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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烟雨楼头血溅花
江南三月,总是被一层挥之不去的雨雾笼罩。嘉兴南湖之上,烟雨楼便似浮在水墨画卷中的一抹淡影,飞檐翘角在濛濛细雨中若隐若现。湖面水汽氤氲,带着湿冷的草木气息,钻入人的衣领,连带着心绪也仿佛被这雨水浸得有些沉郁。
烟雨楼二楼临湖的雅间内,一个青衫青年临窗而坐,手中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玉佩,眼神却并未落在窗外的景致上,而是时不时地扫过楼下登楼的石阶,以及楼内其他几张桌子的客人。
这青年名叫苏慕言,江湖上人称快剑苏慕言。他年约二十,面容清俊,眉宇间却带着一股与年龄不甚相符的沉稳,或是说,是历经世事的淡漠。他手中并无剑,但腰间鼓鼓囊囊,显然佩着兵器。此次他接到一桩极为神秘的委托,雇主只通过中间人传信,让他今日午时三刻,到嘉兴烟雨楼,保护一位携带宝物的老者,酬金丰厚得令人咋舌,且指明只要他一人。
苏慕言本无意多管闲事,但那酬金足以让他偿还多年前家中遭劫时欠下的部分恩情,更重要的是,那中间人的信物,是一枚刻着忘忧二字的铜哨,那是他一位已故恩公的标志。是以,他虽觉此事透着诡异,却还是来了。
此刻已近午时,楼内客人不多,除了苏慕言,另有三桌人。一桌是两个腰佩长剑、面色倨傲的汉子,剑柄上刻着青色的山形图案,苏慕言认得,那是青城派的标记;另一桌是三个短打扮的精壮汉子,眼神阴鸷,不时用眼角余光扫视四周,其中一人袖口露出半截黄色布条,那是嵩山派的暗桩常用的装扮;还有一桌,是两个身披黑色斗篷、帽檐压得极低的人,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毫无情绪的眼睛,坐在最角落,像两尊沉默的石像。
苏慕言心中一凛,这烟雨楼今日怕是不太平。他不动声色地调整了坐姿,右手看似随意地搭在桌上,实则已暗运内力,随时可以抽剑。
咚,咚,咚。
楼梯口传来缓慢而沉稳的脚步声,伴随着木楼梯轻微的吱呀声。所有人的目光,包括苏慕言,都不由自主地投向那里。
一个老者出现在楼梯尽头。他看起来约莫六七十岁,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头戴一顶旧斗笠,帽檐也往下压着,遮住了大半张脸。他身材瘦小,背着一个半旧的竹篓,手里拄着一根普通的竹杖,步伐缓慢,像是一个寻常的乡野老翁,刚进城来喝杯茶歇歇脚。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看似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老者,在他踏入二楼的瞬间,整个烟雨楼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青城派的两个汉子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与狠厉;嵩山派的三个暗桩同时站了起来,手按在了腰间的兵器上;角落里的两个黑衣客也缓缓抬起了头,帽檐下的目光如毒蛇般锁定了老者。
是他!青城派那为首的汉子低喝一声,声音里带着激动。
老者似乎对周遭的敌意浑不在意,他只是抬了抬斗笠,露出一双浑浊却又似乎藏着精光的眼睛,淡淡地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了苏慕言身上。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像是在确认什么。
就在这一瞬间,杀机骤起!
拿下他!宝物一定在他身上!嵩山派的领头人怒吼一声,率先发难。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对判官笔,带起凌厉的风声,直取老者面门。几乎同时,青城派的两人也长剑出鞘,一左一右,封死了老者的退路,剑招狠辣,正是青城派闻名的松风剑法。
角落里的两个黑衣客动作更快,他们没有拔出兵器,而是如同两道黑烟般悄无声息地滑了过来,双手成爪,直抓老者的双肩,爪风阴冷,显然是练过邪门功夫。
铛!
一声清越的剑鸣划破雨雾中的沉闷。苏慕言动了!
他坐在窗边,距离老者尚有一段距离,但他拔剑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腰间的长剑青霜出鞘,带起一道半弧的寒光,如同一道闪电,瞬间横跨数尺距离,精准地格开了嵩山派领头人的判官笔。
叮!叮!
紧接着,他手腕一抖,剑花点点,又逼退了左右夹击的青城派弟子。
快剑苏慕言嵩山派那人略显惊讶,但攻势更猛,阁下也是为了宝物而来那就别怪我等不客气了!
我受人之托,保他周全。苏慕言沉声道,剑光霍霍,将老者护在身后。他的剑法的确快,青霜剑在他手中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一片光幕,暂时挡住了四面八方的攻击。他深知自己内力未必胜过这些成名已久的内家高手,唯有以快打慢,方能争取一线生机。
然而,对方人数太多,且个个都是江湖上打滚多年的老手。青城派的剑法绵密,嵩山派的判官笔刚猛,再加上两个黑衣客阴毒诡异的爪功,四面合围,层层递进。苏慕言的快剑虽能勉强抵挡,却也渐渐感到吃力,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也有些急促。他能感觉到,这几人中,尤以那两个黑衣客最为难缠,他们的爪风带着一股阴寒之气,似乎能克制内家真气。
小辈,找死!黑衣客中一人低吼,爪子突破剑光间隙,直取苏慕言肋下。
苏慕言险之又险地侧身避开,却感到一股劲风从背后袭来,是那嵩山派领头人的判官笔!他心中一沉,知道自己顾此失彼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沉默站在苏慕言身后的老者动了。
他的动作慢得不可思议,与苏慕言的快剑形成鲜明对比。只见他拄着竹杖的手微微一抬,身形仿佛毫无重量般向后滑出半步,恰好避开了苏慕言背后的杀招。紧接着,他那看似枯瘦的袖口轻轻一抖。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只有几声微不可闻的咻咻声,快如蚊蚋振翅。
围攻的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听到啊!呃!几声短促的痛呼。
那两个青城派弟子手腕一麻,手中长剑当啷落地,手腕上各多了一个细小的血洞,正缓缓渗出鲜血;嵩山派的领头人只觉握判官笔的手臂一酸,劲道顿时泄了,判官笔险些脱手;而那两个黑衣客更是脸色大变,各自急退数步,其中一人捂着咽喉,另一人捂着眼睛,指缝间都渗出了血丝!
他们竟然都被老者不知何时发出的暗器所伤!而那暗器,仔细看去,竟是几枚细如牛毛的绣花针!
一个看似平凡的老翁,竟有如此诡异迅捷的身法和暗器功夫!苏慕言也是大吃一惊,看向老者的目光充满了震惊。
老者一击得手,并未乘胜追击,而是身形一晃,咳嗽了两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他刚才那一下,似乎耗费了极大的力气,或者说,他本就身负重伤。
老东西,果然有两下子!黑衣客中未受伤的那人大怒,再次扑上,爪风更盛。其他受伤的人也稳住身形,眼中凶光毕露,再次围了上来。
走!老者一把抓住苏慕言的手臂,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同时身形再次动了起来,那身法古怪之极,左摇右摆,看似毫无章法,却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攻击,带着苏慕言向楼外退去。
苏慕言被他拉着,只觉眼前景物飞速倒退,老者的速度快得惊人,与他刚才缓慢的步伐判若两人。他连忙配合,挥剑断后,挡住追击。
但敌人太多,且被激怒后攻势更猛。老者虽然身法奇妙,但终究年事已高,又可能有伤在身,在退到楼梯口时,后背突然被那黑衣客的爪子扫中,发出嗤的一声,衣衫破裂,露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噗——老者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前辈!苏慕言惊呼,连忙挥剑救场。
老者却摆了摆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怀中掏出一个用油布层层包裹的小包,猛地塞到苏慕言手中。那油布包触手微沉,边角处似乎还露出了一点泛黄的书页。
去……华山……找‘墨影’……老者的声音微弱,眼神却异常明亮,紧紧盯着苏慕言,记住……千万……千万不要……
他话未说完,头一歪,便气绝身亡。
老东西死了!
宝物在那小子手里!
敌人见状,更是红了眼,纷纷扑向苏慕言。
苏慕言抱着老者的尸体,又惊又怒,又带着一丝茫然。华山墨影这油布包里是什么
就在这时,他听到角落里那个受伤的黑衣客,用一种怨毒而低沉的声音,喃喃地吐出了两个字:
葵花……
葵花
苏慕言心中一震,猛地想起江湖上一个禁忌的名字,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他不再犹豫,将老者的尸体轻轻放下,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紧握手中的青霜剑,身形如电,朝着楼下冲去。烟雨楼外,雨更大了,仿佛要将这突如其来的血案,彻底掩盖在茫茫雨幕之中。而他手中的油布包,此刻却像是有了千斤之重,开启了他未知而凶险的江湖之路。
第二章
墨影无踪迷局生
雨势在入夜后渐歇,只余下淅淅沥沥的水珠,从道旁古槐的叶尖滚落,砸在青石板路上,晕开一圈圈深色的水迹。苏慕言策马疾驰了近两个时辰,直到胯下的黄骠马口吐白沫,发出疲惫的嘶鸣,他才在一座名为悦来的小镇客栈前勒住缰绳。
江南的夜带着湿冷的潮气,钻入骨髓。苏慕言将马交给昏昏欲睡的店小二,便揣着怀中那个沉甸甸的油布包,快步走进了客栈。大堂里烛火昏黄,几张桌子上散坐着几个镖师模样的汉子,正划拳饮酒,声音粗嘎,却掩不住苏慕言此刻心中的焦躁。
他要了一间上房,又吩咐小二送来热水和吃食,便匆匆上楼。房门紧闭,烛火燃起,映照着他年轻却写满凝重的脸庞。他将油布包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借着烛光打量。
油布包裹得极为严实,边角处用一种奇特的蜡线缝制,防水防火。苏慕言试着解开,却发现那看似普通的绳结下,竟暗藏着精巧的机关。他用指尖轻轻摸索,能感觉到布料下似乎有一个巴掌大小的硬木匣子,匣子的接缝处异常严密,显然是出自能工巧匠之手。
好谨慎的防备……苏慕言皱眉。老者临死前那般仓促,却能将这包裹做得如此牢固,足见其对包内之物的重视,也暗示了此物的非同小可。那黑衣客口中的葵花二字,如同梦魇般在他脑海中盘旋——难道这就是江湖中传说已久,却又讳莫如深的《葵花宝典》
他不敢妄动,生怕强行打开会损坏里面的东西,或是触发什么隐藏的机关。眼下当务之急,是尽快赶到华山,找到那个名叫墨影的人。可墨影究竟是谁华山派中,他从未听闻过这一号人物。是老者的暗语还是某个隐居的高人
腹中饥饿传来,苏慕言这才想起从烟雨楼逃出后,粒米未进。他草草吃了几口冷掉的馒头,喝了碗热茶,便和衣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窗外风声呜咽,客栈的木梁偶尔发出吱呀的声响,更添了几分夜的寂寥与诡异。
他将青霜剑放在枕边,手按在油布包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梳理着纷乱的思绪。老者的身法、那诡异的绣花针、黑衣客的葵花低语、还有这机关重重的包裹……一切都指向一个巨大的漩涡。
更让他心悸的是,他总感觉有人在暗处盯着他。从离开嘉兴开始,这种被窥视的感觉就如影随形,仿佛一头潜伏的猛兽,随时可能扑上来咬断他的喉咙。
夜至三更,万籁俱寂。
苏慕言猛地睁开眼!
他听到了一种极轻微的、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的衣袂破风之声,正从屋顶上方掠过,随即,一道极淡的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他的窗棂之外。
来了!
苏慕言心中一紧,屏住呼吸,右手闪电般握住了枕边的青霜剑。他能感觉到那黑影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杀意,与烟雨楼中那两个黑衣客如出一辙,却又更加浓烈、更加诡异。
咔嚓。
窗栓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被人从外面用细物拨开。
几乎在同时,苏慕言暴喝一声,猛地掀翻了床榻,身体如离弦之箭般向左侧滚去!
噗!
一道白光如同毒蛇吐信,瞬间穿透了他刚才躺着的位置,将木床刺出一个大洞,木屑纷飞!
好快的速度!
苏慕言惊出一身冷汗,他刚一落地,反手一剑便向窗边刺去,青霜剑带着凌厉的破风之声,直取那黑影的手腕。
然而,那黑影的反应更是快得不可思议。只见他手腕一翻,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薄如蝉翼的短刃,轻轻一挑,便格开了苏慕言的剑招。与此同时,他的身形如烟雾般飘进窗内,动作轻盈得不像凡人,带着一股阴柔诡异的气息。
是你!苏慕言瞳孔一缩。这身法,这出手的路数,虽然比烟雨楼中老者更快更狠,但那股阴柔飘忽的韵味,竟有七八分相似!
黑衣人并不答话,短刃在手中挽出一个刁钻的花,直刺苏慕言的心口。他的招式没有嵩山派的刚猛,也没有青城派的绵密,却处处透着一股邪劲,角度诡异,速度奇快,每一击都直指要害,且带着一股阴冷的内劲,仿佛要冻结人的血脉。
苏慕言不敢怠慢,施展出毕生所学的快剑。青霜剑在他手中化作一片光幕,叮叮当当的交击声在狭小的房间内急剧响起,火星四溅。他发现,眼前这个黑衣人,论剑法的速度,竟丝毫不输于他,甚至在招式的诡异变化上,犹有过之!
砰砰砰!
两人激斗数合,苏慕言被逼得连连后退,撞翻了桌椅,烛台也被打落在地,烛火熄灭,房间内陷入一片黑暗,只有偶尔碰撞时迸发的火星,映照出两人翻飞的身影。
黑衣人似乎对房间的地形极为熟悉,在黑暗中动作更是灵活,短刃如影随形,不断突破苏慕言的防御。苏慕言险象环生,左臂被短刃划破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渗出,带来一阵刺骨的疼痛。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苏慕言心中焦急。他知道自己内力不如对方深厚,久战必败。他猛地一咬牙,不再硬接,而是利用对房间残存的记忆,身形猛地向右侧一滚,撞开了一扇虚掩的木门——那是通向隔壁杂物间的门。
黑衣人显然没料到他会有此一招,微微一滞。
就是这一瞬间的空隙!苏慕言如鱼入大海,冲进杂物间,反手便要关门。但黑衣人反应极快,短刃嗤地一声插入门缝,阻止了房门的关闭。
留下宝典!黑衣人终于开口,声音嘶哑难听,带着一种非男非女的怪异腔调,交出宝典,饶你不死!
苏慕言心中一凛,果然是为了这油布包!他用尽全力顶住门板,同时喝道:你究竟是谁为何要追我
少废话!黑衣人的力量极大,门板被缓缓推开,短刃的寒光已经透了进来,再不交出来,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千钧一发之际,苏慕言瞥见墙角堆放着一捆干柴。他急中生智,猛地抽出腰间的火折子,打燃了火,扔向干柴!
轰!
干燥的柴火遇火即燃,瞬间腾起一片火光!
突如其来的火焰让黑衣人一阵迟疑,攻势为之一顿。苏慕言趁机猛地一脚踹在门板上,借着火焰的掩护,从另一侧的窗户纵身跃出!
砰!
他落在客栈后院的泥地上,顾不上疼痛,抓起墙角的黄骠马缰绳,飞身上马,狠抽一鞭!
黄骠马吃痛,发出一声嘶鸣,四蹄翻飞,载着苏慕言冲出了客栈后门,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之中。
直到跑出数里地,苏慕言才勒住马,回头望去,身后一片漆黑,没有追兵。他松了口气,却感到一阵脱力,左臂的伤口火辣辣地疼。
刚才的偷袭者,实力远超烟雨楼中的那些人,那身法、那招式,还有那阴柔的内劲……与老者如此相似,难道是老者的仇人还是……同出一源
交出宝典……黑衣人的话在他耳边回响。
苏慕言低头看了看怀中安然无恙的油布包,又想起老者临死前的嘱托:去华山,找‘墨影’。
墨影……
他现在可以确定,这个墨影必定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可是华山之大,去哪里找一个从未听过的人
夜色深沉,前路漫漫。苏慕言咬紧牙关,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无论如何,他必须先看看这油布包里究竟是什么。也许,答案,就藏在这机关重重的包裹之中。他勒转马头,朝着西方的华山方向,再次策马而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尽快打开它,看看这搅得江湖风云变色的葵花,究竟是何等模样。
第三章
残篇初现惊世功
荒野的风穿过断壁残垣,卷起破庙内积年的尘埃,在熹微的晨光中舞成一片迷蒙的光影。苏慕言将黄骠马拴在庙外一株枯树上,抱着油布包闪身进入这座不知荒废了多少岁月的山神庙。
庙内蛛网遍布,神像的头颅早已不知去向,只剩下斑驳的石座,显得说不出的萧索。苏慕言无暇他顾,寻了处相对干燥的角落坐下,借着从破窗透入的光线,再次审视手中的包裹。
经过一夜疾驰,左臂的伤口虽已用布条草草包扎,但动作稍大仍牵扯得生疼。好在追兵似乎被他甩开了一段距离,暂时获得了喘息之机。他定了定神,从怀中摸出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那是他苏家祖传的一点微末机关术所用的工具。
昨夜在客栈遇险,他虽仓促逃脱,却也在翻滚时瞥见了油布包接缝处一个不易察觉的细小凹痕。此刻静下心来,他用银针小心翼翼地探入凹痕,轻轻拨动。只听咔哒一声轻响,包裹外层的蜡线竟如活物般自行松开了。
果然有玄机。苏慕言心中一凛,剥开油布,里面果然是一个巴掌大小的紫檀木匣。木匣表面雕刻着繁复而奇特的花纹,似花非花,似鸟非鸟,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妖异感。匣子的锁扣是一个浑然天成的环形玉扣,没有钥匙孔,显然需要以特殊手法开启。
他回忆着祖父曾教过的卸环诀,指尖凝聚少许内力,按照特定的韵律在玉扣上轻点、旋动。约莫半盏茶的功夫,玉扣忽然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竟从中间裂开一道缝隙。苏慕言深吸一口气,轻轻掀开了木匣。
匣内并无奇光异彩,只有半卷用素绢装订的古籍,边角已有多处磨损虫蛀,显然年代极为久远。封面的题字早已褪色模糊,唯有葵花二字,因用特殊的丹砂所写,虽历经沧桑,仍隐隐透出一点暗红,如同凝固的血迹。
葵花……苏慕言喃喃自语,心脏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他颤抖着伸出手,将古籍取出。翻开第一页,素绢上是一手狂放不羁的毛笔字,虽已有些晕染,却仍透着一股凌厉的气势。
开篇赫然八个大字——欲练神功,引刀自宫!
苏慕言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手中的古籍险些掉落在地!
引刀自宫!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江湖上关于《葵花宝典》的种种恐怖传闻瞬间涌入心头:那是一部邪异到极点的武功秘籍,修炼者必先自宫,心性也会随之大变,变得阴狠毒辣,不男不女……据说当年福建莆田少林寺曾藏有此经,后因一场大火而失传,没想到……没想到竟然会落在自己手中!
他猛地想起烟雨楼中老者那诡异飘忽的身法,想起他袖口飞出的绣花针;想起客栈中那黑衣客阴柔狠辣的招式,那非男非女的嗓音……难道他们都是修炼了这《葵花宝典》!
苏慕言只觉得遍体生寒,仿佛手中捧着的不是一部武功秘籍,而是一个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便会放出滔天的恶魔。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往下看去。
在引刀自宫之后,是一段艰深晦涩的内功心法总纲,文字古奥,意旨玄微,苏慕言虽有一定的内功底子,读来却也如同天书,只勉强能理解其中关于快与变的精要,字里行间似乎蕴含着一种摧枯拉朽的速度至理,但也透着一股阴冷霸道的气息。
再往后,便是图谱。那不是寻常的剑招图谱,而是一些人体经脉运行的路线图,以及一些匪夷所思的肢体动作。有的是手指轻弹的姿势,有的是扭腰摆臀的身法,还有的……竟然是用针、用指甲等细微之物作为兵器的法门!图旁配有简短的注解,字迹越来越潦草,甚至有些地方沾染了暗红色的斑点,不知是血还是墨。
‘葵花点穴手’……‘随风逐影步’……‘漫天花雨针’……苏慕言低声念着图谱旁的注解,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这些招式的名称,与他在烟雨楼和客栈中所见是如此相似!老者使出的,赫然就是这漫天花雨针和随风逐影步!
他终于明白,为何老者和那黑衣客的身手如此诡异难测。这《葵花宝典》上的武功,完全颠覆了他对传统武学的认知,追求的是极致的速度与出其不意的变化,招式阴柔狠辣,专攻人所不备。
可是,代价呢
那开篇的八个字如同一把重锤,不断敲打在他的心上。为了获得这等惊世骇俗的功力,竟然要付出如此惨烈的代价苏慕言想起自己的身世,想起父母惨死于匪人之手,想起自己多年来忍辱负重、勤修武艺只为报仇雪恨……他对力量的渴望从未如此强烈过。
如果修炼了这《葵花宝典》,他是否就能手刃仇人,就能在这波谲云诡的江湖中自保
可是……引刀自宫……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一颤,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和屈辱感涌上心头。他才二十岁,人生尚未开始,难道就要为了武功而放弃作为一个男人的根本这比死更让他难以接受。
不……不能修炼……苏慕言猛地合上古籍,像是扔掉什么烫手山芋一般将其推到一边,大口地喘着气,这是邪功,是害人害己的邪功!
他想起老者临死前那复杂的眼神,想起他未说完的话,心中疑窦丛生。这《葵花宝典》难道真的只有这一条绝路老者似乎并未完全变成传闻中那般模样,否则为何会将宝典托付给自己难道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就在他心神激荡、犹豫不决之际——
嘿嘿嘿……小子,没想到你还真能打开这匣子。
一个粗嘎的声音从破庙门口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与杀意。
苏慕言心中一紧,猛地抬头望去。
只见破庙门口不知何时已站了三个人。为首一人身材魁梧,豹头环眼,双臂比常人大了一圈,穿着一身青色劲装,腰间悬着一对熟铜判官笔,正是嵩山派的标志。他身后跟着两个手持单刀的汉子,眼神阴鸷,一看便是江湖老手。
嵩山派苏慕言沉声问道,手已悄然按在了身边的青霜剑上。
那为首的魁梧汉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瓮声瓮气地说道:小子眼力不错。某家‘铁臂’陆猛,忝为嵩山派十三太保之一。识相的,就把那本宝典交出来,免得受皮肉之苦!
陆猛!苏慕言心中一沉。他虽行走江湖时日不多,却也听过铁臂陆猛的名号,据说此人臂力惊人,一手判官笔使得刚猛无俦,在嵩山派内也是有数的高手,没想到竟然亲自追来了。
宝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苏慕言强作镇定,暗中提聚内力。
哼!装蒜!陆猛眼中凶光一闪,在烟雨楼,在客栈,你护着那老东西和这包裹,当某家是瞎子吗识相的快交出来,否则……
他晃了晃手中的判官笔,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苏慕言知道,多说无益。他深吸一口气,青霜剑呛啷一声出鞘,寒芒映照着他年轻却坚毅的脸庞。
荒野破庙,残篇初现,惊世神功的诱惑与可怕的代价还在他心中翻腾,而新的杀戮,已随着嵩山派的追兵,再次降临。他握紧了手中的剑,不仅是为了保护怀中的宝典,更是为了保护自己,在这步步杀机的江湖中,活下去。
第四章
破庙血战初显威
破庙内尘土飞扬,陆猛手中的熟铜判官笔在晨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他身后的两名刀客已呈包抄之势,将苏慕言堵在角落。断壁残垣间,空气仿佛被这迫人的杀气凝结成冰。
日月神教苏慕言握剑的手微微一紧,老者那看似平凡的面容与日月神教长老的身份重叠,竟生出一种荒诞的违和感,他偷了你们嵩山派的东西
呸!陆猛吐了口唾沫,满脸鄙夷,那老东西是日月神教的‘绣针翁’吴沧海,偷了教中镇教之宝潜逃,我等奉左冷禅掌门之命,沿途截杀!那包裹里的,必是《葵花宝典》残篇无疑!
《葵花宝典》!
这四个字从嵩山派人口中说出,更添了几分邪异的重量。苏慕言心念急转:原来老者名叫吴沧海,是日月神教长老,而这残篇竟是从日月神教流出江湖传闻中,葵花宝典与日月神教似乎并无关联,看来其中隐情远比他想象的更深。
交出宝典,饶你全尸!陆猛不再废话,暴喝一声,双臂肌肉坟起,一对判官笔带着风雷之声,直扑苏慕言面门。他这一招开山裂石,是嵩山派刚猛武学的精髓,笔风未至,一股压迫性的气劲已让苏慕言呼吸一滞。
苏慕言不敢硬接。他昨夜在客栈与黑衣客交手时,已隐约记下了葵花图谱上几式基础身法的轨迹,此刻生死关头,不及细想,身体已本能地做出反应。只见他左脚向前虚踏半步,身形陡然向左侧滑出半尺,如同风中柳絮,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避开了判官笔的锋芒。
嗯陆猛咦了一声,显然没料到这小子身法如此诡异。
就在这间隙,苏慕言手腕翻转,青霜剑不再是以往刚猛的快剑路数,而是化作一道纤细的寒芒,沿着一个刁钻至极的弧线,刺向陆猛握笔的手腕。这一招正是图谱上标注的点水蜻蜓,不求伤敌,旨在扰敌攻势、逼其回防。
叮!
陆猛反应极快,判官笔急速回挡,两兵相交,发出清脆的金铁交鸣声。他只觉对方剑招看似轻描淡写,角度却诡谲无比,险些让自己手腕中招。
好小子,竟还藏着一手!陆猛怒喝,攻势更猛,双笔齐出,招招不离苏慕言要害,将嵩山派武学的刚猛霸道展现得淋漓尽致。
苏慕言深知自己内力远不如对方,不敢与之硬拼,只得将那几式刚记下的葵花身法发挥到极致。随风逐影步施展开来,他的身形在破庙内飘忽不定,时而如落叶般旋身闪避,时而如狡兔般贴地急窜,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陆猛的雷霆攻击。
同时,他手中的青霜剑也不再追求以往的快,而是融入了葵花剑招的奇与变。时而剑尖微颤,化作点点寒星袭向对方破绽;时而剑身横削,角度刁钻得令人防不胜防。这些招式尚未经过内力加持,威力大打折扣,但仅凭招式本身的精妙,已让陆猛数次手忙脚乱。
这小子的剑招……怎么如此古怪陆猛身后的刀客忍不住低呼。他们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剑法,明明速度不算顶尖,却总能在不可能的角度发起攻击,让人浑身不自在。
哼!花拳绣腿!陆猛怒吼一声,猛地踏前一步,双笔交叉,划出一个巨大的圆弧,竟是嵩山派的杀招铁锁横江,意图将苏慕言彻底困死在笔网之中。
苏慕言只觉一股沛然巨力涌来,四周空气仿佛都被这一招锁定,避无可避!他心中一急,下意识地回想起图谱上一幅人体经脉运行的简笔画,虽然看不懂内力运转,却记住了肢体配合的姿势。他猛地拧腰、沉肩,手中青霜剑竟一反常态,由刺变撩,顺着陆猛双笔的力道向上一挑!
咔嚓!
一声脆响,陆猛只觉一股巧劲传来,自己蓄势待发的铁锁横江竟被这一挑卸去了大半力道,双臂险些脱手!
好机会!苏慕言眼前一亮,趁着陆猛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手腕连抖,剑影重重,直刺陆猛胸前大穴。这正是图谱上标注的葵花点穴手雏形,以剑代指,取其迅疾精准之意。
陆猛大惊失色,他万万没想到这小子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一套陌生武学运用到这种地步,仓促间只得向后急退,胸口衣襟已被剑尖划破,留下一道细长的血痕。
好!好个快剑苏慕言!陆猛又惊又怒,捂着胸口,眼中杀意更盛,再接某家一招!
他不再保留,周身内力鼓荡,空气中隐隐有风雷之声,显然要施展压箱底的绝技。苏慕言见状,心知不妙,刚想再次施展身法闪避,却因之前强行施展陌生招式,气息一滞,脚下慢了半分。
死吧!陆猛狞笑着,双笔如电,直取苏慕言心脏!
眼看苏慕言就要命丧当场,突然——
嗖!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破庙横梁上疾射而下,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来人手中握着一柄短刃,刃锋在晨光中划过一抹惊心动魄的寒光,目标不是苏慕言,而是陆猛毫无防备的后心!
这一下变生肘腋,陆猛正全力攻向苏慕言,哪里料到头顶会有人偷袭他只觉背后一股森寒的杀意袭来,汗毛瞬间倒竖,想要回防却已不及!
噗嗤!
短刃精准地刺入了陆猛的右肩,虽未及心脏,却也让他吃痛之下,攻势为之一顿,手中判官笔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什么人!陆猛怒吼着转身,只见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身影落在苏慕言身侧,身形纤细,动作轻盈,脸上蒙着一块黑色面纱,只露出一双冷冽如冰的眸子。
苏慕言也是一愣,随即心中剧震——这身法!这出手的时机与狠辣!虽然比客栈中的黑衣客更快更凌厉,但那股阴柔飘忽的韵味,竟与老者吴沧海、甚至那黑衣客同出一源!
更让他震惊的是,这蒙面人的短刃上,竟缠着一圈细如发丝的银线,与老者袖口飞出的绣花针隐隐呼应。
蒙面女子没有理会陆猛的怒喝,她那双冷冽的眸子扫了苏慕言一眼,又看了看他怀中的油布包,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还不走,等死吗
陆猛捂着流血的肩膀,又惊又怒地看着蒙面女子:你是……墨影!
墨影!
苏慕言浑身一震,猛地想起老者临死前的遗言:去华山,找‘墨影’!
原来她就是墨影!这个神秘的女子,竟然在此刻出现,还救了自己
不等苏慕言多想,墨影已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身形再次动了起来。她的随风逐影步远比苏慕言施展得更加纯熟流畅,如同暗夜中的精灵,几个起落便已到了破庙门口。
陆猛又气又痛,嘶声喊道:拦住他们!别让宝典跑了!
那两名刀客这才反应过来,挥刀追来。
墨影头也不回,另一只手突然扬了扬,数点寒芒悄无声息地飞出,正是几枚细小的绣花针!那两名刀客只觉手腕一麻,剧痛传来,单刀哐当落地,竟被她精准地射中了手腕经脉!
走!墨影低喝一声,拉着苏慕言冲出破庙,纵身跃上庙外的黄骠马。
马蹄声骤然响起,载着两人消失在荒野的晨雾之中,只留下破庙内捂着伤口、气急败坏的陆猛,和满地狼藉的厮杀痕迹。
苏慕言坐在马背上,感受着身后女子身上传来的清冷气息,以及她抓着自己手腕的、带着薄茧却异常有力的手掌,心中思绪万千。
墨影……葵花宝典……日月神教……嵩山派……
这一个个名字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迷局。而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女子,无疑是解开迷局的关键。他忍不住回头,看向那蒙着面纱的侧脸,却只看到一片冰冷的黑色,和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前路,似乎比之前更加扑朔迷离了。
第五章
墨影之谜引华山
密林深处,晨雾尚未散尽,湿冷的空气混杂着腐叶与泥土的气息。黄骠马在墨影的驾驭下,如一道黄色闪电般在蜿蜒的林间小道上疾驰,马蹄踏断枯枝的声响惊起数只宿鸟,扑棱棱飞向更高的树冠。
苏慕言侧坐在马背上,左臂的伤口经风一吹,隐隐作痛,但他此刻的心神全被身旁的神秘女子占据。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你……你就是墨影
墨影驾驭着马匹,身姿挺秀如松,闻言只是微微颔首,那双露在面纱外的眸子依旧冷冽,注视着前方的路径,仿佛周遭的一切都无法干扰她。
吴前辈……那位老者,他临死前让我来找你。苏慕言顿了顿,握紧了怀中的油布包,还有这东西,究竟是什么《葵花宝典》……真如江湖传闻那般邪异
提到葵花宝典四字,墨影握着缰绳的手几不可察地紧了紧,她侧过头,透过面纱的缝隙看向苏慕言,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江湖传闻,十有八九是穿凿附会,或是别有用心者的刻意扭曲。
扭曲苏慕言一怔,那开篇的‘欲练神功,引刀自宫’……
哼,那不过是毒计!墨影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压抑的怒火,你可知这《葵花宝典》并非一体,而是分为上下两部上部‘乾阳篇’,重招式之快、变化之奇;下部‘坤阴篇’,重内力之厚、阴阳之变。上下合修,方能阴阳调和,循序渐进,何来必须自宫之说
苏慕言听得目瞪口呆,这与他所知的江湖传闻截然不同:可……可那古籍上明明写着……
你手中的,不过是‘乾阳篇’的残篇!墨影勒住马缰,黄骠马一声嘶鸣,停在了一片相对开阔的林间空地。她翻身下马,动作利落如行云流水,百年前,宝典的创作者乃是一位宫中受辱的高手,他创此宝典,本含怨愤,却也并非要断绝传承。只是后来,这‘乾阳篇’残篇落入他的仇家之手,那人因修炼不得法而走火入魔,竟在残篇开篇添上了‘引刀自宫’四字,又故意散布流言,便是要让所有得到残篇的人,要么自宫变成废人,要么因心存疑虑而不敢修炼,断了这门武学的传承!
阳光透过稀疏的叶隙洒下,照亮了墨影面纱下精致的下颌线条,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历史的厚重感:我姓凌,名霜月。前朝时,我的先祖是宫中看守宝典的宫女,受那位创作者所托,暗中守护着宝典的秘密与完整传承。‘墨影’,不过是先祖传下的代号,意为潜藏于黑暗,守护真相。
凌霜月……苏慕言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只觉与她周身的清冷气质极为相符。他看着凌霜月,心中的疑惑渐渐解开:那吴前辈……他是……
他叫吴沧海,是我父亲的故友,也是日月神教中少数知晓部分真相的人。凌霜月眼中闪过一丝哀伤,日月神教所得的,亦是‘乾阳篇’的残篇,教中前任教主便是因误信流言,强行自宫修炼,最终走火入魔而死。吴伯伯不忍见这门武学被如此玷污,更不忍见更多人重蹈覆辙,才冒险偷出残篇,想与我汇合,一同寻找失落的‘坤阴篇’,还原宝典的本来面目。
她顿了顿,目光投向西方的山峦,语气变得坚定:根据先祖留下的线索,‘坤阴篇’的残篇,很可能藏于华山思过崖后的隐秘山洞之中。那里,是当年宝典创作者之一的埋骨之地。
华山思过崖!
苏慕言心中一震,他曾听闻华山思过崖乃华山派禁地,传说中藏有诸多武林秘辛,没想到竟可能与《葵花宝典》的下部残篇有关。
所以,我们要去华山苏慕言问道,握着剑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不错。凌霜月点头,吴伯伯用命换下这‘乾阳篇’残篇,我们不能让他的心血白费。唯有找到‘坤阴篇’,才能证明宝典并非邪功,才能让那些因流言而扭曲的真相重见天日。
她看向苏慕言,眼神锐利如剑:苏慕言,你手中的残篇,以及接下来的行程,都伴随着杀身之祸。你若想退出,现在还来得及。
苏慕言沉默了。他想起烟雨楼的血雨腥风,想起破庙中陆猛的凶神恶煞,想起怀中那本让他恐惧又好奇的残篇。这一路下来,他早已身不由己。但更重要的是,凌霜月所说的真相,以及那可能被篡改的命运,让他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冲动。
他抬起头,迎上凌霜月的目光,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决绝:吴前辈以命相托,我不能退缩。而且……我也想知道,这被世人误解的宝典,究竟是什么样子。
凌霜月看着他眼中的坚定,面纱下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下,虽转瞬即逝,却让她周身的冰冷气息柔和了些许:好。那便一同前往华山。不过丑话说在前,前路凶险,我不能保证你的安全。
我自己的命,我自己护。苏慕言握紧了青霜剑,心中那股因引刀自宫四字而生的阴霾,似乎被凌霜月带来的真相驱散了些许。他开始重新审视怀中的油布包,或许,这并非是一个诅咒,而是一个揭开江湖秘辛、甚至改变某些事物的契机。
凌霜月不再多言,翻身上马,对苏慕言示意:走吧,嵩山派和日月神教的人绝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必须尽快赶到华山。
黄骠马再次奔腾起来,载着两人向西方的华山而去。密林在身后退去,前方的道路依旧未知,但苏慕言的心中却多了一份方向。墨影之谜已然揭开一角,而华山思过崖后的山洞,将是他们下一个目标,也是解开《葵花宝典》全部秘密的关键所在。江湖的风云,似乎正随着他们的脚步,愈演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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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华山险径遇故人
华山险道,千尺幢下。
石阶如嵌在万丈绝壁上的一道刻痕,蜿蜒向上,两侧铁索冰冷,云雾在脚下翻涌,仿佛一脚踏空便会坠入无底深渊。苏慕言与凌霜月弃马登山,已是第三日。连日来,他们不仅要与险峻的山势搏斗,更要时刻提防如影随形的追兵。
呼——
凌霜月忽然驻足,侧耳细听,面纱下的眉头微蹙:后面有脚步声,不止一波。
苏慕言凝神细听,果然听到山道下方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与衣袂破风之声,其中夹杂着几句粗豪的呼喝,隐约有抓住那小子、夺回宝典的字眼。
是日月神教的人,苏慕言握紧了腰间的青霜剑,还有……他顿了顿,又辨出另一股更为沉稳、却带着凛然正气的气息,像是五岳剑派的人。
凌霜月眼中寒光一闪:意料之中。日月神教视你为偷经贼,五岳剑派则视宝典为邪物,欲除之而后快。她话音未落,已从袖中取出三枚比寻常绣花针略粗、尾部系着细如蛛丝银线的特制暗器——这是她改良过的月影针,不仅威力更大,且便于回收。
跟我来,凌霜月身形一闪,沿着山道旁一处隐蔽的岩缝跃了上去,借地形之便,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苏慕言紧随其后。两人藏于一块凸出的巨石之后,屏息凝神。片刻后,一行十余人出现在山道拐角处。为首的是两个身着日月神教标志性服饰的汉子,太阳穴高高隆起,显然内功不弱;紧随其后的,则是五个腰佩长剑、气度俨然的年轻弟子,剑鞘上刻着华山派的华山二字!
是华山派的人苏慕言低声惊呼,心中一沉。
凌霜月眼神冷厉:看来五岳剑派已得知消息,联手追查。
说话间,日月神教的汉子已率先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厉声喝道:在那里!抓住他们!
众人闻言,纷纷扑上。华山派的弟子虽不知详情,但见日月神教的人动手,又瞧苏慕言二人形迹可疑,当下也挺剑而上,口中喝道:邪派妖人,竟敢在华山脚下放肆!
动手!凌霜月低喝一声,率先发难。
三枚月影针悄无声息地从巨石后飞出,带着细微的破空之声,直取最前方三名敌人的手腕、膝弯等要害。这暗器去势极快,又隐藏在山石阴影之中,直到近前,众人才惊觉!
啊!两名日月神教汉子和一名华山弟子手腕一麻,兵器险些脱手,攻势为之一滞。
好机会!苏慕言抓住空隙,青霜剑出鞘,施展出几日来反复揣摩的随风逐影剑雏形。他的内力尚浅,无法发挥剑招的全部威力,但胜在招式精妙,角度奇诡。只见他身形如风中柳条,在狭窄的山道上辗转腾挪,剑光闪烁不定,专挑敌人招式间的破绽攻击。
叮叮当当!
剑刃交击之声在山谷间回荡。苏慕言以快打快,凭借葵花身法的灵动,竟在数名高手的围攻下支撑了数十回合。凌霜月则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时而以短刃偷袭,时而发射月影针扰乱敌阵,她的每一次出手都精准狠辣,专破敌人防守。
两人配合默契,苏慕言正面牵制,凌霜月侧面袭扰,竟在这险峻的山道上与追兵形成了僵持之势。然而,对方人多势众,且不乏内功深厚之辈,苏慕言渐渐感到力不从心,左臂旧伤隐隐作痛,剑法也出现了一丝破绽。
小子,拿命来!一名日月神教长老狞笑着,掌风凌厉,直拍苏慕言后心。
苏慕言回剑格挡,却觉一股沛然巨力涌来,手臂一阵酸麻,青霜剑险些被震飞!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清亮的剑鸣声响起,一道白色身影如流星般从上方山道跃下,手中长剑精准地格开了那记掌力!
铛!
金铁交鸣声中,那名日月神教长老被震得连退数步,惊愕地看向来人。
苏慕言也趁机喘息,抬眼望去,只见来人一身白色长衫,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一股浩然正气,手中长剑白龙剑鞘古朴,正是华山派的制式佩剑。而那张脸,苏慕言再熟悉不过!
师兄!苏慕言失声惊呼。
来人正是华山派新一代弟子中的翘楚,也是苏慕言年少时在江南某武馆一同习过数月剑的师兄——岳承轩!
岳承轩目光扫过场中,当看到苏慕言手中的青霜剑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深深的失望与痛心:慕言真的是你你……你怎么会和日月神教的人混在一起还施展这等……这等诡异的身法
他刚才那一剑,虽击退了日月神教长老,却也看清了苏慕言刚才施展的招式,那绝非他所知的任何正派武学,反而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邪异感。
师兄,你听我解释……苏慕言急忙道。
解释岳承轩摇头,神色肃然,师父已下令,凡与《葵花宝典》相关者,不论正邪,皆需追查。你手中的包裹,可是那邪功宝典
日月神教的人见岳承轩出现,又听他提及葵花宝典,顿时明白了几分,其中一人冷笑道:原来是华山派的小崽子,正好,这小子偷了我教重宝,快把他拿下!
岳承轩眉头一皱,看向苏慕言的目光更加严厉:慕言,我不管你有什么苦衷,《葵花宝典》乃是不祥之物,害人害己。你速速交出宝典,跟我回华山见掌门,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否则……他顿了顿,语气沉重,今日师兄弟情面,怕是难顾了。
苏慕言看着岳承轩眼中的正直与固执,心中一阵苦涩。他如何解释解释宝典分为上下部解释引刀自宫是毒计这些话太过惊世骇俗,何况岳承轩身为华山弟子,恐怕早已先入为主,认定宝典是邪功。
凌霜月站在苏慕言身侧,冷冷地看着岳承轩,并未插嘴,只是手按在了袖中的月影针上,随时准备应变。
山风呼啸,吹得众人衣袂猎猎作响。苏慕言与岳承轩,这对昔日的师兄弟,此刻却站在了对立的立场上,中间隔着的,不仅是险峻的山道,更是江湖的恩怨、门派的立场,以及那本充满争议的《葵花宝典》。
一场因故人相遇而引发的新的冲突,即将在这华山险径之上,拉开序幕。苏慕言握紧了手中的剑,看着师兄眼中那熟悉又陌生的坚定,知道自己此刻,已无退路。
第七章
思过崖下探秘境
第七章
思过崖下探秘境
华山之夜,万籁俱寂,唯有山风掠过峭壁,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思过崖前,数道华山弟子的身影持剑巡逻,衣袂在月光下划出清冷的弧线。苏慕言与凌霜月伏在百丈外的暗影中,如两尊融入夜色的石像。
巡逻弟子比白日更多了。凌霜月低声道,面纱下的眸子映着崖壁上斑驳的光影,看来岳承轩将你我之事上报后,华山已加强了戒备。
苏慕言望着思过崖那片光秃秃的石壁,想起年少时听人提及的传说:思过崖后有秘洞,是当年华山派祖师面壁之地,寻常弟子严禁靠近。若坤阴篇真藏于此,倒是合乎情理。他顿了顿,指了指崖壁东侧一道隐蔽的裂隙,那边地势险峻,巡逻死角,或许能绕过去。
两人不再多言,如壁虎般贴着崖壁缓缓移动。苏慕言施展刚琢磨透的随风逐影步,身形轻盈飘忽,凌霜月则以家传的月影身法紧随其后,两人配合默契,竟在数息间掠过数丈险途,避开了巡逻弟子的视线。
裂隙之后,果然别有洞天。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石径蜿蜒向下,尽头隐现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洞口外藤蔓缠绕,若非刻意寻找,绝难发现。
就是这里了。凌霜月眼中闪过一丝亮光,率先踏入洞口。
洞内一片漆黑,寒气逼人。苏慕言摸出火折子点亮,昏黄的光芒照亮了洞内景象:石壁粗糙,地面却异常平整,显然有人工开凿的痕迹。更令人心惊的是,石壁上竟刻满了各式各样的剑招痕迹,有的凌厉如狂风,有的飘逸如流水,虽历经岁月侵蚀,仍透着一股睥睨天下的剑意。
这是……苏慕言轻抚石壁,指尖触及那深深的刻痕,好霸道的剑意,似乎……并非华山派武学。
凌霜月也凑近查看,秀眉微蹙:这些剑招自成体系,专攻破招之法,与我所知的任何一派都不同。难道是……她欲言又止,显然也想到了某个传说中的人物,但眼下并非深究之时。
两人沿着洞壁缓缓深入,走不出十丈,脚下忽然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小心!苏慕言一把将凌霜月拉开,只见他们方才立足之处,地面突然翻起,数根淬毒的尖刺破土而出,闪烁着幽绿的光芒。
果然有机巧。凌霜月心有余悸,取出一枚细针插入地面,探知虚实,跟我来,踩着我的脚印。
她凭借家传的破阵之术,结合苏慕言从机关匣上学到的知识,两人小心翼翼地破解着洞内的重重机关:或避开从天而降的弩箭,或踏过特定的石板绕开翻板,或用细针引开暗藏的毒烟。洞内的剑招刻痕越来越多,甚至有几处石壁被剑气削得光滑如镜,显示出留下这些痕迹的人,武功已臻化境。
看那里!凌霜月忽然指向洞壁深处。
火光映照下,只见洞壁尽头矗立着一座天然形成的石台,石台上放着一个半人高的石匣。石匣表面同样刻满了繁复的花纹,与苏慕言手中紫檀木匣上的花纹隐隐呼应,却更为古朴沧桑。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激动。他们屏住呼吸,走近石台。石匣没有锁,却散发着一股沉甸甸的威压。
苏慕言深吸一口气,双手用力,推开了石匣。
匣内并无宝物光华,只有一卷同样用素绢装订的古籍,以及一卷用兽皮写成的手记。素绢古籍的封面同样模糊,却能辨认出与乾阳篇不同的阴柔笔意,似有月华流转。
是‘坤阴篇’!凌霜月声音微颤,小心翼翼地取出古籍。
苏慕言则拿起那卷兽皮手记,借着火光展开。上面的字迹与乾阳篇上的狂放不同,显得苍老而悲愤,每一个字都仿佛刻着血泪:
余本前朝武夫,蒙冤受刑,囚于深宫。偶得宫中秘传,结合毕生所学,创此《葵花宝典》。分上下二篇,乾阳为体,坤阴为用,阴阳调和,方为正途……奈何仇家势大,盗我乾阳残篇,添‘引刀自宫’毒计于篇首,散布流言,欲绝我道统,使余抱憾九泉……今将坤阴篇藏于此处,望后世有缘人得之,知我苦衷,还我清白……
手记详细记载了宝典的创派渊源、完整的修炼之法,甚至画出了阴阳调和的内力运行图,更字字泣血地说明了自宫乃是仇家所设的毒计,目的就是让修炼者身心俱残,断了传承。
原来如此……原来真的是毒计……苏慕言喃喃自语,心中那块因引刀自宫而生的巨石终于落地,随之而来的是对创作者遭遇的悲愤与唏嘘。
凌霜月捧着坤阴篇,指尖微微颤抖:吴伯伯……他终于可以瞑目了……
就在两人沉浸在真相大白的震撼中时——
嘿嘿嘿……好一个‘还你清白’,可惜,你们没机会了!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洞口传来,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和令人作呕的腥气。火光摇曳中,一群身着日月神教服饰的人堵住了洞口,为首一人身材矮胖,面色蜡黄,嘴角噙着一丝诡异的笑容,正是日月神教护法长老,以用毒著称的毒龙阎百川!
阎百川!凌霜月脸色骤变,握紧了手中的坤阴篇。
阎百川三角眼中精光一闪,死死盯着石台上的石匣和凌霜月手中的古籍,舔了舔嘴唇:小丫头片子,果然被你找到了。还有你,小子,偷了我教的‘乾阳篇’,还敢来寻‘坤阴篇’,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他身后的日月神教高手们纷纷拔出兵器,将洞口围得水泄不通,一股浓烈的杀机弥漫在冰冷的洞穴之中。
苏慕言与凌霜月背靠背站在石台前,手中分别握着乾阳篇与坤阴篇,火光映照着他们年轻却坚毅的脸庞。洞外是华山的险峻,洞内是强敌的围堵,而他们手中,正握着足以颠覆江湖认知的真相。
一场决定《葵花宝典》命运的决战,即将在这思过崖后的秘境之中,轰然爆发。
第八章
毒龙啸天困龙局
思过崖后洞本就狭窄,此刻被日月神教众人堵死洞口,更如同一口倒扣的巨瓮。洞壁上斑驳的剑痕在摇曳的火光中扭曲,仿佛也在为这场即将爆发的恶战而悲鸣。
毒龙阎百川踏前一步,周身散发出的浓烈腥气与洞内的寒气交织,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浊气。他三角眼在凌霜月脸上逡巡,忽然咧嘴一笑,露出被毒液染得发黑的牙齿:啧啧,我当是谁,原来是前教主的宝贝孙女,凌霜月。当年你祖父练那残篇走火入魔,弄得人不人鬼不鬼,教中念他昔日功劳,才没把你这叛逆丫头怎么样,没想到你竟勾结外人,来偷我教重宝
凌霜月面纱下的脸色煞白,声音冰冷如霜:阎百川!我祖父分明是被你等暗中算计,误导修炼,才致惨剧!今日我便要为他老人家讨还公道!
公道阎百川狂笑起来,笑声在洞内回荡,显得格外刺耳,在我日月神教,拳头就是公道!拿下他们,宝典归我,这两个小崽子,死活不论!
话音未落,他身后的教徒已如狼似虎般扑上。为首两人手持锯齿刀,刀身泛着蓝汪汪的光泽,显然淬了剧毒,直劈苏慕言面门。
小心有毒!苏慕言沉声提醒,同时脑中飞速运转坤阴篇总纲的基础内力运行路线,试着将乾阳篇的随风逐影剑与之结合。刹那间,他只觉体内真气流转速度微增,青霜剑挥出时,竟比平日快了三分,剑光如练,叮叮两声格开锯齿刀,顺势反撩,逼退二人。
有点意思。阎百川眼神一凝,不再小觑这个看似年轻的对手。他不再让手下试探,亲自出手。只见他双掌推出,掌风未至,一股浓烈的腥甜毒气已扑面而来,洞顶的水珠沾到毒气,竟滋滋作响地化为白烟。
毒龙掌!凌霜月低呼,拉着苏慕言急退,同时扬手射出数枚月影针,直取阎百川双目。
阎百川不闪不避,手掌翻转间竟将银针拍落,狞笑道:小丫头片子,你祖父的‘漫天花雨针’都奈何不了我,何况你他掌势一变,如狂风骤雨般罩向二人,掌风所及,洞壁石屑簌簌落下。
苏慕言咬牙,将坤阴篇内力催至极限,配合乾阳篇的身法,在狭窄空间内左支右绌。他能感觉到,结合上下篇后,身法与剑招的契合度大大提升,速度与威力皆有精进,但坤阴篇的内力运行法门深奥无比,他不过初窥门径,强行催动下,丹田隐隐作痛,气息也变得紊乱。
慕言,你内力不稳!凌霜月察觉他的异样,一边用短刃格挡一名教徒的砍刀,一边急道,别硬撑!
没事!苏慕言闷哼一声,剑刃划破一名教徒的手臂,却被阎百川的毒掌劲风扫中肩头,顿时半边身子发麻,险些握不住剑。
哈哈哈,去死吧!阎百川见他受伤,攻势更猛,毒烟弥漫中,掌影重重,几乎封死了所有退路。凌霜月的月影针虽能干扰,却无法伤及他护体的毒罡。
就在两人险象环生,眼看就要被毒龙掌击中时——
大胆妖人,竟敢在华山禁地撒野!
一声清越的喝声从洞口方向传来,紧接着数道白光破入毒烟,正是岳承轩带着两名华山弟子赶到!他手中白龙剑挽出朵朵剑花,精准地挑开阎百川的掌影,同时朗声道:慕言,霜月姑娘,我来助你们!
阎百川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剑逼退半步,看清来者是华山弟子,怒喝道:岳不群的走狗也敢插手我教之事
岳承轩面色肃然,剑指阎百川:日月神教为祸江湖,人人得而诛之。何况此处乃我华山禁地,容不得你放肆!他虽对苏慕言持有宝典之事仍有疑虑,但方才在洞外目睹阎百川的狠辣毒招,又见苏慕言二人被围,终究无法坐视不理。更重要的是,他不能让这本江湖传闻中的邪功落入日月神教手中,以免酿成更大灾祸。
好,好一个华山派!阎百川怒极反笑,那就一起死吧!他不再主攻苏慕言,转而将毒龙掌推向岳承轩,掌风与剑气相撞,发出嘭嘭闷响,毒烟与剑气在洞内激荡,形成一片混沌。
岳承轩施展华山剑法,剑气纵横,勉强挡住毒龙掌的攻势,但那股腥臭毒气无孔不入,让他呼吸不畅,剑法也渐渐迟滞。
苏慕言见状,强提内力,再次挥剑加入战团。凌霜月则绕到侧面,寻找机会发射月影针,试图扰乱阎百川的毒罡。
一时间,狭小的洞穴内,剑气、掌风、毒烟、暗器交织,形成了一个险象环生的困龙局。阎百川以一敌三,却凭借深厚的功力和阴毒的手段丝毫不落下风,而苏慕言、凌霜月、岳承轩三人虽联手,却因内力差距和毒烟干扰,始终无法突破他的防御,反而渐渐被压缩到石台附近。
洞外的月光透过洞口缝隙照入,映着众人汗湿的脸庞和闪烁的兵器,一场关乎宝典命运、牵扯正邪恩怨的生死之战,正向着未知的方向,愈演愈烈。苏慕言紧握着怀中的乾阳篇,目光扫过身旁奋力应敌的凌霜月和岳承轩,心中明白,此刻他们不仅是在为自己而战,更是在为那被误解百年的真相,赌上一切。
第九章
剑气针影战华巅
思过崖后洞狭窄的通道再也容纳不下激斗的众人,随着一声巨响,阎百川被岳承轩的白虹贯日一剑逼退,撞塌了洞口的半壁岩石,众人竟一同跌撞至崖外的悬空平台之上。
平台位于华山千仞绝壁之间,仅数丈见方,三面临渊,云雾在脚下翻涌,仿佛一脚踏空便是万劫不复。此刻月华如水,洒在平台之上,却映照着更加惨烈的厮杀。
杀!日月神教后续赶到的教徒见状,呐喊着从洞口涌出,与闻讯赶来的更多华山弟子战作一团。刀剑碰撞声、怒喝惨叫声、毒烟与剑气交织,让这处本应静谧的华山禁地,化作了血肉横飞的修罗场。
阎百川,拿命来!苏慕言深吸一口气,将坤阴篇内力运转至双臂,配合乾阳篇随风逐影剑的精要,身形陡然加速!他不再执着于与阎百川硬拼内力,而是将快字发挥到极致——青霜剑在月光下化作一道匹练,时而如蜻蜓点水般刺向阎百川手腕要穴,时而如灵蛇出洞般直取面门,剑影重重叠叠,竟在阎百川身前织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剑网。
这正是他结合上下篇残篇后创出的雏形剑招,虽内力依旧薄弱,却已隐隐有了葵花点穴手以快制敌的精髓。
哼,雕虫小技!阎百川毒龙掌猛地拍出,掌风卷起地面碎石,与剑网相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但他心中却暗自心惊——这小子的速度竟比在洞内时快了近倍,自己的毒掌竟屡屡抓空!
接针!
凌霜月的清喝从侧面传来。她早已绕到阎百川身侧,借着平台边缘的雾气掩护,身形如柳絮般飘忽不定,正是葵花身法与家传月影身法的融合。刹那间,她袖中寒光连闪,三枚改良过的月影针并非射向要害,而是精准地瞄向阎百川双臂及腰间的经脉节点!
这三针去势无声,却带着破风锐响,专破内家高手的护体真气。阎百川刚用毒掌震开苏慕言的剑招,便觉手臂一麻,护体毒罡竟被银针刺破一丝缝隙,顿时气血翻涌。
好个女娃!阎百川又惊又怒,猛地回身,双掌齐出,掌影如山般压向凌霜月。
师兄,看招!岳承轩趁机欺近,白龙剑挽出斗大剑花,正是华山剑法的精髓万岳朝宗!剑气纵横,如群山巍峨,直逼阎百川后心。他虽仍对葵花宝典心存疑虑,但此刻与苏慕言、凌霜月并肩作战,早已将门派之见暂放一旁,唯有荡尽邪魔的凛然正气。
阎百川被三人围攻,左支右绌。他毒龙掌虽刚猛无俦,却在苏慕言的快剑、凌霜月的诡针、岳承轩的正气剑下难以施展全力。平台空间有限,他无法像在洞内般借毒烟弥漫之势,渐渐落入下风。
小子,找死!阎百川见久战不下,眼中凶光爆射,猛地舍弃凌霜月与岳承轩,双掌挟着毕生功力,直扑苏慕言!这一掌凝聚了他数十年的毒功,掌风所及,空气仿佛都被染成了青色,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
慕言小心!岳承轩惊呼,欲回剑救援却已不及。
苏慕言眼看毒掌及身,心知硬接必死。他脑中闪过坤阴篇内力运行图的最后一道弧线,猛地将乾阳篇的速度法门催至极限,同时将凌霜月交给他的一枚逆劲针藏于指间——此针以特殊金属打造,针尖淬有能扰乱内息的药物,是凌霜月祖传的压箱底手段。
噗!
毒龙掌结结实实印在苏慕言胸口,他只觉一股阴寒毒气瞬间侵入肺腑,剧痛传来,喉头一甜,鲜血狂喷而出。但就在同时,他强忍着剧痛,身体借着掌力前冲之势,指间的逆劲针如电射出,竟从阎百川掌力的缝隙中钻入,精准地刺入他手腕阳溪穴!
呃!阎百川发出一声闷哼,只觉手腕一阵酸麻,正欲运转的毒劲竟如同被巨石堵住的溪流般,猛地逆流而回,震得他手臂经脉隐隐作痛。
就是现在!凌霜月眼中精光一闪,三枚月影针再次出手,这一次直取阎百川面门三大要穴!岳承轩也抓住机会,白龙剑化作一道匹练,直刺阎百川左肋!
苏慕言虽身受重创,却强撑着站起身,青霜剑挽出最后一道剑花,刺向阎百川右肩!
嘭!嘭!嘭!
三声闷响几乎同时响起。阎百川虽勉强挥掌拍落凌霜月的银针,却被岳承轩的剑尖划破肋下衣衫,更被苏慕言的快剑刺入右肩!逆劲针的效果此刻完全显现,他只觉体内真气大乱,毒劲反噬,一口黑血忍不住喷了出来。
撤!阎百川知道再不走便是死路一条,厉声喝令,竟不顾受伤的肩臂,猛地向后一纵,撞开两名华山弟子,带着残余的日月神教教徒,仓皇后撤,消失在思过崖的云雾之中。
平台之上,只余下遍地狼藉的兵器、血迹,以及力竭喘息的苏慕言、凌霜月与岳承轩。
苏慕言胸口剧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内腑,他低头看了看胸前乌黑的掌印,又看了看手中染血的青霜剑,眼前阵阵发黑。
慕言!岳承轩与凌霜月同时上前扶住他。
我没事……苏慕言勉强一笑,却又是一口鲜血咳出,只是……这毒龙掌果然厉害……
岳承轩看着他胸前的伤势,又看了看他怀中用衣襟裹紧的两卷古籍,眼神复杂。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化作一声叹息:先别说了,我带你去找师父治伤。
凌霜月则快速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玉瓶,倒出几粒清香扑鼻的药丸:快服下,这是解毒疗伤的‘清月丹’,能暂时压制毒性。
月光下,思过崖的风依旧呼啸。苏慕言服下药丸,靠在崖壁上,望着云海深处阎百川消失的方向,心中清楚,这一战虽胜,却只是拉开了更大风波的序幕。而他胸口的掌伤与手中的葵花宝典残篇,都在预示着,前路的磨难,才刚刚开始。
第十章
宝典真相与抉择
华山深处,有一处名为忘忧谷的隐秘所在。谷中溪水潺潺,古松蔽日,与外界的刀光剑影恍如隔世。苏慕言靠坐在溪边的青石上,胸口的毒龙掌伤在凌霜月的清月丹和岳承轩寻来的华山疗伤灵药下暂时压制,但每一次呼吸仍牵扯着隐隐作痛的内腑。
凌霜月蹲在溪边,用绢帕蘸了冷水为他擦拭额角的冷汗,面纱下的眸子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岳承轩则负手立在谷口,望着远处层叠的山峦,白龙剑斜靠在肩,白衣在山风中微微扬起,眉宇间却凝结着深重的忧虑。
岳师兄,苏慕言打破沉默,声音还有些虚弱,多谢你出手相助。
岳承轩转过身,目光落在苏慕言怀中用双层油布重新包裹的典籍上,沉声道:举手之劳。只是……慕言,你当真要将这宝典的秘密告知于我须知此事若传扬开去,恐为你引来杀身之祸。
事到如今,已无隐瞒的必要。苏慕言看向凌霜月,见她轻轻点头,便伸手解开了油布。晨光透过松针洒下,照亮了那两卷历经沧桑的素绢古籍,以及泛黄兽皮上斑驳的血字手记。
他先将兽皮手记递给岳承轩:师兄,你先看看这个。
岳承轩接过手记,借光细读,越看脸色越是凝重。从创作者蒙冤受刑的悲愤,到乾阳坤阴分篇的原委,再到引刀自宫乃仇家毒计的真相,字里行间的血泪控诉,让这位秉持正道的华山弟子心神剧震。
这……岳承轩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江湖传言,竟皆是假的
不全是假,凌霜月轻声道,乾阳篇残篇确实被篡改,修炼单篇若不得法,极易走火入魔,我祖父便是前车之鉴。但上下合修,阴阳调和,本是正途武学,却被流言污为邪功,实在可悲可叹。
苏慕言拿起乾阳篇与坤阴篇残篇,指尖拂过素绢上的字迹:师兄你看,乾阳篇重招式速度,坤阴篇重内力调和,二者相辅相成。那‘引刀自宫’四字,恰在乾阳篇开篇最醒目处,分明是刻意误导。
岳承轩接过残篇,对照手记内容,果然发现许多之前被江湖传闻掩盖的细节。他沉默良久,才缓缓道:若真如手记所言,这宝典……并非无可救药的邪功
是邪是正,在于人心。苏慕言的声音低沉下来,但若落入阎百川那般野心家手中,或是被急于求成之辈修炼,终究是祸非福。
山谷中陷入寂静,唯有溪水叮咚作响。三人各有所思,面临着艰难的抉择。
苏慕言的挣扎:
他想起幼时家中突遭变故,父母惨死于黑风寨寨主熊开山之手。那熊开山一身横练功夫,心狠手辣,当年若非侥幸逃脱,他早已葬身火海。这些年他勤修剑法,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手刃仇人。如今完整的葵花宝典就在眼前,乾阳篇的速度、坤阴篇的内力,足以让他拥有复仇的力量。可他也清楚,即便无需自宫,这两门功法的霸道与阴柔并存,稍有不慎便可能心性失衡,沦为自己憎恨的那种人。他看着手中的剑,又看看典籍,复仇的火焰与理智的警钟在心中激烈碰撞。
凌霜月的执念:
她抚摸着坤阴篇残篇,想起祖父临终前的痛苦模样,想起吴伯伯以命相托的决绝。她毕生所求,便是还原宝典真相,洗刷祖父走火入魔练邪功的污名,让这门被误解的武学回归正途。但她也深知,宝典威力太大,即便真相大白,贪婪与欲望仍会驱使无数人争夺。是该将其公之于世,还是彻底封存这关系到祖父的名誉,也关系到江湖未来的安宁。
岳承轩的矛盾:
作为华山派弟子,他自幼受正邪不两立的教诲,对所谓邪功深恶痛绝。按门规,这宝典理应销毁,以绝后患。但亲眼所见的真相、手记中的血泪控诉,以及苏慕言、凌霜月二人的坚守,让他开始反思正邪的定义。若宝典本身并无邪意,只是被人心扭曲,那么销毁它,是否也是一种因噎废食他看着苏慕言胸口的掌伤,又想到思过崖洞壁上那些睥睨天下的剑痕,心中第一次对名门正派的绝对正确性产生了动摇。
或许……岳承轩沉吟道,当务之急是确保宝典不落入恶人之手。至于如何处置,需从长计议。
就在此时——
嘻嘻……从长计议只怕你们没有那个机会了。
一个阴冷诡异的声音突然从谷外的松林深处传来,带着非男非女的腔调,让三人同时色变!
苏慕言猛地抬头,循声望去,只见浓密的树影间,一双泛着绿光的眼睛如同毒蛇般窥视着他们,正是那日在客栈偷袭他的神秘黑衣人!此刻对方并未现身,却能在岳承轩的警觉下潜伏至此,其功力之高、隐匿之术之强,远超众人想象!
是你!苏慕言握紧了青霜剑,伤口的疼痛让他额头青筋暴起。
黑衣人低笑两声,声音渐渐远去,却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语:
葵花宝典,终究是我的……你们,等着吧。
山谷再次恢复寂静,但这突如其来的窥视,如同一盆冰水浇在三人头上。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真相已然揭开,抉择迫在眉睫。但在他们做出决定之前,那隐藏在暗处的神秘敌人,已如同跗骨之蛆,盯上了这本承载着百年冤屈与绝世武功的宝典。华山的宁静只是假象,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第十一章
紫霞别院暗流涌
华山之巅,紫霞别院隐于云雾缭绕的苍松之间。朱红院墙依着山势蜿蜒,琉璃瓦在残阳下折射出温润的光泽,正是华山掌门岳不群的居所所在。岳承轩搀扶着伤势未愈的苏慕言,凌霜月则怀抱包裹,三人沿着青石板路拾级而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与松涛声,本该是一派清修胜地的宁静,苏慕言却莫名感到一丝压抑。
奇怪,往日里紫霞别院附近总有弟子巡逻,今日却如此安静。岳承轩也察觉异常,眉头微蹙。
话音未落,前方转角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两名华山弟子行色匆匆,见到岳承轩时先是一惊,随即低头行礼,却在擦肩而过时,苏慕言敏锐地捕捉到他们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以及腰间佩剑悬挂方式的细微不同——那是江湖中某些隐秘组织传递消息的暗号。
师兄,苏慕言低声道,方才那两人……
岳承轩尚未回应,便见紫霞别院的月洞门后,一道身影负手而立,正是华山派大弟子劳德诺。他年约三旬,面容忠厚,此刻却微微眯着眼,目光在苏慕言与凌霜月身上逡巡,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承轩师弟,你可算回来了。师父正念叨你呢。这两位是……
劳师兄,岳承轩拱手道,这位是苏慕言,我的故友;这位是凌霜月姑娘。此次事关重大,我正欲向师父禀报。
劳德诺的目光落在凌霜月怀中的包裹上,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随即转向苏慕言,语气带着几分关切:苏兄弟面有菜色,可是受伤了听闻思过崖后洞近日不太平,师弟还是少带外人靠近禁地为好。他话里话外,隐隐将苏慕言与外人、不太平联系起来。
凌霜月一直沉默观察,此刻忽然上前半步,看似无意地拂过劳德诺身侧。一股极淡的、混合着麝香与某种草药的奇特气味钻入她鼻中——那是日月神教高层常用的迷魂香余味,寻常人绝难察觉,却是她自幼被祖父教导识别的敌教标记。更让她心惊的是,劳德诺袖口内侧,露出的一截里衬上,绣着一朵几乎与衣料同色的黑色葵花!
劳师兄身上的香气,倒是特别。凌霜月语气平淡,眼神却如利剑般刺向劳德诺。
劳德诺脸色微变,随即哈哈一笑:凌姑娘说笑了,不过是山下买来的寻常香饼罢了。他不动声色地退后半步,掩去袖口的痕迹,目光却如毒蛇般扫过凌霜月,带着一丝被识破的阴鸷。
苏慕言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曾在烟雨楼黑衣客眼中见过类似的贪婪,此刻劳德诺看向包裹的眼神,虽然极力掩饰,却难掩那一闪而过的炙热。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心中成形:难道华山派的大弟子,竟是……
师父在何处岳承轩并未察觉其中暗流,只想尽快禀报。
师父正在演武场指点师弟们剑法,劳德诺收回目光,恢复了那副忠厚模样,我带你们过去吧。只是……他话锋一转,看向苏慕言,苏兄弟身负外伤,又与日月神教妖人交过手,怕是携带了邪煞之气。华山乃清修之地,若因此惊扰了师父清修……
劳师兄此言何意岳承轩皱眉,慕言是我故友,并非妖人。
师弟何必动怒,劳德诺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我不过是提醒罢了。江湖传言,那《葵花宝典》乃邪功之首,修炼者无不心性大变,形如妖鬼。方才思过崖一战,据说师弟你也见到了苏兄弟施展的诡异身法……
住口!岳承轩脸色一沉,慕言的为人我清楚,轮不到你在此妄加揣测!
劳德诺见状,不再多言,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苏慕言一眼,转身向演武场走去。他的背影在夕阳下拉得老长,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诡谲。
苏慕言与凌霜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确认。
他是日月神教的人。凌霜月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袖口有黑葵标记,身上有迷魂香。
苏慕言点头,握紧了拳头:他也想要宝典。方才故意挑拨,是想离间我与岳师兄。
岳承轩走在前方,虽未听到两人的低语,却也感觉到气氛的微妙。劳德诺的话如同一根刺,扎在他心头。他信任苏慕言的为人,却无法完全忽视那诡异的身法与江湖传闻。一边是情同手足的故友,一边是师门的规矩与正道的立场,他第一次感到如此两难。
紫霞别院的演武场上,传来岳不群清朗的指点声。但苏慕言知道,踏入那片场地,他们面对的将不止是华山掌门的审视,更是一场早已在华山内部悄然涌动的暗流。而劳德诺这个隐藏在光明下的阴影,必将成为他们守护宝典真相之路上,最难以预料的变数。
第十二章
劳燕分飞各西东
华山论剑台,巨石垒筑,四面临风,正是华山派处置重大事务的圣地。此刻夕阳西下,将台面染成一片血色,苏慕言与凌霜月并肩而立,面对的是位列石台上首的华山掌门岳不群,以及分列两侧的华山诸弟子。岳承轩站在弟子队列前方,目光复杂地看着台下的二人。
岳不群身着月白道袍,面容清癯,颔下三缕长须,端的是仙风道骨。他手中轻摇折扇,目光在苏慕言怀中的包裹上转了一圈,缓缓开口,声音清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苏小友,凌姑娘,此番思过崖后洞之事,承轩已告知本掌门。听闻二位寻得一部武林秘籍,可是那传说中的《葵花宝典》
苏慕言上前一步,朗声道:正是。但此宝典另有隐情,并非江湖传言那般——
住口!岳不群折扇啪地一声合拢,打断了他的话,《葵花宝典》乃不祥之物,当年莆田少林因它而失火,多少英雄豪杰因它而身败名裂。无论有何隐情,此等邪功留于世间,便是贻害无穷!本掌门身为五岳剑派盟主候选,自当替天行道,销毁此典,以绝后患!
他言辞恳切,脸上满是忧国忧民之色,然而苏慕言却敏锐地捕捉到,当销毁此典四字出口时,岳不群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极淡的、却难以掩饰的贪婪。那眼神,与劳德诺看向包裹时的炙热如出一辙。
凌霜月也察觉到了,她冷笑一声,上前半步,将包裹护在身后:岳掌门此言差矣。若真为替天行道,何不先听我等解释宝典真相还是说,掌门更关心的是宝典中的‘神功’
放肆!劳德诺突然从弟子队列中走出,指着凌霜月怒喝道,妖女休得对掌门无礼!苏慕言,你勾结日月神教妖人,偷盗教中重宝,如今还敢在华山论剑台大放厥词我亲眼所见你施展邪功身法,分明已修炼了那害人的《葵花宝典》!
他顿了顿,转向岳不群,义愤填膺道:师父,此二人留着便是华山的祸根!若让他们带着宝典离去,他日必为江湖大患!弟子恳请师父,拿下二人,销毁邪典,以儆效尤!
劳师兄说得对!
妖人祸乱江湖,人人得而诛之!
队列中数名弟子轰然响应,目光不善地盯着苏慕言与凌霜月。苏慕言眼角余光瞥见,那几名正是当日在山道上与日月神教一同围攻他们的华山弟子,此刻却反咬一口。
岳不群捋须不语,只是看着苏慕言,眼中带着审视与试探:苏小友,你有何话说
苏慕言心中一片冰凉。他终于明白,岳不群并非不知真相,他或许早已从劳德诺处得知些许内情,此刻的替天行道不过是幌子,真正目的是将宝典收为己用。劳德诺的发难,更是配合得天衣无缝。
多说无益。苏慕言握紧了青霜剑,宝典是否邪功,我们自有判断。想夺此典,先问过我手中之剑!
敬酒不吃吃罚酒!劳德诺怒吼一声,率先拔剑,白龙剑挽出剑花,直刺苏慕言面门,今日便清理门户!
保护掌门!其他华山弟子见状,纷纷拔剑上前,将二人团团围住。岳承轩站在人群中,脸色煞白,手按在剑柄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走!凌霜月低喝,袖中月影针飞射而出,瞬间逼退离自己最近的两名弟子。苏慕言同时展动随风逐影步,青霜剑化作一道匹练,护住周身。两人配合默契,再次施展出葵花武学的精要。
苏慕言虽内伤未愈,但若只论招式精妙,已不弱于在场任何一人。他将坤阴篇的内力运行法门融入剑招,速度虽不及巅峰,却多了几分阴柔变化,每一剑都指向敌人破绽。凌霜月则如影随形,短刃与银针交替使用,专破内家防御。
叮叮当当的金铁交鸣声在论剑台上炸响。苏慕言一剑荡开劳德诺的攻势,反手刺向他肩井穴,凌霜月的月影针则擦着岳不群一名亲传弟子的耳畔飞过,钉入身后石栏,激起一串火花。
邪功果然诡异!岳不群见状,折扇微扬,一股柔和却坚韧的气劲涌出,看似平淡无奇,却将苏慕言的剑势微微荡开。他并未亲自动手,却已显露宗师级的内力修为。
承轩,还不动手劳德诺边打边喊,目光锐利地盯着岳承轩。
岳承轩身体一震,看着苏慕言被围攻的身影,又看看岳不群似笑非笑的脸,心中天人交战。一边是师门规矩、掌门之命,一边是自幼相识的故友、他亲眼所见的真相。
师兄!苏慕言在激战中抽空看向他,眼神中没有恳求,只有一丝失望与决绝。
就是这一眼,让岳承轩猛地咬紧牙关,做出了决定。他突然大声喊道:诸位师弟小心,妖人要突围了!说着,白龙剑猛地挥出,不是攻向苏慕言,而是挑飞了身旁一名正要从侧面包抄的弟子手中的长剑!
你!劳德诺惊怒交加。
快走!岳承轩大吼,同时剑势一引,将围攻的弟子阵型撕开一个缺口。
苏慕言与凌霜月心领神会,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发力。苏慕言青霜剑划出一道绚烂的剑花,逼退正面的劳德诺,凌霜月则猛地掷出三枚特制的爆音针,针身刺入石缝,轰然爆响!
剧烈的声响与烟雾瞬间笼罩了论剑台。苏慕言与凌霜月趁机冲出缺口,几个起落便跃下论剑台,消失在暮色笼罩的山道之中。
岳承轩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手中白龙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论剑台上一片死寂,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岳不群缓缓收起折扇,脸上的仙风道骨消失不见,只剩下冰冷的寒意:承轩,你可知自己做了什么
岳承轩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对着岳不群深深一揖,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苦涩:弟子……知错。但弟子相信慕言绝非邪派妖人,华山……也不该是藏污纳垢之地。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劳德诺阴鸷的脸,扫过诸位同门震惊的眼神,最终落在岳不群身上:弟子无能,愿受掌门责罚。但弟子坚信,今日之事,必有真相大白之日。
夕阳彻底沉入西山,论剑台上只剩下冰冷的石面与弥漫的硝烟。苏慕言与凌霜月已在千里之外,而岳承轩却站在了师门的对立面。曾经的师兄弟,如今劳燕分飞,各自踏上了不同的道路。华山之巅的这道裂痕,如同论剑台上的剑痕,一旦产生,便再难磨灭。
第十三章
黑木崖下鬼哭声
荒野的风裹挟着沙尘,卷起断枝败叶在古道上打着旋。苏慕言与凌霜月并肩而行,黄骠马的马蹄声踏碎黄昏,身后是连绵起伏的黑木崖山脉。那漆黑如墨的山峦如同巨兽的剪影,盘踞在天地之间,隐隐传来似哭似嚎的山风呼啸,仿佛真有万千冤魂在崖下哀鸣。
还有三十里,便是黑木崖地界了。凌霜月勒住马缰,望着远处雾气缭绕的崖壁,面纱下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当年祖父便是在黑木崖顶的思过塔中走火入魔,我一直怀疑,那不是意外。
苏慕言胸口的伤在连日奔波下隐隐作痛,但他眼神坚定:阎百川与劳德诺必有勾结,前任教主的死恐怕也与他们有关。我们此去,不仅要查明真相,更要引开那些盯着宝典的人,给岳师兄减轻压力。
自华山决裂后,他们便察觉身后的追兵陡然增多,既有日月神教的死士,也有五岳剑派的明桩暗哨。唯有深入黑木崖这龙潭虎穴,才能将水搅浑。
话音未落,一阵极轻微的骨裂声从头顶树冠传来。苏慕言猛地抬头,只见一道黑影如同壁虎般贴在枝干上,月光透过叶隙照下,映出其手中短刃的寒芒——正是那个数次偷袭的神秘人!
又是你!苏慕言瞳孔骤缩,青霜剑呛啷出鞘。
神秘人不再隐藏,纵身跃下,落地时竟未发出半分声响。他依旧戴着青铜鬼面,身形枯瘦如柴,手中短刃上布满细密的锯齿,散发着幽蓝的毒气。
小娃娃,天堂有路你不走……神秘人开口,声音嘶哑如破锣,带着非男非女的怪异腔调,交出宝典,我便让你们死得痛快些。
凌霜月早有准备,袖中月影针悄无声息地扣在指间:阁下对宝典如此执着,莫非也是当年觊觎宝典之辈
神秘人闻言,鬼面下的眼睛猛地爆出凶光:多说无益,拿命来!
话音未落,他已如离弦之箭般射出。这一次,他的身法竟比在客栈时快了数分,短刃划破空气,发出嗤嗤的破风之声,直取苏慕言面门!
苏慕言不敢怠慢,施展出融合了上下篇精要的随风逐影步,身形飘忽不定,青霜剑挥出层层剑幕。然而神秘人的速度竟丝毫不落下风,短刃刁钻狠辣,每一击都直奔要害,且专走诡异角度,仿佛对葵花身法的破绽了如指掌!
叮!叮!叮!
金铁交鸣声密集如鼓点,两人在荒野古道上激斗,剑光刃影交织成一片光网。苏慕言惊骇地发现,神秘人不仅速度奇快,招式更是阴狠毒辣,每一次短刃擦过都带着浓烈的毒气,稍有不慎便会中招。
慕言,小心他的毒刃!凌霜月见状,不再犹豫,三枚月影针呈品字形射出,直逼神秘人周身大穴。
神秘人侧身避开,短刃反手一撩,竟将银针尽数拍落,同时欺近凌霜月,狞笑道:小丫头片子,你祖父的针术也不过如此!
你认识我祖父凌霜月心中一震,招式略滞。
就在这间隙,神秘人短刃已至胸前!苏慕言大惊,猛地横剑格挡,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震得手臂发麻,青霜剑险些脱手。神秘人的内力竟如此深厚!
哈哈哈,知道厉害了吧神秘人狂笑着,攻势更猛,当年要不是老东西偏心,这宝典早该是我的!如今我神功大成,定要让所有亏欠我的人,血债血偿!
他的招式愈发狂暴,短刃上的毒气汇聚成一道青芒,如毒蛇般吞吐不定。苏慕言与凌霜月背靠背应敌,一个以快剑牵制,一个以银针袭扰,却依旧被压制得险象环生。神秘人似乎对葵花宝典的招式了如指掌,总能在他们出招的瞬间预判到破绽。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苏慕言咬牙,强行运转坤阴篇内力,试图提升剑招威力,却因伤势未愈而气血翻涌。
看招!神秘人抓住机会,短刃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直劈苏慕言顶门!
苏慕言举剑格挡,却听咔嚓一声,青霜剑竟被短刃砍出一道缺口!他大惊失色,连连后退。神秘人得势不饶人,如影随形般扑上,短刃直取他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凌霜月猛地将苏慕言推开,自己却被短刃划伤手臂,顿时一片乌黑。霜月!苏慕言目眦欲裂,挥剑斩向神秘人手腕。
神秘人侧身避开,却因用力过猛,面具被苏慕言的剑尖挑中,啪地一声碎裂开来!
面具落地,露出一张惨白而扭曲的脸。那脸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疤痕,右半边脸颊更是塌陷下去,显然曾受过极重的伤。但最让苏慕言与凌霜月震惊的是,这张脸……他们在日月神教的旧卷宗画像上见过!
你是……‘毒影’仇千尺!凌霜月失声惊呼,前任教主的左护法,当年因觊觎宝典被废去武功逐出教的叛徒!
仇千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脸上疤痕扭曲成狰狞的笑容:不错!正是老夫!当年老东西听信谗言废我武功,如今我偶得奇遇,不仅恢复了功力,更修成了这‘万毒归心诀’!哈哈哈……现在,把宝典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们全尸!
原来如此!苏慕言心中剧震。难怪他对葵花宝典如此熟悉,难怪他的招式阴狠毒辣,原来是当年的老叛徒!他修炼的邪功不仅恢复了功力,更能克制葵花宝典的招式,难怪两人联手也难以抗衡。
黑木崖的风更急了,崖下传来阵阵似鬼哭般的呼啸,仿佛在为这场恩怨情仇奏响序曲。仇千尺的出现,不仅揭开了神秘人的身份,更将矛头直指日月神教内部的权力斗争。苏慕言握紧了手中带缺口的青霜剑,看向身旁中毒的凌霜月,知道他们踏入黑木崖的这一步,早已没有回头路。而前方等待他们的,除了仇千尺的追杀,还有黑木崖上更深的阴谋与危机。
第十四章
魔焰滔天黑木崖
黑木崖顶,云雾终年缭绕,此刻却被冲天的火把照得如同白昼。日月神教总坛依山而建,楼阁殿宇皆以黑色岩石砌成,透着一股阴森诡谲的气息。苏慕言与凌霜月冲破外围哨卡,一路杀至总坛核心地带,身后仇千尺如影随形,短刃上的毒雾在夜空中拉出狰狞的绿痕。
站住!数名黑衣教徒持钩镰枪拦住去路,枪尖闪烁着寒光。
苏慕言青霜剑挽出剑花,喝道:借过!剑势融合了乾阳篇的快与坤阴篇的柔,如清风拂柳般卷开枪阵,剑光过处,教徒手腕发麻,兵器纷纷落地。凌霜月则趁势突进,月影针精准点中几人穴道,两人配合默契,如入无人之境。
然而,黑木崖深处传来的厮杀声与呐喊声越来越近。苏慕言跃上一座石塔,极目远眺,只见总坛中央的光明顶上,两拨人正激烈混战。一方以一位身材魁梧、面如重枣的中年汉子为首,正是暂摄教权的右使向问天,他身旁簇拥着数十名教徒,人人面色凝重;另一方则以一个手持九环大刀、满脸横肉的汉子为魁,正是左使上官云,他身后人数更多,且不乏气息阴狠之辈,其中赫然有阎百川的身影!
是向问天与上官云在争权!凌霜月低声道,祖父死后,教中分裂,向叔叔主张追查真相,上官云却急着夺权。
话音未落,仇千尺的毒刃已至后心。苏慕言回身格挡,铛的一声,青霜剑上又添一道缺口。仇千尺狞笑道:小娃娃,把宝典交出来,老夫可饶你做我练功的鼎炉!
痴心妄想!苏慕言内力运转,将坤阴篇的柔劲注入剑招,剑势陡然一变,如流水般缠绕住毒刃,正是葵花缠丝手的剑意。仇千尺咦了一声,抽刃后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就在此时,上官云突然高声喊道:向问天勾结外人,意图谋反!给我拿下!他手中九环大刀猛地劈下,刀风呼啸,竟带着风雷之声,正是他的成名绝技狂风快刀。
向问天双掌推出,地面突然鼓起数道石笋,挡住刀势,正是吸功入地小法。他朗声道:上官云,勾结叛徒仇千尺,毒害前任教主的罪证,你还想瞒到何时
血口喷人!上官云怒吼,刀势更猛。
混乱中,苏慕言与凌霜月被卷入战团。苏慕言面对上官云的狂风快刀,施展出融合了上下篇精要的随风逐影剑,身形快如鬼魅,剑影重重,竟在刀网中穿梭自如;凌霜月则趁机深入总坛腹地,寻找祖父的思过塔,途中遭遇数名长老围攻,她葵花身法与月影针并用,时而如蝴蝶穿花般避开攻击,时而银针飞射,专破敌人内力枢纽,险象环生却总能化险为夷。
仇千尺则如泥鳅般在混战中游走,目标始终锁定苏慕言怀中的包裹。他的万毒归心诀已臻化境,双手竟隐隐泛着青黑色,每一次爪击都带着蚀骨毒气,与葵花宝典的快招结合,威力惊人。苏慕言虽招式精妙,却因内力不及,渐渐落入下风。
苏小友,接我一掌!向问天突然拍出一掌,掌风将仇千尺的毒爪荡开,同时朗声道,此獠与上官云早有勾结,当年便是他们误导老教主修炼残篇!
苏慕言心中一凛,看向问天虽属日月神教,却一身正气,与上官云、仇千尺的阴狠截然不同。他当即道:向使者,联手!
好!向问天大笑,双掌翻飞,与苏慕言一刚一柔,竟隐隐形成合击之势。苏慕言剑走轻灵,牵制仇千尺的速度;向问天掌力沉雄,压制他的毒功。两人配合虽属临时,却奇异地合拍。
上官云见状大怒,九环大刀猛地劈向向问天后背:向问天,找死!
凌霜月刚从一座偏殿中冲出,见状玉指连弹,三枚月影针精准地射向大刀的九环,叮铃声响中,上官云刀势一滞。向问天趁机回身一掌,与大刀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哈哈哈,好一场大戏!仇千尺突然狂笑着跃起,双掌齐出,竟同时攻向苏慕言与向问天,宝典是我的,黑木崖也是我的!
魔焰滔天的黑木崖上,多方势力混战不休。苏慕言紧护怀中宝典,青霜剑在月光下划出璀璨的弧光,他知道,这场战斗不仅关乎宝典的归属,更关乎凌霜月祖父的清白,以及日月神教的未来。而向问天的临时联手,是否能扭转战局上官云与仇千尺的阴谋,又能否被揭穿黑木崖的夜色,才刚刚开始变得更加深沉。
第十五章
葵花泣血证道心
黑木崖之巅,云雾如怒海翻涌,前任教主的修炼密室隐于崖顶最险峻的石缝之后。石门上刻满了扭曲的葵花图案,每一道纹路都仿佛凝固着血泪。苏慕言一脚踹开腐朽的石门,扑面而来的是浓烈的铁锈味与陈年灰尘,烛光摇曳中,只见密室中央石台上,盘膝坐着一具枯槁的尸身,正是前任教主凌啸天!
祖父!凌霜月一声悲呼,扑到尸身前。只见凌啸天双目圆睁,十指深深嵌入石台,显然死时痛苦万分。石台边缘,刻着一行血字:毒影、云刀,谋我宝典,乱我经脉,饮恨九泉——
果然是你们!向问天怒视着追入密室的仇千尺与上官云,老教主并非走火入魔,而是被你们下毒误导!
上官云脸色煞白,九环大刀猛地劈向血字:一派胡言!仇千尺则阴笑着扬起双手,青黑色的毒雾弥漫开来:死到临头,还想污蔑我等
最终对决:
密室空间狭小,却成了生死绞肉机。仇千尺的万毒归心诀催至极限,双手化作毒爪,每一次抓挠都带起刺鼻的绿烟;上官云的狂风快刀卷起刀幕,与毒雾交织成死亡漩涡。苏慕言护着凌霜月后退,青霜剑上裂痕累累,更因连日激战与强行融合功法,丹田内乾阳与坤阴两股真气如野马脱缰,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竟泛起猩红——那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哈哈哈,小子,你的心魔已生!仇千尺见状大喜,毒爪直取他面门,尝尝这‘腐骨穿心爪’!
苏慕言挥剑格挡,却因心绪浮动而慢了半分,毒爪擦着肩头划过,顿时一片焦黑。剧痛与戾气同时涌上,他眼中杀机大盛,竟想不顾伤势与对方同归于尽!
慕言,住手!凌霜月见状大惊,猛地拔出短刃划开自己手腕,鲜血滴落在怀中的葵花残篇上!
刹那间,素绢上的字迹竟泛起血色光芒,一股温暖而纯净的气息弥漫开来。凌霜月忍着剧痛,将流血的手腕按在苏慕言眉心,口中念诵着残篇扉页隐藏的古老口诀:葵花泣血,以心证道,阳刚需济,阴柔需调——
这正是创作者留下的泣血诀,以精血为引,以正念为导,调和乾坤二气。苏慕言只觉一股温热的力量涌入眉心,驱散了脑海中的猩红戾气,丹田内狂暴的真气竟渐渐平息。他看着凌霜月苍白的面容与坚定的眼神,心中猛地一震:快,不是为了杀戮,而是为了守护。
仇千尺,上官云,你们的死期到了!苏慕言眼中恢复清明,却多了几分悲悯与决绝。他将乾阳篇的极致速度与坤阴篇的圆融内力彻底融合,青霜剑不再追求狠辣,而是化作一道柔和却无处不在的光轮——葵花无式。
这一招没有固定招式,却暗含阴阳变化之理,剑势圆转如意,守时密不透风,攻时无孔不入。苏慕言身形如葵花随风,剑光似细雨润物,看似缓慢,却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挡住毒爪与快刀,同时反击出刁钻的剑招。
这是……完整的葵花宝典!仇千尺惊怒交加,他的毒功竟屡屡被那看似柔和的剑势化解。
向问天见状精神一振,双掌推出,吸功入地小法引动地下磁力,竟将上官云的九环大刀吸得一滞。苏慕言把握机会,葵花无式猛地加速,剑光如匹练般卷出,噗嗤一声,仇千尺持爪的手臂被齐肩斩断!
啊——!仇千尺惨叫着倒飞出去,毒血洒满石台。上官云心神大乱,被向问天一掌击中胸口,九环大刀脱手飞出,插在石壁之上,嗡嗡作响。
密室之中,只剩下苏慕言、凌霜月、向问天,以及倒在血泊中的仇千尺与上官云。凌霜月捂住流血的手腕,看着祖父的尸身与血书,泪水终于滑落:祖父,孙女为您报仇了……
苏慕言收剑而立,胸口剧烈起伏,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他低头看着手中的葵花残篇,上面的血迹已化作淡淡的金纹,仿佛在诉说着百年的冤屈与武道的真谛。黑木崖的风穿过密室,带来远处的鬼哭,却再也无法撼动他此刻澄澈的道心。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尘埃落定时,仇千尺突然爆发出一阵疯狂的大笑:哈哈哈……你们以为赢了吗真正的宝典秘密,早就被……他话未说完,七窍突然流出黑血,竟是服毒自尽了。上官云也惨笑一声,猛地撞向石壁上的九环大刀,气绝身亡。
他们到底隐瞒了什么葵花宝典是否还有更深的秘密苏慕言与向问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黑木崖的危机暂解,但笼罩在葵花宝典上的迷雾,似乎更加浓厚了。
第十六章
尘埃落定分宝鉴
黑木崖总坛大厅内,昨日混战的血迹已被清洗干净,断裂的梁柱也临时加固,数百名日月神教教徒按堂口整齐站立,鸦雀无声。高踞主位的向问天换下了昨日的血战衣衫,一身玄色长袍更显威严,他目光扫过阶下,最终落在苏慕言与凌霜月身上。
诸位弟兄,向问天声音洪亮,传遍大厅,前任教主并非走火入魔,实乃遭叛徒仇千尺、上官云下毒误导,谋夺宝典!今日真相大白,我已下令清洗教中败类,凡与二贼有染者,一概逐出教门!
教徒中响起一阵低低的骚动,随即是雷鸣般的响应:谨遵右使令!
向问天起身,对着苏慕言与凌霜月深深一揖:苏小友,凌姑娘,若非二位仗义出手,揭穿奸佞,我日月神教恐将万劫不复。向某代表全教,谢过二位!
凌霜月还了一礼,神色复杂:向叔叔客气了,查清祖父冤屈,是我分内之事。
向问天叹了口气,目光落在苏慕言怀中的油布包上,那里面是承载了百年恩怨的葵花宝典残篇。如今奸佞伏诛,当务之急是处置这部宝典。他顿了顿,声音凝重,某家以为,宝典上下篇虽曾被污名化,但其武学精要实乃旷古绝今。若能寻得有缘人,以正念修炼,或可光大我教,亦可告慰老教主在天之灵。某愿亲自保管,立誓绝不私窥,只待天命所归者。
此言一出,厅中不少老教徒眼中闪过赞同之色。
凌霜月却摇了摇头,语气坚决:向叔叔,恕小女子不敢苟同。宝典问世以来,引发多少血案即便真相大白,人心贪婪难测,谁能保证下一个仇千尺不会出现与其让它继续成为祸根,不如就此销毁,永绝后患。她想起祖父枯槁的尸身,想起吴伯伯以命相托,眼中泛起泪光。
向问天沉默了,他知道凌霜月所言非虚。
苏慕言一直未语,此刻才上前一步,展开油布包,露出里面的乾阳篇与坤阴篇残卷。经历了黑木崖的生死之战,他脸上多了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沧桑,眼神却愈发澄澈:向使者的胸襟,苏某佩服;霜月姑娘的顾虑,亦有道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二人:苏某曾渴望力量复仇,险些被心魔吞噬。如今方知,武功本无正邪,人心才有善恶。然宝典威力太大,完整现世终究是祸。
那你的意思是向问天追问。
我提议,苏慕言拿起乾阳篇,将上下两部残篇分开封存。此篇乾阳篇,由我带往极北苦寒之地,藏于万年冰窟,不设任何传承,永不见天日。
他又指向坤阴篇:此篇坤阴篇,烦请霜月姑娘带回贵家族隐秘之地,同样深埋封存,严禁后人染指。
最后,他拿起那卷记录了部分基础原理的总纲(已去除核心修炼法门与危险引导):唯有这卷不完整的总纲,可交由向使者。它不具杀伤力,却能作为历史见证,让后人知晓葵花宝典的真相与教训,亦算是对创作者的告慰。
大厅内一片寂静。向问天捻须沉思良久,目光在苏慕言坦诚的脸上、凌霜月决绝的眼中,以及那卷承载着恩怨的古籍间逡巡。这是一个折中却又无比稳妥的方案——既避免了完整宝典引发的贪婪,又保留了一段不该被遗忘的历史,更斩断了邪恶传承的可能。
好!向问天猛地一拍扶手,苏小友此议,大善!既全了老教主的遗愿,也顾全了江湖安危。向某答应了!
他站起身,对着全体教徒朗声道:今日起,葵花宝典之事就此了结!乾阳篇由苏小友封存,坤阴篇由凌姑娘保管,总纲留于教中,作为警示。今后若有任何人再觊觎宝典,不论是谁,一律按叛徒论处!
遵命!数百教徒齐声应和,声音在空旷的大厅中回荡,仿佛在为这段跌宕起伏的恩怨史,落下了沉重的帷幕。
苏慕言与凌霜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如释重负。他们小心翼翼地将乾阳篇与坤阴篇重新包裹,仿佛在封存的不仅是武学秘籍,更是一段血与泪的过往。
向问天亲自送二人到黑木崖下,临行前,他将一枚刻着向字的令牌交给苏慕言:苏小友,今后若有差遣,持此牌到黑木崖,向某必不推辞。
苏慕言点头接过,与凌霜月翻身上马。朝阳初升,照亮了他们前行的道路,也照亮了黑木崖上渐渐散去的阴霾。葵花宝典的风波暂告平息,但苏慕言知道,江湖路远,他与凌霜月的路程,才刚刚开始。而那被分开封存的上下残篇,是否真能永绝后患无人知晓。唯有山风穿过峡谷,仿佛还在低语着那段关于力量、背叛与救赎的古老传说。
第十七章
华山论心旧情殇
华山脚下的醉仙楼酒馆,黄昏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苏慕言推开半掩的木门,风铃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夹杂着酒客的喧哗与菜肴的香气。他与凌霜月并肩而入,黄骠马的缰绳随意系在门外柳树上,马鞍旁的油布包已分成了两份,一份在苏慕言怀中,一份由凌霜月贴身收藏。
二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店小二笑脸相迎。
苏慕言刚要开口,却见靠窗的一张桌子旁,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缓缓站起。那人面容清瘦,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正是岳承轩。他换下了华山道袍,只着一身素白长衫,桌上摆着一壶冷酒,几碟未动的茴香豆。
师兄苏慕言微微一怔。
岳承轩勉强笑了笑,招手道:慕言,霜月姑娘,这边请。
凌霜月警惕地扫视四周,见并无异常,才随苏慕言走近。桌上除了酒菜,还放着一柄没有剑鞘的白龙剑,剑身划痕累累,显然经历过一番波折。
师兄在此等候多时了苏慕言坐下,看着岳承轩略显憔悴的脸色。
岳承轩为二人斟满酒杯,自嘲道:自那日论剑台之后,我在华山已是半废之人。师父虽未逐我出门墙,却也不再让我过问门中事务,只命我‘闭门思过’。我猜你们必经华山脚下,便在此等了三日。
酒液在杯中轻轻晃荡,映着三人复杂的神情。苏慕言知道,岳承轩口中的闭门思过,恐怕比逐出师门更让这位心高气傲的华山弟子难受。
岳师兄,那日之事……凌霜月欲言又止。
无妨,岳承轩摆手打断,眼神却异常坚定,我从未后悔。华山可以不要我,但我不能不要自己的良心。他看向苏慕言,慕言,我知道你没练邪功,那日在思过崖后洞,我看到了你眼中的清明。
苏慕言心中一暖,举杯道:多谢师兄信我。
三人默默饮下杯中酒,辛辣的酒液滑入喉咙,却冲不散空气中的怅然。曾几何时,苏慕言与岳承轩是江南武馆里一同练剑的少年,阳光下的剑影与笑声仿佛还在昨日,如今却因江湖恩怨、门派立场而站在不同的路口。
黑木崖的事,我已略有耳闻,岳承轩放下酒杯,向问天清洗门户,前任教主的冤屈得以昭雪,恭喜二位。
凌霜月颔首,看向岳承轩的目光多了几分欣赏:岳师兄正直磊落,实乃难得的君子。这是她首次对岳承轩表达赞许。
岳承轩苦笑:君子在华山看来,我不过是个勾结‘妖人’的叛徒。他顿了顿,语气郑重,慕言,霜月姑娘,你们真要将宝典分开封存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苏慕言点头,宝典威力太大,人心难测,唯有让它消失于江湖,才能真正平息祸乱。
也好,岳承轩叹息道,只是苦了你们,要肩负这等重任。
夕阳渐渐沉入西山,酒馆内掌起了灯笼,昏黄的光线映着三人沉默的脸。离别的时刻终究来临。
苏慕言从怀中取出一卷薄绢,上面是他连夜默写的葵花基础剑招与身法图谱,已剔除了所有与内功相关的邪异部分,只留下最纯粹的招式精要。
师兄,苏慕言将绢卷推到岳承轩面前,这是我从葵花招式中领悟的基础法门,已去其戾气,存其精妙。虽非华山正统,却也算是一点心得,望师兄不弃。
岳承轩拿起绢卷,展开一看,只见上面的剑招图谱虽简洁,却暗含天地至理,身法轨迹更是灵动异常,绝非邪功气象。他心中感动,郑重收起:多谢慕言。此去经年,望你二人……多保重。
师兄亦然。苏慕言起身,凌霜月也随之站起。
三人走到酒馆门口,晚风带着华山的寒意吹来。岳承轩看着苏慕言与凌霜月翻身上马,黄骠马长嘶一声,踏碎了一地夕阳。
慕言!岳承轩突然喊道。
苏慕言勒住马缰,回头望来。
岳承轩站在酒馆门口的灯笼下,白衣被风吹起,他举起手中的白龙剑,剑尖指向苍穹,朗声道:江湖路远,若有需要,岳某虽身不在华山,亦必赴汤蹈火!
苏慕言眼中闪过一丝光亮,用力点头,调转马头,与凌霜月并辔而去,很快消失在暮色笼罩的古道尽头。
岳承轩站在原地,直到马蹄声彻底消失,才缓缓放下剑。酒馆内传来新的喧哗,而他心中那份与苏慕言的师兄弟情谊,虽已染上江湖的风霜,却如同手中的白龙剑,虽有划痕,却依旧锋利如初。
华山的月亮升了起来,清冷的光辉洒在醉仙楼的飞檐上,也洒在岳承轩落寞却坚定的身影上。旧情虽殇,道心未改,这江湖路,他们终究要各自走下去。
第十八章
江湖传闻说葵花
(一)江南·听雨楼
暮春时节,江南的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听雨楼临着秦淮河,正是文人墨客品茗听曲的好去处。今日楼中却来了几位不速之客——三五个腰佩长刀的镖师,刚从北方押镖归来,正唾沫横飞地讲述着路上的见闻。
……你们是没看见,黑木崖那叫一个惨啊!听说日月神教右使向问天清算了左使上官云,还毙了个叫‘毒影’的老怪物!为首的镖师灌下一大口浓茶,抹了把嘴道。
邻座的酸腐书生推了推眼镜,摇头晃脑:非也非也,在下从一位华山派的远房表亲处听闻,那日黑木崖混战,实则为了争夺一部失传已久的武学宝典——《葵花宝典》是也!
葵花宝典另一镖师咋舌,莫不是那要割了命根子才能练的邪功
正是!书生得意洋洋,听闻此典已被日月神教夺回,向问天得了宝典上册,正在闭关修炼,不出三月,必将成为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到时候啊,只怕五岳剑派都要俯首称臣喽!
嘘——旁边一位老道突然压低声音,小声些!我听青城山的朋友说,葵花宝典压根没在日月神教手里,而是被华山派掌门岳不群得了去!岳先生何等人物,岂能练那邪功定是要将其销毁,以绝后患!
雨打在窗棂上,淅淅沥沥。楼中茶客们交头接耳,关于葵花宝典的传闻如同这江南的雨丝,细密地弥漫开来,每个版本都被说得主谓俱全,仿佛亲历亲见。
(二)中原·临风酒肆
千里之外的中原腹地,临风酒肆正是人声鼎沸。几个走南闯北的马贩子围坐一桌,喝着烧刀子,聊起了江湖八卦。
嘿,你们听说没华山派最近不太平!一个络腮胡大汉压低声音,有人看见大弟子岳承轩被逐出师门了!
岳承轩就是那个号称‘华山新一代翘楚’的为啥被逐
还不是为了葵花宝典!另一人神秘兮兮地接话,听说岳承轩勾结日月神教妖人,私藏宝典,被岳不群发现了!现在那宝典啊,就在岳不群手里!我还听说,岳先生每晚都在紫霞别院偷偷修炼,那速度快得跟鬼似的!
不可能吧岳先生可是正人君子!
君子哼,在绝世武功面前,谁还顾得上君子小人络腮胡灌下一口酒,我可有个在华山厨房打杂的远房侄子,亲眼看见岳先生书房夜夜透出怪光,还有‘嗖嗖’的破空声呢!
酒肆角落,一个蒙着面纱的少女默默听着,手中的酒杯轻轻晃动。她正是游历江湖的恒山派弟子,闻言不禁秀眉微蹙,暗暗记下了这些传闻。
(三)蜀地·古道客栈
蜀地多山,一条蜿蜒的古道上,骤雨初歇。一间简陋的客栈内,几个行脚商人正烤着火,谈论着近日的奇闻。
……要我说啊,你们都错了!葵花宝典早就没了!一个精瘦的商人煞有介事地说,我从西域回来的路上,遇见一位隐世的老和尚,他说那宝典已被一对青年男女销毁了!
销毁了谁这么大胆
听说是个使快剑的小子和一个使银针的姑娘,商人压低声音,他们看透了宝典是祸根,就在黑木崖顶当着日月神教和华山派的面,把那破书一页页烧了个干净!
烧了那可真是大快人心!
可不是嘛!商人得意地笑,所以啊,江湖上那些练邪功的野心家,都可以死心了!
这时,门外走进一个身披蓑衣的汉子,闻言突然冷笑一声:烧了只怕没那么简单吧
众人望去,那汉子面容沧桑,眼神锐利如鹰。他走到火边烤手,慢悠悠地说:我倒是听说,葵花宝典根本不用自宫就能练!当年是有人故意使坏,在书上添了那八个字!
啥不用自宫众人哗然,你这不是胡说八道吗谁信啊!
信不信由你,蓑衣汉子不再多言,从怀中摸出半块烧饼,默默啃了起来,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四)江湖·流言如刀
数月间,关于葵花宝典的传闻如同瘟疫般席卷江湖,版本之多,令人眼花缭乱:
有人说向问天已练成宝典,黑木崖上下杀气腾腾,不日便要一统武林;
有人说岳不群修炼宝典走火入魔,华山派秘不发丧,正暗中寻找解药;
有人说宝典被一对神秘侠侣带走,藏于东海孤岛,引来无数寻宝者葬身鱼腹;
甚至有人绘声绘色地描述,曾在西域沙漠见到一个身法奇快的怪人,怀疑便是修炼了无需自宫版葵花宝典的高人……
茶楼酒肆中,说书先生敲着醒木,唾沫横飞地讲述着葵花秘史;
街头巷尾间,孩童们嬉笑着传唱欲练神功,引刀自宫的童谣;
各大门派的密探们则将这些传闻整理成卷宗,送往掌门案头,引得无数人暗自揣测,彻夜难眠。
没有人关心真相究竟如何,也很少有人记得那个叫苏慕言的快剑少年,和那个叫凌霜月的神秘女子。江湖是健忘的,流言是锋利的,它能将白的说成黑的,也能将黑的描成白的,唯一不变的,是人们对力量的贪婪与恐惧。
而此刻,在千里之外的雪山深处,苏慕言正将乾阳篇封入万年冰窟;在江南水乡的隐秘村落,凌霜月也将坤阴篇沉入家族古井。他们听着风声,知道江湖的流言仍在继续,葵花宝典的阴影从未真正散去。
但他们也知道,只要宝典不再现世,只要人心尚存一丝清明,这江湖,便还有希望。至于那些沸沸扬扬的传闻不过是岁月长河中,又一串转瞬即逝的浪花罢了。
第十九章
封存之地心自安
(一)雪山冰窟·苏慕言
极北之地,终年积雪。苏慕言裹紧了身上的熊皮大衣,哈出的白气瞬间在空气中凝成冰晶。他牵着早已疲惫不堪的黄骠马,在没膝的积雪中艰难前行,眼前是连绵起伏、如同银色巨龙般的雪山。此行三月,他穿越了荒漠、戈壁,终于抵达了这片人迹罕至的雪域。
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他找到了目标——一道隐藏在冰川裂缝中的幽蓝洞口。洞口被厚厚的冰层覆盖,若非熟知地形,绝难发现。苏慕言从马背上解下一个三尺见方的玄铁石盒,石盒表面刻着繁复的锁纹,正是他用黑木崖所得的酬劳,请巧匠特制的防水防火容器。
他运起早已趋于圆融的坤阴内力,掌心贴在冰层上,寒气与内力相激,冰层发出咔嚓脆响。片刻后,洞口露出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苏慕言点燃火把,踏入冰洞。洞内别有洞天,穹顶垂挂着万千冰棱,地面平滑如镜,寒气刺骨,却奇异地干燥。
他走到洞底最深处,那里有一块天然形成的冰台。苏慕言将乾阳篇残篇小心翼翼地放入玄铁石盒,合上盒盖时,只听咔哒数声,盒身的锁纹自动咬合,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他将石盒置于冰台中央,又从怀中取出数枚青铜钉,按北斗七星之位打入冰台四周,每一枚钉子都刻着逆转气流的符文——这是他从华山思过崖洞壁剑痕中领悟的机关之法,能扰乱洞内磁场,让探穴者产生幻觉。
最后,他搬来数块千斤重的冰岩,层层叠叠地封死洞口,又用积雪覆盖住痕迹,甚至引来附近的雪崩,让整个山坳看起来与其他地方无异。做完这一切,他已是汗透重衣,在极寒之地竟冒出腾腾热气。
苏慕言拄着早已卷刃的青霜剑,一步步爬上冰洞上方的雪山之巅。山风呼啸,吹得他衣袂猎猎作响,脚下是茫茫云海,仿佛置身于九天之上。他曾以为,只有手刃熊开山才能获得平静,为此不惜追寻力量,甚至险些被葵花宝典的戾气吞噬。但此刻,看着这壮丽的天地,他心中那团燃烧多年的复仇火焰,竟已悄然熄灭。
熊开山……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心中再无恨意,只有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淡然,江湖路远,恩怨情仇,终有了结之时。但我苏慕言,不会再为仇恨而活了。
他拔出青霜剑,随手一抛,长剑如流星般坠入云海,消失不见。从今往后,他不再是快剑苏慕言,只是一个想在江湖中寻一处安宁的过客。他最后望了一眼那片被白雪覆盖的冰洞方向,转身,一步一步走下雪山,背影融入苍茫的天地间,轻快而坚定。
(二)江南水村·凌霜月
江南水乡,暮春时节,细雨如丝。凌霜月沿着蜿蜒的水道,划着一叶乌篷船,回到了阔别多年的家乡。这是一个隐藏在芦苇荡深处的村落,村口立着一块无字石碑,只有熟悉水路的人才能找到。村子里白墙黛瓦,鸡犬相闻,一派宁静祥和,与外界的刀光剑影恍如两个世界。
村民们见到凌霜月,先是惊讶,随即是欣喜,纷纷围上来嘘寒问暖。她一一颔首致意,眼中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穿过青石板路,来到村落最深处的祠堂。祠堂古朴简陋,供奉着凌家历代先祖的牌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与尘土气息。
凌霜月走到祠堂后墙,按动一块不起眼的青砖,轰隆一声,墙壁裂开一道暗门,露出通往地下的石阶。密室中光线昏暗,只有一盏长明灯幽幽燃烧。室内摆放着几个尘封的木箱,里面是她父亲和祖父的遗物——几件旧衣,一把未开刃的木剑,还有一本泛黄的族谱。
她将坤阴篇残篇从怀中取出,这卷承载了家族百年恩怨的素绢,此刻显得格外沉重。凌霜月跪在先祖牌位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低声道:祖父,父亲,霜月回来了。《葵花宝典》坤阴篇,今日终于物归原主,得以妥善封存。
她将残篇放入一个刻着葵花暗纹的木匣,与祖父的木剑、父亲的旧衣放在一起,然后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以自身精血为引,在木匣和密室四壁刻下繁复的禁制符文——这是凌家祖传的锁心咒,非凌家血脉或持有信物者,强行开启便会触发机关,将匣中物品化为飞灰。
做完这一切,她站起身,走到族谱前,指尖轻轻拂过上面祖父的名字凌啸天。曾经,这个名字代表着家族的耻辱与悲剧,让她背负着沉重的枷锁。而现在,随着真相大白,随着宝典的封存,那份压在心头的巨石终于落地。
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族谱上,却带着释然的温度。她终于完成了祖辈的遗愿,不仅洗刷了祖父的冤屈,更阻止了宝典继续为祸江湖。
祖父,您可以安息了。凌霜月轻声道,眼中虽有泪痕,却闪烁着前所未有的明亮与解脱。
她最后看了一眼密室,合上暗门,祠堂恢复了往日的寂静。走出祠堂,外面的细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洒在青石板路上,映出她轻松的身影。凌霜月深吸一口带着水汽的清新空气,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江湖的风波或许仍在继续,但于她而言,使命已经完成。从今往后,她不再是背负血海深仇的墨影,只是凌家的女儿,守着这片宁静的水乡,守着家族的记忆,心自安宁。
第二十章
葵花无声江湖远
江南的雨,总是这般缠绵。
官道上,细雨如丝,打湿了青石板路,也打湿了行人的衣衫。苏慕言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背着一个简单的行囊,里面只有几件换洗衣物和半块干粮。他不再佩剑,腰间空荡荡的,步伐不疾不徐,与路上行色匆匆的商贩、挑夫无异。
雨幕中,他的身影显得有些单薄,却异常挺拔。曾经锐利如剑的眼神,如今多了几分看透世事的沧桑,也多了几分返璞归真的淡然。他不再是那个一心复仇的快剑苏慕言,眉宇间的戾气早已被雪山的寒风、黑木崖的血雨洗涤干净,只剩下历经劫波后的平静。
他路过一片桃林,花瓣被雨水打落在泥地上,碾作尘泥。苏慕言驻足片刻,想起了黑木崖顶的风雪,想起了华山论剑台的决裂,想起了那位以命相托的吴沧海老人。葵花宝典的恩怨情仇,如同这落英,终究要归于尘土。
前方出现了一个简陋的茶棚,四柱草顶,几张歪斜的木桌。苏慕言走了进去,抖落身上的雨水,要了一碗热茶。茶是粗茶,带着苦涩,却暖了他微凉的身子。
就在这时,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从雨幕中传来。一个身着淡绿衣裙的女子走进茶棚,取下头上的竹笠,露出一张清丽的脸庞。她的眉眼间带着江南水乡的温婉,却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英气,正是凌霜月。
她也换了寻常女子的装束,不再是那身黑衣,长发简单地用木簪挽起,脸上不施粉黛,却更显素雅。两人目光相遇,皆是一怔,随即是相视一笑。
无需多余的言语,这一笑,便胜过千言万语。他们曾在烟雨楼头并肩御敌,在思过崖下探秘寻踪,在黑木崖上血战邪魔,那份生死与共的默契,早已刻入骨髓。
好久不见。凌霜月先开了口,声音柔和,带着雨后空气的清新。
好久不见。苏慕言点头,端起茶杯,没想到会在此相遇。
我正要去江南水乡看看,凌霜月坐下,要了一碗茶,你呢
四处走走,苏慕言望向雨幕深处,江湖这么大,总得去看看没有宝典风波的地方。
两人闲聊起来,说的都是江南的风土人情,说的都是路上的趣闻,绝口不提葵花宝典,不提那些血雨腥风的过往。仿佛那段经历只是一场漫长的梦,醒来后,各自回归平凡的人生。
雨渐渐小了,天空透出一抹淡青。
苏慕言付了茶钱,凌霜月也站起身。两人并肩走出茶棚,站在官道上。前方的路,蜿蜒向烟雨朦胧的远方,看不清尽头。
一起走一段苏慕言问道。
好。凌霜月微微一笑。
于是,青石板路上,多了一对并肩而行的身影。男子温润,女子清雅,他们的步伐从容,身影渐渐融入江南的雨雾之中。没有惊天动地的誓言,没有缠绵悱恻的情话,只有这份历经劫波后的相伴,显得格外珍贵。
《葵花宝典》的传奇,终究是暂时落下了帷幕。
它的真相,或许只有向问天、岳承轩,以及苏慕言和凌霜月等寥寥数人知晓。而江湖上的传闻,依旧沸沸扬扬,有人说它在日月神教,有人说它在华山派,有人说它早已销毁,也有人仍在苦苦寻觅。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那些因它而起的血雨腥风,那些在风波中展现的人性光辉与黑暗,都已成为江湖传说中一段刻骨铭心的注脚。它让苏慕言明白了力量的真谛不是杀戮,而是守护;让凌霜月洗刷了家族的冤屈,找到了内心的安宁;也让岳承轩坚守了自己的道,哪怕与师门决裂。
江湖路依旧漫长,或许还会有新的风波,新的传奇。但对苏慕言和凌霜月而言,那些波澜壮阔的日子已经过去。他们带着那段沉甸甸的经历,选择了一条更真实、更平静的路。
雨停了,天边露出一抹淡淡的虹。
他们走着,说着,偶尔相视一笑。前方的路还很长,不知道会通向何方,但他们不再孤单。
葵花无声,已藏于江湖深处;
人心有道,才是永恒的道场。
而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