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承刚拿下宇建筑设计师金奖,他是业界公认的明日之星,是无数名媛趋之若鹜的对象。
但晏承宇的心,却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系在一个叫裴晚音的女孩身上。
裴晚音是他大学时的学妹,安静,温柔,笑起来眼睛像弯弯的月牙,带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忧郁。
她学的是古典音乐,拉得一手好小提琴。
第一次在学校的晚会上,她穿着素净的白裙,站在台上,琴弦微动,音符流淌,晏承宇觉得,整个世界的光都聚集在了她身上。
从那以后,晏承宇的世界里,便多了一个裴晚音。
他会找各种借口去听她练琴,会在她生日时送上精心挑选的、并不贵重但充满心意的礼物,会在她遇到难题时,不动声色地帮忙解决。
他以为,他们的关系会像他设计的建筑一样,循序渐进,稳固上升。
直到那天,裴晚音哭着找到他,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砸在他心上。
承宇哥,她声音哽咽,我爸爸他生病了,需要很多钱,很多很多。
晏承宇的心瞬间揪紧。
他看着裴晚音苍白的脸,看着她眼中的无助和绝望,几乎没有犹豫,就握住了她的手,晚音别怕,有我在。
那时的他,像站在琉璃塔顶,以为自己拥有足够的星光去照亮她的世界,却不知道,这一握,是他坠落的开始。
2
裴晚音父亲的病,是罕见的血液病,治疗费用是个天文数字。
晏承宇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积蓄,又向家里借了一部分,但对于那个数字来说,只是杯水车薪。
就在这时,一个改变他命运的机会来了。
国外一家顶尖的建筑事务所看中了他的作品,向他发出了高薪邀请,并承诺,只要他能带着一个核心技术方案过去,还会有一笔巨额的签约奖金。
那个方案,是他正在构思的一个地标性建筑的初步设想,一旦成功,将是他职业生涯的又一个高峰。
晏承宇看着那份合同,又想到裴晚音父亲躺在病床上虚弱的样子,想到裴晚音那双含泪的眼睛。他犹豫了。
承宇哥,裴晚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钱的事情,我再想想办法,你别为了我。
别说了,晏承宇打断她,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柔,我说过,有我在。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决定,放弃出国的机会,甚至,为了快速筹到更多的钱,他私下接触了一个业内名声不太好的开发商。
那个开发商看中了他的才华,提出可以给他一笔巨款,但条件是,他必须在一个月内,拿出一个符合他们急功近利要求的、甚至有些违规修改规划的方案,并且,不能透露方案的真实出处。
这意味着,他要放弃自己坚持的设计理念,要在行业内留下一个不光彩的记录。
承宇,你疯了！最好的朋友兼同事赵磊冲他怒吼,那是什么人你知道这对你意味着什么吗你的前途！你的名声！
晏承宇只是沉默地看着窗外,眼神里有挣扎,但更多的是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我必须这么做,他说,晚音需要钱,她等不起。
他熬夜画图,推翻重来,违背着自己的良心和专业操守,在一个月后,将那份畸形的方案交给了开发商。
拿到钱的那一刻,他觉得手心都是烫的。
他把钱交给裴晚音时,她哭得更凶了。
承宇哥,好了,别说了,晏承宇疲惫地笑了笑,快去给叔叔治病吧。
等叔叔好了,你拉小提琴给我听,好不好
他以为,这只是他为爱情付出的一点代价,只要能换来她的笑容,一切都值得。
他不知道,这张碎掉的图纸,和这个沉甸甸的诺言,已经为他铺好了一条通往深渊的路。
3
违规方案的后遗症很快显现。
项目在施工过程中出现了安全隐患,虽然没有造成严重后果,但违规修改规划的事情还是被捅了出去。
一时间,晏承宇成了业内的反面教材。
建筑事务所为了撇清关系,虽然没有直接开除他,但明里暗里已经将他边缘化。
曾经围绕在他身边的赞誉和机会,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
他从那个站在琉璃塔顶的天才设计师,变成了一个人人避之不及的问题设计师。
找他做设计的人越来越少,甚至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他为了钱出卖灵魂。
晏承宇变得越来越沉默。
他不再去事务所,只是把自己关在租来的小公寓里,一遍遍地画着那些无人问津的图纸。
只有在裴晚音偶尔来看他,给他带点吃的,或者在电话里跟他说说话时,他的眼睛里才会重新燃起一点光亮。
承宇哥,你别灰心,裴晚音在电话里轻声安慰他,是我不好,拖累了你。
不关你的事,晏承宇立刻打断她,声音温柔,别胡思乱想。
叔叔现在怎么样了好多了,医生说恢复得不错。
裴晚音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喜悦。晏承宇的心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只要她好,只要她父亲好,他觉得自己受的这些委屈,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他甚至开始幻想,等风波过去,他或许可以开一家小小的工作室,继续做设计,然后,向裴晚音求婚。
他买了一枚不算昂贵但设计简洁的戒指,放在抽屉里,想着等一个合适的时机送给她。
然而,现实的残酷,总是在人抱有希望的时候,给予最沉重的一击。
那个违规项目的开发商,因为资金链断裂,卷款跑路了。
而那个项目,因为前期的违规操作和后期的烂尾,引发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作为问题方案的设计者,晏承宇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虽然他不是主要责任方,但行业内的声誉已经彻底崩塌。
他收到了事务所的解聘通知。
拿着那张薄薄的纸,晏承宇站在曾经意气风发的办公室门口,感觉像做了一场漫长的梦。
梦醒了,琉璃塔碎了,星光也灭了。
4
失去工作的晏承宇,生活陷入了困顿。
他不得不放下所有的骄傲,去接一些零活,甚至去做一些与设计无关的体力活,只为了维持基本的生计。
他的手,曾经握着画笔勾勒出宏伟蓝图,现在却因为搬砖、扛水泥而磨出了厚厚的茧子。
他的眼神,也从曾经的锐利明亮,变得黯淡无光,充满了疲惫和沧桑。
他很少再联系裴晚音,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他怕她看到自己现在这副狼狈的样子,怕她担心,更怕怕她失望。
而裴晚音,似乎也因为父亲的病和生活的忙碌,与他的联系渐渐少了。
就在这时,一个叫温景然的男人,出现在了裴晚音的生活里。
温景然是裴晚音父亲的主治医生的侄子,家境优渥,性格温和,对裴晚音一见倾心。
他知道裴晚音家的情况,不仅在经济上给予了不少帮助,更是在生活上对裴晚音关怀备至。
他会开车送裴晚音去医院,会在她累的时候给她买好热咖啡,会耐心地听她拉琴,会带她去看画展、听音乐会,给她描绘一个安稳而美好的未来。
温景然的出现,像一束温暖的阳光,照进了裴晚音有些灰暗的生活。
她感激他的帮助,也被他的温柔所打动。
晏承宇是在一个雨天,偶然看到裴晚音和温景然在一起的。
那天他刚做完一份兼职,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他躲在一家便利店的屋檐下避雨,却看到裴晚音撑着一把漂亮的伞,站在不远处的咖啡店门口,而温景然正笑着为她打开车门。
裴晚音回头看了一眼咖啡店,脸上带着一丝犹豫,但最终还是坐上了温景然的车。
那一刻,晏承宇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雨水顺着他的头发、脸颊流下,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他看到温景然的车缓缓驶过,看到裴晚音坐在副驾驶座上,侧脸的轮廓在车窗的反光下显得有些模糊。
他想冲上去,想问问她,那个曾经说过会拉小提琴给他听的女孩,那个他为之付出一切的女孩,为什么会坐在别人的车里
但他动不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泥污的双手和破旧的衣服,所有的勇气,在那一刻都碎成了渣。
他有什么资格去问他现在这副样子,拿什么去给她幸福
5
那天之后,晏承宇像变了一个人。
他拼命地工作,用身体的劳累来麻痹自己疼痛的心。
但他还是忍不住,拨通了裴晚音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是在一个热闹的地方。
喂承宇哥裴晚音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犹豫。
晚音,晏承宇的声音沙哑,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我我和景然哥在一起,在外面吃饭。
景然哥,晏承宇咀嚼着这三个字,感觉心口像是被针扎一样疼,他对你很好
嗯,景然哥人很好,裴晚音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你爸爸的病,都好了吗晏承宇打断她,他怕听到自己不想听的话。
好了很多,医生说只要定期复查就可以了。
裴晚音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轻松。
那就好,晏承宇勉强笑了笑,却比哭还难看,那就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承宇哥,裴晚音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晏承宇从未听过的疏离,我知道,你为我做了很多,我很感激你。
但是我们可能真的不合适。
晏承宇的心猛地一沉,像坠入了冰窟。
不合适他重复着,声音都在颤抖,为什么就因为我现在一无所有了吗
不是的,承宇哥,你别这么想,裴晚音急忙解释,但语气却更加无力,是我是我配不上你。
你曾经那么优秀,是我拖累了你现在,景然哥能给我稳定的生活,我爸爸也很喜欢他。
所以,晏承宇的声音冰冷,你选择了他,选择了那种所谓的‘稳定’,对吗
我裴晚音似乎被问住了,过了一会儿,才低声说,承宇哥,对不起。
晏承宇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悲凉和绝望,裴晚音,你一句对不起,就把我为你毁掉的一切,都抹平了吗
你知道我为了你,放弃了什么吗你知道我现在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积压了许久的委屈、痛苦、不甘,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电话那头,裴晚音的哭声传了过来,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承宇哥,我们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晏承宇喃喃自语,挂了电话。
手机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掉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蹲下身,双手抱住头,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在空旷的房间里,发出了压抑而痛苦的呜咽。
他为她毁掉了前程,以为能换来她的爱情,到头来,只换来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和回不去了。
这锥心的对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将他最后一点希望,彻底凌迟。
6
日子在绝望和麻木中一天天过去。
晏承宇辞掉了那些让他屈辱的体力活,又开始尝试接一些设计的零活,哪怕报酬极低,哪怕是一些他以前根本看不上的小项目。
他像一具行尸走肉,活着,只是为了活着。
直到有一天,他偶然遇到了赵磊。
赵磊看到他现在的样子,唏嘘不已。
两人找了个小饭馆,喝了点酒。
承宇,赵磊叹了口气,你知道吗其实晚音她。
她怎么了晏承宇麻木地喝着酒,眼神空洞。
她其实早就知道那个开发商是什么人了,赵磊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当初你为了给她筹钱,要接那个违规项目的时候,我曾经去找过她,想让她劝劝你,她说她相信你有自己的打算,让我不要管。
晏承宇拿酒杯的手猛地一顿,酒洒了出来,溅在他的手背上。
还有,赵磊看着他,眼神复杂,温景然,其实早就认识晚音了。
在你为了她的事情焦头烂额的时候,温景然就已经在她身边了。
只是那时候,她父亲病重,她需要钱,而你是她能抓住的最快的一根稻草。
你说什么晏承宇的声音嘶哑得厉害,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你自己心里没数吗赵磊摇了摇头,承宇,你太傻了。
你为了她,把自己毁了,可她或许从一开始,就没那么爱你。
她爱的,可能只是你当时给她带来的帮助。
不会的,晏承宇喃喃着,脸色惨白如纸,她不是那样的人她哭着求我的。
可赵磊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中一直不愿面对的怀疑。
是啊,裴晚音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那个项目的风险
她怎么会在他最需要支持的时候,选择了沉默
还有温景然,那个突然出现的、条件优越的男人,真的是那么巧合吗
迟来的真相,比之前的所有痛苦,都更加伤人。
原来,他不仅毁了自己的前程,还可能只是别人计划中的一颗棋子,一个在她需要时可以被利用的工具。
他以为的伟大爱情,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或者说,是他一厢情愿的自我感动。
巨大的荒谬感和背叛感,瞬间将晏承宇淹没。
他猛地站起身,冲出了饭馆,在冰冷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雨水再次落下,和上次一样,冰冷刺骨。
他走到裴晚音家楼下,抬头望着那扇熟悉的窗户,里面透出温暖的灯光。
他知道,她现在一定很幸福,和温景然在一起,过着他曾经梦寐以求想给她的生活。
而他,晏承宇,那个曾经光芒万丈的设计师,现在只是一个被爱情和现实彻底碾碎的失败者。
7
一场严重的风寒,加上内心巨大的痛苦和绝望,让他一病不起。
他躺在狭小的出租屋里,发着高烧,意识模糊。
恍惚中,他似乎又回到了大学时代,看到裴晚音穿着白裙拉小提琴的样子,看到她对他微笑,叫他承宇哥。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那抹虚幻的身影,却只抓到一手的冰冷。
晚音他在昏迷中喃喃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有人在喂他喝水。
他费力地睁开眼睛,看到的却不是裴晚音,而是赵磊。
你可算醒了,赵磊松了口气,你差点就烧糊涂了。
晏承宇闭上眼睛,又睁开,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空洞。
我没事。
没事个屁！赵磊没好气地说,承宇,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把自己搞成这样,值得吗
晏承宇在心里问自己。曾经,他觉得值得。
但现在,当真相像刀子一样剥开所有的伪装,露出里面丑陋的内核时,他只觉得可笑,可悲。
他挣扎着坐起来,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赵磊,他声音平静得可怕,你说,我还能回去吗回到以前那样
赵磊沉默了。他知道,晏承宇问的不是身体,而是他的事业,他的人生。
承宇,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赵磊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还年轻,总能重新开始的。
重新开始晏承宇苦笑。谈何容易。
那个曾经站在琉璃塔顶的晏承宇,已经死了。
死在了他为裴晚音付出一切的那个决定里,死在了那句回不去了的绝望里,死在了迟来的、残酷的真相里。
病好之后,晏承宇做了一个决定。
他要再见裴晚音一面,不是为了挽回,也不是为了质问,只是为了给自己这段荒唐的、毁灭性的爱情,画一个句号。
他给裴晚音打了电话,这一次,她很快就接了,声音里带着一丝惊讶和疏离。
承宇哥
晚音,我想见你一面,晏承宇的声音很平静,就一次,说完我就走。
裴晚音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答应了。
他们约在一家安静的咖啡馆。
晏承宇特意收拾了一下自己,虽然衣服依旧普通,但至少干净整洁。
裴晚音来了,她穿着得体的裙子,化着精致的妆,看起来容光焕发。
看到晏承宇,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愧疚,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承宇哥,你找我有事吗她坐下,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
晏承宇看着她,这个他爱了这么多年,为她毁掉一切的女孩,此刻在他眼中,既熟悉又陌生。
我只是想告诉你,晏承宇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不怪你。
裴晚音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浓浓的愧疚。
你不用再说对不起,晏承宇打断她,我也不想听。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为我曾经做过的选择,付出了代价。这代价,我认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那个一直放在抽屉里的、小小的戒指盒子,放在桌上,推到她面前。
这个,本来是想送给你的。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他笑了笑,笑容里充满了苦涩,祝你和温景然,幸福。
裴晚音看着那个盒子,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她想伸手去拿,却又猛地缩了回来。
承宇哥,我…
好了,我说完了,晏承宇站起身,我先走了。
他没有再看裴晚音一眼,转身,一步一步,走出了咖啡馆。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他身上,却没有给他带来一丝温暖。
他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她了。
走出咖啡馆的大门,一阵风吹过,晏承宇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抬头看了看刺眼的太阳,突然觉得无比的疲惫和绝望。
他为她毁了前程,赌上了一切,最后,连一句真心的我爱你都没得到,只得到了她的幸福,和自己的一身狼狈与彻底的绝望。
8
那次见面之后,晏承宇彻底从裴晚音的世界里消失了。
他离开了这座让他爱过、痛过、也彻底绝望过的城市。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赵磊也只是偶尔能收到他一条报平安的短信,内容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时间是最无情的良药,也是最残酷的见证者。
裴晚音和温景然的婚事提上了日程。
婚礼办得很隆重,温景然给了她一个女人梦寐以求的一切,盛大的仪式,昂贵的钻戒,安稳的生活。
她成了别人眼中幸福的新娘。
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当温景然熟睡在身边,裴晚音偶尔会想起那个曾经为她不顾一切的晏承宇。
想起他站在落地窗前意气风发的样子,想起他为她熬夜画图时疲惫的侧脸,想起他最后交给她那笔带着污点的钱时,眼中的温柔和决绝,想起他最后在咖啡馆里,那双空洞而疲惫的眼睛。
心中总会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刺痛和愧疚。
她知道自己对不起晏承宇,可是,她已经选择了温景然,选择了这条安稳的路,她无法回头,也不敢回头。
她只能将那些关于晏承宇的记忆,小心翼翼地尘封起来,假装它们从未发生过。
而晏承宇,在一个陌生的小城,找了一份普通的工作,在一家小小的装修公司里做着最基础的绘图员。
他不再是那个光芒万丈的设计师晏承宇,只是一个沉默寡言、埋头工作的普通人。
他的才华,他的抱负,都随着那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和毁灭性的牺牲,一同埋葬在了过去。
他很少说话,脸上总是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沧桑和漠然。
偶尔,在听到窗外传来小提琴的声音时,他会停下手中的笔,静静地听一会儿,眼神里会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复杂的情绪,然后很快又恢复了那种麻木的平静。
他抽屉里,还留着一张泛黄的照片,是大学时晚会结束后,他偷偷拍下的裴晚音。
照片上的她,笑靥如花,眼睛像弯弯的月牙。
他偶尔会拿出照片看一看,手指轻轻抚摸着照片上她的脸,然后,无声地叹口气,将照片收起来。
9
几年后,赵磊因为工作原因,去了晏承宇所在的小城。
他费了很大的劲,才打听到晏承宇的下落。
当赵磊找到那家小小的装修公司,看到正在埋头画图的晏承宇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的晏承宇,穿着工装,头发有些凌乱,脸上带着疲惫的倦容,眼神黯淡,完全没有了当年的半点风采。
如果不是那张熟悉的脸,赵磊几乎认不出他。
承宇赵磊试探着叫了一声。
晏承宇抬起头,看到赵磊,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了平静。
赵磊你怎么来了
他的声音很平淡,没有太多的情绪。
两人在公司附近的小餐馆吃了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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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间,赵磊聊起了当年的一些朋友,聊起了筑梦事务所的变化,也小心翼翼地提起了裴晚音。
晚音她结婚了,和那个温景然,赵磊观察着晏承宇的表情,听说过得挺好的。
晏承宇握着筷子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夹菜,仿佛赵磊说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挺好的。他淡淡地说,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波澜。
赵磊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更不是滋味。
他知道,晏承宇不是不在乎,只是把所有的痛苦和伤痕,都深深埋藏在了心底,用一层厚厚的麻木包裹起来。
吃完饭,赵磊坚持要送晏承宇回家。
走到晏承宇住的那个老旧小区门口时,正好看到一辆豪华的轿车停在路边,一个穿着光鲜的女人正从车上下来。
赵磊的眼睛猛地睁大了那女人,竟然是裴晚音！
而开车的,正是温景然。
显然,裴晚音和温景然也看到了晏承宇和赵磊。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裴晚音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慌乱。
温景然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将裴晚音护在身后,眼神警惕地看着晏承宇。
晏承宇的目光,在裴晚音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钟,便移开了,仿佛只是看到了两个陌生人。
他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对赵磊说了一句,我到家了,你回去吧。
然后,他转过身,径直走进了小区,背影单薄而萧索,没有一丝留恋。
从头到尾,他没有和裴晚音说一句话,甚至没有再看她第二眼。
裴晚音站在原地,看着晏承宇消失在楼道里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那个曾经眼中只有她、为她可以放弃一切的晏承宇,如今,在看到她时,竟然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这种彻底的无视和漠然,比任何激烈的指责和怨恨,都更让她感到刺痛和恐慌。
她知道,她真的,永远地失去他了。
那个被她亲手推开、亲手毁掉的晏承宇,再也回不来了。
温景然察觉到了裴晚音的异样,握住她的手,晚音,我们走吧。
裴晚音点点头,跟着温景然上了车。
车子缓缓驶离,她回头,望向那个老旧小区的方向,泪水终于忍不住,无声地滑落。
10
那次偶然的重逢,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晏承宇和裴晚音各自的生活中,激起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然后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晏承宇依旧在那个小城,过着平凡而单调的生活。
他没有再谈恋爱,也没有再试图回到他曾经的辉煌。
他就像一颗被遗弃的尘埃,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默默地存在着。
赵磊后来又去看过他几次,发现他越来越沉默,眼神也越来越空洞。
有一次,赵磊看到他在画一张设计图,那是一张极其简单的民居设计图,但他画得异常专注,仿佛在描绘什么绝世珍品。
承宇,赵磊忍不住问,你还想回去吗
晏承宇抬起头,看了赵磊一眼,然后摇了摇头,笑了笑,那笑容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无奈。
回不去了。
三个字,轻描淡写,却又重如千钧。
是啊,回不去了。
那个琉璃塔顶的星光,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那个为爱痴狂的晏承宇,都已经死了。
死在了他奋不顾身的那场爱情里,死在了现实的残酷碾压下。
他为了爱,毁了自己的前程,赌上了所有的未来,最后,不仅没得到爱情,连自己也一并失去了。
这世间最残忍的虐,不是求而不得,而是你为了得,付出了一切,甚至燃烧了自己,最终却发现,那得本身,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而你所付出的代价,却是万劫不复。
几年后,赵磊再次接到消息,是关于晏承宇的。
晏承宇在一次加班后,骑自行车回家的路上,为了躲避一辆突然冲出的汽车,摔倒在了路边。
因为是深夜,没有人及时发现,等被路人送到医院时,已经太晚了。
赵磊赶到那个小城处理后事时,在晏承宇那间简陋的出租屋里,找到了一个上了锁的旧箱子。
打开箱子,里面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有一堆泛黄的设计图纸,还有一个小小的、从未打开过的戒指盒子,以及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穿着白裙的女孩,在舞台上拉着小提琴,笑容明媚,眼神清澈。
那是裴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