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泽宇逃婚时,我正举着香槟感谢宾客。
他当着满座名流的面向小三狂奔。
我摔碎酒杯扯下头纱,在满场惊呼中拽住伴郎沈确的领带。
沈先生,敢不敢陪我演完这场戏
他喉结滚动着俯身,吻落下的瞬间我尝到血腥味。
温小姐,他在我耳边低笑,现在你欠我一个新婚之夜了。
后来陆泽宇跪在暴雨中求复合。
沈确撑着黑伞揽住我:陆少,我太太的鞋很贵。
1
逃婚之殇
水晶吊灯倾泻下瀑布般的光流,将宴会厅里每一张精心修饰过的脸都映得流光溢彩。空气里浮动着名贵香槟的清冽、顶级雪茄的醇厚,还有无数种昂贵香水混合成的、令人微醺的甜腻气息。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一切都完美得像一幅精雕细琢的油画。
我是这幅画里被钉在画框正中央的主角,温晚。身上这件耗费百位工匠心血、镶嵌着细碎钻石的Vera
Wang婚纱,重得像一副华丽的镣铐。指尖捏着纤细的香槟杯脚,杯壁沁出的寒意顺着指骨一路蔓延到心口,冰得我指尖微微发麻。脸上维持着练习过无数次、无懈可击的得体微笑,举杯向着满座衣冠楚楚的宾客。
感谢各位亲朋挚友,在百忙之中拨冗莅临,见证我和泽宇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我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去,平稳优雅,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激与幸福,听不出半分异样,这份情谊,温晚和泽宇,铭记于心。
目光掠过台下父亲温承业微微颔首的脸,掠过几张熟悉或不甚熟悉的商业巨鳄的面孔,掠过陆家父母矜持而满意的笑容,最终,落在了几步之遥的新郎身上。
陆泽宇。
他穿着挺括的黑色礼服,身姿挺拔,英俊得无可挑剔。只是此刻,他的眼神有些飘忽,并未聚焦在我身上,而是频频瞟向宴会厅侧后方紧闭的厚重雕花门。那扇门通往酒店后花园,也通往停车场。他西装裤口袋的边缘,微微鼓起一个方正的形状——那是他从不离身的私人手机,此刻屏幕似乎正无声地亮着,牵动着他每一根紧绷的神经。
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安,像冰水里的气泡,悄然浮上我的心湖表面,旋即又被强行按了下去。错觉吧。今天是我们的大喜之日,全城名流云集,他还能如何
泽宇,我唇角的弧度加深了些,侧过身,将香槟杯朝他那边示意性地举了举,声音温软依旧,该你了。
陆泽宇像是被惊醒,猛地转回头。他看向我,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风流倜傥笑意的桃花眼,此刻却盛满了某种复杂的、近乎狼狈的挣扎。那挣扎如此剧烈,以至于他英俊的面容都显得有些扭曲。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台下细微的议论声开始像涟漪般扩散开来,无数道目光带着疑惑聚焦在他身上。
时间被拉得粘稠而漫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
终于,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猛地吸了一口气。所有的挣扎、犹豫、痛苦,在那一刻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取代。他猛地抬手,一把扯开了颈间那枚象征着一生挚爱的铂金领结,动作粗暴得扯掉了领口两颗扣子。那小小的、闪着冷光的扣子掉落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两声清脆得令人心悸的嗒、嗒声,滚落进人群的脚边。
温晚,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大厅,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棱,狠狠扎进我的耳膜,也扎碎了这场精心布置的幻梦,对不起!
这三个字,掷地有声,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残忍。
我爱的人……她回来了!他几乎是吼出来的,目光越过我的头顶,死死地、燃烧般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雕花大门,仿佛那里站着他的救赎,我等这一天,等了太久!我不能……不能再辜负她了!对不起!
话音未落,他猛地将手中的香槟杯朝旁边一甩。晶莹剔透的水晶杯砸在地上,昂贵的液体飞溅开来,打湿了旁边宾客昂贵的裙裾,引起一片压抑的惊呼。而他,像一个挣脱了所有枷锁的囚徒,又像一个奔赴信仰的殉道者,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那扇门的方向,不顾一切地狂奔而去!笔挺的黑色礼服下摆在他身后划出凌乱而决绝的弧度。他撞开了一旁侍应生手中的托盘,银器叮叮当当滚落一地;他撞开了挡在路径上、惊愕得忘了反应的宾客,脚步踉跄却异常坚定。那扇厚重的雕花门被他用力拉开一条缝隙,外面走廊明亮的灯光瞬间涌入,刺眼得令人窒息。他侧身挤了出去,身影消失在门缝后,随即是门被重重合上的闷响。
砰——!
那声响,如同丧钟,狠狠敲在死寂一片的宴会厅穹顶之上,也狠狠敲碎了温晚这个名字过去二十多年的所有骄傲和体面。
时间凝固了。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水晶吊灯散发出的光芒,冰冷地切割着每一张凝固着惊愕、鄙夷、怜悯、幸灾乐祸的脸庞。空气里弥漫开的香槟酒气,此刻闻起来只像一种廉价而腐朽的酸败。婚纱沉重的裙摆压在身上,勒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指尖捏着的香槟杯,冷得像一块千年寒冰。
心脏的位置,先是传来一阵尖锐到无法形容的剧痛,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捏碎。随即,一种更汹涌、更冰冷、更狂暴的东西,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熔岩,轰然冲破了所有精心构筑的堤坝,瞬间席卷了四肢百骸!
痛楚有。但更多是荒谬!是被当众扒光衣服鞭挞的耻辱!是积攒了二十多年、从未受过如此折辱的滔天怒火!
呵……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不受控制地从我紧抿的唇缝里溢出。这微弱的声响,在死寂的大厅里,却清晰得如同惊雷。
我慢慢地、慢慢地抬起头。脸上那层精心描绘、用来取悦所有人的温婉面具,寸寸剥落、碎裂。眼底最后一丝温度也彻底熄灭,只余下冰封万里的寒潭,深不见底,反射着吊灯冰冷的光芒。
目光扫过台下。父亲温承业脸色铁青,嘴唇紧抿,手指死死抓着座椅扶手,指节泛白,眼底翻涌着震怒与难堪,却奇异地没有立刻发作。陆家父母则是一副天塌地陷的模样,陆母捂着脸,身体摇摇欲坠,陆父则茫然无措地环顾四周,仿佛想找个地缝钻进去。那些宾客们,或震惊、或鄙夷、或同情、或纯粹看戏的目光,像无数根无形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我裸露的皮肤上。
这些目光,曾经是我赖以生存的空气,此刻却变成了最恶毒的刑具。
视线移动,最终定格在几步之外。
那里站着一个人。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伴郎礼服,身形颀长挺拔,安静地立在一片狼藉与喧嚣的边缘,像一座沉默的山峦。他正是这场盛大闹剧中,除我之外,最显眼却也最格格不入的存在——沈确。
沈确。这个名字本身,就带着一种冷硬的质感。他是陆泽宇的发小,也是温氏集团近期最重要、也最难缠的潜在合作伙伴——沈氏集团的掌舵人。他出现在伴郎的位置,更多是出于陆家父母极力促成、试图拉近两家关系的考量,而非他与陆泽宇之间有多么深厚的兄弟情谊。
此刻,他脸上没有任何惊愕或慌乱的表情。那张轮廓深邃、如同被最冷硬的大理石精心雕琢过的脸上,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薄唇抿成一条冷淡的直线,那双深邃得如同寒夜星空的眼眸,正静静地看着我。没有怜悯,没有鄙夷,也没有丝毫的幸灾乐祸。那目光沉静得可怕,像是在审视一件价值连城却意外破碎的艺术品,冷静地评估着它残存的价值和修复的可能。
一种极其诡异的感觉攫住了我。仿佛这满场的混乱与我的崩溃,都只是他眼前一场无关紧要的默剧。
就是这双眼睛。
就是这种置身事外的平静!
一股尖锐的、带着毁灭意味的疯狂念头,如同淬毒的藤蔓,瞬间缠绕住我濒临崩溃的理智。凭什么凭什么我要成为这场闹剧里唯一的祭品凭什么我要独自承受这灭顶的耻辱,被钉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反复凌迟
陆泽宇,你想让我万劫不复
好。
那我偏要把这场戏,唱得更大!唱得更响!唱到无人能忘!
啪嚓——!
一声刺耳至极的碎裂声,如同划破死寂夜空的闪电,猛地炸响!
2
绝地反击
我高高扬起手臂,将手中那只盛着半杯昂贵金色液体的水晶香槟杯,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掼向脚下光洁冰冷的大理石地面!清脆的爆裂声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瞬间击碎了宴会厅里最后一丝虚假的寂静!第二章
金色的酒液裹挟着无数晶莹锋利的碎片,如同破碎的星辰,四下飞溅!几点冰冷的液体溅到我的婚纱裙摆上,迅速洇开深色的污迹,如同耻辱的烙印。几片玻璃碎屑甚至擦过我的脚踝,带来一丝微弱的刺痛,却远不及心口那撕裂般的万分之一。
这突如其来的、充满暴力意味的声响,让满场宾客如同惊弓之鸟,瞬间爆发出更大声的惊呼和倒吸冷气的声音!无数道目光,由惊愕转为骇然,死死盯在我身上。
我置若罔闻。
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志,所有的疯狂,都在这一刻凝聚到一个孤注一掷的顶点!
我猛地抬手,抓住头上那顶象征着纯洁、承诺与束缚的繁复蕾丝头纱!那精心编织、缀满细碎珍珠和水晶的昂贵织物,此刻只让我感到恶心和沉重!没有丝毫犹豫,五指狠狠收拢,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外猛地一扯!
嘶啦——!
布料被强行撕裂的刺耳声响,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空气中。固定头纱的精美发饰被这股蛮力直接崩断,几缕精心打理过的长发被粗暴地扯下,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但我感觉不到。那顶象征着新娘身份、也象征着陆泽宇给予我最大耻辱的头纱,如同被抛弃的垃圾,被我随手甩开,轻飘飘地落在冰冷的地面上,覆盖在那些碎裂的香槟杯残骸之上。
眼前的世界瞬间清晰,也瞬间变得更加冰冷刺骨。
下一秒,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聚焦下,我动了!
没有奔向后台,没有捂脸哭泣,更没有瘫软在地。
我拖着那身沉重碍事的洁白婚纱裙摆,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雪豹,踩着满地狼藉的玻璃碎片和流淌的金色酒液,带着一种近乎毁灭的优雅,径直冲向那个一直静静伫立在风暴边缘的男人——沈确!
高跟鞋踩在碎玻璃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每一步都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空气仿佛被我的动作撕裂,带起一阵冰冷的风。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婚纱下摆被酒液浸湿的粘腻,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如同实质的针芒刺在我的后背,感觉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喉咙!
几步的距离,瞬间缩短。
沈确依旧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他深灰色的伴郎礼服在吊灯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他脸上那层平静的冰面似乎终于被我的举动震出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裂纹,深邃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其短暂的错愕。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带着审视意味的兴味,如同暗夜中悄然亮起的捕食者的瞳孔。
很好!要的就是你这点反应!
在距离他仅一步之遥时,我猛地刹住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右手闪电般探出,目标精准而狠辣——他颈间那条一丝不苟系着的深灰色真丝领带!
五指收拢,带着能勒断骨头的力道,狠狠攥住那条昂贵的领带,猛地向下一拽!
巨大的力量扯得沈确毫无防备地向前一个趔趄,被迫俯下身来。他那张英俊得近乎冷冽的脸庞瞬间逼近,鼻尖几乎要贴上我的额头!一股清冽的、带着淡淡雪松和烟草气息的冷冽味道,强势地冲入我的鼻腔,瞬间盖过了周遭所有的香槟与香水气息。
距离近得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浓密睫毛,看清他深邃眼瞳里映出的、我此刻狼狈不堪却眼神如刀的脸庞。他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额发,带来一阵微痒的触感。
沈先生,
我仰着头,迎视着他骤然收缩的瞳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带着冰渣和血腥气,清晰无比地砸进他的耳膜,也砸进这片死寂得只剩下我们两人呼吸声的空气里,敢不敢——
我的声音微微停顿,目光死死锁住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翻涌的错愕和兴味被我尽收眼底。胸腔里那股毁灭一切的火焰烧得我喉咙干痛,但出口的话语却异常清晰、冷静,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邀请:
陪我演完这场戏
空气彻底凝固了。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扭曲。宴会厅里几百号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连呼吸都停滞了。无数道目光聚焦在我们身上,聚焦在我那只死死攥着他领带的手上,聚焦在他被迫俯身、与我鼻尖几乎相抵的姿态上。
死寂。绝对的死寂。落针可闻。
我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咆哮的声音,能听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肋骨的闷响。攥着领带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泛白,微微颤抖着。我在赌。赌这个以冷静狠厉著称的商界新贵骨子里那点不甘平凡的疯狂,赌他对陆泽宇或许存在的不屑,赌他对温家残余价值的评估,更赌他……对我此刻这份破釜沉舟的邀请,有那么一丝丝的兴趣!
沈确没有立刻回答。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最幽暗的寒潭,倒映着我此刻强撑的、近乎碎裂的疯狂。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我精心构筑的防御,直抵内里那摇摇欲坠的灵魂。时间在无声的对峙中流淌,每一秒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他的喉结,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
这个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动作,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穿了我紧绷的神经!
下一秒,沈确动了。
不是推开我,不是挣脱,更不是愤怒。
他那只一直随意垂在身侧、骨节分明的手,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蓦地抬起,稳稳地、带着灼人温度,扣在了我的后腰上!力道之大,几乎瞬间将我整个人紧紧地按向他!
这个充满绝对掌控意味的动作,让我浑身猛地一僵,几乎忘了呼吸!
紧接着,他俯身的动作不再是被动的拉扯,而是带着一种主动的、甚至称得上强势的侵略性!那张英俊冷冽的脸庞在视野中骤然放大,他身上那股清冽冷硬的气息如同实质般将我完全笼罩。
我没有躲闪。反而迎着他迫近的气息,倔强地、甚至带着一丝挑衅地,微微抬起了下巴,闭上了眼睛。浓密卷翘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脆弱的阴影,如同献祭的蝶翼。
冰凉的、带着一丝干燥的触感,毫无预兆地落在了我的唇上。
那不是温柔的触碰,更像一种宣告,一种烙印。
沈确的吻,和他的人一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和冷冽。唇瓣相贴的瞬间,一股淡淡的、如同铁锈般的血腥味,毫无征兆地弥漫开来,迅速侵占了我的感官。那味道很淡,却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刺激感,瞬间点燃了我血液里最后残存的疯狂因子。
是他刚才被我拽得踉跄时,不小心咬破了哪里还是……这本身就是他给予这场荒诞演出的、最直接的回应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唇上那霸道而冰冷的触感彻底淹没。他的唇只是紧紧压着我的,没有任何辗转缠绵的意味,更像一个冰冷的印章,一个盖棺定论的契约。
唔……一声极其细微的闷哼,被这冰冷的吻彻底堵在了喉咙深处。我能感觉到他扣在我后腰的手掌,指节分明,力道大得几乎要嵌进我的骨头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禁锢,也带着一种滚烫的、令人心悸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婚纱布料,灼烧着我的皮肤。
满场的死寂,在这一刻终于被彻底引爆!
天啊——!!!
他们……他们亲上了!!
疯了!都疯了!!
沈确!是沈确!他怎么会……
温晚这是……破罐破摔还是……
无数道惊骇欲绝、难以置信的目光,如同最炽热的探照灯,死死聚焦在我们身上。快门声、倒抽冷气声、压抑的尖叫声、杯盘落地的碎裂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巨大的、混乱的声浪,几乎要将整个宴会厅的穹顶掀翻!
然而,这片足以吞噬一切的声浪,此刻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开。我的世界里,只剩下唇上那冰冷而强势的触感,后腰那只滚烫而禁锢的手掌,以及鼻息间那挥之不去的、带着淡淡雪松气息的血腥味。
就在这混乱与死寂交织的漩涡中心,在唇瓣分开毫厘、那冰冷的压迫感即将撤离的瞬间——一个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某种奇异兴味的嗓音,如同恶魔的低语,裹挟着滚烫的气息,清晰地、一字一顿地钻进了我的耳蜗深处:
温小姐,
那声音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笃定,和一丝玩味的笑意,像羽毛般搔刮着最敏感的神经,激起一阵难以抑制的战栗,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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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灼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廓,带来一阵酥麻的痒意。
你欠我一个新婚之夜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扣在我后腰的手掌,几不可察地又收紧了一分,像是在无声地确认着这份刚刚缔结的、疯狂而荒诞的债务。
沈确最后那句话,裹挟着滚烫的气息和血腥的铁锈味,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耳膜上,也烫穿了我强撑的脊梁。
你欠我一个新婚之夜了。
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冰冷的重量,砸得我眼前发黑。扣在后腰上的那只手,如同烧红的铁钳,禁锢的力道没有丝毫放松,反而随着他话语的落点,又收紧了几分。滚烫的指腹透过薄薄的婚纱布料,烙在皮肤上,带来一种近乎窒息的灼痛和难以言喻的羞耻。
我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他近在咫尺的薄唇。唇角似乎真的有一丝极其细微、几乎看不真切的破损,那点若有若无的血色,衬得他唇线更加冷硬,也印证了那血腥味的来源。不是幻觉。这个吻,连同他这个人,都带着一种见血的狠厉。
轰——!!!
短暂的死寂被彻底撕碎。宴会厅像一个被投入巨石的沸水锅,瞬间炸开了!闪光灯如同疯癫的毒蛇,从四面八方疯狂地噬咬过来,噼啪作响,亮得刺眼,几乎要将我们两人吞噬在光爆的中心。无数张惊骇扭曲的脸在强光下晃动,尖叫、议论、倒抽冷气的声音汇成一股巨大的、令人作呕的声浪,排山倒海般拍打过来。
温晚!看这边!
沈先生!请问您和温小姐是什么关系
温小姐!您这是对陆少的报复吗
沈总!您是否早就……
天啊!这太疯狂了!明天的头条……
3
风暴边缘
那些声音尖锐、混乱、充满恶意和猎奇的窥探。每一句都像淬毒的针,密密麻麻地扎进我裸露的神经。婚纱裙摆上沾染的酒液冰冷粘腻,紧紧贴着皮肤。脚踝被玻璃碎片划破的地方,后知后觉地传来丝丝缕缕的刺痛。整个世界都在疯狂旋转、坍塌。
而沈确,这个始作俑者之一,却成了这片混乱漩涡中唯一的锚点。他依旧保持着俯身的姿态,那张冷硬英俊的脸上,除了唇角的微红,再无半分波澜。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平静地迎视着四面八方射来的、足以将人刺穿的镜头和目光,甚至还带着一丝近乎嘲弄的审视,仿佛在欣赏这由他亲手推波助澜掀起的滔天巨浪。
他享受这种掌控感!这个认知像冰锥一样刺进我的心脏!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猛地涌上喉咙。我再也无法忍受这令人窒息的距离,这如同被架在火上炙烤的处境,更无法忍受他那只如同宣告所有权般扣在我腰上的手!
放手!
我几乎是嘶吼出声,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和屈辱而尖锐变形。身体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猛地向后一挣!
这一次,沈确没有坚持。他的手,带着一种近乎轻慢的从容,松开了。
骤然失去那股强大的禁锢力,我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向后踉跄了一大步。沉重的婚纱裙摆绊了一下,脚踝的刺痛骤然加剧,钻心一般。我狼狈地扶住旁边一张铺着白色桌布的长桌边缘,才勉强稳住身形,没有摔倒。冰冷的桌布触感透过掌心传来,却丝毫无法冷却我脸上和耳根火烧火燎的滚烫。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冲撞,擂鼓般的声音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宴会厅里那些扭曲的面孔、刺眼的闪光、嘈杂的声浪,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只有沈确那张近在咫尺又瞬间拉开距离的脸,和他唇边那点刺目的微红,无比清晰地烙印在视野里,挥之不去。
就在这时,一股强大的、带着滔天怒意的气息,如同暴风雨前低沉的闷雷,猛地从侧后方压了过来!温晚!!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怒吼,如同受伤雄狮的咆哮,瞬间盖过了所有的嘈杂!
我猛地转头。
父亲温承业拨开挡在身前、试图劝说的几个世交,几步就冲到了我面前。他高大的身躯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那张平日里不怒自威、此刻却铁青到几乎发紫的脸上,每一道皱纹都刻着震怒和难以置信的耻辱。额角青筋暴跳,一双锐利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我,那目光里燃烧的火焰,几乎要将我连同这身可笑的婚纱一起焚烧殆尽!
你!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他伸出的手指,因为愤怒而剧烈地颤抖着,几乎要点到我的鼻尖上,温家的脸!我温承业一辈子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我摇摇欲坠的自尊上。比陆泽宇的背叛更痛,比满场的鄙夷更刺骨。这就是我的父亲。在女儿被当众抛弃、遭受奇耻大辱的时刻,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安慰,不是庇护,而是温家的脸面!是他自己的脸面!
一股冰冷的绝望混合着更汹涌的愤怒,瞬间冻结了我喉咙里所有试图辩解的话语。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更浓重的血腥味,倔强地迎视着他喷火的目光,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承业兄!承业兄息怒!现在不是……
陆泽宇的父亲,那个同样面色灰败、如同瞬间老了十岁的男人,终于从巨大的打击中回过神,跌跌撞撞地挤过来,试图拉住暴怒的温承业,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恐慌,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都是泽宇那个孽障……
家门不幸
温承业猛地甩开陆父的手,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尖锐的、刻骨的嘲讽,目光却依旧死死钉在我身上,我看是有人自甘堕落!不知廉耻!在这么多人面前……
他的目光,像淬毒的刀子,狠狠刮过我凌乱的头发,我撕破的婚纱,最后落在我刚刚被沈确吻过、此刻依旧残留着异样感觉的唇上。那眼神里的鄙夷和唾弃,毫不掩饰,像一盆滚烫的脏水,劈头盖脸地泼下来。
够了!
一个冰冷、低沉,却带着奇异穿透力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打断了温承业即将出口的、更加不堪入耳的斥骂。
是沈确。
他不知何时已站直了身体,抬手随意地整理了一下被我扯得凌乱不堪的领口和领带。那动作从容不迫,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优雅。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扫向温承业时,却带着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压迫感,如同冰海下沉睡的巨兽睁开了眼睛。
温董,
沈确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现场的嘈杂,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玉盘,冷硬而清晰,现在追究是谁的过错,毫无意义。当务之急,是止损。
他的目光淡淡扫过周围那些疯狂拍照、伸长了脖子试图捕捉更多丑闻细节的记者和宾客,最后落回温承业铁青的脸上。
这里,
他微微抬手,示意了一下这混乱不堪、如同巨大斗兽场的宴会厅,再待下去,只会成为明天所有八卦小报和财经版面的头版头条,持续发酵,对温氏、对陆氏,百害而无一利。
他顿了顿,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我惨白的脸,尤其,是对温小姐。
最后一句,轻飘飘的,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温承业最在意的痛点——温氏的股价,温家的声誉。
温承业胸膛剧烈起伏着,脸色变幻不定,眼底的暴怒被沈确这盆冰水浇得稍稍冷静了一丝,但那份耻辱和愤怒依旧在熊熊燃烧。他死死地盯着沈确,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沈确不再看他,转而将目光投向一直沉默地站在他侧后方、如同影子般的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气质精干的年轻男人——那是他的特助,林叙。
林叙,
沈确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简洁冷硬,清场。
是,沈总。
林叙立刻应声,没有任何犹豫。他迅速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语速飞快地低声下达指令。同时,几个同样穿着黑色西装、训练有素、气息冷峻的安保人员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出现在宴会厅的几个关键出入口,开始无声而强硬地拦截试图靠近的记者和好事宾客。
各位媒体朋友,
林叙提高声音,面对混乱的局面,他的声音稳定而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今天的突发事件纯属意外,请大家暂时离开,后续温氏集团和沈氏集团会联合发布正式声明。请配合我们的工作,否则将采取必要措施。
他的话语礼貌,但眼神和那几个安保人员的姿态,却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强硬。
记者们显然不甘心放弃这爆炸性的新闻,试图冲撞,但在专业安保人员沉稳有力的阻拦和沈确那冰冷目光无形的威慑下,抗议和骚动声被强行压制了下去。人群开始被有秩序地、却又不容抗拒地向出口驱离。
趁着这短暂的混乱和父亲被沈确话语牵制住的间隙,我再也支撑不住。强烈的眩晕感和胸腔里翻江倒海的恶心汹涌而至。眼前温承业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脸、沈确那冰冷平静的侧影、陆父绝望灰败的神情、还有无数晃动着的、写满鄙夷和猎奇的面孔……全都扭曲旋转起来,变成一片令人作呕的斑斓色块。
我必须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推开还试图挡在面前、似乎想说什么的陆父,拖着沉重疼痛的身体,像逃离地狱一般,踉跄着转身,朝着宴会厅侧后方通往休息室的通道,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
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急促而凌乱的哒哒声,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踩在刀尖上。身后似乎传来温承业更加暴怒的吼声和陆父焦急的呼唤,还有沈确那冰冷得如同实质的目光,如芒在背。
但我顾不上了。
沉重的雕花木门被我用肩膀狠狠撞开,又在我身后沉重地合拢,发出一声闷响,终于将那令人窒息的声浪和无数道刺人的目光隔绝在外。
休息室里空无一人,只有明亮的灯光和一片死寂。空气里残留着淡淡的香水味和鲜花的气息,此刻闻起来却只觉得讽刺。
砰!
后背重重地撞在冰凉坚硬的门板上,发出一声闷响。巨大的反作用力震得我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也彻底抽干了我最后一丝力气。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我顺着冰冷的门板,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的玩偶,滑坐在铺着厚厚地毯的地面上。
沉重的婚纱裙摆像巨大的白色茧,堆叠在身侧,束缚着,也压垮着我。冰冷的地毯绒面透过薄薄的布料传来一丝凉意,却丝毫无法冷却身体内部那灼烧般的耻辱和剧痛。
世界终于安静了。
隔绝了喧嚣,那些被强行压制的情绪,如同被关押许久的凶兽,瞬间冲破牢笼,咆哮着撕咬上来!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阵尖锐的、抽搐般的剧痛,像被无数把钝刀反复切割。喉咙被死死扼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感和浓重的血腥气。眼眶干涩得发痛,却没有一滴眼泪。所有的水分仿佛都在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闹剧中被蒸干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能将人彻底淹没的冰冷和黑暗。
陆泽宇那张决绝狂奔的脸,沈确冰冷俯视的眼神,父亲震怒鄙夷的斥骂,宾客们幸灾乐祸的目光……无数的画面碎片在眼前疯狂旋转、切割。
我爱的人回来了……
对不起!
温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你欠我一个新婚之夜了……
这些声音,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反复在耳边轰鸣、回荡,一遍又一遍,永无休止!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嘶吼,终于冲破了我紧咬的牙关,在空旷寂静的休息室里显得格外凄厉、绝望。我猛地蜷缩起身体,双手死死抱住剧痛的头颅,指甲深陷入头皮,试图用这种自毁般的疼痛来抵御那灭顶的绝望和耻辱。
为什么是我
凭什么要这样对我
就在我被这巨大的痛苦漩涡吞噬,意识都开始模糊的时候——
咔哒。休息室的门把手,被人从外面轻轻转动了一下。
那细微的声响,在死寂的房间里,却如同惊雷炸响!
我蜷缩的身体猛地一僵,所有破碎的呜咽瞬间哽在喉咙里。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
谁!
惊恐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我的脊椎。我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带着最原始的警惕和恐惧,瞪向那扇厚重的雕花木门。
门,被无声地推开了一条缝隙。
走廊明亮的灯光从门缝里斜切进来,在地毯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刺眼的光带。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逆着光,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门口。深灰色的伴郎礼服在光线下勾勒出冷硬的轮廓,像一道沉默而极具压迫感的阴影,沉沉地笼罩在门口。
是沈确。
他来了。
休息室的门,无声地合拢,隔绝了门外最后一丝残留的喧嚣。
沈确高大的身影站在门边,没有立刻走近。走廊的光线被他挡住大半,休息室内光线骤然暗淡下来,只有角落里一盏壁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将他深灰色的身影拉得很长,沉甸甸地压在地毯上,也压在我剧烈起伏的胸口。
空气仿佛被抽干了,只剩下他身上那股清冽冷硬的雪松气息,带着无形的压迫感,无声地弥漫开来。我蜷缩在冰冷的地上,婚纱像一团巨大的、肮脏的白色垃圾堆在身侧。脸上湿漉漉的,分不清是冷汗还是刚才强忍未落的泪意。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冲撞,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脚踝的刺痛和心口那被反复撕裂的伤口。我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他,像一只被逼到绝境、浑身炸毛却又虚弱不堪的幼兽,警惕着猎食者的靠近。
沈确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在我狼狈不堪的身上缓缓扫过。凌乱散落的长发,被撕破的昂贵蕾丝头纱,沾染着酒渍和尘土的沉重裙摆,以及我脸上那混合着绝望、愤怒和强撑倔强的表情。他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怜悯,只有一种冰冷的评估,如同在审视一件刚刚入手、价值存疑却引发巨大风波的抵押品。
片刻的死寂。
4
契约枷锁
温承业和陆家的人在外面善后。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公事。记者暂时被挡回去了,但消息压不住。
他顿了顿,向前迈了一步。锃亮的皮鞋踩在厚软的地毯上,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却让我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身体下意识地绷紧。
温小姐,
他停在我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清晰地倒映出我此刻如同丧家之犬般的模样,你刚才的‘演出’,代价很大。
代价我扯了扯嘴角,想笑,喉咙里却只发出嘶哑的气音。代价我的尊严、温家的脸面、过去二十几年的人生,早就在陆泽宇转身狂奔的那一刻,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碾得粉碎了!沈确的吻,不过是往这堆废墟上又泼了一桶滚烫的油!还能有什么更大的代价
他仿佛看穿了我眼中的讥讽,薄唇几不可察地抿了一下,那丝若有若无的血色在昏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陆泽宇的逃婚,让你成了全城的笑柄。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字字如刀,精准地切割着我早已血肉模糊的神经,温氏的股价,明天开盘就会断崖式下跌。温承业几十年积攒的名声,会因为你今天的‘冲动’,染上难以洗刷的污点。
他微微俯身,迫人的气息再次笼罩下来,而你,温晚,这个名字,从今以后,在所有人嘴里,只会和‘弃妇’、‘当众强吻伴郎的疯女人’联系在一起。
每一个词,都像淬了毒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我摇摇欲坠的自尊上。屈辱和愤怒像岩浆一样在血管里奔涌,烧得我浑身发抖。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更浓重的血腥味,才勉强克制住扑上去撕碎他那张冷静到可恨的脸的冲动。
所以呢!
我终于嘶哑地吼出声,声音破碎不堪,沈先生是来看我笑话的还是来提醒我,我的人生已经彻底完蛋了!
沈确直起身,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他抬手,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袖口,动作优雅从容,与我此刻的狼狈形成天壤之别。看笑话
他微微挑眉,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兴味,温小姐,你刚才拽住我领带的时候,可不像一个已经完蛋的人。那份破釜沉舟的疯狂,倒是……有点意思。
他向前又逼近一步,距离近得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的热度和那股极具侵略性的冷冽气息。
你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我拉进了这滩浑水。现在,想拍拍屁股,躲在这里自怨自艾
他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晚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我。你……你想怎么样
想怎么样
沈确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弧度。那笑容没有丝毫温度,只有冰封的算计和一种掌控猎物的笃定。温小姐似乎忘了,就在几分钟前,你欠了我一样东西。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沉沉地落在我的唇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冰冷唇瓣的触感和淡淡的血腥味。
一个新婚之夜。
他一字一顿,清晰地重复着那句如同魔咒般的话语。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他……他竟然是认真的!
你疯了!
我失声尖叫,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后缩去,后背紧紧抵住冰冷的门板,那是……那只是一句气话!一场戏!你……
戏
沈确轻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瘆人,温晚,这世上,有些戏,一旦开场,就没有中途退场的道理。尤其是……
他微微俯身,灼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廓,带来一阵令人战栗的酥麻和恐惧,当这场戏的赌注,已经足够大的时候。
他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捏住了我的下巴,迫使我抬起头,迎视他深不见底的冰冷眼眸。
温家的声誉岌岌可危,温氏股价摇摇欲坠。陆泽宇的背叛,让你失去了最大的依仗。而你今天的‘壮举’,更是雪上加霜。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却如同恶魔的低语,清晰地剖析着我绝望的处境,除了我,温晚,你现在,还有谁能接住这个烂摊子还有谁,能把你从这滩烂泥里捞出来,甚至……让你站得更高
他的指尖冰冷,捏着我下巴的力道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灼热。屈辱、恐惧、绝望,还有一丝被逼到绝境后滋生的、连我自己都唾弃的动摇,疯狂地在心底撕扯。
沈氏和温氏,本就有合作意向。你的‘邀请’,给了我一个加速和加深合作的完美契机。
他继续说道,声音平静得像在谈论一桩普通的商业并购,一场契约婚姻,温晚。对外,我们是因‘戏’生情,力挽狂澜,共同平息风波的佳偶。沈温两家深度绑定,足以稳住市场信心,甚至能让你父亲那个老狐狸,在董事会那群豺狼面前,扳回一城。
对内……
他捏着我下巴的手指微微用力,迫使我更近地直视他眼底那片冰冷的深渊,你欠我的‘债’,需要连本带利地还清。沈太太的位置,不是免费的午餐。
契约婚姻……沈太太……
这几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我的意识上。这简直比陆泽宇的背叛更荒谬!更耻辱!
不……
我艰难地吐出这个字,声音微弱却带着最后的挣扎,我拒绝!我不需要你的施舍!更不需要这种……施舍
沈确打断我,眼底的冰寒更甚,甚至带上了一丝嘲弄的怜悯,温晚,认清现实。这不是施舍,这是交易。一场对你、对温家,都百利而无一害的交易。用你暂时的自由和……身体,
他刻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满意地看着我瞬间惨白的脸,换取温家的喘息之机,换取你重新站在人前、洗刷‘弃妇’污名的资本。
他松开捏着我下巴的手,站直身体,像一位宣判了最终裁决的法官,冰冷而权威。
你没有选择。
他斩钉截铁地宣判,要么,接受我的提议,跟我走。要么,继续留在这里,等着被温家的债务、被全城的唾沫星子彻底淹死,永世不得翻身。
给你三分钟考虑。
他不再看我,转身走到窗边,背对着我,留给我一个冷硬如山的背影。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点疯狂地敲打着玻璃,发出沉闷而急促的声响,如同末日降临的鼓点。
时间,在死寂和令人窒息的雨声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我蜷缩在冰冷的地上,婚纱的裙摆像冰冷的枷锁。沈确的话,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反复在耳边轰鸣。陆泽宇决绝的背影,父亲暴怒鄙夷的眼神,宾客们幸灾乐祸的窃笑,还有沈确那冰冷如刀的话语和那个带着血腥味的吻……无数画面和声音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绝望的网,将我死死缠住,越收越紧。
温家……父亲……股价……弃妇……永世不得翻身……
这些词,如同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烫着我的神经。
不!我不能就这样倒下!不能就这样被钉在耻辱柱上!陆泽宇毁了我的人生,沈确想把我当成一件趁火打劫的商品……凭什么!
一股强烈的不甘和毁灭般的愤怒,如同濒死野火,猛地从心底最深处窜起!烧干了最后一丝软弱和犹豫!
我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沈确那冰冷的背影。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
好……
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狠绝。
窗边的背影,微微顿了一下。
我扶着冰冷的门板,用尽全身的力气,摇摇晃晃地、极其狼狈地站了起来。沉重的婚纱裙摆拖在地上,像一道沉重的白色伤痕。脚踝的刺痛尖锐地传来,但我死死咬着牙,挺直了几乎被压垮的脊梁。
我答应你!
我对着他的背影,一字一句,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带着满身的伤痕和刻骨的恨意,沈确,这场交易,我接了!
沈确缓缓转过身。
昏黄的光线下,他的脸一半隐在阴影里,一半被壁灯的光勾勒出冷硬的线条。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古井,清晰地倒映着我此刻狼狈不堪却又眼神如刀、燃烧着毁灭火焰的模样。
他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也没有丝毫的喜悦。只有一种冰冷的、尘埃落定的平静,以及眼底深处,那抹如同猎人终于捕获了心仪猎物般的、一闪而过的、极具侵略性的兴味。
他微微颔首,动作优雅得像一个绅士。
很好。
冰冷的两个字,敲定了这场以灵魂和身体为赌注的疯狂契约。
他不再多言,转身,大步走向休息室的另一扇门——通往酒店内部专用通道的门。他拉开厚重的门,外面走廊清冷的光线涌了进来。
林叙。
他对着门外低唤了一声。
一直如同影子般守在外面的特助林叙立刻出现在门口,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件熨帖笔挺的黑色男士长风衣。
沈确没有回头看我,只是接过风衣,随意地搭在臂弯。他侧身站在门边,目光平静地投向门外幽深的通道,仿佛在等待。
那姿态,如同一个耐心的牧羊人,在等待一只迷途的、伤痕累累的羔羊,自己走向他早已备好的牢笼。冰冷的空气裹挟着通道里特有的、混合着消毒水和地毯尘埃的味道,扑面而来。我站在休息室中央,脚下是昂贵的、此刻却肮脏不堪的地毯,身后是那扇隔绝了地狱般宴会厅的门,面前,是通往未知深渊的通道,和那个站在通道入口、如同深渊本身化身的男人。
婚纱冰冷沉重,脚踝的伤口在无声地流血。心脏的位置,痛得麻木,只剩下一个被恨意和不甘填满的巨大空洞。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刺得肺叶生疼。然后,拖着那条如同镣铐般的沉重裙摆,一步,一步,踩着尖锐的痛楚和冰冷的绝望,朝着门口,朝着沈确,朝着那场刚刚缔结的、注定万劫不复的交易,踉跄而决绝地走了过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踏碎过往的幻梦,也踏向不可预知的、布满荆棘的未来。
沈确的目光,始终平静地落在通道前方,直到我艰难地走到他身侧。
在我即将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那件臂弯里的黑色长风衣,带着他身上独有的、清冽而冷硬的气息,毫无预兆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兜头罩在了我的身上!
宽大的风衣瞬间将我整个人包裹住,带着他残留的体温,隔绝了婚纱的冰冷,也隔绝了外界所有可能的窥探视线。那突如其来的暖意和黑暗中衣料摩擦的窸窣声,让我浑身猛地一僵!
外面冷。
沈确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近在咫尺,却毫无波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下一秒,一只温热而有力的大手,隔着风衣的布料,稳稳地、带着一种绝对掌控的力度,扣在了我的手腕上!
那力道不轻不重,却足以让我无法挣脱。
走。
一个简洁的命令字。
他没有给我任何反应或抗拒的机会,扣着我的手腕,迈开长腿,不容置疑地牵着我,踏入了门外那条光线昏暗、仿佛没有尽头的专用通道。
沉重的门在身后无声地合拢,彻底隔绝了那个充满了香槟、眼泪、背叛和疯狂一吻的、如同废墟般的婚礼现场。
通道里异常安静,只有我们两人沉闷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他走得很快,步伐沉稳有力,我几乎是被他半拖着前行。沉重的婚纱裙摆和高跟鞋在光滑的地面上拖曳、磕绊,狼狈不堪。脚踝的伤口被反复牵扯,传来阵阵钻心的刺痛,每一次都让我倒抽一口冷气,身体不由自主地趔趄。
沈确却仿佛毫无所觉。他扣着我手腕的手没有丝毫放松,力道甚至隐隐加重,如同冰冷的镣铐。他没有回头看我一眼,只是目视前方,侧脸线条在通道顶灯冷白的光线下显得更加冷硬、漠然。那件宽大的黑色风衣被他强行裹在我身上,带着他身上特有的雪松冷香,像一层无形的、充满禁锢意味的囚衣。
屈辱如同冰冷的毒液,顺着被他扣住的手腕,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我咬着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尽全身力气对抗着脚踝的剧痛和被他拖拽的踉跄,强迫自己不发出任何示弱的呻吟。汗水浸湿了额发,顺着鬓角滑落,冰冷地贴在脸颊上。
通道尽头,一扇厚重的防火门被推开。外面是酒店地下停车场专属的VIP区域。一辆线条冷硬流畅、通体漆黑、如同蛰伏猛兽般的库里南,安静地停在专属车位上,车灯如同猛兽睁开的双眼,在昏暗的光线下射出两道冰冷的寒芒。
林叙已经提前等候在车旁,恭敬地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沈确没有丝毫停顿,扣着我的手腕,几乎是半强制性地将我塞进了宽敞但充斥着冰冷皮革和淡淡雪松香气的后座。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怜惜,像是在处理一件重要的货物。
砰!
车门被用力关上,隔绝了外面停车场带着机油味的冰冷空气。狭小的空间瞬间被绝对的安静和沈确身上那股极具压迫感的气息填满。
我被他甩在后座宽大的真皮座椅上,后背重重撞上车门内侧,震得眼前发黑。沉重的婚纱裙摆堆叠在脚下狭小的空间里,像一团巨大的白色障碍物。我喘息着,试图将被弄乱的黑色风衣拢紧,遮住里面那身刺眼的、象征着耻辱的白色。
沈确坐进另一侧,动作从容。车门关闭的轻微声响后,车内彻底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空调系统发出极低沉的嗡鸣,吹出带着暖意却依旧让人觉得冰冷的风。
他没有看我,只是对着前座淡淡吩咐:开车。去云顶。
是,沈总。
驾驶座传来司机沉稳的应答。引擎发出一声低沉有力的咆哮,车身平稳地滑出车位,驶入地下停车场幽深的通道。
5
冰冷救赎
冰冷的车窗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光线在车窗外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流动的光影。城市的霓虹在雨幕中晕染开一片片迷离而冰冷的光斑,像极了婚礼现场那些破碎的水晶吊灯光芒。第五章
我靠在冰冷的车窗上,身体的剧痛和精神的极度疲惫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几乎要将我彻底淹没。视线开始模糊,意识在冰冷的绝望和屈辱中沉浮。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沈总,到了。
司机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我茫然地抬眼看向车窗外。没有熟悉的温家别墅,也不是任何一家酒店。眼前是一栋矗立在城市中心最高处的、如同利剑般直插云霄的摩天大楼。顶层区域,巨大的落地玻璃幕墙在雨夜中反射着幽冷的光芒,如同悬浮在云端、俯瞰众生的冰冷王座。
云顶。沈确的私人领域,沈氏集团权力金字塔的最顶端。
车门被林叙从外面打开。冰冷的、裹挟着雨丝的风瞬间灌了进来,让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沈确率先下车,撑开了一把宽大的黑伞。他没有回头,只是站在车门外,任由冰冷的雨丝打湿他挺括的裤脚,身影在雨幕和伞下投下的阴影里,显得更加高大而不可捉摸。
下车。
依旧是简洁冰冷的命令。
我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裹紧了身上那件属于他的、带着禁锢意味的黑色风衣,我拖着那条如同枷锁般的沉重裙摆,忍着脚踝尖锐的刺痛,极其狼狈地挪下了车。
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风衣下摆和裸露的小腿肌肤,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沈确没有将伞分给我一丝一毫。他撑着他的黑伞,站在雨幕中,如同一个冷漠的旁观者,看着我像个落汤鸡一样,踉跄地站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跟上。
他丢下两个字,转身,迈开长腿,径直朝着那栋如同钢铁巨兽般的大楼入口走去。
黑色的伞面在他头顶撑开一片干燥的空间,雨水顺着伞沿流下,形成一道冰冷的水帘。而他,如同行走在另一个世界,从容不迫,纤尘不染。
我咬紧牙关,裹紧那件湿冷沉重的风衣,拖着几乎麻木的双腿,踩着冰冷刺骨的雨水和脚踝钻心的疼痛,一步一步,艰难地跟在他身后。高跟鞋踩在水洼里,发出沉重而屈辱的啪嗒声。
雨水顺着我的头发、脸颊不断流下,冰冷刺骨。视线被雨水模糊,只能看到他前方那个在雨幕中移动的、挺拔而冰冷的黑色背影,和那把象征着绝对权力和掌控的黑伞。
那背影,那黑伞,像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像一道无法挣脱的阴影,沉沉地压在我的心头,也清晰地昭示着我未来的命运——一条被冰冷的契约捆绑、被强大的力量掌控、通向未知深渊的荆棘之路。
三个月后。温沈联姻签约酒会现场。
巨大的落地窗外,暴雨如注,疯狂地冲刷着玻璃幕墙,将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迷蒙的水汽之中。窗内,却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水晶吊灯倾泻下璀璨柔和的光芒,空气中浮动着名贵香槟、雪茄和高级香水混合的、令人微醺的奢靡气息。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舒缓的爵士乐流淌在每一个角落。
温晚穿着一身剪裁利落、质感绝佳的Valentino正红色抹胸长裙,如同浴火重生的凤凰。浓密的黑色长发被精心挽起,露出纤长优美的天鹅颈和线条精致的锁骨。脸上妆容明艳,红唇如火,眼角眉梢带着一种被精心雕琢过的、无懈可击的冷艳风情。
她手里端着一杯香槟,指尖的甲油是同样张扬的正红。她站在宴会厅视野最佳的位置,唇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疏离而自信的微笑,从容地应对着周围上前攀谈的各色人等——商界巨鳄、政界名流、媒体大亨……那些曾经在婚礼上目睹过她狼狈不堪、眼神里充满怜悯或鄙夷的人们,此刻看向她的目光,只剩下惊叹、探究,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温总,恭喜恭喜!温沈联姻,强强联合,真是商界佳话啊!
沈太太今晚真是明艳照人,和沈总站在一起,简直是天作之合!
温氏集团这几个月在沈氏的鼎力支持下,股价可是节节攀升啊,温董真是好福气……恭维声此起彼伏。温晚微微颔首,笑容得体,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冰封的湖泊,不起丝毫波澜。她不再是三个月前那个在婚礼废墟上崩溃的弃妇。她是温氏集团新上任的执行副总裁,是沈氏集团掌舵人沈确的夫人——沈太太。这个称谓,是她用一纸冰冷契约换来的铠甲,也是她行走在这名利场上最锋利的武器。
沈太太。
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亲昵。
温晚端着酒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随即又松开。她转过身。
沈确不知何时已走到她身侧。他穿着一身量身定制的深黑色西装,身姿挺拔如松,气质冷峻迫人。他自然地伸出手臂,揽住了温晚纤细却挺直的腰肢。那动作看似亲昵,带着丈夫对妻子的占有和宣示,掌心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的温热力道,却只有温晚能感受到其中不容置疑的控制和契约的冰冷边界。
温晚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但脸上完美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她甚至微微侧身,自然地倚靠向他臂弯,仿佛一对真正心意相通、如胶似漆的新婚夫妇。
沈总。
她抬眸,迎上他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三个月契约婚姻的朝夕相对,她已能在这双眼睛里完美地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只留下最符合沈太太身份的温顺与依赖。
沈确的目光在她明艳的脸上停留片刻,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暗芒,像是欣赏一件自己亲手打磨、价值连城的艺术品。他微微颔首,揽着她腰肢的手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将她更紧密地带向自己身侧。
累吗
他低声问,声音只有两人能听清,语气平淡,听不出是关心还是例行公事的询问。
还好。
温晚唇角弯起更深的弧度,声音轻柔,眼底却一片沉寂,沈总应酬辛苦才是。
两人之间流动着一种外人看来无比和谐、只有彼此心知肚明的、带着刺的张力。
就在这时,宴会厅入口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温晚和沈确的目光,几乎同时投向那个方向。
一个身影,在侍者有些为难的阻拦下,踉跄着闯了进来。
是陆泽宇。
仅仅三个月,他却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曾经意气风发的英俊脸庞此刻写满了憔悴和落魄,眼窝深陷,胡子拉碴,昂贵的西装皱巴巴地裹在身上,被外面瓢泼的大雨淋得湿透,头发狼狈地贴在额前,还在不断往下滴水。他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浓重的酒气和绝望的气息。
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疯狂地在衣香鬓影的人群中搜寻,最终,死死地定格在温晚身上——那个站在璀璨灯光下,被沈确强势地揽在怀中,明艳得如同火焰般刺眼的女人!
晚晚!!
一声嘶哑的、饱含着无尽痛苦和悔恨的呼喊,如同濒死野兽的哀嚎,瞬间撕裂了宴会厅优雅的音乐和谈笑声!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惊愕、鄙夷、看好戏……种种复杂的情绪在人群中无声地蔓延。
陆泽宇推开试图阻拦的侍者,像一头失控的蛮牛,踉跄着朝温晚的方向冲来,每一步都踩在湿漉漉的地毯上,留下深色的水渍。
晚晚!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求求你原谅我!
他冲到离温晚和沈确几步远的地方,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倒在冰冷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巨大的声响让周围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
雨水混合着泪水顺着他扭曲痛苦的脸庞流下,他仰着头,用一种近乎卑微的、破碎的眼神死死盯着温晚,仿佛她是这世间唯一的光。
那个女人骗了我!她卷走了我所有的钱!陆家……陆家也快完了!晚晚!只有你能帮我了!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我!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
他语无伦次地哭喊着,试图伸手去抓温晚的裙摆,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
整个宴会厅,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在跪地痛哭的陆泽宇、面无表情的温晚,以及她身边那个气场强大、如同冰山的男人之间来回逡巡。
温晚静静地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脚下、如同烂泥般的陆泽宇。那个曾经让她掏心掏肺爱过的男人,那个在婚礼上给她致命一击、让她坠入地狱的男人。此刻,他像一条丧家之犬,匍匐在曾经被他弃如敝履的女人脚下,摇尾乞怜。心口,曾经被撕裂的地方,传来一阵迟滞的、麻木的钝痛。没有想象中的快意恩仇,也没有汹涌的恨意。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的悲凉和……荒谬。
原来,这就是背叛的代价如此廉价,如此不堪。
沈确揽在她腰间的手,始终没有松开。他垂眸,冷冷地扫了一眼跪在地上、涕泪横流的陆泽宇,如同在看一块肮脏的抹布。那张俊美冷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
就在陆泽宇的手即将触碰到温晚那昂贵精致的红色裙摆边缘时——
沈确动了。
他揽着温晚腰肢的手微微用力,以一种绝对保护的姿态,将她更紧地带向自己身后一侧,巧妙地避开了陆泽宇那肮脏的触碰。同时,他另一只手,从容不迫地伸向旁边侍者托着的盘子里,拿起了一把巨大的、纯黑色的雨伞。
刷啦——!
黑伞被稳稳撑开,在温晚头顶上方,撑开一片干燥而安全的领域。冰冷的雨水被彻底隔绝在外。
他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只是为妻子遮挡风雨。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抬起那双寒潭般的眼眸,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居高临下地落在跪在雨水和绝望中的陆泽宇身上。
那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绝对的睥睨和漠视。
他薄唇轻启,低沉冰冷的嗓音清晰地响起,穿透了死寂的宴会厅,也如同冰锥般狠狠扎进陆泽宇的耳膜和心脏:
陆少,
声音不大,却带着千钧之力。
他微微侧头,目光落在温晚脚上那双镶嵌着碎钻、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的Christian
Louboutin红底高跟鞋上,语气淡漠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字字诛心:
我太太的鞋,很贵。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揽着温晚腰肢的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微微用力,示意她转身。
温晚最后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如同被彻底抽走了灵魂、眼神空洞绝望的陆泽宇。那张曾经深爱过的脸,此刻只剩下令人作呕的狼狈和彻底的失败。
她收回目光,脸上那完美的、冰冷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她顺从地依偎在沈确的臂弯里,任由他揽着自己,撑着那把巨大的黑伞,在满场死寂和无数道复杂目光的注视下,从容不迫地转身,一步一步,踩着冰冷光洁的地面,朝着宴会厅深处,那象征着权力顶端的幽深区域走去。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冰冷的哒、哒声。
黑色的伞面,在璀璨的灯光下,如同一片移动的、沉默的阴影,将两人笼罩其中,隔绝了身后所有的喧嚣、狼狈和那个被彻底碾碎的过去。
雨,还在窗外疯狂地下着。冲刷着玻璃,也冲刷着这座城市所有的肮脏与不堪。
伞下的世界,温暖、干燥,却也冰冷、窒息。
一场由逃婚开始、以契约捆绑、在废墟上建立的婚姻,如同一座外表华丽内里冰冷的牢笼。而手握钥匙的人,此刻正揽着她的腰肢,步伐坚定地走向那更深的、不可预知的未来。
温晚微微侧过头,视线掠过沈确冷硬完美的下颌线。
路还很长。而她,早已无路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