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穿越与相遇
陈一凡感觉自己像是被塞进滚筒洗衣机里甩了八百圈,脑袋里灌满了滚烫的铅水,沉甸甸地疼。每一次心跳都重重砸在太阳穴上,眼前的光线碎成无数晃动的色块。他喉咙干得冒烟,用力咳了几声,吸进去的却是浓重的灰尘和一股子金属生锈、东西烧焦后混合的怪味,呛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操……
他哑着嗓子骂了一句,声音嘶哑得厉害。胳膊肘撑着身下硌人的碎石瓦砾,勉强把自己从地上支棱起来。视野花了半天才慢慢清晰,看清眼前的景象,陈一凡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脊椎骨猛地窜了上来。
目之所及,全是废墟。残破断裂的砖墙像被巨兽啃过,歪斜着戳向灰蒙蒙、压得很低的天空。锈成褐红色的铁皮七扭八歪地耷拉着,电线像死蛇一样垂挂下来,断口处呲着铜丝。远处,几栋勉强还能看出轮廓的高楼骨架,就那么孤零零地杵着,窗户全成了黑洞,冷风灌进去,发出呜呜的鬼叫。整个世界一片死寂,只有风卷着沙尘在废墟间打旋儿的呜咽。
陈一凡心口猛地一缩,手下意识地在身上乱摸。背上那个沉甸甸的双肩包还在!他一把扯过来抱在怀里,像是抓住救命稻草。又赶紧去掏裤兜,硬邦邦的触感——手机!他迫不及待地按亮屏幕,迎接他的却是一片死寂的漆黑。长按开机键,没反应;插上备用充电宝,还是毫无动静。那冰冷的屏幕映出他脸上瞬间褪去的血色。
他强迫自己深呼吸,努力拼凑昏迷前的碎片:人头攒动的科技展览馆,空气里嗡嗡的交流声,空调冷气吹在皮肤上的凉意……还有那个该死的、闪着幽幽蓝光的时空传送实验装置!那玩意儿像个镶满电路板的金属棺材,讲解员唾沫横飞地吹嘘它理论上能撕开时空的口子。他当时怎么就鬼迷心窍,觉得那按钮非按不可呢指尖触碰到那冰凉按钮的瞬间,刺目的白光吞噬了一切……
真他妈……穿到鬼地方来了
陈一凡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只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他扶着旁边半堵摇摇欲坠的破墙,忍着脑仁里又一波炸裂的疼,艰难地站了起来。脚下的碎石哗啦作响。这地方,荒凉破败得让他心头发毛,简直跟他玩过的一款废土生存游戏里的场景一模一样,只是那游戏里的死亡能读档重来,这里呢
不能坐以待毙。他定了定神,开始在废墟里深一脚浅一脚地挪动。每一步都扬起呛人的尘土。走了没多远,一条被刻意清理过的小道出现在眼前。小道两边堆着破轮胎、烂木板之类的杂物,明显是人为弄出来的路。
有人!
这个念头像针一样扎了他一下,瞬间驱散了点绝望。他沿着这条狭窄的小道,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脚下碎石咯吱作响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刺耳。走了约莫十几分钟,眼前豁然开朗。一片稍微平整点的空地上,用破木头架子搭了个顶棚,上面盖着脏兮兮的帆布和塑料布,勉强算个窝棚。棚子边上,几个人影正围着一堆黑乎乎的铁疙瘩忙活,动作透着一股焦躁和无力。
陈一凡立刻缩到一堵半塌的矮墙后面,屏住呼吸。那几个人穿着打满补丁、辨不出颜色的衣服,头发乱蓬蓬地粘在额头上,脸上满是污垢和一种长期紧绷的警惕。他们围着的那东西……
发电机
陈一凡眼睛一亮,差点叫出声。那轮廓他太熟悉了,一台老掉牙的单缸柴油发电机,外壳锈得厉害,旁边还扔着扳手和油壶。看他们那束手无策围着转的样子,肯定是趴窝了。
过去还是不过去他攥着拳头,指甲掐进掌心。贸然过去,被当成肥羊宰了怎么办
喂!你谁啊!
一个清脆得像碎玻璃片似的声音猛地在他斜前方炸开。陈一凡头皮一麻,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他僵硬地抬起头,离他不到十步远,一个少女正警惕地盯着他,手里紧紧攥着一根削尖了头的粗木棍。她裹在一件灰扑扑、明显大了几号的连帽衫里,头发胡乱扎成个马尾,脸上沾着灰,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像暗夜里的星子,此刻正带着审视和毫不掩饰的戒备,上下扫描着他。
我……我叫陈一凡。
他嗓子发紧,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和无害,举起双手示意没有武器,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到这儿了,真的,就是……不小心。
少女没说话,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在他脸上来回扫了好几遍,似乎要把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风吹动棚顶破塑料布的哗啦声。终于,她握着木棍的手稍稍松了点劲儿,虽然眼神里的怀疑没完全退去,但敌意似乎收敛了些。看着……不像坏人。她小声嘟囔了一句,声音不大,但足够陈一凡听清,不过,这地方可不是你该来的,危险得很。
陈一凡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松,长长呼出一口气,感觉后背都汗湿了。他小心地朝她走过去。我看见你们在弄那发电机,他指了指棚子那边,我……可能能帮上点忙。我是学机械的。
话一出口,他又有点后悔,这鬼地方,学机械的招牌管用吗
少女愣了一下,那双大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惊奇,随即亮了起来,像被点燃的小火苗。真的!
她声音里透出点不易察觉的兴奋,那破玩意儿坏了好些天了,怎么都整不响!你要真能弄好它……
她没说完,但那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叫苏瑶,少女跟在他旁边,脚步轻快了些,他们都叫我瑶瑶。
瑶瑶,好名字。
陈一凡蹲到那台沾满油污的发电机旁,没多废话,直接上手检查。这东西比他预想的还要破旧,外壳坑坑洼洼,散热片都缺了几片。他拧开油尺看了看,又凑近那些乱麻似的电线闻了闻。问题不大,他一边用手指捻着明显老化开裂的输油管,一边对凑过来的瑶瑶说,油路堵了,油滤估计也废了。电线老化短路,接头都烧糊了。
他从自己那个宝贝背包里往外掏东西——一小卷备用铜芯线,一把多功能折叠钳,一小瓶除锈剂,甚至还有一小卷绝缘胶布。瑶瑶看着他把这些宝贝一样样拿出来,眼睛瞪得更圆了。
你们这儿……怎么搞成这样
陈一凡一边麻利地拆开发电机侧盖,露出里面沾满油泥的内部结构,一边忍不住问。空气里那股无处不在的衰败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
苏瑶蹲在他旁边,托着腮,刚才那点兴奋劲儿淡了下去,眼神变得有些空茫。这儿是废土,她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一场大灾变之后,世界就……毁了。我们这些人,凑合着活呗,啥都没有,就靠自己硬扛着。
那语气里的沉重,让陈一凡拆螺丝的手顿了顿。
他没再问,只是手下动作更快了些。汗水顺着额角流下来,混着脸上的灰尘,留下几道泥印子。他清理堵塞的油路,刮掉积碳,用备用铜线小心地替换掉烧焦的线路,再用绝缘胶布一层层缠紧。时间一点点过去,瑶瑶就安静地蹲在旁边看着,偶尔递个工具。另外几个原本在附近忙活的男人也慢慢围拢过来,沉默地看着他忙活,眼神复杂。
试试!
陈一凡用沾满油污的袖子抹了把汗,把最后一块盖板装回去,手指有些发抖地按下了那个红色的启动按钮。
嗡——!
一阵剧烈的咳嗽般的震动后,那台老迈的机器猛地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接着是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断气的突突声。就在陈一凡心提到嗓子眼的时候,那声音猛地连贯起来,突突突突突……虽然噪音大得吓人,机身也在疯狂抖动,但排气管终于喷出了带着浓重柴油味的黑烟——它活了!
响了!真的响了!
瑶瑶一下子跳了起来,脏兮兮的小脸上瞬间绽开一个巨大的笑容,眼睛亮得惊人,像盛满了星星,陈一凡!你太神了!
周围那几个沉默的男人脸上也第一次露出了惊讶和难以置信的表情,有人甚至咧开嘴,无声地笑了,朝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看着那台重新吼叫起来的机器,陈一凡心里那点小小的成就感还没捂热乎,就被瑶瑶接下来的话打散了。她脸上的笑容淡去,换上深深的忧虑:可要是让‘黑风寨’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知道了我们又有电了,肯定又要来抢!他们鼻子比狗还灵!
黑风寨
陈一凡皱眉。
附近最大的一窝土匪,旁边一个胡子拉碴、缺了颗门牙的中年男人闷声接话,眼里是压抑的恐惧,领头的叫秦霸天,心黑手毒,养着一群疯狗。
气氛瞬间又沉了下去,刚刚那点因为发电机重启带来的微弱暖意,被这个名字带来的寒意彻底驱散。
那……总得想法子守住。
陈一凡看着那台轰鸣的机器,又看看瑶瑶和周围人脸上深刻的疲惫与恐惧,一股说不清的情绪堵在胸口。
瑶瑶用力点了点头,马尾辫跟着一晃。嗯!得想法子!
想法子陈一凡还没来得及细想这法子该怎么想,夜色就像冰冷的潮水般淹没了这片小小的避难所。他蜷缩在瑶瑶指给他的那个狭小窝棚里,身下的木板床硌得他浑身疼,刚有点迷糊,外面就炸了锅!
尖锐刺耳的金属敲击声、男人粗野的叫骂声、女人惊恐的尖叫混在一起,撕裂了夜晚的寂静。
陈一凡!
窝棚的破帘子被猛地掀开,瑶瑶冲了进来,小脸煞白,呼吸急促,快!是黑风寨!他们来了!点名要抓你!
陈一凡脑子嗡的一声,全身的血液都凉了。他抓起白天修发电机时顺手放在床边的一根粗木棍,跟着瑶瑶就冲进了混乱的夜色中。
部落那圈聊胜于无的破烂铁丝网外,几十支火把在黑暗中狂乱地跳动,像一群择人而噬的鬼眼。火光映着一张张狞笑或麻木的凶悍面孔。为首那人骑在一匹瘦骨嶙峋的高头大马上,身材异常魁梧,满脸横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额头斜劈到嘴角,在火光下如同一条趴着的蜈蚣。他手里拎着一把厚背砍刀,刀尖直直地指向人群后面刚冲出来的陈一凡,声音嘶哑破锣般吼着:
把那个会修机器的外乡崽子交出来!不然,老子今晚就屠了你们这老鼠窝,鸡犬不留!
冰冷的杀意像实质的针,刺得陈一凡头皮发麻。他下意识地往人群里缩了缩,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怎么办冲出去那是送死!躲着整个部落都要遭殃!
我们没惹你们!
瑶瑶却猛地踏前一步,小小的身躯挡在人群最前面,声音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发颤,却异常清晰,凭什么抢我们的人凭什么!
凭什么
马背上的秦霸天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阵夜枭般的怪笑,就凭老子手里的刀够快!够狠!小的们,给我……
他手臂高高扬起,眼看就要挥下进攻的命令。
操!跟他们拼了!
瑶瑶猛地回头,对着身后惊恐的人群嘶声大喊,那稚嫩的声音在绝望中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守住我们的家!
也许是瑶瑶的勇气点燃了什么,也许是退无可退的绝境逼出了血性,部落里那些原本瑟瑟发抖的男人们,眼睛慢慢红了。他们死死攥紧了手里简陋的武器——锈迹斑斑的柴刀、削尖的木矛、沉重的扳手,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用身体堵在了被踹得哐当作响的铁丝网缺口前。
陈一凡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恐惧被压了下去。他握紧了那根粗糙的木棍,指关节捏得发白,跟着人群涌向那摇摇欲坠的防线。秦霸天的手臂狠狠挥下。
杀进去!
铁丝网被粗暴地撕开更大的口子,挥舞着砍刀和铁棍的土匪像闻到血腥味的鬣狗,嚎叫着冲了进来。短兵相接的瞬间,沉闷的撞击声、刀刃砍进皮肉的撕裂声、凄厉的惨嚎声瞬间炸开!血腥味混着汗味和尘土味,浓得化不开。
陈一凡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求生的本能。他看到一个土匪举着刀朝他旁边一个瘸腿的老头砍去,想也没想,手里的木棍就抡圆了横扫过去!棍子带着风声,狠狠砸在那土匪的肋下。土匪嗷一声惨叫,刀脱手飞出,捂着肋骨蜷缩下去。陈一凡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眼角余光瞥见寒光一闪!
小心!
是瑶瑶的声音,带着撕裂般的惊恐。
一股大力猛地从侧面撞来,陈一凡踉跄着向旁边跌开。眼角只瞥见一道冰冷的刀光,贴着瑶瑶推他的手臂掠过,然后狠狠劈在了她瘦削的肩膀上!
呃啊——!
瑶瑶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向后倒去。
瑶瑶!
陈一凡目眦欲裂,那声呼喊像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他疯了一样扑过去,接住她下坠的身体。入手一片温热粘腻!借着昏暗跳动的火光,他看到她肩膀处的旧衣服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皮肉翻卷,鲜红的血正汩汩地往外涌,瞬间染红了他托着她的手臂。
你……
瑶瑶疼得小脸扭曲,冷汗涔涔而下,嘴唇哆嗦着,你……快去……帮忙……
她挣扎着想推开他。
陈一凡的眼睛瞬间充血,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怒和冰冷的杀意席卷了他。他轻轻把瑶瑶靠在旁边一个倒扣的木桶上,猛地扭头,充血的眼睛死死锁定了那个刚刚收刀、脸上还带着狞笑的土匪。
那土匪似乎被陈一凡眼中赤裸的杀意惊了一下。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
我操你妈!
陈一凡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全身的力量都灌注到那根沾着血的木棍上,像一头发狂的蛮牛,朝着那土匪猛冲过去!棍影带着风声,带着他所有的恐惧、愤怒和绝望,狠狠砸向对方的脑袋!
砰!
一声闷响,结结实实。那土匪连哼都没哼一声,像个破麻袋一样软软瘫倒在地。
瑶瑶受伤,像一盆滚油浇在了部落众人濒临崩溃的神经上。原本被恐惧压制的愤怒和同仇敌忾彻底爆发了!跟他们拼了!
宰了这帮畜生!
怒吼声连成一片。男人们彻底红了眼,像受伤的狼群,爆发出惊人的狠劲,用身体、用牙齿、用手边一切能抓住的东西,疯狂地扑向冲进来的土匪。扳手砸碎骨头,柴刀砍进皮肉,甚至有人直接用牙咬住了土匪的耳朵,死不松口!
土匪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不要命的反扑打懵了。他们习惯了欺凌弱小,习惯了对手的恐惧和退缩,从未见过这样疯狂的抵抗。凶悍的气焰像被戳破的气球,迅速瘪了下去。有人开始后退,有人眼神里露出了怯意。
废物!一群废物!
马背上的秦霸天看着自己手下竟被这群他眼中的废物打得节节败退,气得暴跳如雷,挥舞着砍刀嘶吼,却不敢亲自冲进那混乱血腥的战团。眼看着手下伤亡惨重,士气已崩,他脸上的横肉抽搐着,不甘心地咆哮:妈的!撤!都给老子撤!你们这群臭老鼠给老子等着!这事儿没完!
他调转马头,带着残余的手下,狼狈不堪地消失在黑暗里。
战斗结束得突然。刚才还充斥着怒吼和惨叫的空地,瞬间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压抑的呻吟和浓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劫后余生的人们互相搀扶着,或坐或躺,脸上混杂着疲惫、恐惧和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
陈一凡顾不上其他,跌跌撞撞地扑回瑶瑶身边。她的伤口还在不停地渗血,小脸白得像纸,嘴唇都失了颜色。他手忙脚乱地撕下自己还算干净的里衣下摆,哆嗦着用力按在伤口上止血。布条很快被染红。
疼……
瑶瑶虚弱地哼了一声,额头上全是冷汗,但那双大眼睛却努力地睁开一条缝,看着陈一凡,竟然还艰难地扯出一个很小的弧度,我们……赢了……对吧
嗯!赢了!赢了!
陈一凡用力点头,声音哽得厉害,按着伤口的手都在抖。那点微弱的胜利感,在瑶瑶肩膀不断渗出的温热鲜血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他看着周围这一片狼藉,看着人们脸上劫后余生却难掩深重恐惧的神情,看着那圈形同虚设、被彻底撕烂的铁丝网,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沉甸甸地压了下来。
不能总这样,
他声音沙哑,像砂纸摩擦,带着一种自己也未曾察觉的冰冷和坚决,得想法子……让他们再也不敢来。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被踩坏的窝棚,扫过地上散落的简陋家什,最后定格在瑶瑶苍白却依然带着一丝倔强的脸上。
瑶瑶靠在他怀里,失血和剧痛让她意识有些模糊,但还是捕捉到了他话里的决心。她闭着眼,很轻很轻地点了下头,气若游丝:嗯……得……想法子……
夜色更深了。风卷过废墟,发出呜咽般的哨音。
第二章:反派登场与冲突升级
窝棚里那股子汗味、血腥味和劣质草药混合的怪味,熏得陈一凡脑仁疼。瑶瑶躺在唯一那张还算完整的木板床上,小脸煞白,嘴唇干裂。老孙头——部落里勉强懂点草药的老家伙——正小心翼翼地揭开被血浸透的破布条子。伤口狰狞地翻卷着,皮肉边缘泛着不祥的灰白。老孙头用煮过的破布蘸着浑浊的水清理伤口,瑶瑶疼得浑身一抽,牙关紧咬,愣是没吭一声,只有额头上豆大的冷汗顺着脏兮兮的脸颊往下淌。
伤口太深了,老孙头声音嘶哑,满是皱纹的手有点抖,又脏……怕是要烂。
他捣烂一些不知名的草叶糊上去,再用相对干净的布条紧紧缠住。整个过程,瑶瑶那双大眼睛就死死盯着低矮的窝棚顶,眼神空洞。
陈一凡喉咙发紧,像塞了团浸水的破布。他站在角落里,像个多余的桩子。外面,压抑的啜泣和痛苦的呻吟声断断续续飘进来。部落的首领,那个叫老疤的男人,阴沉着脸走进来。他脸上有道从颧骨划到下巴的旧疤,此刻更显狰狞。他穿着件磨得发亮的破皮夹克,腰带上别着把豁了口的柴刀,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陈一凡。
就为了他老疤的声音又冷又硬,下巴朝陈一凡一努,问的是瑶瑶,眼睛却盯着陈一凡,惹来黑风寨,折了三个兄弟,伤了七八个,连你都差点交代进去!
他语气里的火气压不住,瑶丫头,你糊涂!
瑶瑶费力地偏过头,看着老疤,声音微弱却清晰:疤叔……发电机……响了。
老疤腮帮子的肌肉狠狠抽动了一下,没说话。他沉默地走到瑶瑶床边,看了看那包扎好的肩膀,又看了看她苍白却倔强的脸,最终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沉得像块石头砸在地上。他转过身,布满血丝的眼睛重新钉在陈一凡身上。
你,老疤的声音像砂纸磨铁,叫陈一凡
是。陈一凡挺直了背,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虚。
能修东西
学机械的,能修点。
老疤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个遍,那眼神像在掂量一件货物值不值钱。留下来,可以。他顿了一下,语气里的警告意味浓得化不开,但得干活,得证明你不是祸害!这鬼地方,养不起闲人,更容不下惹祸精!要是再招来黑风寨……他没说完,只是拍了拍腰间的柴刀柄,发出沉闷的声响,意思不言而喻。
我明白。陈一凡点头,手心全是汗。
老疤不再看他,对瑶瑶说了句好好养着,便阴沉着脸大步走了出去,那破皮夹克的衣角带起一股风。
瑶瑶被安置在窝棚最里侧养伤。说是养伤,第二天她就坐不住了,脸色还是白得吓人,左臂用布条吊着,动一下就疼得龇牙咧嘴,但那双眼睛里的光又倔强地亮了起来。陈一凡分到个紧挨着部落会议窝棚的小地方,比狗窝强不了多少,四面漏风,一张破木板床硌得人浑身疼。瑶瑶拖着伤臂,像个监工似的在他这小破窝棚里转悠,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这地方……能住人她嫌弃地用脚尖踢了踢墙角堆着的湿乎乎、散发着霉味的烂草堆。
陈一凡把背包小心地塞到床板底下,苦笑:比躺废墟强。
疤叔就那样,刀子嘴,瑶瑶靠着门框,声音还有点虚,但精神头回来了,你真有本事,他就认。发电机响了,大伙儿心里都念你的好。
陈一凡没接话。念好昨晚那些恐惧、怀疑甚至带着点怨恨的眼神,他忘不了。他坐到吱呀作响的床板上,从背包里掏出那本皱巴巴的硬壳笔记本和一支快没水的圆珠笔。翻开,里面是他以前画的乱七八糟的机械草图、公式。他撕下一页空白,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眉头拧成个疙瘩。
瑶瑶好奇地凑过来,歪着脑袋看:画啥呢
水。陈一凡头也没抬,笔尖在纸上快速勾勒,你们喝河里的水,又脏又浑,喝久了肯定要命。得想法子弄干净。
瑶瑶眼睛瞬间亮了,像两颗被擦亮的黑曜石:你能弄干净水
试试。陈一凡在纸上画了个大桶,里面分层标着石子、沙子、木炭,做个简单的净水器。用石头沙子滤掉泥巴虫子,再用烧过的木炭吸掉怪味和脏东西。他指了指外面堆着的几个破塑料桶,那些桶能用。
烧过的木头……就是活性炭瑶瑶努力回忆他昨天的话。
对。陈一凡有点意外她记住了。
太好了!瑶瑶兴奋地想拍手,扯到伤口,嘶地吸了口冷气,但脸上的笑藏不住,疤叔他们总拉肚子,老孙头说就是水不干净!你要真弄出来,疤叔肯定……她没说完,但意思很清楚。
说干就干。陈一凡成了部落里最忙碌的人。他拖着那几个脏兮兮的塑料桶到河边,在瑶瑶的指挥下,几个半大孩子吭哧吭哧地帮他刷洗。部落的人远远看着,眼神复杂,有好奇,有怀疑,也有那么一两个麻木里透出点微光。
陈一凡用捡来的破铁片当刀,把大桶从中间切开。瑶瑶吊着胳膊,用还能动的那只手,指挥孩子们去捡大小均匀的石子,去挖相对干净的细沙。她自己则跑去部落那堆总是冒着烟、用来烧饭取暖的篝火灰烬里,仔细扒拉出烧得透透的木炭块,用石头小心砸成小碎块。
这样行吗瑶瑶捧着一小堆黑乎乎的木炭碎,鼻尖蹭上了灰,像个花猫。
行。陈一凡接过炭碎,一股焦糊味。他把最大块的、相对干净的石头铺在切开的桶底,再铺一层小点的石子,接着是厚厚一层洗过的沙子,最上面,小心翼翼地铺上瑶瑶弄来的木炭碎。另一个切开的桶倒扣在上面当盖子,盖子底部戳了几个小孔。连接处用能找到的破布条和一种粘糊糊的树胶(也是瑶瑶找来的)尽量密封。
一个歪歪扭扭、看起来极其简陋甚至有点可笑的净水器诞生了。陈一凡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他拎起一桶刚从河里打上来、浑浊得发黄的河水,小心地从顶部的孔倒进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怪模怪样的装置上。浑浊的水慢慢渗透下去,时间过得很慢。窝棚门口,老疤也抱着胳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旁边站着几个同样沉默的男人。
终于,一滴、两滴……略显浑浊但明显比河水清澈许多的水,从最底下的桶壁小孔里渗了出来,滴落在下面接着的破瓦罐里。
出来了!一个一直蹲在旁边看的半大孩子忍不住叫出声。
陈一凡松了口气,感觉后背都湿透了。瑶瑶凑到瓦罐边,仔细看了看,又凑近闻了闻,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没怪味儿了!陈一凡,成了!
老疤也走了过来,蹲下身,伸出粗黑的手指,蘸了点瓦罐里的水,放进嘴里尝了尝。他咂摸了两下,没说话,只是抬头,深深地看了陈一凡一眼。那眼神里的冰,似乎融化了一点点。他站起身,对旁边一个男人低声说了句:去,多弄点炭回来。
这就是认可了。
部落的气氛似乎因为这一瓦罐相对干净的水,松动了一丝。但瑶瑶脸上的笑容很快又绷紧了。她看着那个简陋的净水器,忧心忡忡地低声对陈一凡说:这玩意儿……可藏不住。黑风寨的探子鼻子比狗还灵。他们要是知道我们有干净水喝了……
她没说完,但陈一凡已经感觉到了那无形的压力,像块大石头又压回了胸口。
几天后,瑶瑶的肩膀总算不再往外渗血水了,虽然动作一大还是疼得她直抽冷气,但她死活不肯再躺着。净水器成了部落的宝贝,每天都有专人去河边打水,再守着那玩意儿接过滤好的水。陈一凡则一头扎进了部落角落里那堆真正的垃圾山——生锈的铁皮、断裂的钢筋、报废的不知名机器零件……他像个拾荒者,在里面翻翻拣拣,敲敲打打。他需要工具,趁手的工具。光靠一把破钳子和那点铜线,什么都干不了。
这天傍晚,天阴沉得厉害,风带着湿冷的土腥味。陈一凡正蹲在垃圾堆旁,用一块边缘锋利的破铁皮费力地削着一根硬木棍,想弄个锤子柄。瑶瑶吊着胳膊,在旁边帮他扒拉一堆锈螺丝。
陈一凡,她突然小声开口,头也没抬,你说……我们真能守住吗要是秦霸天带着所有人再来……
陈一凡削木棍的手顿了顿。这个问题像根刺,日夜扎着他。他刚想说什么,一阵急促、带着哭腔的嘶喊声猛地撕裂了傍晚的寂静!
来了!他们又来了!好多!比上次多好多!
一个半大孩子连滚带爬地从部落边缘的瞭望点(其实就是个垫高的破箱子)冲下来,脸上毫无血色,声音都变了调。
嗡!一股寒气瞬间从陈一凡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蹭地站起来,手里的半截木棍掉在地上。
整个部落像被投入石子的死水潭,瞬间炸开了锅!女人的尖叫,孩子的哭嚎,男人惊慌的吼叫混杂在一起。窝棚里的人们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涌出来,脸上是比上次更深的恐惧和绝望。
抄家伙!都他妈抄家伙!老疤炸雷般的吼声响起,他提着那把豁口柴刀冲出来,脸上的旧疤涨得通红,眼神凶狠得像要择人而噬,堵住口子!快!
根本不用堵了。部落那圈象征意义大于实际作用的破烂铁丝网,在几匹瘦马的冲撞和后面涌上来的、手持利刃棍棒的人影践踏下,如同纸糊的一般,瞬间被撕扯得七零八落!
火把!比上次多出一倍不止的火把,在越来越暗的天色下狂舞跳跃,映亮了一张张狰狞扭曲的脸孔。马蹄声、杂乱的脚步声、粗野的吼叫声汇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洪流,瞬间淹没了部落边缘。
姓陈的崽子!给老子滚出来!一个炸雷般的声音压过了所有嘈杂。秦霸天!他骑在一匹格外高大的瘦马上,脸上那道蜈蚣似的刀疤在火光下抽搐跳动,手里那把厚背砍刀指向部落深处,眼神像毒蛇一样在混乱的人群中扫视,还有那个小贱人!敢伤老子兄弟今晚,老子要你们整个老鼠窝陪葬!
他身后,黑压压一片人影,粗略看去,至少有五六十号!个个眼神凶狠,手里的家伙在火光下闪着寒光。人数是上次的两倍还多!绝对的碾压!
部落里那几十号老弱病残,手里攥着柴刀、木矛、扳手,聚拢在老疤身边,面对这洪水猛兽般的阵势,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绝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人。连老疤握着柴刀的手,都在微微颤抖。这仗,没法打!硬拼,就是送死!
陈一凡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又在瞬间变得冰凉。他看到秦霸天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钩子,正穿过混乱的人群,死死地钉在他身上!那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残忍和戏谑,仿佛在看一只掉进陷阱里徒劳挣扎的猎物。
陈一凡!趴下!瑶瑶的尖叫带着撕裂般的惊恐在他耳边炸响!
几乎同时,一股恶风带着浓烈的汗臭和血腥味从侧面扑来!陈一凡眼角余光只瞥见一道冰冷的寒光,直劈他的脖子!太快了!根本来不及思考!
完全是求生的本能。陈一凡猛地向瑶瑶相反的方向扑倒,身体狠狠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碎石硌得他生疼。那把砍刀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几乎是贴着他的后脑勺削了过去,削掉了他几缕头发!
砰!一声闷响。陈一凡甚至能感觉到刀锋砸进地面溅起的碎石打在脸上。他惊魂未定地抬头,看到一个满脸横肉、独眼、嘴角咧着残忍笑容的壮汉,正费力地把砍刀从地上拔出来。是秦霸天手下出了名的打手,独眼彪!
小崽子,反应挺快!独眼彪啐了一口,独眼里凶光毕露,再次举起了刀。
陈一凡心脏狂跳,手脚并用地向后猛蹭,手在地上胡乱摸索,抓到了一块冰冷的、沉甸甸的东西——是他刚才正在削的那块边缘锋利的破铁皮!
来不及了!独眼彪的刀又到了!这次是拦腰横扫,势大力沉!
陈一凡瞳孔骤缩,想躲已经来不及!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双手死死握住那块破铁皮的边缘,用尽全身力气,迎着那横扫过来的刀光,猛地向上格挡!
铛——!!!
一声刺耳之极、令人牙酸的金铁交鸣声炸响!火星四溅!
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大力量顺着铁皮狠狠撞在陈一凡的双臂上!他感觉两条胳膊像被铁锤砸中,瞬间麻木,虎口崩裂,温热的血涌了出来。那块救命的破铁皮脱手飞出,打着旋儿砸进旁边的垃圾堆里。
陈一凡整个人被这股巨力带得向后翻滚,狼狈不堪。独眼彪也被震得手臂发麻,砍刀差点脱手,他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这小白脸还能挡住他这一刀。
操!有点意思!独眼彪狞笑一声,甩了甩发麻的手腕,提着刀再次逼近,像猫戏老鼠,看你能挡几下!
陈一凡半跪在地上,双臂剧痛,抬都抬不起来,嘴里全是血腥味,眼睁睁看着那把沾着泥污和锈迹的砍刀再次举起,死亡的阴影当头罩下!周围是震天的喊杀声、惨叫声,瑶瑶似乎在远处尖叫着他的名字,但声音被淹没在混乱的浪潮里。
完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
彪子!老大要活的!别他妈弄死了!
另一个土匪在不远处吼了一嗓子。
独眼彪举刀的动作顿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不爽,但刀还是没放下,只是狞笑着改了方向,刀尖指向陈一凡的腿:行,留口气!老子先废你两条腿!
冰冷的刀尖带着死亡的寒意,直刺而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陈一凡!接住!
瑶瑶嘶哑的喊声穿透了部分嘈杂。
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带着风声,朝着陈一凡这边飞了过来!是陈一凡之前一直带在身边的、那把沉甸甸的铸铁扳手!
陈一凡几乎是凭着本能,在扳手飞到他头顶的瞬间,忍着双臂的剧痛,猛地抬手一捞!沉重的扳手稳稳落入他完好的右手!冰凉的金属触感瞬间给了他一丝力量!
独眼彪的刀尖已经到了!直刺陈一凡的大腿!
来不及站起!陈一凡眼中凶光一闪,身体就势向后一倒,右手握着那沉重的扳手,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由下往上,朝着独眼彪毫无防护的膝盖外侧,狠狠抡了过去!这是纯粹的、被逼到绝境的、孤注一掷的反击!
咔嚓!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骨头碎裂声,清晰得甚至压过了周围的喧嚣!
嗷——!!!
独眼彪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那条腿瞬间扭曲成一个诡异的角度,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塌!他手里的砍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抱着那条断腿在地上疯狂地翻滚、哀嚎,声音凄厉得让人心胆俱寒!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附近几个正砍杀得兴起的土匪动作都是一滞,难以置信地看向在地上打滚惨叫的独眼彪,又看向那个半躺在地上、喘着粗气、右手还死死攥着沾血扳手的年轻人。
陈一凡也懵了。他看着地上翻滚惨叫的独眼彪,看着自己沾满泥土和鲜血、还在微微发抖的手,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杀人了不,是废了人。但那股暴戾的反击快感过后,是更深的冰冷和恐惧。
彪子!
妈的!废了那小子!
短暂的震惊后,是土匪们更疯狂的怒火!离得最近的两个土匪,眼睛都红了,丢开原本的对手,挥舞着刀棍,像两头暴怒的鬣狗,朝着暂时失去行动能力的陈一凡猛扑过来!
死亡的阴影,比刚才更浓重地笼罩下来!
第三章:反转与背叛
刀锋破空的尖啸贴着头皮划过,陈一凡甚至能感觉到几根头发被削断的轻颤。死亡的冰冷气息激得他全身汗毛倒竖!他狼狈地就地翻滚,后背重重撞上一堆散落的锈铁管,硌得他眼前发黑。那两个红了眼的土匪根本没给他喘息的机会,沾着泥污和暗红血渍的砍刀、沉重的铁棍,带着风声再次兜头罩下!视野里只剩下狰狞扭曲的面孔和冰冷的金属寒光。
完了!这次真躲不过了!
陈一凡绝望地闭上眼,右手下意识地攥紧了那根沾着独眼彪鲜血的沉重扳手,指关节捏得死白。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咻!
两道极其细微、却又异常尖锐的破空声,几乎同时响起,快得像幻觉!
噗!噗!
沉闷的利器入肉声紧接着传来!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降临。陈一凡猛地睁开眼,只见扑在最前面的那个持刀土匪,动作诡异地僵在了半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眼珠子难以置信地凸了出来。他的左眼窝里,赫然插着一根细长、黝黑、尾部带着几根羽毛的短箭!箭杆还在微微颤动!另一个举着铁棍的土匪更惨,那支短箭精准地钉进了他大张着准备吼叫的嘴里,从后颈穿出一点染血的箭簇!他像截被砍倒的木头,直挺挺地砸在地上,身体抽搐了两下,不动了。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瞬。周围混乱的喊杀声、兵刃碰撞声似乎都模糊了。陈一凡保持着半躺的姿势,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得几乎要炸开,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两具迅速失去生机的尸体。那两支要命的短箭,透着一股冰冷高效的死亡气息。
谁!
另一个离得稍远的土匪被这突如其来的精准狙杀吓破了胆,惊恐地嘶吼着,胡乱挥舞着手里的刀,眼神惊恐地扫视着四周燃烧的窝棚和混乱的人影。
咻!
回答他的,是第三声催命的轻响。
那土匪下意识地抬手去挡脸。噗!短箭毫无阻碍地穿透了他抬起的手掌,带着一溜血珠,狠狠钉进了他的左胸!他身体猛地一颤,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那截兀自颤动的箭羽,喉咙里咕噜一声,软软跪倒,扑在同伴的尸体上。
兔起鹘落,不过几个呼吸!三个凶悍的土匪,瞬间毙命!干净,利落,狠辣!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泼进一瓢冰水。附近正在厮杀的土匪和部落的人,都被这精准到恐怖的狙杀震慑住了,动作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惊疑不定地寻找着箭矢的来源。
哪路的!
老疤一刀劈退身前的土匪,喘着粗气,布满血丝的眼睛警惕地扫过火光跳跃的黑暗角落,嘶声吼道。他握刀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既是搏杀的余力,也是被未知力量介入带来的极度紧张。
混乱的战场边缘,一堆被烧得半塌、还在冒着黑烟的窝棚废墟后面,一个身影缓缓站了起来。火光勾勒出她高挑而略显纤细的轮廓,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着几处利落补丁的旧帆布衣裤,裤脚利落地扎进结实的短靴里。她的脸大部分隐在兜帽的阴影下,只露出一个线条清晰冷硬的下巴。她手里端着一把造型奇特、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臂弩,弩臂上还搭着一支同样黝黑的短箭,箭头稳稳地指向混乱的战场中心。
正是赵灵儿!
她像一尊从阴影里走出的杀神,无声无息,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秦老大!
一个离赵灵儿位置稍近的土匪头目认出了她,脸上瞬间堆满了惊惧和难以置信,声音都变了调,是赵灵儿!是赵灵儿那娘们反水了!
这一嗓子,如同在土匪群里投下了一颗炸弹!
赵灵儿!
妈的!她疯了吗!
她杀了彪子的人!
原本就被部落拼死抵抗搞得有些焦躁的土匪们,瞬间炸了锅。赵灵儿在黑风寨的地位,仅次于秦霸天,她手里那把神出鬼没的臂弩和狠辣的手段,是寨子里无数人的噩梦。她的反戈一击,比部落多出几十条人命都更能动摇军心!
混乱的战场中央,骑在瘦马上的秦霸天,脸上的横肉因为极度的愤怒和难以置信而剧烈地抽搐着,那道蜈蚣似的刀疤涨成了紫红色。他死死地盯着废墟边缘那个持弩的身影,眼神里的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喷出来!
赵——灵——儿!
秦霸天的咆哮如同受伤的野兽,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老子待你不薄!你他妈敢反我!
赵灵儿没有回答。兜帽下的阴影里,没人能看清她的表情。她只是稳稳地端着弩,那冰冷的箭头,无视了周围混乱的战场,无视了秦霸天的咆哮,缓缓地、坚定地……转向了秦霸天本人!
一股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针,瞬间刺穿了喧嚣,锁定了马背上那个暴怒的身影!
秦霸天只觉得一股寒气猛地从尾椎骨窜上后脑勺!他对赵灵儿那把弩的威力太清楚了!这么近的距离,弩箭的穿透力足以破开他身上的皮甲!
操!
秦霸天怪叫一声,几乎是本能地猛地一勒缰绳,那匹瘦马吃痛人立而起!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咻!
第四支短箭破空而至!带着尖锐的死亡哨音!
噗嗤!
箭矢狠狠扎进了秦霸天座下那匹瘦马高高扬起的脖颈侧面!力道之大,半截箭杆都穿了进去!
唏律律——!
瘦马发出一声凄厉痛苦的嘶鸣,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歪,带着猝不及防的秦霸天轰然向侧面栽倒!
老大!
保护老大!
附近的土匪瞬间慌了神,也顾不上砍杀部落的人了,疯了一样朝着秦霸天摔倒的地方涌去。秦霸天狼狈不堪地从地上爬起来,半边身子沾满了泥污,头上的皮帽也摔飞了,露出一个光溜溜的脑袋,上面青筋暴跳。他捂着被摔疼的胳膊,看向赵灵儿的眼神充满了疯狂的杀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撤!给老子撤!
秦霸天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吼出这句话,声音嘶哑扭曲,赵灵儿!你给老子等着!老子要把你碎尸万段!还有你们这群臭老鼠!一个都跑不了!
他恶毒的目光扫过部落众人,最后狠狠剜了一眼被瑶瑶扶起来的陈一凡,在几个心腹的簇拥下,狼狈不堪地朝着被撕开的铁丝网缺口退去。
老大一撤,原本就因赵灵儿反水而军心大乱的土匪们更是没了斗志,如同退潮般跟着往外涌,只留下几具尸体和满地狼藉。
部落这边,所有人都像被抽干了力气,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脸上混杂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深深的疲惫。老疤拄着豁了口的柴刀,胸膛剧烈起伏,警惕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个持弩走过来的身影。
赵灵儿缓缓放下臂弩,动作依旧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警惕。她走到距离人群几米远的地方停下,掀开了头上的兜帽。
火光映亮了她的脸。那是一张年轻但过分冷峻的脸庞,皮肤是常年在废土上行走的小麦色,鼻梁挺直,嘴唇薄而紧抿,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锋利。最让人心悸的是她的眼睛,瞳仁是深褐色,看人时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又仿佛能洞穿人心底所有的想法。她的视线扫过地上独眼彪和另外两个土匪的尸体,掠过部落众人脸上复杂的表情,最后落在了被瑶瑶搀扶着、脸色苍白、手臂还在微微发抖的陈一凡身上。
你…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瑶瑶的声音带着劫后的虚弱和浓重的疑惑,她下意识地挡在陈一凡身前半个身位,虽然吊着胳膊,眼神却像只护崽的小兽。
赵灵儿的目光转向瑶瑶,那深褐色的眸子依旧没什么温度,声音和她的人一样,平静、清冷,没什么起伏:帮你们,也是帮我自己。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秦霸天,是所有人的祸害。他多活一天,就有更多人遭殃。你们……还有点用。
这直白得近乎冷酷的解释,让瑶瑶一时语塞。老疤向前一步,挡在瑶瑶和陈一凡前面,柴刀虽然垂着,但全身肌肉依然紧绷:你到底想干什么黑风寨的二当家,突然发善心
二当家
赵灵儿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扯动了一下,像是在嘲讽,又像是自嘲,不过是他养的一条咬人更凶的狗罢了。我腻了。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陈一凡身上,带着审视,你会修机器
陈一凡忍着双臂的剧痛和脱力感,迎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点了点头。喉咙干得发疼,一时说不出话。
赵灵儿不再看他,仿佛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她抬起手,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从怀里掏出一卷叠得整整齐齐、边缘磨损得厉害的油纸。她手腕一抖,油纸卷展开,里面是一张画满了线条和符号的图纸。
这是黑风寨,
赵灵儿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里面的路,他们的人平时待的地方,夜里换岗的时辰,放东西的仓库,还有……秦霸天睡觉的窝。
她手指在图纸上几个关键位置点了点,动作干净利落。
老疤、瑶瑶,还有几个凑过来的部落男人,眼睛瞬间瞪大了!这图纸太详细了!比他们过去几年摸到的所有消息加起来都清楚百倍!这就是黑风寨的命门!
data-fanqie-type=pay_tag>
你……
老疤看着图纸,又看看赵灵儿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喉咙滚动了一下,后面质问的话硬是卡住了。这图纸的价值,太大了!
光知道没用。
赵灵儿收起图纸,目光扫过部落众人脸上燃起的希望和更深的疑虑,想活命,想彻底拔掉这根刺,光靠你们这点人,这点破烂玩意儿,
她瞥了一眼地上散落的柴刀和扳手,不够看。得动脑子,得用巧劲儿。
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陈一凡脸上,那深褐色的眸子像两口冰潭:你点子多。加上我,加上这张图,或许能成。敢不敢赌一把
窝棚燃烧的噼啪声,伤者压抑的呻吟,风吹过废墟的呜咽……所有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陈一凡身上。瑶瑶扶着他的手微微用力,眼神里是担忧,是鼓励,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依赖。老疤紧抿着嘴,脸上的旧疤在火光下跳动,眼神复杂。
赌赌赢了,黑风寨除名,部落真正安全。赌输了……就是万劫不复,整个部落都会被秦霸天疯狂报复,碾成齑粉!
陈一凡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轰响。他看着赵灵儿那双平静得可怕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深褐色眼睛,又看了看瑶瑶苍白却写满信任的小脸,再扫过老疤和周围那些伤痕累累、眼神里交织着恐惧和最后一丝期盼的部落人。
双臂的剧痛还在提醒他刚才的生死一线。独眼彪临死前的惨嚎还在耳边回荡。秦霸天那怨毒的眼神如同跗骨之蛆。
退往哪里退等着秦霸天卷土重来,带着更疯狂的报复吗像老疤说的,这里是废土,没有退路。
一股混杂着不甘、愤怒和破釜沉舟的狠劲,猛地从陈一凡心底最深处窜了上来,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犹豫。他深吸一口气,那空气里浓重的硝烟味和血腥味刺激着他的神经。他挺直了因为疼痛和脱力而有些佝偻的脊背,眼神死死地钉在赵灵儿脸上,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陌生的决绝:
赌了!怎么干
第四章:决战与胜利
黑风寨那张皱巴巴的油纸图,被汗水、油污和几滴不知是谁的血染得斑驳,此刻却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陈一凡手心发麻。赵灵儿的话像冰锥子扎进耳朵:秦霸天跑了,这仇就结死了。等他缓过气,第一个死的就是你们,骨头渣子都不会剩。
窝棚里死寂。火把的光跳动着,映着老疤脸上那道旧疤,像条扭动的蜈蚣。他腮帮子咬得咯嘣响,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图纸上秦霸天住的那个窝棚标记,又扫过赵灵儿那张冷得掉冰碴的脸。瑶瑶挨着陈一凡站着,吊着伤臂,小脸绷得紧紧的,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线。周围几个还能站着的汉子,喘着粗气,身上挂着彩,眼神里是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更深沉的恐惧。
赵灵儿的话,像把钝刀子,一点点割开了刚刚那点虚假的平静。
赌命,还是等死
老疤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像破锣。
没人应声。空气沉得能拧出水。
陈一凡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血腥味混着硝烟味在嘴里化开。他低头,手指点在图纸上那条弯弯曲曲、标着后山密道的虚线,又移到寨子后面那片被赵灵儿用炭笔圈出来的小树林。赌。
他声音不大,却像块石头砸进死水里,趁他刚挨了揍,魂还没定,窝里也乱着,干他娘的!
赵灵儿深褐色的眸子扫了他一眼,没什么波澜,算是认可。
***
计划在弥漫着血腥味和焦糊味的夜里快速成型,简单,凶狠,透着股亡命徒的劲儿。
疤叔,你嗓门大,带最能打的兄弟,堵他正门,动静往死里闹!砸锅摔盆,放火都行!把狗日的都引过去!
陈一凡的手指重重戳在图纸上寨门的位置。
老疤重重哼了一声,算是应了。
赵灵儿,
陈一凡转向那个冷冰冰的身影,你路最熟,脚底下轻。带几个人,绕到寨子后头那条沟里,把他们溜号的路给我掐死!一个都别放跑!
赵灵儿没说话,只是微微颔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臂弩冰冷的弩臂。
瑶瑶,
陈一凡看向身边脸色苍白的女孩,声音不自觉地放低了些,你带几个手脚麻利的,跟我走密道。咱们从后头摸进去,掏他心窝子!
瑶瑶用力点头,吊着的胳膊似乎都绷紧了:行!我带路!那密道我小时候跟阿爹采药走过一次,陡得很,但能通到寨子后墙根!
掏心窝子掏什么
老疤皱眉。
陈一凡手指移到图纸上一个画着粮仓标记的地方,又点了点旁边一个画着武器交叉符号的库房:粮!家伙!秦霸天抢来的家底都在这儿!抄了他的老窝,断了他的根!
老疤浑浊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像饿狼看见了肉。
还有,
陈一凡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股子狠劲,手指点向图纸中心那个被特别标注的小窝棚,要是能摸进去……顺手把姓秦的脑袋摘了!
赵灵儿的目光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像深潭里投入一颗石子,她深深看了陈一凡一眼。瑶瑶则倒吸了一口冷气。
干了!
老疤猛地一拍大腿,豁了口的柴刀在地上磕出火星。
***
后半夜的风,冷得像刀子,刮过光秃秃的山梁,卷起沙砾抽在脸上。陈一凡跟在瑶瑶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贴着陡峭的山壁挪动。脚下所谓的密道,不过是岩石缝隙里一条勉强能容人侧身通过的羊肠子,旁边就是黑黢黢、深不见底的悬崖。每一步都踩在松动的碎石上,哗啦啦往下掉,听得人心惊肉跳。
瑶瑶咬着牙,吊着伤臂,动作却异常敏捷,像只熟悉地形的岩羊。她不时停下来,侧耳倾听,朝后面打着手势。陈一凡后面跟着部落里三个最年轻也最胆大的小伙子,个个屏着呼吸,脸色发白,手里紧紧攥着磨尖的钢筋和自制的简陋燃烧瓶——那是陈一凡用最后一点汽油和破布头赶工出来的玩意儿。
山风灌进脖领子,冻得人直打哆嗦。不知爬了多久,前面带路的瑶瑶突然停下,伏低了身子,朝后面猛打手势。陈一凡心提到嗓子眼,学着样子趴下,一点点蹭过去。
拨开一丛枯死的荆棘,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脚下是陡坡,坡底就是黑风寨的后墙根!那寨墙是用粗大的原木和乱七八糟的铁皮、废车壳子胡乱钉起来的,又高又糙,透着股野蛮劲儿。墙头上空荡荡的,只有几支插着的火把在风里忽明忽灭。墙里面静悄悄的,只有风声呜咽。
看!那边!
瑶瑶压低声音,指着寨墙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借着微弱的火光,能看到那里堆着些破麻袋和烂木头,像个垃圾堆。但仔细看,麻袋后面似乎有个不大的缺口,被几块破木板虚掩着。
就是那儿!
瑶瑶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和紧张,狗洞!
陈一凡的心跳得像擂鼓。成了!第一步!
几乎就在他们找到狗洞的同时,黑风寨的正前方,猛地炸开了锅!
秦霸天!滚出来受死!
狗日的土匪!还我兄弟命来!
烧了这贼窝!
老疤那炸雷般的咆哮混杂着部落汉子们疯狂的嘶吼,像平地炸响的惊雷!紧接着是哐当!轰隆!的巨大撞击声和木头爆裂的脆响!几支火箭拖着长长的黑烟尾巴,呼啸着射向寨门和旁边的瞭望塔!火光猛地腾起,映红了半边天!
敌袭!正门!抄家伙!
寨墙里面瞬间乱了套!惊慌失措的吼叫声、杂乱的脚步声、兵刃碰撞声从正门方向潮水般涌来!原本死寂的后寨,也响起了几声警惕的呼喝,几个身影提着刀,匆匆朝着火光冲天的正门方向跑去!
机会!
快!
陈一凡低吼一声,像头豹子般率先从藏身的陡坡冲了下去!瑶瑶和三个小伙子紧随其后,借着夜色的掩护,连滚带爬地冲到寨墙根下!
一股浓烈的尿臊味和垃圾腐烂的臭味扑面而来。陈一凡顾不上恶心,和一个小伙子合力,猛地掀开那几块虚掩着的破木板!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狗洞赫然出现!里面黑黢黢的,散发着更加难闻的气味。
进!
陈一凡毫不犹豫,第一个钻了进去。腐臭的烂泥糊了一身,他咬紧牙关,手脚并用地在狭窄、湿滑的通道里往前爬。后面的人一个接一个跟了进来。
爬了大概十几米,前面隐约透出一点昏暗的光。陈一凡加快速度,猛地从狗洞另一端探出头。一股混合着劣质烟草、汗臭和食物馊味的浑浊空气涌进鼻腔。眼前是一个狭窄、堆满杂物的角落,似乎是寨子后墙根和某个窝棚之间的缝隙。远处正门方向的喊杀声、惨叫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震耳欲聋,火光把寨子上空映得一片通红。
这边!
瑶瑶第二个钻出来,顾不上擦脸上的污泥,指着火光映照下两个相对高大、有门的破旧棚屋轮廓,声音急促,左边粮仓!右边武器库!快!
陈一凡一挥手,五人像幽灵一样贴着墙根的阴影,朝着粮仓猛扑过去!门口竟然空无一人!显然,守仓库的也被正门的动静吸引过去了。
撞开!
陈一凡低喝。两个小伙子退后几步,猛地用肩膀撞向那扇破旧的木板门!
砰!
一声闷响,门栓断裂,木门洞开!
一股混杂着谷物粉尘和淡淡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里面堆满了鼓鼓囊囊、打着补丁的麻袋!是粮食!
搬!
陈一凡只扫了一眼,立刻下令。两个小伙子眼睛放光,像饿狼扑食般冲进去,一人扛起一袋就往狗洞方向拖。
你俩去武器库!
陈一凡对另外一个小伙子和瑶瑶吼道,能拿多少拿多少!快!
瑶瑶一点头,带着那个小伙子冲向旁边的武器库。陈一凡则闪身进了粮仓,帮着往外拖麻袋。他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时间。老疤他们再能扛,也顶不住多久!必须快!
粮仓外面,混乱的厮杀声越来越近,似乎有土匪被正门的猛攻打懵了,开始向后溃退!
动作再快点!
陈一凡急得额头冒汗。刚拖出第三袋粮食,武器库那边传来哐当一声巨响,门也被撞开了!
就在这时!
妈的!后边!有人摸进来了!
一声惊恐的尖叫在不远处炸响!一个提着刀、脸上带着血污的土匪,大概是溃退下来的,正好撞见瑶瑶他们从武器库里拖出几把锈迹斑斑的砍刀和几捆用皮绳捆着的长矛!
这一嗓子,如同往滚油里泼了瓢冷水!
抄后路了!
粮仓!武器库!
堵住他们!
几个溃退下来的土匪,还有附近窝棚里被惊动的匪徒,瞬间炸了窝,提着刀棍就朝着粮仓和武器库这边扑了过来!火光下,一张张惊恐又狰狞的脸迅速逼近!
操!
陈一凡暗骂一声,心沉到谷底。被发现了!
陈一凡!
瑶瑶的尖叫带着哭腔。
别管了!点火!烧!
陈一凡眼中凶光一闪,对着粮仓里那个抱着麻袋的小伙子狂吼!同时他猛地从怀里掏出那个自制的燃烧瓶,拔掉塞着的破布条,用打火机点燃!
浸透了汽油的布条瞬间腾起熊熊火焰!
陈一凡看也不看,抡圆了胳膊,用尽全身力气,将燃烧着烈焰的酒瓶子,狠狠砸向粮仓深处堆积如山的麻袋堆!
轰——!
火焰如同被释放的恶魔,瞬间爆燃!干燥的麻袋和里面的谷物成了最好的燃料,火舌疯狂地舔舐着一切,浓烟滚滚而出!
啊!粮仓着火了!
救火!快救火啊!
扑过来的土匪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火惊呆了,瞬间乱了阵脚!有人想冲进去救火,却被灼热的气浪和浓烟逼退!有人则惊恐地看着迅速蔓延的火势,不知所措!
撤!快撤!
陈一凡对着还在武器库门口发愣的瑶瑶和那个小伙子狂吼,自己则冲向另一个抱着粮食袋的小伙,东西不要了!保命!钻狗洞!
混乱中,他眼角余光瞥见武器库门口,瑶瑶一咬牙,没有立刻跑,反而捡起地上土匪掉下的一支火把,猛地扔进了武器库敞开的门里!
轰!又是一片火光在武器库门口腾起!虽然不如粮仓猛烈,但也足以阻挡追兵片刻!
走!
瑶瑶这才转身,拉着那个吓傻的小伙子,跌跌撞撞地朝着狗洞方向跑去。
陈一凡拖着那个还舍不得丢粮食袋的小伙子,连滚带爬地扑向狗洞。身后是冲天的火光、土匪们绝望的嘶吼和救火的混乱叫嚷。灼热的气浪烤得后背发烫,浓烟呛得他眼泪直流。
他几乎是最后一个钻进那狭窄、恶臭的狗洞,手脚并用地拼命往外爬。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秦霸天!那老狗在哪!
爬出狗洞,冰冷的山风让他打了个激灵。瑶瑶和另外三个小伙子都瘫在坡下的阴影里,大口喘着粗气,脸上全是黑灰,惊魂未定。寨子里火光冲天,映得夜空一片血红,喊杀声、惨叫声、火焰燃烧的爆裂声混杂在一起,如同地狱的奏鸣曲。
秦霸天……没见着……
瑶瑶喘着气,声音发抖。
陈一凡的心猛地一沉。没干掉秦霸天那老狗跑哪去了!
就在这时!
咻——啪!
一道刺眼的红色信号弹,拖着长长的尾焰,猛地从寨子后方那片被赵灵儿封锁的山沟方向升起!在血红的夜空中炸开一朵刺目的光花!
是赵灵儿的信号!封锁线遭遇强力冲击!有人想跑!
是秦霸天!
陈一凡瞬间反应过来!那老狗没在窝里,也没去正门,他想从后山溜!
快!去后山!堵住他!
陈一凡嘶吼一声,顾不上疲惫,拔腿就朝着信号弹升起的方向狂奔!瑶瑶和那三个小伙子也挣扎着爬起来,咬着牙跟上。
山路崎岖,碎石遍布。陈一凡感觉肺像要炸开,双腿灌了铅一样沉。远远地,已经能听到后山沟方向传来的激烈厮杀声和惨叫声!火光映照下,隐约看到狭窄的山沟出口处,人影晃动,刀光闪烁!
赵灵儿带着部落里仅有的几个还算能打的汉子,死死堵在沟口。地上已经躺倒了几个土匪的尸体。但对方人太多了!秦霸天被几个心腹死士簇拥在中间,像头暴怒的困兽,挥舞着一把厚背鬼头刀,疯狂地劈砍!他脸上那道刀疤在火光下扭曲跳动,眼神里是歇斯底里的疯狂!
给老子冲出去!杀光他们!
秦霸天嘶吼着,一刀劈翻了一个试图靠近的部落汉子,鲜血溅了他一脸,更显狰狞。
赵灵儿的身影在人群中如同鬼魅,臂弩每一次抬起,都伴随着一声短促的破空声和一个土匪的惨叫倒地。但她弩箭的数量显然有限,动作也开始变得吃力,被几个悍匪缠住,险象环生!堵截的圈子在秦霸天不要命的冲击下,眼看就要被撕开!
秦霸天!
陈一凡睚眦欲裂,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从侧面山坡上连滚带爬地猛冲下来!他手里没有像样的武器,只有从狗洞爬出来时顺手捡的半截锈迹斑斑、带着锋利断口的钢筋!
这一声怒吼,如同惊雷!秦霸天猛地扭头,血红的眼睛瞬间锁定了冲下来的陈一凡!那眼神里的怨毒和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小杂种!老子先剁了你!
秦霸天彻底疯了,竟不顾身边缠斗的赵灵儿和堵截的汉子,调转刀锋,像头发狂的野牛,朝着刚刚冲下山坡、立足未稳的陈一凡猛扑过来!那厚重的鬼头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当头劈下!势大力沉,足以将人劈成两半!
陈一凡瞳孔骤缩!太快了!躲不开!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双手死死握住那截冰冷的断钢筋,用尽全身力气,斜着向上格挡!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火星四溅!
一股沛然莫御的恐怖力量顺着钢筋狠狠砸在陈一凡的双臂上!他感觉两条胳膊瞬间失去了知觉,虎口崩裂,鲜血狂涌!那截钢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竟然被硬生生劈弯!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双脚离地,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向后倒飞出去,狠狠砸在冰冷的碎石地上!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喉头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
死吧!
秦霸天狞笑着,一步踏前,鬼头刀再次举起,刀锋在火光下闪着死亡的寒光,对着地上挣扎着想要爬起的陈一凡,兜头斩落!他要将这个毁了他根基、坏了他大事的小杂种彻底碾碎!
死亡的阴影,冰冷地笼罩下来!
第五章:重建与希望
风卷着灰烬和焦糊味,刮过黑风寨的残骸。那根被秦霸天鬼头刀劈弯的锈钢筋,还死死攥在陈一凡手里,冰冷的金属硌着他崩裂、糊满血痂的手掌,传来一阵阵钻心的钝痛。他瘫在冰冷的碎石地上,肺叶像破风箱一样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眼前是秦霸天那张因暴怒和难以置信而扭曲到极致的脸,还有那把悬在头顶、只需落下就能把他劈成两半的厚背鬼头刀。
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陈一凡甚至能看到刀锋上崩开的细小缺口,能看到秦霸天眼中倒映的自己绝望的影子。
就在那千钧一发的瞬间!
咻——!
一道细微却极其尖锐的破空声,撕裂了喧嚣!
噗嗤!
短箭精准无比地钉进了秦霸天高高举起、蓄满力量的手腕!箭簇穿透皮肉,带着一溜血珠,狠狠卡在了腕骨之间!
呃啊——!
秦霸天发出一声非人的惨嚎,那声音里充满了剧痛和极度的惊愕!凝聚全身力量的一刀,如同被抽掉了筋骨,厚重的鬼头刀当啷一声脱手,沉重地砸落在陈一凡脚边的碎石上,溅起几点火星!
是赵灵儿!她在秦霸天身后几步之外,保持着投掷般的姿势,臂弩的弓弦还在微微震颤!深褐色的眸子死死锁定秦霸天,没有丝毫温度,只有冰冷的杀意!
剧痛和武器脱手的打击让秦霸天出现了致命的迟滞!
干他!
老疤炸雷般的嘶吼如同号角!
几个离得最近的部落汉子,如同被压抑到极致的弹簧,瞬间爆发!他们红着眼,带着劫后余生的狂怒和以命搏命的凶狠,手里的柴刀、磨尖的钢筋、沉重的扳手,雨点般朝着踉跄后退的秦霸天招呼过去!
噗!噗!噗!
利器入肉的闷响连成一片!鲜血如同廉价的红漆,在火光下疯狂泼洒!
秦霸天魁梧的身躯猛地一僵,像座被掏空了根基的肉山。他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身上瞬间多出的几个血窟窿,眼神里暴戾的凶光如同风中残烛,迅速被巨大的空洞和茫然取代。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咆哮,却只涌出一大口混合着泡沫的浓稠鲜血。他庞大的身躯晃了晃,带着不甘和彻底的错愕,轰然向前扑倒,重重地砸在冰冷的土地上,激起一片尘土。那双瞪得滚圆、死不瞑目的眼睛,正好对着陈一凡的方向。
世界安静了一瞬。
紧接着,是更彻底的疯狂!老大毙命,成了压垮黑风寨这群乌合之众的最后一根稻草!
老大死了!
跑啊!快跑!
别杀我!投降!
残余的土匪们彻底崩溃了,哭爹喊娘,丢盔弃甲,像没头苍蝇一样朝着被赵灵儿封锁又被冲开的山沟方向亡命奔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堵截的部落汉子们爆发出震天的怒吼,如同驱赶羊群般追砍着溃兵,将积压了太久的恐惧和仇恨彻底释放出来。
陈一凡躺在冰冷的地上,看着秦霸天那张凝固着惊愕和死亡的狰狞面孔,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猛地侧过头,哇地一声吐了出来,胃液混合着血丝,灼烧着喉咙。赢了真的赢了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浓重的血腥味塞满了每一个角落。
瑶瑶跌跌撞撞地扑到他身边,小脸上全是黑灰和泪痕,吊着的胳膊无力地垂着,另一只手颤抖着去扶他:陈一凡!陈一凡!你怎么样别吓我!
声音带着哭腔。
赵灵儿走过来,深褐色的眸子扫过陈一凡的惨状和他手边那根弯曲的钢筋,又看了看地上秦霸天的尸体,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弯腰,动作利落地从秦霸天的尸体上拔回了她那支短箭,用一块破布擦了擦血迹,重新插回臂弩的箭袋。整个过程冷静得可怕。
老疤拄着豁口柴刀走过来,胸膛剧烈起伏,脸上那道旧疤被血和汗糊得更加狰狞。他看了看地上死透了的秦霸天,又看了看瘫在地上的陈一凡,浑浊的眼睛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最终,他伸出沾满血污的大手,用力拍了拍陈一凡没受伤的肩膀,声音嘶哑:
小子!有种!
***
黑风寨,成了历史。
部落的人花了整整两天,才勉强清理完战场。掩埋尸体,熄灭余火,搜刮还能用的东西。收获是巨大的。黑风寨抢掠多年的家底,虽然被陈一凡一把火烧掉了大部分粮食和部分武器,但剩下的,对一穷二白的部落来说,依旧是难以想象的财富:几十袋没被完全烧毁的杂粮、成捆的铁器、几把保养尚可的猎枪和不少子弹、一些粗糙的工具、甚至还有几匹没跑掉的瘦马。
最重要的,是安全。压在头顶那座名为黑风寨的大山,彻底崩塌了。部落里每个人的脸上,虽然还带着疲惫和伤痛,但眉宇间那股常年笼罩的恐惧阴云,终于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一丝微弱的希望。
陈一凡成了部落里最受尊敬的人。老疤当众宣布,以后部落的事,陈一凡说了算。没人反对。那双因剧痛和失血而显得有些涣散的眼睛,扫过众人时,大家都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
他养伤的破窝棚,成了最热闹的地方。瑶瑶几乎是寸步不离,笨拙地用老孙头教的法子给他换药。老疤带着人,用从黑风寨拆下来的还算完整的木板和铁皮,吭哧吭哧地给他那小破窝棚加固、扩宽,还弄了扇像模像样的门。赵灵儿偶尔会过来,默默地放下一些在废墟里找到的、可能用得上的小零件或者工具书,然后又默默地离开,像道飘忽的影子。
伤好得慢,双臂的骨头虽然没断,但筋肉挫伤得厉害,稍微一动就疼得钻心。可陈一凡躺不住。
他让人把从黑风寨搜刮来的破烂玩意儿,一股脑堆在部落中间的空地上,像个小垃圾山。他就坐在一张瘸腿的破桌子后面,吊着胳膊,指挥着部落里几个半大孩子和还算手巧的男人,在里面翻翻拣拣。
那个!对,那个生锈的齿轮!留着!
那根铜管!捡出来,擦干净!
那堆破电线,捋顺了,按粗细分开!
那几块破太阳能板!小心点!别踩碎了!那可是宝贝!
他声音不大,还有点沙哑,但没人敢怠慢。部落的人看他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感激和尊敬,慢慢带上了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他说是宝贝,那就一定是宝贝!
几天后,部落那台老掉牙的柴油发电机旁边,多了个怪模怪样的东西。主体是从黑风寨仓库角落里翻出来的一个锈迹斑斑、但密封性还不错的大号铁皮水箱。水箱被清洗干净,里面按照陈一凡画的草图,分层铺上了清洗过的碎石、细沙、还有瑶瑶带着孩子们砸碎烧透的木炭(这次量大管够)。进水口连着一根从废墟里淘换出来的、还算完整的塑料软管,直接通到河边。出水口则接了根更细的管子,下面放着一个从黑风寨厨房里找到的、洗刷干净的大陶缸。
河水被人力抽上来,通过软管注入水箱,经过层层过滤,清澈了许多的水,滴滴答答地流入陶缸里。虽然比不上旧世界的自来水,但比起之前直接喝浑浊的河水,已经是天壤之别!
甜!真甜!
一个缺了门牙的老汉,捧着陶碗喝了一大口过滤后的水,激动得胡子直抖,浑浊的老眼里泛着泪光。更多的人围在陶缸边,小心翼翼地捧着水,脸上是实实在在的欢喜。
陈一凡看着那陶缸里清澈的水面,再看看周围人脸上真切的笑容,感觉双臂的疼痛似乎都轻了几分。这就是活路,看得见摸得着的活路。
有了干净的水,陈一凡的心思又活络开了。他指挥着人,用拆下来的木板和铁皮,在部落背风向阳的地方,围起了一圈简陋的篱笆。又让瑶瑶带着孩子们,去附近相对完好的废墟里,仔细翻找一切还能发芽的种子——无论是墙角瓦砾缝里顽强长出的野菜,还是以前住户可能遗落的瓜果种子,甚至是某些变异植物看起来能吃的部分。
这……能行吗
老疤看着被翻松的、依旧贫瘠的沙土地,还有那些蔫了吧唧、奇形怪状的种子,眉头拧成了疙瘩。废土上种东西,太难了。
试试,不试永远不知道。
陈一凡蹲在地头,用没受伤的左手,小心地把几粒看起来像萝卜籽的东西埋进土里,又舀起一瓢过滤好的水,轻轻浇下去。水迅速渗入干燥的沙土,只留下一点深色的痕迹。他的动作很专注,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期望。
几天后,当第一片怯生生的、嫩绿的芽尖,颤巍巍地拱破灰黄的沙土,在废土微凉的晨风中舒展开时,整个部落都轰动了!人们围在小小的篱笆园外,伸长了脖子,看着那几抹微弱的绿色,眼神热切得像在看稀世珍宝。希望,第一次在这片绝望的土地上,扎下了根。
陈一凡站在人群后面,看着那抹新绿,又看了看远处被清理出来的部落空地。那里,老疤正带着一群汉子,吆喝着用粗大的原木和从黑风寨拆来的铁皮,搭建一座更大、更坚固的棚屋。那是未来的议事厅,也是他计划中的学校。几个半大孩子,在赵灵儿沉默却耐心的指点下,笨拙地练习着拆卸和组装一把老旧的猎枪,学习着在废土上生存的另一种技能。
阳光穿过稀薄的云层,洒在忙碌的人群身上,带着一种久违的暖意。陈一凡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依然有淡淡的焦糊和尘土味,但似乎……也混进了一丝青草破土的气息。
就在他沉浸在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中时,一个半大孩子气喘吁吁地从部落边缘的瞭望点跑下来,手里举着一个黑乎乎、巴掌大的东西。
头儿!头儿!你看!我在那边断墙根下面刨出来的!还会闪!
孩子兴奋地把东西塞到陈一凡手里。
那是一个沾满泥土的黑色塑料盒子,边缘破损,露出里面的电路板。盒子正面,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指示灯,正闪烁着极其微弱、却异常规律的绿色光芒。嘀…嘀…嘀…每隔几秒,就闪动一下,像一颗顽强跳动的心脏。
陈一凡的心猛地一跳!他认识这东西!这绝不是废土上该有的破烂!这造型,这指示灯……像极了旧世界某种小型信号接收器或者定位装置的残留部分!
他顾不上脏,用袖子用力擦掉盒子表面的泥土。在指示灯下方,几个几乎被磨平的凹刻字母露了出来:A.R.K
-
7。
方舟7号
陈一凡的呼吸瞬间屏住了。他猛地抬头,望向信号接收器指向的、更遥远的、被灰蒙蒙雾气笼罩的群山方向。一个冰冷、微弱、却无比清晰的电子合成音,仿佛直接在他脑海里响起:
发现……信号源……方舟……7号……请求……连接……
他握着那个还在微弱闪烁的塑料盒子,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阳光照在他脸上,一半是暖意,一半是骤然升起的、深不见底的寒意。废土的平静水面下,巨大的阴影正在缓缓浮现。他低头,看着盒子上那规律闪烁的绿点,又抬眼望向忙碌重建家园的部落众人,最后,目光落在了旁边瑶瑶带着期待和依赖的脸上。
他深吸一口气,那空气里混杂着泥土、汗水和一丝血腥残留的味道,异常真实。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个还在闪烁的塑料盒子收进怀里,紧贴着胸口,感受着那微弱却持续的震动。
疤叔,
陈一凡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工地的嘈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挑人。手脚利索,胆子大,能扛事的。把黑风寨弄来的家伙都检查一遍,子弹备足。
老疤正抡着斧子劈一根原木,闻言动作一顿,斧刃深深嵌进木头里。他扭过头,脸上那道疤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深刻,浑浊的眼睛锐利地看向陈一凡:有活儿
嗯。
陈一凡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投向那雾气笼罩的远山,眼神复杂,大活儿。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咀嚼这个词的分量,然后补充道:得出一趟远门。
瑶瑶原本蹲在地上,正小心翼翼地把刚冒芽的野菜苗周围的土压实,听到远门两个字,猛地抬起头,大眼睛里瞬间盛满了担忧:远门去哪你伤还没好利索呢!
陈一凡没直接回答瑶瑶的问题,只是走过去,蹲在她旁边,用那只没受伤的手,也学着样子,轻轻拢了拢一棵嫩苗周围的土。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与废土格格不入的细致。
家,
他看着瑶瑶担忧的眼睛,又扫过正停下手中活计、纷纷望过来的部落众人,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耳朵里,得有个样子。不能总是提心吊胆,吃了上顿没下顿。
他指了指那几抹嫩绿:这苗,得有人看着,浇水,除虫。那水,
他又指了指远处过滤水的大陶缸,管子得定期清理,滤料得换。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老疤和那些正在搭建的粗大梁柱上,房子,得盖结实,能挡风,能御寒,还得能防着……以后说不准还会有什么玩意儿摸过来。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目光重新变得锐利,投向远方:窝在这儿,守着这点东西,早晚坐吃山空,或者被别的‘黑风寨’盯上。废土这么大,外面到底还有什么那‘方舟’是什么来头是福是祸不知道。但不能不知道。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咱们打赢了秦霸天,不是终点。是起点。这口气,不能松。这窝,得守住。但想守得久,守得稳,就得往外看,就得去弄明白,就得去……找活路!找能真正扎根的活路!
一番话,像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水面。部落的人沉默了,脸上不再是单纯的担忧,而是多了一种沉甸甸的思考。老疤缓缓把斧子从木头里拔出来,用粗糙的大手摩挲着斧柄,眼神复杂地看着陈一凡,最终重重地点了下头:明白了。人,我来挑。家伙,我来备。
瑶瑶咬着嘴唇,看着陈一凡坚毅的侧脸,又看了看怀里那几株脆弱的幼苗,最终也默默地点了点头,只是眼神里的担忧更深了。
赵灵儿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抱着臂靠在还没封墙的梁柱上,深褐色的眸子静静地看着陈一凡,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开口:算我一个。
陈一凡的目光扫过老疤,瑶瑶,赵灵儿,还有周围那些沉默却挺直了脊梁的部落汉子。他深吸一口气,废土的风带着尘土和微弱的青草气息灌入肺腑。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却重如千钧。
阳光依旧有些稀薄,但努力地穿透云层,照亮了这片刚刚经历过血与火的土地,也照亮了人们眼中重新燃起的、更加炽热的火焰。重建的敲打声再次响起,更加有力,更加坚定。陈一凡摸了摸怀里那个还在微弱跳动着的信号盒子,感受着那规律的震动,像一颗来自未知世界的心脏,正在他的掌心搏动。
该开始真正的工作了。
第六章:遗迹之门
信号接收器那点微弱的绿光,隔着陈一凡粗糙的衣料,一下下硌着他的胸口,像颗不安分的心脏。部落里拆拆建建的敲打声、吆喝声,隔着一道刚用黑风寨原木钉起来的厚实寨墙,显得有点遥远。这间新盖的、还散发着新鲜木头味的议事棚里,空气却绷得像根拉到极限的弓弦。
人不多。老疤像座铁塔杵在门口,缺了口的柴刀就插在腰后皮带上,双手抱胸,脸上那道旧疤在棚顶缝隙透下的天光里显得格外扎眼,眼神扫过屋里每一个人,带着审视。他身后站着三个精壮的汉子,都是部落里打架最狠、脚程最快的猎手,眼神里带着点兴奋,也带着点对未知的警惕,腰里别着磨得锃亮的砍刀,肩上斜挎着从黑风寨缴获的、保养得还算不错的双管猎枪。
瑶瑶坐在陈一凡旁边一张瘸腿板凳上,小脸绷得紧紧的,右手下意识地摩挲着左臂上那道刚结痂的刀疤。她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外套鼓鼓囊囊,塞满了老孙头硬塞给她的各种草药包、止血带,腰带上还别着把锋利的匕首。她眼睛不时瞟向陈一凡怀里,那里揣着那个要命的信号盒子。
赵灵儿站在最靠里的阴影里,背靠着还没干透的泥墙,像块冰冷的石头。她低着头,手里那把黝黑的臂弩拆开了又装上,冰冷的金属部件在她指间发出细微的咔嗒声,动作流畅得像呼吸。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有偶尔抬起眼皮扫过众人时,那深褐色的眸子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光。
陈一凡把那个沾满泥垢的黑色塑料盒子掏出来,放在中间那张用破车板钉成的粗糙桌面上。嘀…嘀…嘀…微弱的绿色指示灯,在昏暗的光线下固执地闪烁着,像垂死者的脉搏。
就是它。陈一凡的声音有点干涩,他指着盒子边缘那几个几乎磨平的凹刻字母——A.R.K
-
7,方舟七号。信号源在西北边,那片老矿坑后面的黑石山里。具体多远,不清楚。路上有什么,更不清楚。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疤叔挑的人,都在这里了。这次出去,不是打架,是探路。搞清楚那‘方舟’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是死是活,对咱们有没有用。能不动手,尽量别动手,省点力气,也省点子弹。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老疤脸上,部落这边,疤叔你坐镇。寨墙得快点弄好,地里的苗看着点,水缸别干了。我们尽快回来。
老疤重重嗯了一声,算是应承。他没多话,只是走到陈一凡面前,从怀里掏出个用油布裹了好几层的小包,塞到他手里。入手沉甸甸的,打开一看,是黄澄澄的子弹,几十发,擦得锃亮。省着点用。老疤就说了三个字,粗糙的大手在陈一凡肩上用力按了按,力道沉得让他肩膀一沉。
走吧。陈一凡把小包揣进怀里,把还在闪烁的信号盒子也贴身收好,站起身。那点微弱的震动紧贴着心口,像在催促。
***
离开部落的范围,废土真正的荒凉才扑面而来。风卷着沙砾,打在脸上生疼。视野里是望不到头的灰黄和焦黑,扭曲变形的废弃车辆像巨兽的骸骨半埋在沙土里,残破的建筑只剩下几根倔强的钢筋指向铅灰色的天空。空气里弥漫着尘土和某种东西缓慢腐烂的沉闷气味。
陈一凡走在最前,左手拿着信号盒子,时不时低头看一眼那闪烁的绿点,调整方向。右手下意识地按在别在腰后的那把从黑风寨弄来的、枪管有点弯的54手枪柄上,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安心点。瑶瑶紧跟着他,小脸被风沙吹得通红,眼神却像雷达一样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尤其是那些半塌的废墟和巨大的管道阴影。赵灵儿无声无息地缀在队伍最后,像一道融入环境的影子,臂弩半抬着,弩箭闪着幽冷的寒光。三个猎手成品字形散开,端着猎枪,眼神锐利如鹰。
路比预想的难走。信号指向的方向,根本没有路。他们得在嶙峋的怪石和深不见底的裂缝间攀爬,在齐腰深的、散发着恶臭的泥沼里跋涉。信号时强时弱,有时明明感觉近了,绕过一个山头,又变得极其微弱,逼得他们不断修正方向。
歇…歇会儿吧…瑶瑶喘着粗气,靠在一块巨大的风化岩石上,小脸煞白。她的伤还没好利索,长时间的跋涉和紧张,让她体力消耗巨大。
陈一凡也感觉两条腿像灌了铅,胸口闷得慌。他掏出信号盒子,绿光依旧微弱地跳动着,指向前面那片更加陡峭、被黑色怪石覆盖的山峦。那就是黑石山了,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原地休息一刻钟,喝水,吃东西。陈一凡下令。他靠着岩石滑坐在地,拧开水壶灌了几口过滤过的水,又撕了块硬得像石头的肉干塞进嘴里,费力地咀嚼着,眼睛却死死盯着前方那片黑沉沉的山影。赵灵儿无声地选了个视野开阔的高点,背对着众人坐下,臂弩横在膝上,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头儿,你看那边!一个叫大山的猎手突然压低声音,指着远处黑石山脚下一片相对平坦的洼地。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片灰黄的沙土地上,散落着一些颜色明显不同的东西——暗红色的锈迹斑斑的金属碎片,扭曲变形的塑料壳子,还有……几具被风沙半掩的森森白骨!白骨身上的破烂衣服早已风化,但旁边散落的几把锈蚀得不成样子的步枪轮廓,还是清晰可见。
是旧世界军队的制式枪!另一个猎手老狗,以前见过点世面,声音带着惊疑,看这架势,像是打过一场狠仗!
陈一凡的心猛地一沉。他站起身,慢慢走近那片洼地。风卷起沙尘,露出更多细节。不止人类的骨骸,还有一些巨大得离谱、形状怪异的兽骨!一根弯曲的、比他大腿还粗的肋骨斜插在沙土里,旁边是一个碎裂的头骨,眼眶黑洞洞的,足有脸盆大!沙地上还残留着巨大的爪印和拖曳的痕迹,早已干涸发黑。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他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点沙土,凑到鼻尖闻了闻。除了尘土味,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形容的腥臊和…腐败的甜腻这味道让他胃里一阵翻腾。
这地方…不太对劲。瑶瑶的声音带着颤音,下意识地往陈一凡身边靠了靠。
赵灵儿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她蹲在一处巨大的爪印旁,伸出带着露指手套的手指,仔细地丈量着爪印的深度和宽度,深褐色的眸子眯了起来,里面寒光闪烁。
是新的。她突然开口,声音清冷,不超过三天。
一句话,像冰水浇头!所有人都瞬间绷紧了神经!猎手们哗啦一声拉开了猎枪的保险,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嶙峋的怪石和幽深的山洞。
走!快走!陈一凡低吼一声,顾不上疲惫,一把拉起瑶瑶,朝着信号指向的山坳方向拔腿就跑!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那点微弱的信号绿光此刻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未知的怪物阴影,比秦霸天的刀更让人胆寒!
他们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了黑石山的范围。巨大的黑色岩石投下浓重的阴影,光线瞬间暗了下来。空气变得阴冷潮湿,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金属锈蚀和机油混合的怪味。信号盒子紧贴胸口,那嘀嗒声变得异常清晰,绿光也稳定地指向山坳深处。
没有路。只有巨大的、仿佛被巨力撕裂开的岩石缝隙,像大地的伤疤。他们手脚并用地在狭窄、湿滑的缝隙里艰难穿行。岩壁上布满了滑腻的深色苔藓,脚下是冰冷的积水,头顶的岩石犬牙交错,仿佛随时会坍塌。信号越来越强,那点绿光几乎连成了一片。
终于,在转过一个几乎垂直的弯角后,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被环形山壁合抱的山谷出现在眼前。山谷中央,矗立着一个庞然大物!
那绝不是自然形成的山体!它像一座被粗暴地嵌入山腹的钢铁山峰!巨大的、布满扭曲焊缝和撞击凹痕的银灰色金属墙体,在昏暗的天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一直向上延伸,消失在头顶浓重的雾气里。墙体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尘土和某种暗绿色的、脉络状的苔藓,但依然能看出其下坚硬的轮廓。一些粗大的管道从墙体里延伸出来,又深深地扎进周围的山岩中,如同巨兽的血管。
而在他们正前方,这巨大金属造物的底部,赫然嵌着一扇门!
那门巨大无比,高度足有三层楼高,宽度能并排开进两辆卡车!材质非金非石,呈现出一种哑光的深灰色,表面异常光滑,没有任何把手或锁孔,只有中央位置,一个复杂的、由无数细微凹槽和凸起组成的巨大圆形图案。图案中心,是一个小小的、同样材质的凹槽,形状正好和陈一凡手里信号盒子的指示灯区域吻合!
整个门扉,包括那巨大的圆形图案,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尘土,仿佛已经在此沉寂了无数岁月。山谷里一片死寂,只有风穿过岩缝发出的呜咽,以及信号盒子那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响亮的嘀嘀声!
我的天……瑶瑶张大了嘴,仰头看着这扇巨门,小脸上满是震撼和茫然。三个猎手也看呆了,端着枪的手都忘了放下。
赵灵儿深褐色的眸子死死盯着那扇门,特别是门中央那个巨大的圆形图案,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她握紧了臂弩。
陈一凡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几乎和信号盒子的嘀嗒声同步了。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震撼和不安,一步步走向那扇沉默的巨门。脚下的碎石发出咯吱的声响,在死寂的山谷里格外刺耳。
他走到门前,仰头看着那巨大而复杂的图案。信号盒子在手里震动得越来越厉害,那点绿光几乎要刺破塑料壳透出来。他定了定神,抬起手,小心翼翼地将信号盒子,对准了图案中心那个小小的凹槽。
严丝合缝。
就在信号盒子嵌入凹槽的瞬间——
嗡——!!!
一声低沉、浑厚、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巨大嗡鸣声猛地响起!整个山谷都在震颤!岩壁上的碎石簌簌落下!
门中央那个巨大的圆形图案,瞬间亮了起来!无数道细微的、如同血管般的蓝色光流,沿着图案上那些复杂的凹槽和凸起,飞速流淌、蔓延!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盛!整个巨大的圆形图案,如同被激活的古老法阵,散发出幽幽的、冰冷的蓝光!
咔…咔…咔…嚓嚓嚓……
伴随着沉重的、仿佛生锈齿轮艰难转动的金属摩擦声,那扇沉寂了不知多久的巨大门扉,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缓缓地、缓缓地……向内开启了一道缝隙!
一股冰冷、干燥、带着浓烈金属锈蚀和尘埃气息的气流,猛地从门缝里冲了出来,吹得陈一凡头发向后飞扬,衣襟猎猎作响!门内一片漆黑,深不见底,只有一股更加强烈的、非自然的、仿佛巨大机器沉睡时发出的低沉嗡鸣声,隐隐约约从黑暗深处传来!
门开了!方舟七号,向他们敞开了通往未知的大门!
陈一凡站在门缝前,冰冷的金属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一种尘封万古的苍凉。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腰后的枪柄,手心全是汗。就在他准备迈步的瞬间——
嘀!嘀!嘀!嘀嘀嘀嘀——!
一阵极其尖锐、急促、如同警报般的蜂鸣声,猛地从门缝深处那无边的黑暗中爆发出来!那声音刺耳无比,带着一种冰冷的、毫无感情的警告意味,瞬间撕裂了山谷的寂静!
紧接着,门内两侧靠近地面的位置,几盏原本黯淡的红色指示灯,疯狂地闪烁起来!猩红的光芒,如同怪兽睁开的血眼,将门缝附近的地面映照得一片血红!那冰冷的红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危险信号,打在陈一凡惊愕的脸上!
一级安全协议触发!未授权访问!净化程序初始化中…
…
一个冰冷、生硬、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毫无预兆地从门内深处响起,回荡在死寂的山谷中,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扎进所有人的耳朵里!
第七章:沉睡的方舟
净化程序初始化中……
那冰冷、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每个人的耳朵里!门缝两侧疯狂闪烁的猩红警报灯,把陈一凡的脸映得一片鬼魅般的血红!
跑!
陈一凡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都变了调!他猛地转身,想拽着身边的瑶瑶往回扑!
太迟了!
嗤——!
一股浓得化不开、带着强烈刺鼻化学气味的惨白色雾气,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从刚刚开启的门缝里喷涌而出!速度快得惊人!瞬间就淹没了门缝附近的区域,并且疯狂地向着他们立足的山谷蔓延!
陈一凡只吸进去一口,喉咙就像被滚烫的烙铁狠狠捅了一下!火辣辣的剧痛直冲脑门!紧接着是窒息!肺叶像被无数钢针攒刺,每一次吸气都带来撕裂般的痛苦!眼前瞬间发黑,金星乱冒!
毒气!
赵灵儿凄厉的警告声在身后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
混乱!彻底的混乱!三个猎手离门最近,大山和老狗首当其冲!大山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被扼住喉咙般的呃声,就像被无形的重锤击中,整个人软软地向前扑倒,手里的猎枪砸在岩石上发出刺耳的声响。老狗反应稍快,捂着脸踉跄后退,但没退两步就跪倒在地,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口鼻里涌出带着泡沫的鲜血!
大山!老狗!
最后一个猎手铁头目眦欲裂,嘶吼着想冲过去,却被陈一凡死死拽住胳膊!
别过去!闭气!跑!
陈一凡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自己也被浓烟呛得弯下腰,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狂流。他感觉意识在飞速流失,手脚开始发软。
就在这时,一股大力猛地扯住他另一只胳膊!是瑶瑶!她不知从哪里爆发出的力气,小脸憋得青紫,眼睛被毒气刺激得通红流泪,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咳出来,另一只手还紧紧抓着摇摇欲坠的铁头!她吊着伤臂,用尽全身力气,拖着两个大男人,跌跌撞撞地朝着远离巨门的方向猛拽!
赵灵儿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在翻涌的毒雾边缘穿梭!她没有试图救人,而是闪电般扑到门缝旁边一块凸起的、布满按钮和指示灯的控制面板前!那面板也被猩红的光芒笼罩!她看也不看那些复杂的符号,眼神像淬了火的刀子,死死盯住面板下方一个不起眼的、被透明防护罩盖着的红色大按钮!防护罩上印着一个骷髅头和交叉骨头的警告标志!
权限!需要权限!
冰冷的电子音还在重复,带着催命的节奏。
权限你妈!
赵灵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神凶狠得近乎疯狂!她猛地举起臂弩,不是瞄准按钮,而是狠狠砸向那块透明的防护罩!
咔嚓!
防护罩应声碎裂!碎片四溅!
赵灵儿的手快如闪电,根本不顾及防护罩边缘锋利的裂口,五指张开,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狠劲,狠狠拍在了那个裸露出来的、足有拳头大小的红色按钮上!用尽了全身力气往下按!
嗡——!
整个金属大门猛地一震!门缝深处传来一阵沉闷的、仿佛巨大齿轮被强行卡死的刺耳摩擦声!那疯狂蔓延的惨白色毒气,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毒蛇,喷涌的势头猛地一滞!紧接着,喷口发出嘶嘶的漏气声,惨白的雾气迅速变得稀薄、消散!
门缝两侧疯狂闪烁的猩红警报灯,也像是耗尽了力气,光芒急速暗淡下去,最终彻底熄灭。
山谷里只剩下令人心悸的死寂,浓烈的化学气味还在弥漫,地上躺着两具不再动弹的身体,老狗蜷缩在地,发出微弱的、痛苦的呻吟。铁头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咳嗽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瑶瑶松开抓着陈一凡和铁头的手,自己也瘫软在地,剧烈地喘息,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痛苦的抽噎。
陈一凡单膝跪地,双手撑着冰冷的岩石,感觉肺里火烧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他抬起头,看向巨门。那道开启的缝隙依旧黑洞洞地敞开着,像巨兽无声张开的嘴。门内深处,那低沉的、仿佛巨型机械沉睡的嗡鸣声,似乎变得更清晰了。
赵灵儿站在控制面板前,手还按在那个深陷下去的红色按钮上,鲜血正顺着她被防护罩碎片割破的手掌边缘,滴滴答答地落在冰冷的金属面板上。她缓缓收回手,看也没看掌心的伤口,深褐色的眸子死死盯着幽深的门内,眼神里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更深的凝重和警惕。
大…大山…没了…铁头看着不远处同伴僵硬的尸体,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没人说话。沉重的喘息声在死寂的山谷里格外刺耳。
陈一凡挣扎着站起来,脚步有些虚浮。他走到老狗身边。老狗蜷缩着,脸色青紫,口鼻溢血,身体还在无意识地抽搐,瞳孔已经有些涣散。老孙头的草药救不了这种伤。
老狗……陈一凡喉咙发紧,说不出话。他只能脱下自己还算干净的外套,轻轻盖在老狗身上。然后,他走到大山身边,这个憨厚的猎手眼睛还圆睁着,里面凝固着临死前的痛苦和茫然。陈一凡伸出手,轻轻合上了他的眼睛。
埋…埋不了…铁头哽咽着,石头…太硬…
带他们回去。陈一凡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不能把他们留在这鬼地方。他看向瑶瑶和铁头,你俩,带老狗和大山,原路返回。找到疤叔。
那你呢!瑶瑶猛地抬头,脸上还挂着泪痕,声音尖利。
我进去。陈一凡的目光投向那扇敞开的、深不见底的巨门,眼神沉静得可怕,赵灵儿,一起
赵灵儿甩了甩手上的血珠,从旁边扯下一块还算干净的布条,草草缠住手掌,动作干脆利落。她没看陈一凡,只是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走。
不行!太危险了!刚才……瑶瑶急得想站起来,却牵动了伤臂和吸入毒气的肺,疼得弯下腰。
刚才只是开胃菜。赵灵儿的声音像冰,打断了瑶瑶,里面更‘热闹’。她深褐色的眸子扫过瑶瑶和铁头,你们留下,是累赘。
这话像刀子一样扎人,却冰冷地陈述着事实。瑶瑶张了张嘴,看着地上大山的尸体和奄奄一息的老狗,最终咬着苍白的嘴唇,低下了头,眼泪无声地滚落。
走!陈一凡不再犹豫,声音斩钉截铁。他拔出腰后那支枪管有点弯的54手枪,检查了一下弹匣,咔哒一声顶上膛火。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混乱的心绪稍微定了定。他最后看了一眼瑶瑶:带他们回去。告诉疤叔,守好家。
说完,他不再看身后,深吸了一口带着浓烈化学残留和血腥味的空气,握紧手枪,第一个踏进了那扇敞开的、吞噬一切的巨大门扉。身影瞬间被门内浓稠的黑暗吞没。
赵灵儿紧随其后,臂弩端在身前,弩箭在黑暗中闪着一点幽微的寒光,也消失在门内。
门外,只剩下压抑的哭泣、痛苦的呻吟和呼啸的风声。瑶瑶抹了把脸,用力搀扶起还在抽搐的老狗,铁头红着眼睛,默默背起了大山冰冷的尸体。两人互相搀扶着,一步一踉跄,朝着来时的方向,艰难地隐入嶙峋的怪石阴影中。
***
门内。
绝对的黑暗。浓得化不开。只有脚下坚硬的金属地面传来冰冷的触感。空气是凝滞的,弥漫着浓重的金属锈蚀、机油和一种陈年灰尘混合的沉闷气味,压得人喘不过气。远处那低沉的机械嗡鸣声变得异常清晰,仿佛来自脚下深处。
啪嗒。
陈一凡按亮了别在胸口的手电筒。一道昏黄的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前方。
一条极其宽阔、高得望不到顶的金属通道,向前延伸,没入手电光无法企及的幽暗深处。通道两侧是光滑的金属墙壁,布满了粗大的管道和复杂的线缆束,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蛛网状的白色絮状物。一些地方还能看到暗红色的、早已干涸凝固的大片污渍。
跟紧。赵灵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很轻,却异常清晰。她没有用手电,像一只适应了黑暗的猫,脚步无声无息。
两人一前一后,在昏黄的光柱和浓重的阴影中,沿着通道小心前行。脚步声在空旷死寂的空间里被放大,回荡着,更添几分诡异。手电光扫过墙壁,偶尔能照见一些镶嵌在墙上的、早已黯淡无光的指示牌,上面是看不懂的复杂符号和扭曲的文字。
通道并非笔直。他们拐过几个弯角,遇到过几扇紧闭的、布满灰尘的巨大金属门。陈一凡试着推了推,纹丝不动。赵灵儿则在门边的控制面板上快速扫视,摇摇头,示意无法开启。
空气中那股陈腐的气味里,似乎混进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腥臊味很淡,但在这死寂的环境里,格外刺鼻。陈一凡的心提了起来,握枪的手更紧了。
看那边。赵灵儿突然停下,声音压得更低,弩尖指向通道左侧一个巨大的豁口。那豁口像是被什么恐怖的力量从内部硬生生撕裂开的,边缘的金属扭曲翻卷,如同狰狞的伤口。
豁口里面,是一个巨大的空间。昏黄的手电光勉强照进去,只看到一些倒塌的巨大金属架子,上面挂满了断裂的线缆和破碎的玻璃器皿。地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白色的、像菌毯一样的物质。更深处,隐约能看到一些巨大培养舱的轮廓,舱体玻璃大部分碎裂,里面空空如也,或者残留着一些干涸的、暗绿色的粘稠物质。
实验室陈一凡低声问,手电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地面。那灰白色的菌毯上,散落着一些形状怪异、难以辨认的骨骼碎片,还有一些巨大、弯曲、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利爪!
赵灵儿没回答,只是深褐色的瞳孔微微收缩。她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点菌毯边缘的粉末,凑到鼻尖闻了闻,眉头紧锁,眼神里的警惕提升到了顶点。活的。刚离开不久。她站起身,弩尖警惕地指向豁口深处那片更浓的黑暗。
就在这时!
嘀…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水滴声,从豁口深处传来。在死寂中,清晰得如同鼓点敲在心脏上!
陈一凡和赵灵儿同时绷紧了身体!手电光猛地扫向声音来源!
只见在豁口深处一个巨大的、破裂的培养舱后面阴影里,两点幽绿色的光芒,如同鬼火般骤然亮起!死死地锁定了他们!
第八章:净化协议与不速之客
那两点幽绿的光芒,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陈一凡的瞳孔!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头顶,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太阳穴的轰鸣!
退!赵灵儿的声音短促如刀,身体已经像绷紧的弓弦向后弹射!
陈一凡的反应慢了一线,完全是求生本能压过了恐惧。他猛地向后撤步,同时手里的54手枪本能地抬起,对着那两点绿光的方向就要扣动扳机!
砰!
枪声在死寂的通道里炸响,震耳欲聋!昏黄的手电光柱剧烈晃动,子弹打在豁口深处一个破裂的培养舱上,溅起一溜火星!
就在枪响的瞬间,那两点绿光猛地一晃,消失了!
紧接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如同巨大镰刀刮过金属地面的刺耳摩擦声,伴随着沉重的、湿漉漉的拖沓脚步声,从豁口深处那片浓稠的黑暗里急速逼近!速度极快!
走!赵灵儿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她根本不去看豁口,深褐色的眸子死死盯住通道前方,像一道离弦的箭般射了出去!陈一凡头皮发麻,哪里还敢犹豫,撒开腿玩命狂奔,手电光柱在颠簸中疯狂乱晃,只能勉强照亮脚下几米的金属地面和两侧飞速掠过的管道阴影!
身后,那刺耳的刮擦声和拖沓的脚步声如影随形!一股浓烈的、带着腐肉腥臊和铁锈味的恶风,猛地从豁口方向喷涌出来,几乎将陈一凡掀了个趔趄!他甚至能感觉到那股腥臭的气息喷在自己后颈上!
操!陈一凡亡魂皆冒,肾上腺素狂飙,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他根本不敢回头,只听到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狠狠撞在了豁口边缘的金属墙上!
借着狂奔中手电光柱扫过前方墙壁的瞬间,他瞥见一个镶嵌在墙上的、布满灰尘的指示牌!上面一个扭曲的箭头符号,指向侧前方一条更狭窄的通道入口,符号下方是几个模糊的方块字——核心区。
这边!陈一凡嘶吼着,用尽全力朝着那个狭窄的通道口扑去!赵灵儿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通道口内。
身后那沉重的脚步声和刮擦声再次逼近!陈一凡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进狭窄通道,狭窄的空间限制了那怪物的速度,身后传来一声被阻碍的、带着暴怒的低沉嘶吼!
关……关门!陈一凡喘得肺都要炸开,嘶声喊道。
赵灵儿就在通道内几步远的地方,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臂弩指向通道入口。她没看陈一凡,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通道入口两侧墙壁上复杂的管道和线缆束。她的手快如闪电,猛地抓住一根手臂粗细、覆盖着厚厚油污的黑色线缆,另一只手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边缘磨得锋利的三角锉刀!
嗤啦!
锉刀狠狠割在线缆坚韧的胶皮上!火星四溅!一股刺鼻的焦糊味瞬间弥漫开来!
嗡——!
整个通道猛地一暗!入口处上方一盏镶嵌在顶棚的、早已黯淡的应急灯,如同回光返照般爆发出最后一丝惨白的光芒,随即彻底熄灭!通道入口上方,一道厚重的、布满灰尘的金属闸门,发出沉重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开始向下滑动!
快!赵灵儿低喝一声,猛地转身,继续向通道深处奔去!她的目标很明确——核心区!
陈一凡回头看了一眼,那沉重的金属闸门才落下不到三分之一!豁口方向,一个巨大、布满暗绿色粘稠苔藓、顶端生着几根扭曲骨刺的狰狞轮廓,正疯狂地撞击着狭窄的通道入口!碎石和扭曲的金属碎片四溅!那两点幽绿的光芒在烟尘中若隐若现,充满了疯狂的暴戾!
他头皮一炸,再不敢停留,连滚爬爬地追上赵灵儿的背影。身后传来金属闸门被巨大力量撞击的咚咚闷响,以及怪物被阻隔在外的、充满不甘的恐怖嘶吼!
狭窄的通道如同迷宫,布满了岔路和紧闭的小型密封门。空气更加污浊,那股陈腐的金属锈蚀味里,混杂着更浓的、难以形容的甜腻腐败气息。赵灵儿像一只在黑暗中生存了无数岁月的幽灵,脚步没有丝毫迟疑,每一次选择岔路都异常果决。陈一凡只能死死跟着她手电光扫过时留下的、模糊的光斑,肺部火烧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嘀…嗒…
又是水滴声!这次来自前方!
陈一凡的心猛地揪紧!手电光猛地扫过去!
前方通道拐角处,地面汇聚着一小滩暗绿色的、粘稠的液体,正从上方一根粗大管道的破裂处,缓慢地滴落下来。那液体散发着浓烈的、令人作呕的甜腥味!
赵灵儿脚步猛地顿住,深褐色的眸子死死盯着那滩粘液,又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布满灰尘和絮状物的墙壁、顶棚。她的弩尖微微抬起,指向黑暗中的每一个角落。
不止一个。她的声音冰冷,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笃定。
陈一凡握枪的手心全是冷汗。他感觉黑暗里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们。
就在这时!
轰——!!!
一声沉闷、却仿佛撼动整个地下空间的巨大爆炸声,毫无预兆地从他们身后、巨门的方向传来!脚下的金属地面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通道顶棚的灰尘簌簌落下!
紧接着,是更加密集、如同爆豆般的枪声!还有隐约传来的、粗野的吼叫声和金属被撕裂的刺耳噪音!
外面!有人来了!陈一凡脸色剧变!这动静,绝不是瑶瑶他们能弄出来的!是军队!而且火力极其凶猛!
赵灵儿的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深褐色的眸子里寒光暴涨!是‘铁爪帮’!黄秃子的标志性破门雷!她咬着牙,声音里带着刻骨的恨意,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测,通道墙壁上,一些原本黯淡无光、布满灰尘的应急指示灯,突然开始疯狂闪烁起刺目的红光!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再次毫无感情地响起,这一次,响彻在通道的每一个角落:
警告!外部防御层已被突破!检测到高强度能量武器及爆破物入侵!一级安全协议重新激活!净化程序启动倒计时:300秒…299秒…298秒…
猩红的光芒,如同流淌的鲜血,瞬间淹没了狭窄的通道!倒计时的电子音,像敲响的丧钟!
妈的!快走!陈一凡感觉头皮都要炸开!前有未知的怪物,后有穷凶极恶的军阀,头顶还有个催命符一样的净化程序!他嘶吼着,也顾不上什么隐藏行踪了,朝着赵灵儿奔去的方向,玩命狂奔!手电光在猩红的警报光芒中疯狂晃动!
赵灵儿的速度更快,她对这里的熟悉程度远超陈一凡想象。七拐八绕,避开那些散发着诡异气息的粘液和岔路。通道尽头,一扇巨大、厚重、布满复杂纹路的圆形金属门出现在眼前。门上没有任何把手,只有一个散发着幽幽蓝光的复杂掌印凹槽。门上方,一个同样闪烁着蓝光的指示牌,用扭曲的文字标注着:核心控制区
-
生命维持中心。
就是这里!管理员权限!赵灵儿冲到门前,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她飞快地扫视着门上的掌印凹槽,又看向通道尽头拐角处——那里隐隐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铁爪帮喽啰粗野的叫骂声!他们追来了!
权限!需要权限!冰冷的电子音如同跗骨之蛆。
权限你妈!赵灵儿眼中凶光再现,再次举起臂弩,这次瞄准的是门旁一个复杂的控制面板!她似乎想故技重施,强行破坏!
等等!陈一凡猛地冲到门前,手电光死死照在门上的掌印凹槽上!那幽幽的蓝光,那复杂的纹路……他脑子里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从怀里掏出那个一直紧贴胸口、边缘被体温焐热的黑色信号盒子——方舟七号的信号接收器!
盒子上的指示灯,正疯狂闪烁着绿色的光芒!频率和门上掌印凹槽的蓝光隐隐同步!
死马当活马医!陈一凡一咬牙,用尽全身力气,将那个巴掌大的信号盒子,狠狠按进了门上那个巨大的掌印凹槽中心!
嗡——!
信号盒子嵌入凹槽的瞬间,整个圆形金属巨门猛地一震!门上那些复杂的纹路瞬间爆发出刺目的蓝色光芒!凹槽边缘的蓝光如同流水般,迅速包裹住嵌入的信号盒子!
嘀!权限识别中……A.R.K
-
7
外部连接单元……权限等级:临时访客……识别通过!
冰冷的电子音响起,却如同天籁!
咔哒…咔哒…轰隆隆隆……
一阵密集的、清脆的金属解锁声响起,紧接着是沉重的、仿佛尘封万年的巨大门轴转动声!那扇厚重的圆形巨门,在陈一凡和赵灵儿惊愕的目光中,缓缓地、无声地向内滑开!
门内,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光线柔和,不再是警报的猩红,而是淡淡的、如同月光般的银白色。空间中央,一个巨大的、如同水晶棺椁般的透明圆柱体静静矗立,散发着幽幽的冷光。圆柱体内部充满了淡蓝色的、如同液态宝石般的液体。液体中,悬浮着一个穿着银灰色紧身制服的身影!一个面容沉静、仿佛只是沉睡的年轻女子!
她的身体连接着无数细小的、闪烁着微光的管线,浸泡在蓝色的液体中。她的面容安详得近乎圣洁,与外面炼狱般的景象形成诡异的反差。
管理员……陈一凡喃喃道,看着那沉睡的身影,心脏狂跳。这就是控制方舟的关键
找到了!在这边!
妈的!门开了!
抓住他们!别让那小子碰休眠舱!
铁爪帮喽啰粗野的吼叫声和杂乱的脚步声,如同跗骨之蛆,已经从通道拐角处清晰传来!几支强力手电筒的光柱胡乱地扫射过来,刺破了通道的昏暗!
净化程序启动倒计时:120秒…119秒…118秒…冰冷的倒计时如同催命符,毫不停歇!
赵灵儿猛地转身,臂弩抬起,弩尖冰冷地指向通道拐角,深褐色的眸子里杀意沸腾!她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豹,挡在开启的门前!
进去!找办法关掉那该死的净化!或者叫醒她!赵灵儿的声音嘶哑决绝,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这里,我顶着!
陈一凡看着赵灵儿决绝的背影,又看向门内那沉睡的管理员,再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追兵脚步声和催命的倒计时,一股混杂着绝望和疯狂的狠劲猛地冲上头顶!他不再犹豫,一头冲进了那散发着幽幽蓝光的核心控制区!
身后的圆形巨门,在陈一凡冲进去的瞬间,开始缓缓地、沉重地重新闭合!将赵灵儿孤身一人、面对汹涌而来的追兵的身影,隔绝在外!
门内,是一片冰冷的寂静和沉睡的管理员。门外,是震天的喊杀、刺耳的枪声、赵灵儿臂弩破空的尖啸,以及那冰冷的、如同跗骨之蛆的倒计时:
…80…79…78…
陈一凡冲到那巨大的休眠舱前,冰冷的舱体触手冰凉。他疯狂地扫视着休眠舱基座上的复杂控制面板,上面布满了闪烁的、意义不明的符号和指示灯!他看不懂!完全看不懂!
管理员!醒醒!快醒醒!陈一凡用力拍打着冰冷的休眠舱外壳,声音嘶哑地对着里面沉睡的女子大喊,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但那沉睡的面容,没有丝毫反应。
倒计时如同重锤,一下下砸在他心上:…50…49…48…
就在他几乎绝望,准备用枪托砸向控制面板做最后的疯狂尝试时——
嘀!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电子提示音,从休眠舱内部响起。
沉睡在蓝色液体中的管理员,那双紧闭的眼睑,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第九章:背叛、真相与回家的路
艾丽卡的眼睑颤动得越来越明显。细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翅,在淡蓝色的营养液中无助地扑闪着。她紧抿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要吸入空气,却只带起一串细小的气泡。连接在她身体上的那些闪烁着微光的管线,亮度骤然提升,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陈一凡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死死盯着那微微开启的眼睑缝隙,里面不再是沉睡的虚无,而是一片茫然无措的深褐色。她醒了!真的醒了!
净化程序启动倒计时:30秒…29秒…28秒…
冰冷的电子音如同催命的鼓点,在银白色的核心控制室里无情地回荡!
艾丽卡!艾丽卡!听着!
陈一凡双手猛地拍在冰冷的休眠舱外壳上,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空间里炸开!他对着里面那双刚刚睁开、还带着巨大茫然的深褐色眼睛嘶吼:快停下净化程序!外面!外面有怪物!还有人要杀进来了!快停下!不然我们都得死!
艾丽卡的身体猛地一颤!那双深褐色的瞳孔瞬间收缩,茫然的迷雾被巨大的惊骇和剧痛撕开!她像是被无形的电流狠狠击中,整个身体在营养液中痛苦地弓起,银灰色的制服紧紧贴着她剧烈起伏的胸口!她张开嘴,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叫,更多的气泡从她口中涌出!她的眼神瞬间聚焦,穿透厚重的休眠舱外壳,死死地钉在陈一凡那张因为焦急和恐惧而扭曲的脸上!
权…权限…指令…
她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带着巨大的痛苦和一种刚被强行拽出漫长噩梦的混乱。
指令你妈!快关掉它!
陈一凡简直要疯了!倒计时如同重锤砸在神经上!他指着控制面板上那疯狂闪烁的猩红倒计时数字,就是那个!让它停下来!快啊!
艾丽卡的身体还在剧烈地颤抖,她的眼神在巨大的痛苦和强制性的清醒之间疯狂挣扎。她艰难地抬起一只手,那只手在营养液中显得异常苍白,微微颤抖着,指向休眠舱基座控制面板上一个极其隐蔽的、没有任何标识的深蓝色触摸区域。
陈一凡想也没想,几乎是扑上去,用自己的手掌狠狠按在那个区域!
嗡——!
整个休眠舱猛地一震!基座控制面板上疯狂闪烁的猩红倒计时数字,像被掐住了脖子,骤然停滞!那冰冷的倒计时电子音,也如同被利刃切断,戛然而止!
核心控制室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休眠舱内部管线轻微的嗡嗡声,和艾丽卡压抑的、痛苦的喘息声在回荡。
停了!陈一凡浑身脱力,差点瘫软在地,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他大口喘着粗气,撑着休眠舱冰冷的边缘,看着里面蜷缩着身体、剧烈喘息、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痛苦和惊魂未定的艾丽卡。成功了暂时…成功了
就在这死寂的喘息之机——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恐怖巨响,猛地从刚刚关闭不久的圆形巨门方向炸开!整个核心控制室都在剧烈摇晃!金属墙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顶棚的柔和银光疯狂闪烁!
他妈的!给老子炸开它!
一个炸雷般、充满暴戾和贪婪的咆哮声穿透了厚重的金属门板,清晰无比地传了进来!
是黄秃子!
紧接着,是更密集、更猛烈的爆炸声!轰!轰!轰!沉重的金属巨门在恐怖的爆炸冲击下剧烈变形!门轴发出刺耳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门板上那复杂的纹路光芒急速黯淡!巨大的冲击波隔着门板都震得陈一凡耳膜生疼!
赵灵儿!
陈一凡的心猛地沉到谷底!门外只有她一个人!
权限…失效…外部…强制突破…
艾丽卡蜷缩在休眠舱里,痛苦地捂着头,断断续续地挤出几个词,深褐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巨大的恐惧,仿佛想起了什么极其可怕的回忆。
顶住!赵灵儿!顶住啊!
陈一凡对着巨门方向嘶吼,明知无用,巨大的无力感几乎将他吞噬。他猛地拔出腰后那支枪管弯曲的54手枪,咔哒顶上膛火!冰冷的金属触感是他此刻唯一的依靠。弹匣里,只剩下最后三发子弹!
轰隆——!!!
一声前所未有的、仿佛天崩地裂般的巨响!厚重的圆形金属巨门,终于被狂暴的爆炸彻底撕裂!扭曲变形的巨大门板如同被巨兽撕碎的纸片,带着刺耳的呼啸声向内轰然倒塌!重重砸在银白色的金属地面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激起漫天烟尘!
刺眼的强光手电光柱如同无数柄利剑,瞬间刺破烟尘,狠狠扎进核心控制室!光柱后面,是影影绰绰、端着各种制式武器、杀气腾腾的身影!为首一人,身材异常高大魁梧,光秃秃的脑袋在强光下反射着油光,脸上横肉虬结,一双铜铃大眼里闪烁着贪婪、暴戾和志在必得的凶光!正是铁爪帮的黄秃子!
他手里提着一把还在冒着硝烟的重型霰弹枪,枪口粗得吓人。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休眠舱前的陈一凡,以及休眠舱里那个浸泡在蓝色液体中、穿着银灰色制服的身影!黄秃子的眼睛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精光,如同饿狼看到了最肥美的猎物!
哈哈哈哈!找到了!方舟!管理员!还有你这个小杂种!
黄秃子发出震耳欲聋的狂笑,霰弹枪的枪口猛地抬起,直指陈一凡,给老子滚开!那女人是老子的了!
他身后,十几个如狼似虎的铁爪帮精锐,哗啦啦散开,黑洞洞的枪口瞬间锁定了陈一凡!
陈一凡的心沉到了冰点。完了!他握着枪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身体微微颤抖,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三发子弹,面对十几条枪黄秃子甚至不用开枪,他那些手下就能把他打成筛子!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绝境之中!
头儿!小心背后!
一个铁爪帮喽啰突然惊恐地尖叫起来!
黄秃子狂笑的表情猛地一僵!几乎是同时!
咻——噗!
一声极其细微、却异常致命的破空声!一道乌光如同索命的毒蛇,从黄秃子侧面一个被炸开的管道裂口阴影里电射而出!精准无比地扎进了黄秃子身边一个心腹打手的太阳穴!箭簇从另一侧透出,带着一溜血珠和脑浆!
是赵灵儿的臂弩!
操!那贱人还没死!
黄秃子又惊又怒,猛地调转枪口!
但就在他分神的这零点一秒!
一道快如鬼魅的身影,如同贴地疾飞的雨燕,猛地从那个管道裂口里翻滚而出!是赵灵儿!她浑身浴血,左肩一片血肉模糊,显然被爆炸波及受了重伤!但她那双深褐色的眸子却亮得惊人,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疯狂杀意!她根本无视了指向她的枪口,身体还在翻滚中,手中的臂弩已经闪电般抬起!
咻!咻!
又是两道致命的乌光!直取黄秃子面门和胸口!
太快了!太近了!
黄秃子瞳孔骤缩!生死关头,他展现出惊人的反应和狠辣!他猛地一矮身,同时将身边另一个吓傻了的喽啰狠狠拽到身前!
噗!噗!
两支弩箭结结实实地扎进了那个倒霉喽啰的胸口和脖子!那喽啰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软了下去!
给老子宰了她!
黄秃子躲在人肉盾牌后,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哒哒哒哒——!
密集的枪声瞬间爆发!十几条枪喷射出致命的火舌!子弹如同暴雨般泼向刚刚落地的赵灵儿!
赵灵儿在枪响的瞬间,已经猛地向侧面扑倒!但子弹太密集了!噗噗噗!她的身体猛地一震!左腿、右臂、腰侧同时爆开几朵刺目的血花!巨大的冲击力将她狠狠掀飞出去,撞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又重重砸落在地!臂弩脱手飞出,摔在远处。
她挣扎着想撑起身体,但更多的鲜血从她身上的弹孔里汩汩涌出,瞬间染红了身下的银白地面。她抬起头,深褐色的眸子死死地盯着黄秃子,里面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不甘,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涌出一大口鲜血。
灵儿!
陈一凡目眦欲裂!一股混杂着暴怒、绝望和巨大悲痛的火焰猛地冲上头顶!他几乎是不顾一切地抬起手中的54手枪,对着黄秃子光秃秃的脑袋就要扣动扳机!
别动!小子!
黄秃子冰冷的声音响起,他手中的重型霰弹枪,已经稳稳地指了过来,黑洞洞的枪口如同深渊,再动一下,老子把你和那贱人一起轰成渣!
陈一凡的动作僵住了。他看着倒在血泊中、身体还在微微抽搐的赵灵儿,看着黄秃子那充满戏谑和残忍的眼神,看着周围十几支黑洞洞的枪口,握着枪的手指因为巨大的愤怒和无力而剧烈颤抖。他不能死!他死了,艾丽卡怎么办方舟的秘密怎么办部落怎么办
把枪,慢慢放下。
黄秃子用霰弹枪口点了点,声音带着猫戏老鼠的残忍,然后,滚一边去。
陈一凡死死咬着牙,牙龈几乎要咬出血来。他看着赵灵儿越来越微弱的挣扎,巨大的痛苦几乎要将他撕裂。他慢慢地、极其缓慢地弯下腰,将手中的54手枪,轻轻放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这就对了,识时务!
黄秃子满意地狞笑一声,不再看陈一凡,贪婪的目光重新投向休眠舱里的艾丽卡,现在,该老子接收这最大的宝贝了!
他迈开大步,朝着休眠舱走去。他身后的心腹们立刻分出几人,枪口依旧警惕地指着陈一凡和倒在血泊中的赵灵儿,其他人则迅速散开,开始用贪婪的目光扫视核心控制室里的其他设备和闪烁的屏幕。
黄秃子走到休眠舱前,那张横肉虬结的脸几乎要贴在冰冷的舱体上,他隔着淡蓝色的营养液,看着里面蜷缩着、眼神里充满巨大恐惧和痛苦的艾丽卡,舔了舔肥厚的嘴唇,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和疯狂:小美人儿,别怕,以后跟了老子黄秃子,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现在,乖乖给老子把这破船的控制权交出来!
艾丽卡的身体在营养液中剧烈地颤抖着,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看着黄秃子那张狰狞的脸,深褐色的瞳孔里倒映着绝望。
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带着巨大的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在黄秃子身后响起:
头儿…头儿!你看这个!
一个负责搜索控制台的铁爪帮成员,指着休眠舱基座旁边一块较大的显示屏,声音都变了调。屏幕上,正无声地播放着一幅幅触目惊心的画面!
画面似乎是某种监控记录,角度是俯视的,分辨率很高。显示的是一片繁华的都市景象!高楼林立,车水马龙,阳光明媚!但下一秒,画面中央一个巨大的、如同倒扣碗状的银灰色建筑(正是方舟!)顶部,猛地爆发出刺目的、无法形容的诡异光芒!那光芒如同扭曲的闪电,瞬间席卷了整个城市!被光芒扫过的高楼如同沙堡般无声地崩塌、湮灭!街道上的人群在光芒中瞬间汽化!天空被撕裂!大地在塌陷!整个画面在几秒钟内,从繁华盛世变成了地狱般的废墟!
紧接着,画面切换,是方舟内部。巨大的实验室里,无数培养舱中,各种形态扭曲、巨大狰狞的生物在疯狂的撞击着舱壁!警报灯疯狂闪烁!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在奔逃、被扑倒、撕碎!到处都是火光、爆炸和凄厉的惨叫!最后,画面定格在一个穿着银灰色制服、面容和艾丽卡有几分相似的年轻男子身上,他满脸是血,眼神绝望,对着屏幕疯狂地嘶吼着什么,口型依稀可辨:艾丽卡!跑!快启动强制休眠!跃迁失控了!维度……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变成一片雪花噪点。
整个核心控制室,死一般寂静。连黄秃子都暂时忘记了对艾丽卡的贪婪,目瞪口呆地看着屏幕上那末日般的景象。
陈一凡更是如遭雷击!他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个和艾丽卡相似的男子最后绝望的口型,脑子里如同被投入了一颗炸弹,轰然炸开!
维度跃迁失控
他想起了科技展览馆里那个闪烁着蓝光的时空传送实验装置!想起了指尖触碰到按钮时那吞噬一切的刺目白光!想起了自己醒来后这片如同地狱般的废土世界!
难道……难道不是意外不是什么狗屁实验事故是这方舟的维度跃迁实验失控,撕裂了时空,才导致了那场毁灭一切的大灾变而自己……自己就是在那场失控的灾难中,被错误地抛到了这个时空这个因为方舟实验而毁灭的、属于未来的废土世界!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席卷了陈一凡的全身!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他一直心心念念的回家……从一开始,就是一条死路!他所谓的穿越,根本就是一场毁灭性事故的副产品!
维度……钥匙……
黄秃子盯着屏幕,又猛地转头看向休眠舱里的艾丽卡,那双铜铃大眼里,贪婪的光芒瞬间暴涨了十倍!他仿佛明白了什么,声音因为极度的兴奋而扭曲嘶哑,哈哈哈!老子明白了!这女人!她就是控制这‘方舟’的钥匙!有了她!老子就能掌握这撕裂世界的力量!什么狗屁废土!老子就是新世界的神!
他猛地伸手,狠狠拍向休眠舱基座上一个巨大的红色按钮——紧急释放钮!
嗤——!
高压气体释放的尖啸声中,休眠舱顶部的密封盖猛地向上弹开!淡蓝色的营养液如同决堤般汹涌而出,瞬间流淌了一地!失去了液体浮力的艾丽卡,如同被抛上岸的鱼,重重地摔落在冰冷的舱底,蜷缩着身体,剧烈地咳嗽、干呕,银灰色的制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她因痛苦和寒冷而剧烈颤抖的轮廓。
黄秃子眼中只剩下疯狂的占有欲,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狞笑着抓向地上虚弱不堪的艾丽卡!
放开她!
陈一凡的怒吼如同受伤的野兽!巨大的真相冲击和眼前的暴行彻底点燃了他心中所有的愤怒!他忘了只有三发子弹!忘了周围十几支枪!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红着眼睛,朝着黄秃子猛扑过去!
找死!
黄秃子头也没回,手中的重型霰弹枪如同毒蛇般调转枪口!黑洞洞的枪口瞬间锁定了扑来的陈一凡!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嘀——!!!!
一声前所未有的、尖锐到足以刺穿耳膜的凄厉警报声,猛地响彻整个核心控制室!比之前的任何警报都要急促!都要疯狂!
紧接着,所有原本柔和的银白色灯光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比之前更加刺目、更加猩红的血光!疯狂地闪烁、旋转!将整个空间染成一片地狱的血色!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带着一种毁灭一切的决绝,在震耳欲聋的警报声中轰然响起:
警告!侦测到核心控制区存在不可逆高威胁目标!最高安全协议强制激活!最终净化程序启动!不可逆!不可中止!倒计时:10…9…8…
猩红的数字,在每一块屏幕上疯狂跳动!倒计时的声音,如同末日审判的钟声!
黄秃子抓向艾丽卡的手僵在了半空!他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被巨大的惊骇和难以置信取代!他带来的那些铁爪帮精锐,也瞬间乱了阵脚,惊恐地看着四周疯狂闪烁的血光和那催命的倒计时!
…7…6…5…
陈一凡扑向黄秃子的动作也僵住了!他猛地看向倒在血泊中、眼神里透着一丝绝望和解脱的赵灵儿!看向地上蜷缩着、因寒冷和恐惧而瑟瑟发抖的艾丽卡!再看向那屏幕上疯狂跳动的猩红数字!
最终净化!不可逆!
…4…3…
完了!彻底完了!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
…2…
就在这最后的、令人窒息的绝望瞬间!
地上蜷缩着的艾丽卡,那双深褐色的、充满了巨大痛苦和恐惧的眼睛里,猛地闪过一丝决绝!她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力量,沾满营养液和血污的右手,猛地抬起,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拍在休眠舱基座旁边一个极其隐蔽的、没有任何标识的深蓝色触摸区域上!正是之前陈一凡按过、中止了第一次净化的地方!
嗡——!
整个核心控制室猛地一震!
那疯狂闪烁的猩红警报灯,如同被掐住了脖子,光芒瞬间黯淡下去!那震耳欲聋的凄厉警报声,也戛然而止!
屏幕上那猩红的倒计时数字,在1这个数字上,猛地定格!
死寂!
绝对的死寂!
仿佛连时间都凝固了!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定格的1,看着周围迅速暗淡下去的警报红光。劫后余生的巨大茫然和虚脱感,瞬间淹没了每一个人。
黄秃子第一个反应过来,巨大的狂喜瞬间冲昏了他的头脑!哈哈哈!停了!老子就说……
他狂笑着,再次伸手抓向地上的艾丽卡!
然而,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艾丽卡的瞬间——
定格的1字屏幕上,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的白光!那白光如同实质,瞬间淹没了整个核心控制室!吞噬了黄秃子狂喜的表情,吞噬了铁爪帮喽啰惊恐的脸,吞噬了倒在血泊中的赵灵儿,吞噬了绝望的陈一凡,也吞噬了地上艾丽卡那双带着决绝和一丝解脱的深褐色眼睛!
白光中,只有那冰冷的电子音,带着一种程序完成既定使命的绝对冷漠,最后一次响起:
最终净化……执行。
第十章:火种传承
白光。
纯粹、冰冷、吞噬一切的白光。
陈一凡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炼钢炉,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融化。没有痛觉,只有一种绝对的、被彻底分解的虚无感。意识像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
完了。这是他最后的念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刺骨的寒冷猛地将他拽回现实!
他像是溺水的人终于冲出水面,大口地、贪婪地、撕裂般痛苦地吸入冰冷的空气!肺叶火烧火燎,带着浓重的金属锈蚀和臭氧的焦糊味!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眼前金星乱冒,胃里翻江倒海。
光!不再是那种毁灭的白光,而是昏暗的、摇曳的应急红光,如同垂死巨兽的喘息。他发现自己趴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身下是粘稠的、带着浓烈腥甜味的液体。他挣扎着想抬起头,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每一块肌肉都在哀嚎。
视野模糊,逐渐聚焦。
地狱。
猩红的应急灯光如同流淌的鲜血,涂抹在核心控制室扭曲的金属墙壁上。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人。黄秃子带来那些凶神恶煞的铁爪帮精锐,此刻像被抽掉了骨头的破麻袋,无声无息地瘫在血泊和粘稠的、暗绿色的不明液体里。他们的姿势怪异,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败色,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融化的迹象,眼球爆裂,口鼻流淌着混合了血液和脑浆的污物。死寂。绝对的死寂。只有应急灯发出的微弱电流声,以及他自己粗重痛苦的喘息。
净化……这就是最终净化无差别的抹杀
陈一凡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他猛地扭头,看向赵灵儿倒下的方向!
血泊还在,但人……不见了!
原地只留下一大滩暗红的、尚未完全凝固的血迹,还有她那只标志性的、黝黑冰冷的臂弩!弩臂扭曲变形,上面沾满了血污和灰尘。人呢!难道被净化得……尸骨无存!
一股巨大的悲恸和绝望瞬间淹没了陈一凡!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受伤般的呜咽,挣扎着想爬起来,却牵动了不知哪里的伤口,疼得他眼前一黑,差点再次晕厥。
咳…咳咳……
一阵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咳嗽声,从休眠舱的方向传来。
陈一凡猛地抬头看去!
艾丽卡!她还活着!
她蜷缩在休眠舱旁边冰冷的地面上,银灰色的制服被血污和粘稠的暗绿色液体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她瘦削得惊人的轮廓。她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带出点点血沫,溅在苍白得毫无血色的下巴上。她似乎想撑起身体,但双臂颤抖得厉害,根本使不上力。那双深褐色的眼睛半睁着,眼神涣散、空洞,充满了巨大的痛苦和一种劫后余生却深陷噩梦的茫然。
她还活着!在最终净化下活了下来!是因为管理员权限还是因为休眠舱最后的保护
陈一凡不知道。他咬着牙,忍着全身散架般的剧痛,手脚并用地朝着艾丽卡爬过去。冰冷的金属地面摩擦着他的膝盖和手掌,留下道道血痕。每挪动一寸,都像在刀尖上打滚。
终于爬到艾丽卡身边。她似乎感觉到了,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在陈一凡脸上,嘴唇翕动着,想说什么,却只发出破碎的气音。
别…别说话…
陈一凡声音嘶哑得厉害,他伸出手,想扶她,却又怕碰到她的伤口,手停在半空,微微颤抖。他看到她裸露的手臂上,皮肤下隐隐有细微的、如同电路板走线般的蓝色光痕在微弱地闪烁,又迅速隐没,诡异莫名。
权…限…核心…
艾丽卡终于挤出几个模糊的音节,沾着血污的手指,颤抖着指向休眠舱基座控制台下方一个不起眼的、被炸开一道裂缝的金属挡板。
陈一凡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挡板后面,隐约能看到一个闪烁着极其微弱蓝光的接口插槽。
数据…钥匙…艾丽卡的眼神里透着一丝急迫,呼吸变得更加急促,拿走…快走…它…它还会启动…她似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头一歪,再次陷入了半昏迷状态,身体因为寒冷和痛苦而微微颤抖。
陈一凡的心沉了下去。还会启动这鬼地方!他不敢怠慢,强撑着爬到控制台边,用指甲抠住那道金属挡板的裂缝边缘,用尽全身力气往外掰!
咔吧!
本就受损的挡板被他硬生生掰开!露出里面复杂的线路和一个孤零零的、指甲盖大小的蓝色接口。接口旁边,一个极其微小的指示灯,正散发着极其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蓝光。
钥匙数据钥匙
陈一凡的目光在狼藉的控制室里疯狂扫视!最终,定格在黄秃子那只断掉的手腕附近!那粗壮的手腕上,戴着一块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镶嵌着几颗暗红色宝石的金属腕表!腕表侧面的一个卡槽里,赫然插着一个指甲盖大小、闪烁着同样微弱蓝光的金属薄片!
是它!
陈一凡爬过去,忍着恶心,掰开黄秃子已经僵硬的手指,粗暴地将那块腕表连同里面的金属薄片一起扯了下来!入手冰凉沉甸甸。他将腕表凑近那个接口,蓝光微微呼应闪烁。
成了!他毫不犹豫地将那金属薄片从腕表卡槽里抠出来,对准接口,用力插了进去!
嗡!
接口处的蓝光瞬间稳定下来!旁边一个原本黯淡的微型屏幕上,闪过一行行飞速滚动的、无法识别的复杂代码!几秒钟后,屏幕定格,显示出一个极其简单的进度条:1%…2%…3%……
它在下载!下载方舟的核心数据!
陈一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守在接口旁,眼睛死死盯着那缓慢爬升的进度条,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竖起耳朵听着四周的动静,生怕那该死的净化程序再次启动,或者某个角落里又爬出什么要命的怪物!艾丽卡微弱的呼吸声成了这死寂地狱里唯一的慰藉。
进度条艰难地爬到99%……100%!
嘀!
一声轻响!金属薄片接口处的蓝光瞬间熄灭!下载完成!
陈一凡一把将那片冰凉的、承载着方舟核心数据的金属薄片拔了出来!它只有指甲盖大小,入手却感觉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一个世界的重量!他小心翼翼地将其塞进自己贴身的、最内层口袋里。
火种!这就是重建文明的火种!
他不敢停留,挣扎着爬回艾丽卡身边。她依旧昏迷着,气息微弱得像游丝。陈一凡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将艾丽卡瘦弱的身体半扶半抱起来,让她的一条胳膊搭在自己脖子上。她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冰冷得吓人。
撑住…我们回家…
陈一凡在她耳边嘶哑地说,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听见。他拖着一条几乎麻木的伤腿,拖着昏迷的艾丽卡,一步一步,艰难地朝着那被炸开的、扭曲变形的核心区巨门挪去。每一步都留下一个带血的脚印。
门外通道里的景象更加触目惊心。猩红的应急灯光下,铁爪帮喽啰的尸体以各种扭曲的姿态倒毙,死状与核心区里的如出一辙。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焦糊和内脏破裂的恶臭。陈一凡强忍着呕吐的欲望,拖着艾丽卡,在尸骸间艰难穿行。
来时如同地狱迷宫般的通道,此刻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竟变得清晰起来。陈一凡凭着记忆,拖着艾丽卡,朝着巨门的方向挪动。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小时,也许是永恒,前方终于出现了那扇被强行炸开、只剩下扭曲框架的巨大门扉轮廓!外面山谷里灰蒙蒙的天光透了进来!
出口!希望!
陈一凡精神一振,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几乎是半拖半抱着艾丽卡,踉踉跄跄地冲出了那扇如同巨兽残骸的破门!
冰冷的、带着尘土气息的山风猛地灌进肺里!天光刺得他睁不开眼!他脚下一软,抱着艾丽卡重重地摔倒在冰冷的碎石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
陈一凡!一个带着哭腔的、嘶哑的呼喊声从不远处传来!
是瑶瑶!
陈一凡艰难地抬起头,模糊的视线里,瑶瑶和铁头正搀扶着脸色惨白、奄奄一息的老狗,从一堆怪石后面跌跌撞撞地跑过来!瑶瑶脸上全是泪痕和黑灰,眼睛肿得像桃子,看到陈一凡和他怀里昏迷的艾丽卡,眼泪又涌了出来。
灵儿姐呢!瑶瑶冲过来,声音带着巨大的恐慌,目光在陈一凡身后那幽深的巨门破口处疯狂寻找。
陈一凡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只能痛苦地、缓缓地摇了摇头。
瑶瑶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她踉跄着后退一步,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只有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
走…快走…
陈一凡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哑地说,离开…这里…危险…
铁头红着眼睛,默默背起气息微弱的老狗。瑶瑶抹了把脸,强忍着巨大的悲痛,和铁头一起,搀扶起几乎虚脱的陈一凡。陈一凡则死死抱着昏迷的艾丽卡。
一行人,伤痕累累,带着巨大的悲痛和一枚冰冷的火种,在呼啸的山风中,朝着部落的方向,一步一个血印,艰难地踏上了归途。
***
路,比来时更加漫长,更加绝望。来时五个人,归去时,只剩下四个半。老狗的呼吸越来越微弱,最终在离开黑石山范围没多久,彻底停止了。他们只能将他草草掩埋在避风的山坳里,用石块垒了个小小的坟茔。没有墓碑,只有沉默和更深的悲怆。
艾丽卡一直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得让人心惊。陈一凡发起了高烧,伤口感染让他浑身滚烫,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全靠瑶瑶和铁头轮流搀扶拖拽。
支撑他们的,是回家的信念,是那枚贴身藏着的、冰冷沉重的火种。
当部落那圈新加固的、用粗大原木和黑风寨铁皮钉起来的寨墙轮廓,终于在灰蒙蒙的地平线上出现时,瑶瑶和铁头几乎要哭出声来。
然而,当他们踉跄着走近,看清寨墙内的景象时,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被冰冷的绝望狠狠碾碎!
部落……没了!
那几间他们离开时还在热火朝天搭建的新窝棚,此刻只剩下冒着黑烟的焦黑木架!刚开垦出来、冒出点点嫩绿的篱笆园被彻底践踏,幼苗被碾入泥土!他们视若珍宝的净水器被砸得稀烂,过滤好的水流了一地,和泥浆混在一起!寨墙上布满了焦黑的弹孔和刀斧劈砍的痕迹!部落中央的空地上,散落着来不及收拾的破烂家什,还有……几滩早已凝固发黑的血迹!
死寂!比黑石山方舟里更可怕的死寂!只有风卷过废墟的呜咽,和几缕尚未散尽的焦糊青烟。
疤叔!阿强!小石头!
瑶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像只失去幼崽的母兽,跌跌撞撞地冲进废墟!她徒劳地翻找着,呼喊着,回应她的只有呼啸的风声和死寂。
铁头背着陈一凡,僵立在原地,看着眼前的惨状,这个铁打的汉子,嘴唇哆嗦着,眼泪无声地滚落下来。
陈一凡烧得迷迷糊糊,被瑶瑶凄厉的哭喊惊醒。他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看清眼前的景象,一股冰冷的绝望混合着滔天的怒火,猛地冲散了高烧的混沌!他挣扎着从铁头背上滑下来,踉跄着站住,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
家!他们拼死守护、刚刚燃起希望的家!没了!
就在这时,废墟深处,一堆倒塌的窝棚木板下,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如同幼兽呜咽般的抽泣声!
瑶瑶像被电击般猛地扑过去,和铁头一起,手忙脚乱地掀开沉重的木板!
木板下,是一个用破毛毯和杂物勉强支撑起来的小小空间!里面蜷缩着两个浑身脏污、瑟瑟发抖的孩子!是部落里最小的两个娃,小丫和豆子!小丫脸上全是泪痕和黑灰,紧紧抱着昏迷不醒、额头肿起一个大包的豆子,看到瑶瑶,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瑶瑶姐!铁头哥!小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坏…坏人来了!好多!有铁车!好大的声音!疤叔…疤叔让大家躲起来…他…他拿着枪出去…然后就…就…
她说不下去了,只是恐惧地大哭。
疤叔呢其他人呢!瑶瑶抱着小丫,声音颤抖。
小丫只是摇头,哭得说不出话。
铁头红着眼睛,在废墟里翻找着,最终在一个被烧得半塌的窝棚角落,找到了蜷缩在那里、浑身是血、气息奄奄的老孙头!老孙头看到铁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弱的光,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沾满血污的手,死死抓住铁头的胳膊,用尽最后的力气,指向部落外的一个方向,眼神里充满了刻骨的恐惧和恨意,断断续续地挤出几个字:
铁…铁爪…黄…秃子…的…旗…钢铁…兄弟会…抢…抢粮…抓…抓人…
话音未落,老孙头的手猛地一松,头歪向一边,彻底没了声息。
钢铁兄弟会!
又是他们!
抢粮!抓人!
一股冰冷的、足以冻结血液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刺穿了陈一凡的心脏!烧迷糊的脑子被这极致的愤怒和恨意强行冲开!他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感觉不到高烧的眩晕,只剩下焚尽一切的怒火在血管里奔涌!
他推开搀扶的铁头,摇摇晃晃地站直身体。目光扫过哭泣的小丫和昏迷的豆子,扫过老孙头僵硬的尸体,扫过瑶瑶悲痛欲绝的脸,扫过这片刚刚燃起希望就被彻底碾碎的焦土!
他慢慢地、极其缓慢地,从贴身的最里层口袋里,掏出了那枚冰凉的、指甲盖大小的金属薄片——承载着方舟核心数据的火种。它冰冷坚硬,硌着他的掌心。
然后,他伸出另一只手,那只手因为愤怒和高烧而微微颤抖,却异常坚定地,抓住了腰间那把枪管弯曲的54手枪柄!冰冷的金属触感,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他滚烫的皮肤。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死死地盯向老孙头临死前所指的方向——那片灰蒙蒙的、通往未知掠夺者巢穴的废土深处。
阳光惨淡地穿透稀薄的云层,落在他沾满血污、疲惫不堪却挺得笔直的脊背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如同出鞘利刃般的影子。
他的声音嘶哑、干裂,却像淬了火的钢铁,每一个字都砸在死寂的废墟上,带着一种平静到可怕的决绝:
火种在,家就在。
疤叔的债,族人的血。
该去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