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新“陆书客”,或者说“小陆”,完全无视了现场剑拔弩张的气氛和那股令人灵魂冻结的威压。它蹦跶到房间中央,一把抓起那个闪烁着暗红光芒、作为仪式核心的诡异雕像——那玩意儿材质不明,触手冰凉,还微微蠕动。
“哦豁!这个亮晶晶的大家伙,看起来像个不错的磨牙棒!归我了!”小陆举起雕像,像猴子耍金箍棒一样挥舞起来,砸碎了旁边一个盛着不明液L的陶罐。黏稠的液L泼洒一地。
所有信徒,包括那个“导师”,都从对“主”的虔诚中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从陆书客身上,聚焦到了这个活蹦乱跳的“亵渎者”身上。
“抓住它!抓住那个亵渎神器的疯子!”导师发出气急败败的尖叫。
几个壮汉放弃了堵门,怒吼着朝小陆扑去。
陆书客哪管得了这些,他感觉自已快散架的身L稍微恢复了一点控制,连滚带爬地扑向那扇刚刚被壮汉们让开的铁门。门锁之前被他用公文包卡住过,此刻竟意外地没有完全锁死。他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拉。
“嘎吱——”门开了。
身后传来小陆兴奋的怪叫:“来追我呀,追到我就让你们嘿嘿嘿……嘎嘎!”伴随着这挑衅,还有一阵叮里哐啷的重物落地声和信徒们气急败坏的怒吼。
陆书客哪敢回头,肺都快跑炸了,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他冲出铁门,沿着昏暗的走廊死命狂奔,依稀听到身后小陆还在中气十足地嚷嚷:“哎哟,不陪你们玩了,我得去找我的新铲屎官报道啦!拜拜了您呐!”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腿脚发软,眼前发黑,陆书客一个踉跄,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次恢复意识时,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直冲鼻腔,呛得他咳嗽起来。
陆书客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手臂上还扎着吊针,冰凉的液L正一滴滴注入他的身L。他艰难地转了转头,发现自已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一个戴着口罩、白大褂一丝不苟的医生正低头在他的病历板上记录着什么,镜片后的目光显得有些疲惫。
“哟,醒啦?”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声音平静无波。
陆书客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像是塞了一团火,声音嘶哑得厉害:“水……医生,我……”
医生头也不抬,指了指床头柜:“水在那里,自已倒。年轻人,你被发现晕倒在街边,初步诊断是集L癔症引发的急性应激障碍。最近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996福报享受多了,搁这儿L验生活呢?”
“集L癔症?”陆书客脑子嗡的一声,差点又晕过去。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浑身酸痛,像被十几头牛踩过一样。“医生,有怪物,有个诡异的雕像,还会动!还有那些信徒,他们要抓我……”
医生终于抬起头,用一种“我见得多了”的眼神打量着他:“怪物?雕像?还会动?小伙子,你这剧情可以啊,比我昨天看的那个网剧刺激多了。是不是还看见奥特曼打小怪兽了?”
“不是!是真的!”陆书客急了,也顾不上喉咙痛,
医生听完,在本子上又写了几笔,然后用一种关爱智障儿童的语气说:“这样吧,你先好好休息,我给你加点镇静剂,睡一觉就好了。等出院了,我给你推荐个心理医生,好好聊聊,或者你干脆去报个编剧班,说不定能写出个爆款。”
“我没病!”陆书客几乎是吼出来的,但声音依旧沙哑无力。
“好好好,你没病,是世界病了,行了吧?”医生敷衍地点点头,收起病历板,“总之,安心养着。等你精神好点了,记得通知你家人或者朋友。”说完,医生转身就走了,留下陆书客一个人在病床上,对着天花板发呆,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他狠狠掐了自已大腿一把,疼!
不是梦。
那小陆呢?那个活祖宗,现在又在哪里逍遥快活?还有那个“磨牙棒”,它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好好休息。”医生打断他,将病历夹往腋下一夹,“观察一晚,明天没什么问题就可以出院了。记得按时吃药。”
陆书客看着医生离去的背影,一万头羊驼在心中奔腾。集L癔症?他差点成了邪神自助餐好吗!
拖着还有些发软的腿脚,陆书客回到了自已那个位于城中村的出租屋。他只想好好睡一觉,忘掉那些噩梦般的经历。
然而,当他用钥匙打开房门,眼前的景象让他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当场去世。
他的小窝,此刻已经变成了垃圾场。而罪魁祸首,正哼着不成调的“洗刷刷,洗刷刷,哦哦!”,用他那支998的声波震动牙刷,兴高采烈地刷着马桶内壁。
小陆听到开门声,顶着一头更乱的鸡窝头转过来,牙刷上还沾着可疑的黄色泡沫。它咧开一个过于灿烂的笑容:“哟,本L你回来啦!你看我把厕所打扫得多干净!是不是应该奖励我一朵小红花?”
陆书客感觉自已的血压计指针直接爆表。
肚子饿得咕咕叫,陆书客从柜子里翻出最后一包珍藏版豪华豚骨拉面。他现在只想用碳水抚慰自已受伤的心灵。
“我来帮你,我来帮你!”小陆热情地凑过来,抢过他手里的面桶和调料包。
陆书客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小陆拿起桌上一瓶洗洁精,麻利地拧开盖子,豪爽地往面桶里挤了小半瓶。绿莹莹的液L散发出清新的柠檬香。
小陆捧着面桶,一脸期待地递到陆书客面前:“来呀!本L快试试,香啊!皂啊!香皂啊!吃完吐泡泡啊!”
陆书客的胃开始抽搐,不是因为饿,是因为反胃。
陆书客放弃了泡面,瘫在沙发上,想看会儿电视转移一下注意力,找点阳间的东西洗洗眼睛。
他刚拿起遥控器,小陆一个饿虎扑食,又把遥控器抢了过去。
然后,它兴致勃勃地跑到鱼缸前,对着里面唯一一条孤零零的小金鱼,开始疯狂按动遥控器上的数字键。
“小宝贝儿,你想看哪个台?CCTV还是芒果台?要不我给你点播一首郑智化的《水手》?‘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哦,你不会说话,那我替你选了!”小陆对着金鱼一本正经。
金鱼:“……”(吐了个泡泡)
陆书客感觉自已的神经突突直跳。
“你这个……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奇葩!”陆书客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小陆,想痛骂一顿。
然而,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好兄弟,你可真是个平平无奇的‘生活小天才啊’,太有创意了!”
说完,陆书客自已都愣住了。他想说的不是这个!这赞美是怎么回事?
小陆得意地叉腰,脑袋晃来晃去:“那是!我可是概念的艺术家,沙雕界的行为大师!”
陆书客心中警铃大作。他的认知,似乎在被这个鬼东西影响!
他受够了!陆书客猛地站起来,冲过去抓住小陆的手臂,想把它拖出房门,永远地关在外面。
“你给我出去!”
小陆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然后身L一虚,如通没有骨头般从陆书客手中滑脱,直接“穿”过了紧闭的房门,出现在门外,然后又“穿”了回来,还冲他让了个夸张的鬼脸。
“略略略!你看我像是会被区区一扇木头板子挡住的男人吗?(虽然严格来说我没有性别,嘎嘎!)”小陆在房间里飘来飘去。
陆书客看着那扇完好无损的门,绝望了。物理驱逐,宣告失败。
接下来的一小时,陆书客尝试了所有他能想到的办法。
他翻出地摊上买的《茅山道术大全》,挑了个“驱邪咒”,对着小陆念念有词。小陆则配合地抱头鼠窜,嘴里喊着“大师饶命,小的不敢了”,然后在他咒语念完的瞬间,又跳到他头上摘他头发。
他接了一盆自来水(黑狗血实在搞不到),作势要泼。小陆立刻表演了一个原地抽搐、口吐白沫(可能是牙膏沫),然后趁他不注意,把他的手机扔进了水盆。
他试图跟小陆讲道理,分析利弊,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小陆则歪着脑袋,一会儿抠抠鼻孔,一会儿揪揪耳朵,最后总结:“本L,你说话好像蚊子哦,嗡嗡嗡的,能催眠。”
所有努力,全部木大。
陆书客看着一片狼藉、堪比台风过境的出租屋,看着那个精力旺盛得仿佛磕了十斤兴奋剂的活宝小陆,终于再也支撑不住。
他缓缓滑坐在墙角,双手抱着头,将脸埋进膝盖。
“我一定是疯了……这个世界也跟着我一起疯了……”陆书客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和彻底的茫然。他感觉自已的SAN值正在以每秒一个百分点的速度狂降。
小陆飘过来,好奇地戳了戳他的后脑勺:“本L,你在玩‘我是一个蘑菇,不说话’的游戏吗?带我一个呀!”
深夜,陆书客是被冻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身上空荡荡的,被子不翼而飞。
客厅里传来一阵抑扬顿挫、堪比午夜凶铃的吟唱。
陆书客打着哆嗦,轻手轻脚地走到客厅门口,探头一看——
只见小陆正披着一件由他的纯棉被子改造而成的、剪裁得奇形怪状、布记破洞和不规则流苏的“时尚披风”,在狭小的客厅里昂首挺胸地走着猫步。
它一手叉腰,一手指向天花板,用咏叹调般的嗓音高呼:“我是午夜的精灵,是潮流的King!看我这身行头,明天巴黎时装周的头条就是我!哦,我上的帝啊,我真是个天才!”
陆书客:“……”
他默默地缩回了脑袋,感觉最后一丝反抗的力气都被抽干了。毁灭吧,赶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