的雨水仿佛变成了温暖的棉絮,包裹着他下沉。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深渊的前一瞬,透过迷蒙的雨幕,他看到了一张熟悉而焦急万分的脸庞——王可欣!她正不顾一切地拨开雨帘,向他狂奔而来。
王……
他想呼唤,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最后残存的意志,让他下意识地、更紧地握住了手中那柄佩剑,仿佛握住了唯一的支撑与温度。旋即,无尽的黑暗吞噬了一切。
九、终章·余波未平
张问天猛地睁开眼,胸膛剧烈起伏,额上冷汗涔涔。梦中,秦霄云那张被雨水冲刷得惨白、凝固着无尽怨毒的脸庞,以及那双死死盯着他、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眼睛,近在咫尺!那嘶哑绝望的诅咒,如同毒蛇般缠绕在耳边:血衣门……不会放过你的……
心口传来阵痛,提醒着他那场搏命的厮杀并非虚幻。他急促地喘息着,试图驱散那令人窒息的噩梦阴影。
意识渐渐清晰,他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陋但干净的厢房床榻上,伤口已经被细心地包扎。窗外,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洒下温暖的光斑。目光转向屋内,只见王可欣伏在桌边,枕着手臂,呼吸均匀,显然已疲惫地睡去。她的侧脸在暖光中显得柔和而宁静。
张问天心中一暖,小心翼翼地撑起身。但轻微的响动还是惊醒了王可欣。她抬起头,眼中带着初醒的迷茫,当看清张问天已然坐起时,那双眸子瞬间亮了起来,满是惊喜。
你醒了!她立刻起身走到床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张问天摇摇头,声音还有些沙哑:无妨……雨停了吧他望向窗外。
嗯,王可欣点头,天一亮就停了。现在……临近傍晚了。
我睡了多久
整整一天了。王可欣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眼中满是担忧。
外面……情况如何张问天最关心的还是后续。
王可欣神色一黯,轻声道:赵姐姐和清虚道长都受了重伤,好在性命无碍。六扇门的援军非常及时,彻底击溃了那些喽啰。陆千被赵姐姐拼着重伤当场格杀,但……李莫那厮异常狡猾,混乱中竟被他寻机逃脱了,不知所踪。她顿了顿,语气沉重起来,我们这边……折了三位六扇门的兄弟,还有五人重伤。领队的是一位姓刘的捕头,他带人收拾了残局,清点了俘虏,准备明日一早便押解回城复命。
李莫逃脱、同僚折损……张问天眉头紧锁,一股沉痛压在心头。
在王可欣的搀扶下,张问天走出厢房。玄清观大殿内,气氛肃穆。赵倾城脸色苍白,斜倚在椅上,黎青儿在一旁照料。清虚道长虽然气息虚弱,但精神尚可,正与一位面容沉稳、身着六扇门公服的中年捕头低声交谈——正是那位刘捕头。
见张问天进来,刘捕头率先起身,脸上露出真挚的关切与敬佩:张老弟!你可算醒了!真是吉人天相!此次若非你智勇双全,力挽狂澜,这案子怕是要成无头公案了!老刘我替兄弟们,谢过了!他郑重地抱拳一礼。
刘大哥言重了,分内之事。张问天连忙还礼。赵倾城和清虚道长也投来关切的目光,张问天一一颔首致意。
寒暄过后,张问天神色凝重地看向众人:诸位,秦霄云临死前,提到了一个名字——‘血衣门’。他言之凿凿,说血衣门不会放过我,还说什么‘天下马上就不太平了’……诸位可曾听闻过这个组织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刘捕头眉头紧锁,思索片刻,缓缓摇头:血衣门从未听过。六扇门案牍库中,似乎也未曾记载过此等名号的门派。
清虚道长捋须沉吟:贫道行走江湖数十载,也算见闻广博,却也未曾听闻过‘血衣门’之名。听其名号,绝非善类。
张问天又将目光投向黎青儿和王可欣:二位姑娘师出名门,行走江湖,可曾有所耳闻
黎青儿与王可欣对视一眼,皆是茫然摇头。黎青儿正色道:我夕山派也算消息灵通,从未听过江湖上有‘血衣门’这一号势力。能令秦霄云这等人物临死前都如此忌惮并深信不疑,此门之神秘与凶险,恐怕远超我等想象。
一股无形的寒意弥漫在殿内。一个连六扇门和几大门派都毫不知情的隐秘组织,其图谋之深、藏匿之深,令人细思极恐。秦霄云的话,如同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每个人心头。
随后,在刘捕头的请求下,张问天开始讲述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从最初的无头悬案,设计引出秦霄云,再到被困密室,寻找出路,直至最终的对峙与决战。赵倾城、清虚道长以及王可欣、黎青儿也不时从旁补充细节。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将这场围绕着神秘古画、牵扯着阴谋与杀戮的惊涛骇浪,清晰地勾勒出来。
不知不觉间,窗外的天色已彻底暗了下来,星斗满天。这一番长谈,竟已到了深夜。众人皆感疲惫,各自回房歇息。
翌日清晨,晨曦微露,空气清新,洗尽了昨日的血腥与阴霾。玄清观前,刘捕头已整装待发。六扇门的人马押解着垂头丧气的俘虏,三具覆盖着白布的兄弟遗体被小心安置在板车上,重伤者也被妥善照料。
张问天前来送行。他郑重地对刘捕头道:刘大哥,路上小心。那三位殉职的兄弟……务必请衙门厚加抚恤,照顾好他们的家眷。还有那些俘虏,尤其是关于‘血衣门’的线索,烦请仔细审问。
刘捕头用力点头,眼中带着痛惜与坚定:老弟放心!抚恤之事,包在老刘身上!至于血衣门……此事非同小可,我定会详加追查,一有消息,即刻知会于你!保重!他重重拍了拍张问天的肩膀,翻身上马,大手一挥:出发!
队伍缓缓启程,马蹄声与车轮声在山道上渐行渐远。
赵倾城走到张问天面前,她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明亮:张兄,我也随刘捕头先行一步回衙门复命。你伤势未愈,不必急于赶路,好好休养。她顿了顿,眼中流露出一丝难得的柔和,我在六扇门等你。说罢,利落地转身,快步追上了队伍。
玄清观前,只剩下张问天、清虚道长、黎青儿和王可欣四人。
张问天转向黎青儿和王可欣,深深一揖:此番能破此案,救下道长,二位姑娘鼎力相助,功不可没。张问天在此谢过!
黎青儿洒脱地摆摆手,英气十足:张捕头不必客气。锄强扶弱,匡扶正义,本就是我辈中人分内之事。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
张问天看向王可欣,脸上露出歉意之色,王姑娘,抱歉折损了你的配剑。
无妨。王可欣打断他,脸上绽开一个清浅的笑容,带着释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剑本就是用来守护的。我的剑能助你诛杀强敌,护佑良善,我很高兴。真的。她说着,从剑柄上解下那枚精致的、带着流苏的剑穗,轻轻放在张问天的手心,这个……送给你,算是……留个纪念吧。
温润的玉石触感传来,带着一丝她指尖的温度。张问天微微一怔,握紧了那枚剑穗。
王可欣后退一步,与黎青儿并肩而立,抱拳道:张捕头,清虚道长,此间事了,我们师姐妹也要告辞了。江湖路远,有缘再见!黎青儿也笑着抱拳。
二位姑娘,一路顺风!清虚道长颔首。
保重。张问天郑重道。
黎青儿与王可欣的身影,如同两道轻盈的云霞,很快消失在蜿蜒的山道尽头。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那抹剑穗的淡淡馨香。
偌大的玄清观,此刻只剩下张问天与清虚道长两人,显得格外空旷寂寥。
道长,张问天望向清虚,此间事了,您今后有何打算那血衣门……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这玄清观……
清虚道长抚须长笑,笑声爽朗,驱散了最后一丝阴霾:哈哈哈!贫道一把老骨头,早已看淡生死。玄成子师弟的后事,贫道自会妥善料理。此观……就此荒废了吧。贫道打算厚葬师弟后,便云游四海,寻访名山大川,探求天道。至于血衣门他眼中精光一闪,随即又恢复平和,我对付不了还不会逃吗倒是你,问天小友,道长目光炯炯地看向张问天,你身在六扇门,职责所在,又亲手坏了血衣门的大事,成了他们的眼中钉。你才更需时刻警醒,小心提防。这江湖的水,深着呢。
张问天神色肃然,用力点头:道长教诲,问天铭记于心。您也务必珍重!
清虚道长含笑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飘然走向大殿深处,背影萧疏而洒脱。
张问天独自站在观前空地上。初升的太阳跃出远山,金色的光芒瞬间洒满山峦,也照亮了这座历经劫难、显得格外苍凉的道观。断壁残垣在晨光中无言诉说着前夜的惨烈,空气中仿佛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与硝烟气息。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这座玄清观,目光扫过斑驳的殿门、凌乱的庭院。一切似乎尘埃落定,但秦霄云临死的诅咒,如同冰冷的毒蛇,依旧盘踞在心底最深处。血衣门……那是一个未知而巨大的阴影。
他握紧了手中那枚温润的剑穗,感受着玉石传来的微凉触感。深吸了一口清晨凛冽而清新的空气,张问天转过身,迎着初升的朝阳,一步一步,沉稳而坚定地,向着山下走去。
山风吹拂着他的衣袂,背影在山道上拉得很长。
玄清观一案,至此终了。
然而,由一幅古画掀起的风波虽暂告平息,但秦霄云用生命留下的威胁,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才刚刚开始扩散。血衣门的阴影,李莫的潜逃,以及那幅《莲池遇仙图》……新的风暴,已在悄然酝酿。
江湖,永远不会真正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