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进挖心挖肾的霸总虐文时,女主正被按在手术台上。
我恰好就是那个倒霉女主。
墨总,白月光小姐需要换肝,太太的肝已经切完了。
霸总冷酷道:她不是还有肾吗切!
麻醉中的我迷迷糊糊嘟囔:切薄点...蘸芥末...
三个月后,白月光又需要心脏移植。
我主动递上手术刀:这颗够新鲜,现挖现用
霸总看着盘子里还在扑通跳动的心脏,脸色煞白。
直到他把我锁进顶级水族馆:我要你永远属于我。
我望着窗外漂浮的发光器官陷入沉思——
那些被挖走的心肝肾,怎么都长成我的样子了
1
冰冷,坚硬,还有一股消毒水混着铁锈的、令人作呕的味道,死死地压在鼻尖上。意识像沉在深海的淤泥里,沉重,粘稠,每一次试图挣脱都徒劳无功。耳边嗡嗡作响,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水,那些声音断断续续,忽远忽近地刺进来:
……血压不稳……
墨总,太太的肝……能切的部分……已经……几乎切完了……
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极力压抑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冰碴子。
死寂。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沉甸甸地压着手术室里每一个人的胸腔。
然后,那个声音响了起来。低沉,平稳,没有一丝波澜,却比手术刀的锋刃更冷,直接劈开这片死寂,也劈开了我混沌的意识。
切完了那声音带着一丝嘲弄的意味,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杂物,她不是还有两颗肾吗切一颗。
像一盆带着冰碴的冷水兜头浇下!深海的淤泥瞬间被这刺骨的寒意冻裂,无数破碎的、混乱的、不属于我的记忆碎片裹挟着巨大的恐惧和绝望,猛地冲撞进我的脑海!
墨廷枭!林晚晚!白月光!病弱!换肝!替身!工具人!挖心挖肾!不得好死!
这些尖锐的词语如同淬毒的针,狠狠扎进我的神经末梢。原主那深入骨髓的、对这个男人的恐惧,以及对自己即将被掏空、被抛弃的绝望,像藤蔓一样瞬间缠绕住我的心脏,勒得我几乎窒息。
身体本能地想要蜷缩,想要尖叫,想要逃离这张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手术台。但沉重的麻醉药力如同无形的锁链,死死捆缚着我的四肢百骸,连动一根手指都成了奢望。眼皮沉重得像焊了铅块,只能透过一条极其模糊的缝隙,勉强捕捉到头顶那几盏巨大无影灯投下的、惨白得令人眩晕的光。
完了……刚穿来就要被活体解剖这什么地狱开局
就在这极致的恐惧几乎要将我彻底吞噬的瞬间,一股奇异的暖流,毫无征兆地从身体最深处涌了出来。那感觉……难以形容。不像血液奔流,更像是某种粘稠、滑腻、富有弹性的物质,带着蓬勃的生命力,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在我腹腔深处某个刚刚被粗暴掏空的位置,疯狂地蠕动、增生、填补!
恐惧的浪潮被这股暖流猛地推开。
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近乎诡异的轻松感,取代了被挖空内脏的剧痛和虚弱。空哪里空了那地方明明暖洋洋、胀鼓鼓的,充盈得甚至有点……撑得慌就像是……饿了好几天后突然塞下了一整桌满汉全席那种饱胀感
这感觉太陌生,太不合常理,却又无比真实地冲刷着我的神经。手术刀冰冷的触感再次落在我的侧腰皮肤上,那锋利的寒意激得我皮肤一阵战栗。
麻醉的迷雾依旧浓厚,但腹腔内那股生机勃勃的蠕动感实在太过鲜明。迷迷糊糊中,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带着某种本能的渴望,顺着麻痹的舌尖滑了出去,含混不清地嘟囔着:
唔……薄点切……蘸……蘸点芥末……更……更鲜……
声音不大,含混得像梦呓。但在死一般寂静、只有冰冷器械偶尔碰撞的手术室里,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咣当!
一声刺耳的脆响!
是金属器械掉落在无菌地板上的声音!清晰得吓人!
紧接着,是几声短促而压抑的抽气声,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鸡。
手术台旁,那道存在感极强的、冰冷压迫的身影——墨廷枭——似乎猛地转过了身。即使隔着沉重的眼皮和麻醉的迷雾,我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两道锐利如刀、混合着极度震惊和某种更深沉暴戾的目光,穿透空气,狠狠钉在了我的脸上!那目光几乎带着实质性的重量,要将我的皮肤灼穿。
时间仿佛凝固了。
无影灯惨白的光晕里,空气稠得化不开,只剩下消毒水的味道和一种无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紧绷感在蔓延。
继续。
墨廷枭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加冰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北极冻土里凿出来的冰棱,带着不容置疑的残酷命令,狠狠砸在死寂的空气里。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停顿后,手术器械轻微的、冰冷的碰撞声重新响起,比之前更加急促,带着一种掩饰不住的慌乱。我能感觉到侧腰皮肤被划开,那种锋利的凉意贴着身体内部游走,带来一阵阵麻木的牵扯感。
但这一次,腹腔深处那股奇异的暖流,那股粘稠滑腻的蠕动感,变得更加清晰、更加汹涌了。它像是有自己的意志,在冰冷的刀锋下,以一种近乎欢快的节奏,源源不断地填补着被切割带走的空缺。没有剧痛,只有一种怪异的饱胀感,甚至……带着点诡异的满足
我的意识在这麻醉与奇异的身体感知中浮浮沉沉。那些属于原主沈深的记忆碎片,如同沉船上的碎片,不断从记忆的深海里翻涌上来。
墨廷枭。这个掌控着庞大商业帝国的男人,英俊得如同神祇,冷酷得也如同神祇。原主沈深,一个卑微的、与他有着云泥之别的替身,只因为眼角眉梢与他那位病弱如琉璃的白月光林晚晚有几分相似,就被他强行掠夺,圈养在华丽的金丝笼中。
林晚晚,就是墨廷枭心尖上那抹永远的白月光,也是原主所有苦难的根源。她患有罕见的器官衰竭综合征,脆弱得如同精美的薄胎瓷器,需要源源不断的配件来维持生命。而沈深,就是那个被选中的、活体的、可再生的配件仓库。
这次是肝。上次……好像是骨髓还是血浆记忆又开始变得混乱而痛苦。
手术还在进行。刀锋的冰冷感持续着,但腹腔内的暖流也在持续涌动、填补。我能感觉到那颗健康的肾脏被小心翼翼地剥离,带着温热的体温,离开了我的身体,落入某个冰冷的金属托盘里。托盘那边传来极其轻微、但在我此刻异常敏锐的听觉中无比清晰的……啪嗒一声。像是某种富有弹性的东西,轻轻落在盘底,还……微不可察地弹动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声音,让我混沌的脑海里,一个荒谬绝伦的念头骤然清晰起来。
海参!
那股暖流……那种滑腻、粘稠、富有弹性、高速再生的感觉……可不就是海参受到刺激时,那种惊人的再生能力吗!
我……我穿越前的最后记忆……好像是在海鲜市场,守着摊子打瞌睡,眼前是满满一盆蠕动着的、滑溜溜的……海参!然后……一道刺眼的强光
所以,我不仅穿书了,我还穿成了一只……海参精!一只被困在人类身体里,还要被霸总挖心挖肾的海参精!
这个认知带来的荒谬感,瞬间冲淡了所有的恐惧。一种难以言喻的、啼笑皆非的感觉,像气泡一样咕嘟咕嘟地从心底冒出来,几乎要冲破麻醉的束缚,化为一声不合时宜的大笑。
手术终于结束。沉重的眼皮再也支撑不住,彻底合拢。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我似乎捕捉到墨廷枭离开手术室时,那最后一道冰冷、复杂、带着审视的目光。以及,身体深处,那被粗暴取走一颗肾脏的地方,暖流汩汩,正以惊人的速度重新构建、充盈……饱满得甚至有些发胀。
黑暗彻底降临。
2
再次恢复意识时,鼻腔里充斥的不再是冰冷的消毒水和血腥味,而是某种昂贵清冷却又毫无生气的木质香薰气息。身下还是柔软得能让人陷进去的顶级床垫。
我睁开眼,视野里是熟悉又陌生的、属于墨廷枭主卧的极致奢华景象。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灰蒙蒙的天际线,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昂贵的家具线条冷硬,整个空间空旷、华丽,却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孤寂和寒意。
床头柜上,一支昂贵的营养液孤零零地立着,旁边放着一小盒药片。这就是墨廷枭所谓的关怀——维持工具运转的最低成本,也是他每次哄骗女主的道具。
腹部传来一阵阵清晰的、连绵不绝的蠕动感。我掀开丝滑的薄被,手指有些颤抖地按在手术绷带覆盖的地方。绷带下,皮肤完好,但内部的触感……饱满,温热,甚至能感觉到一种奇异的、充满弹性的活力正在蓬勃地涌动、增生!
那颗被挖走的肾脏,真的……重新长出来了!而且速度惊人!这不仅仅是再生,这简直是……量产!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交织在一起,最终化为一种难以抑制的、近乎神经质的笑意,从我喉咙里滚了出来。
噗嗤……呵呵……哈哈哈……
笑声在空旷冰冷的卧室里回荡,显得有些诡异。
太太,您醒了
卧室的门被无声地推开,管家陈伯那张永远刻板、看不出喜怒的脸出现在门口,手里端着一个精致的托盘,上面是温热的清粥小菜。您感觉怎么样墨总吩咐,让您好好休息。
他走进来,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我按在腹部的手,以及我脸上尚未褪尽的、古怪的笑意。那双阅尽世事的眼睛里,飞快地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探究。
挺好的,我收回手,努力压下嘴角的弧度,声音还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但语气却异常轻松,前所未有的好。感觉……特别充实。
我意有所指地拍了拍肚子。
陈伯脸上的肌肉似乎极其轻微地抽动了一下,但转瞬即逝。那就好。请您用餐。他微微躬身,退了出去,关门的动作依旧轻巧无声。
我端起那碗温热的粥,小口啜饮着。米香温润,滑入胃里,带来真实的暖意。腹腔内的蠕动感渐渐平息,一种饱满的、精力充沛的感觉充盈着四肢百骸。
海参精……我反复咀嚼着这三个字。这大概是史上最憋屈又最幸运的金手指了吧憋屈在于,它似乎只擅长被挖和长回来;幸运在于,它完美地适配了这本狗血虐文的变态需求!
门又被轻轻推开,这次进来的是负责照顾我的女佣小雅,一个二十出头、总是带着点怯生生的姑娘。她手里拿着干净的衣物和新的绷带。
太太,该换药了。她小声说着,眼神躲闪,不敢直视我。
我放下粥碗,配合地解开病号服的扣子。小雅小心翼翼地揭开覆盖在腰腹部的绷带和纱布。当伤口暴露在空气中时,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睛瞬间瞪圆了,手里的镊子差点掉落。
天……天哪……
她盯着我腰侧那道本应狰狞的手术切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这……这怎么可能
我侧头看去。
只见那道原本需要缝合、此刻应该红肿渗血的刀口,此刻呈现出的景象堪称诡异。皮肤几乎已经愈合了大半!边缘粉嫩光滑,只有中间一道浅浅的、几乎可以忽略的线状痕迹,证明这里曾遭受过多么粗暴的切割。那愈合的速度,远超常理!
小雅拿着沾了消毒药水的棉签,手抖得厉害,迟迟不敢落下。她看看那道匪夷所思的伤口,又看看我平静得甚至带着点饶有兴味的脸,脸色苍白如纸。
怎么了我明知故问,语气轻松,医生技术很好
不……不是……小雅语无伦次,眼神里充满了惊惧,仿佛看到了什么超出理解范畴的怪物,太太,您……您不觉得……太快了吗这才……才不到一天……
哦我拉长语调,带着点慵懒的困惑,可能是墨总请的医生特别厉害吧或者……我体质特殊容易恢复
我甚至还冲她眨了眨眼。
小雅被我这个动作吓得一哆嗦,棉签差点戳到我身上。她不敢再多问,几乎是屏着呼吸,用最快的速度、最轻的动作,胡乱给我那几乎不需要处理的伤口象征性地擦了点药,然后几乎是逃也似的重新裹上新的绷带,端着换下来的东西,踉踉跄跄地退了出去,连门都忘了关严。
看着那仓皇逃离的背影,我嘴角的弧度再也抑制不住地扩大。体质特殊是啊,特别特殊。特殊到……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墨廷枭,你不是喜欢挖吗来啊。
3
接下来的日子,我的海参精体质得到了充分的验证和……运用。
墨廷枭似乎把这里当成了林晚晚的专属器官供应站。我几乎成了墨氏医疗中心的VIP常客。
一个月后,林晚晚的血液系统出了点小问题,需要少量骨髓。冰冷刺骨的骨髓穿刺针扎进脊椎深处时,那种钻心的痛楚让我瞬间出了一身冷汗。但就在抽取的瞬间,一股熟悉的、滑腻温暖的涌动感立刻在骨髓深处弥漫开来,迅速填补着被抽走的空隙。痛感迅速被一种怪异的饱胀感取代。
负责抽取的医生看着采集管里迅速达到要求的量,又看看我瞬间恢复如常、甚至微微发红的气色,眼神惊疑不定,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两个月后,林晚晚脆弱的肺叶又意外感染,急需一小片健康的肺组织进行紧急修复。手术台上,胸腔被打开,冰冷的手术钳探入。当那片肺叶被切下取走的刹那,胸腔内立刻被一股粘稠、滑腻、高速蠕动的暖流充满!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新的肺组织正以惊人的速度生长、延展、重新充盈那个小小的空缺。
主刀医生看着托盘里那片粉嫩的组织,又通过胸腔镜看着里面那几乎同步开始愈合、增生的创面,手抖得几乎握不住器械。旁边监测生命体征的仪器上,我的指标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甚至比手术前还要健康。
每一次,墨廷枭都如同冷酷的监工,站在手术室观察窗后,或者直接站在手术台旁。他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手术的每一个步骤,也死死地锁定着我的脸。他似乎在捕捉我的痛苦、我的恐惧、我的崩溃。
但每一次,他看到的,都只有平静。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甚至……在那平静的深处,偶尔会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言喻的……轻松或者说是……一种卸下负担后的释然
随着次数增加,他眼神里的冰冷和掌控一切的笃定,开始被一种越来越浓重的、风暴般的困惑和某种被冒犯的愠怒所取代。尤其是在那次肺叶手术后,他大步走到刚被推出手术室、躺在移动病床上的我面前。
麻醉还未完全消退,我有些昏沉,但腹腔内熟悉的蠕动感已经开始了。
他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投下一片沉重的阴影。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冰冷的力度,猛地攫住了我的下巴,强迫我涣散的目光聚焦在他脸上。
沈深,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被压抑的狂暴,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磨出来的,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锐利的目光像是手术刀,试图剖开我的皮囊,看清内里隐藏的怪物。那眼神里,有探究,有厌恶,有强烈的不解,还有一丝……连他自己或许都未曾察觉的、被超出掌控范围的事物所引发的、原始的不安。
我被迫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英俊却无比冷酷的脸。下巴被他捏得很痛。混沌的意识里,海参滩的记忆碎片和眼前这张脸重叠在一起。一股混合着荒诞和某种报复性的促狭念头涌了上来。
我努力聚焦视线,咧开嘴,对着他露出了一个极其虚弱、却异常清晰的、带着点迷糊的笑容。麻醉的药效让我的声音含混不清,却足够他听清:
墨总……下次……要哪块儿提前……说一声……我……我先养肥点……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攫住我下巴的手指猛地收紧了力道,痛得我瞬间清醒了几分!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翻涌起骇人的惊涛骇浪,愤怒、震惊、还有一丝……难以名状的……被彻底戏弄的羞辱感!
他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用目光将我焚烧殆尽。几秒钟的死寂后,他猛地甩开我的下巴,力道之大,让我的头重重地磕在病床的金属护栏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大步离去,背影僵硬得像一块移动的寒冰。那冰冷压抑的怒气,几乎凝固了走廊里的空气。
我揉着被捏痛的下巴和被撞疼的后脑勺,看着他那裹挟着暴怒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腹腔内那暖洋洋的、充满活力的蠕动感,似乎变得更加欢快了。
养肥点……嗯,这个主意不错。
三个月的时间,在不断的捐献和高速再生中,飞快地流逝。
墨廷枭没有再亲自出现在手术室。但他无处不在的掌控力,通过医生们更加惶恐谨慎的态度、陈伯那愈发深沉莫测的眼神、以及小雅几乎不敢再靠近我的表现,清晰地传递着。别墅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像一张绷到极限的弓。
这天下午,我正懒洋洋地靠坐在卧室的飘窗上,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阳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云层,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投下几块惨白的光斑。手里捏着一小块管家送来的、据说能补血益气的昂贵阿胶糕,嚼蜡般吃着。
突然,卧室的门被毫无预兆地、粗暴地推开!
沉重的实木门板撞击在墙壁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空气都在嗡鸣。
墨廷枭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裹挟着一身室外的寒气,还有一股浓烈的、几乎无法化开的低气压。他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最坚硬的岩石雕琢而成,只有那双眼睛,黑沉沉地望过来,里面翻涌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孤注一掷的暴戾。
他身后,跟着穿着昂贵羊绒大衣、被助理小心搀扶着的林晚晚。她看起来更加羸弱了,脸色苍白得透明,嘴唇几乎没有血色,如同一尊随时会碎裂的水晶人偶。她微微蹙着眉,眼神怯怯地看着墨廷枭的背影,带着无限的依恋和楚楚可怜。但当她那柔弱无依的目光越过墨廷枭的肩膀,落在我脸上时,我清晰地捕捉到那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淬毒的得意和怨毒。
来了。我心下了然。这次是……心脏
果然,墨廷枭大步流星地走到我面前,每一步都带着踏碎一切的沉重。冰冷的阴影再次将我完全笼罩。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一种要将我彻底解剖、看透的审视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
沈深,他开口,声音沙哑低沉,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浸满了寒冰,晚晚的心脏……撑不住了。
他停顿了一下,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死死锁住我的眼睛,不放过我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仿佛在等待我的崩溃、我的尖叫、我的跪地求饶。他需要看到那些,来证明他依旧掌控着一切,证明我只是一个可以被随意取用的物品。
医生说,必须立刻进行心脏移植。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残酷的、不容置疑的判决意味,你的心脏,是唯一匹配的。
空气瞬间凝固。死一般的寂静在奢华的卧室里弥漫开来,只有林晚晚那刻意压抑的、细微的啜泣声,如同毒蛇的嘶嘶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我抬起头,迎上他那双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睛。没有恐惧,没有哀求,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只有一片近乎死水般的平静,以及……在那平静之下,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如释重负的轻松
终于来了。等好久了。
在他和林晚晚那混合着震惊、不解、甚至是一丝被冒犯的愤怒目光注视下,我慢条斯理地将最后一点阿胶糕塞进嘴里,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然后,在两人惊愕的注视中,我掀开薄被,赤脚踩在冰凉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径直走向卧室角落那个专门存放我医疗用品的、恒温恒湿的昂贵小冰箱。
我拉开冰箱门,一股冷气扑面而来。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几支标注着特殊符号的冷冻营养液,还有……一把崭新的、泛着幽冷寒光的手术刀。那是上次肺部手术后,某个医生慌乱中遗落在这里的,被我顺手收了起来,想着或许……能当个水果刀
我伸出两根手指,极其小心地捏住那把手术刀的刀柄末端,将它从冰箱里取了出来。冰冷的金属触感瞬间传递到指尖。我转过身,脸上甚至还带着点轻松的笑意,像是要去厨房切个水果待客。
在墨廷枭和林晚晚那如同见了鬼一样的、彻底凝固的目光中,我捏着那把锋利的手术刀,步履轻快地走回到他们面前。
然后,在距离墨廷枭不到半步的距离,我停下脚步。当着他的面,我抬起握着刀的手,用那锋利冰冷的刀尖,轻轻点了点自己左胸心脏的位置——隔着薄薄的丝质睡衣。
墨总,我抬起头,脸上绽放出一个前所未有的、极其灿烂、极其真诚、甚至带着点热情推销意味的笑容,声音清脆,吐字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打在死寂的空气里:
您看……是现在动手还是等我先去消个毒
我晃了晃手中寒光闪闪的手术刀,语气轻快得像在讨论晚餐菜式:
这颗,保证新鲜,现挖现用绝对比冷藏的口感好!
说完,我还特意将刀柄朝着墨廷枭的方向,友好地递了递,眼神里充满了别客气,尽管拿去用的慷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了。
窗外惨白的光线斜斜地打进来,将室内昂贵的家具切割成明暗交错的块垒。空气中弥漫着昂贵香薰的冷香、林晚晚身上那股甜腻的药味,还有一股无形无质、却几乎令人窒息的、极致的荒谬感。
墨廷枭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了。
那是一种人类语言难以描述的复杂状态。如同最坚固的冰山在瞬间遭遇了地核熔岩的冲击,他脸上所有的冷酷、掌控、暴戾、还有那份高高在上的审判者姿态,都在我那句话出口的刹那,被一股更强大的、名为荒谬绝伦的力量狠狠击中,然后……寸寸崩裂!
他的瞳孔扩张到了极限,漆黑的瞳仁里清晰地倒映着我递过去的那把手术刀,以及我脸上那灿烂到近乎刺眼的笑容。那笑容像是一面扭曲的哈哈镜,将他引以为傲的冷酷世界和残酷逻辑彻底扭曲变形,映照出一种他自己都感到无比陌生和恐惧的怪诞景象。
他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线条冷硬的下颌线,绷紧到了极致,甚至在细微地颤抖。他那只垂在身侧、曾经无数次轻易掌控别人命运的手,此刻也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指节捏得死白。
震惊!难以置信!被冒犯的暴怒!还有……一种深沉的、几乎将他吞没的恐惧——对眼前这个超出他所有理解范畴的东西的恐惧!几种极端的情绪在他眼中疯狂地翻搅、碰撞,让那双素来深不可测的眸子,第一次显露出如此赤裸而混乱的底色。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骤然撕裂了室内的死寂!
是林晚晚。
她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上,此刻只剩下纯粹的、无法控制的惊骇和恐惧。她像是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恶鬼,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她浑身剧烈地颤抖着,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瘫倒下去,全靠旁边同样面无人色、抖如筛糠的助理死死架住才没摔在地上。
鬼……鬼啊!!
她失声尖叫,涕泪横流,精心维持的柔弱优雅荡然无存,只剩下最原始的、被彻底吓破胆的狼狈,廷枭!她是怪物!她是怪物!救我!快把她弄走!!
她的尖叫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反复回荡,刺耳欲聋。
墨廷枭被这尖叫声猛地惊醒。他几乎是本能地、带着一种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惊悸,猛地后退了一大步!这一步退得极其狼狈,甚至撞到了身后沉重的丝绒扶手椅,发出沉闷的响声。他的眼神依旧死死地盯在我脸上,钉在那把寒光闪闪的手术刀上,但那份混乱的震惊中,终于被一种被彻底激怒的、狂暴的戾气所取代!
沈!深!他几乎是咆哮出声,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嘶哑扭曲,带着前所未有的失控,你疯了!你这个疯子!!
他胸膛剧烈起伏,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的困兽,再不见一丝掌控全局的从容。
我保持着递刀的姿势,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甚至还带着点无辜的困惑:疯没有啊墨总。我这不是……想给您省点麻烦吗医生路上还要时间,我这现成的,多方便
我又把刀往前送了送,刀尖几乎要碰到他昂贵的手工西装前襟,您看,刀我都给您备好了,消过毒的,就在冰箱里放着呢。
墨廷枭死死地盯着我,又死死地盯着那把近在咫尺的手术刀。他脸上的肌肉在剧烈地抽搐,额角青筋暴起,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爆裂开来。他猛地抬手,那动作带着雷霆万钧的怒火和一种强烈的排斥,似乎想一把挥开我手中的刀,又想直接掐断我的脖子!
然而,就在他的手抬到一半的瞬间——
噗通……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清晰的闷响,突兀地响起。
声音的来源……正是我刚刚用刀尖点过的左胸位置。
墨廷枭的动作,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僵在半空。他那双燃烧着暴怒火焰的眸子,瞬间被一种更深的、如同深渊般的惊悸冻结。他难以置信地、缓缓地低下头。
我也好奇地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只见那薄薄的丝质睡衣下,左胸心脏的位置,正清晰地、一下一下地……凸起!
噗通……噗通……噗通……
那凸起极有规律,力度强劲,隔着柔软的布料,甚至能看到它在微微搏动!仿佛里面的那颗心脏,感应到了即将被现挖现用的命运,正在……热情地打招呼或者……是在兴奋地跃跃欲试
林晚晚的尖叫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喉咙里发出的、被极度恐惧扼住的嗬嗬声,翻了个白眼,彻底晕死过去,全靠同样吓傻的助理支撑着。
墨廷枭僵在原地,像一尊瞬间风化的石像。他死死地盯着我胸口那不断凸起的部位,眼神里的暴怒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一种纯粹的、被未知和怪诞彻底击穿的茫然和……惊骇。他那张英俊绝伦的脸上,血色褪尽,一片骇人的惨白。他抬到一半的手,僵硬地停在半空,指尖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
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种比死寂更可怕的、令人窒息的静默之中。只有我左胸口下,那颗过分活泼的心脏,还在隔着睡衣布料,清晰有力地、一下一下地……
噗通。
噗通。
噗通。
像是在为这出荒诞剧,敲打着无声的节拍。
4
林晚晚被助理和闻讯赶来的家庭医生手忙脚乱地抬了出去。她那张精致却毫无血色的脸,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残留着深入骨髓的惊恐,像一张被揉皱又强行展开的白纸。
卧室里重新恢复了空旷,只剩下我和墨廷枭。
死寂。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他依旧僵在原地,高大的身躯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所有的力量似乎都用来压制那几乎要冲破躯壳的惊悸。他死死地盯着我,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试图将我钉穿、解剖、看清这具皮囊下究竟藏着什么怪物。那眼神里,暴怒的余烬尚未熄灭,但更多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混合着厌恶、困惑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彻底颠覆了认知的恐惧。
我胸口那顽强的噗通声,在他冰锥般的注视下,终于慢慢平息了下去。仿佛那颗过于兴奋的心脏,也感受到了这令人窒息的压力,暂时收敛了它的表演欲。
我若无其事地放下一直举着的手术刀,刀尖垂向地面,反射着窗外惨白的光。我甚至还抬手,安抚性地拍了拍自己的左胸,像是在安抚一个过于淘气的孩子。
看,它挺听话的。我语气轻松地打破了沉默,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墨总,真不考虑一下过了这村儿,可没这店了。我保证,现挖的绝对新鲜,活力十足,比冷冻的强百倍。您那位晚晚小姐用了,说不定能蹦能跳呢
闭嘴!墨廷枭猛地低吼出声,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铁锈。他脸上的肌肉扭曲着,那份强行维持的冷酷表象终于彻底崩裂,露出下面狂怒和混乱交织的底色。沈深!你……他似乎想找出最恶毒的词汇来咒骂,但看着眼前这个平静微笑、甚至带着点推销热情的我,那些咒骂却卡在了喉咙里,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像是在强行压下某种即将爆发的情绪。几秒钟后,他眼中翻腾的混乱风暴,被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偏执的暗流所取代。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反而滋生的、更加疯狂的控制欲。如同困兽,在囚笼被打破后,第一反应不是逃离,而是要不惜一切代价,重新将一切——包括那个打破囚笼的未知——重新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他不再看我,或者说,不再试图用目光来理解我。他猛地转身,动作带着一种决绝的狠厉,大步走向门口,只留下一句冰冷刺骨、不容置疑的命令,如同淬了毒的冰凌,狠狠扎在死寂的空气里:
把她带走。现在!
5
我被蒙上了眼睛。
粗糙的布料隔绝了光线,也隔绝了方向感。身体被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推搡着,塞进了一辆行驶异常平稳的车里。引擎低沉的轰鸣在身下震动,车子无声地滑行,仿佛行驶在真空之中。
没有挣扎,没有质问。我甚至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黑暗放大了其他感官。鼻腔里,属于墨廷枭那冷冽的木质香薰气息越来越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越来越浓郁的……水汽
潮湿,微凉,带着点淡淡的、难以形容的……海腥味不是鱼市的腥臭,更像深海之下,水流拂过岩石、掠过珊瑚时带来的那种原始、空旷、带着矿物质气息的味道。
车子行驶了很久。久到腹中那点阿胶糕的能量都快消耗殆尽,久到我在黑暗中几乎要昏昏欲睡。
终于,车子停下了。车门被拉开,一股更加浓郁、更加清冽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明显的凉意,瞬间驱散了车内的沉闷。
我被粗暴地拽了出来。脚下的触感不再是冰冷坚硬的大理石,而是一种微凉、光滑、带着奇异弹性的地面。像是……某种特制的塑胶眼睛上的布条被猛地扯掉。
突如其来的光线让我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适应了几秒钟后,眼前的景象,让我这个自诩为见多识广的海参精,也不由得愣住了。
水。
无边的水。
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弧形玻璃幕墙,如同苍穹的倒扣,将整个空间笼罩。玻璃之外,是幽深静谧、无边无际的蔚蓝海水。阳光艰难地穿透层层水波,在玻璃幕墙上投下变幻莫测的、摇曳不定的光斑,如同无数流动的碎金,又像是深海巨兽缓缓眨动的鳞片。
水光潋滟,折射出迷离变幻的光影,将这个空间映照得如同梦幻的水晶宫。
脚下,是延伸向四面八方的、同样由高强度透明材质打造的栈道和平台。栈道之下,依旧是深不见底的蔚蓝。巨大的、色彩斑斓的珊瑚礁如同海底的山脉,在远处静静矗立。形态各异的热带鱼群,闪烁着宝石般的光芒,成群结队地在透明的地板下悠然游弋,仿佛行走在它们的头顶。
空气中弥漫着恒温恒湿系统运作的细微嗡鸣,还有水流特有的、带着回音的宁静。这是一个完全与世隔绝的、被精心构建的……水下世界不,更准确地说,是一座奢华到极致、囚禁意味浓厚到极致的水族馆!
从今天起,你住在这里。
墨廷枭冰冷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掌控感。他不知何时也走了进来,就站在我身后几步远的地方,高大的身影在摇曳的水光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他的目光穿透水影,沉沉地落在我身上,里面翻涌着偏执的暗流。
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他缓缓开口,声音在水波的回响中显得有些空旷失真,最纯净的循环海水,最舒适的温度,最顶级的过滤系统,最好的食物……应有尽有。
他顿了顿,向前逼近一步,眼神如同锁定了猎物的鹰隼,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疯狂的占有欲:你不需要再想别的。你只需要记住——
他的声音陡然压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海里凿出来的,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一种令人心悸的宣告:
你,永远都只能属于我。你不能不受控制,我必须完全掌握你,哪怕是要求你献出身体器官,你也不应该是这样子,你必须只能属于我。
话音落下,他不再看我,仿佛完成了一个重要的仪式。他转身,大步走向入口处那道厚重的、显然需要特殊权限才能开启的合金闸门。沉重的合金门无声地滑开,又在他身影消失的瞬间,沉重地合拢,发出一声沉闷而决绝的咔哒声。
彻底隔绝。
巨大的水族馆内,只剩下我一个人。水光在四壁和头顶无声流淌,鱼群在脚下悠然游弋。恒温系统发出低微的嗡鸣,更衬得这片被水包裹的空间,寂静得可怕。
我站在原地,环顾着这座用金钱和偏执堆砌起来的、华丽无比的水下牢笼。墨廷枭最后那句话,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耳际。
永远属于他
我扯了扯嘴角,一丝带着海腥味的、近乎嘲弄的弧度悄然浮现。这地方……水温倒是挺合适海参生长的。
腹中那股熟悉的、滑腻温暖的蠕动感,又开始不安分地涌动起来。仿佛回到了熟悉的环境,有些兴奋。
我走到最近的一处透明观景平台边缘,坐了下来,双腿悬空,隔着厚厚的玻璃,看着下方幽蓝深邃的海水,看着那些自由自在穿梭的鱼群。水光映照在我的脸上,明明灭灭。
时间无声流淌。这座巨大的水下囚笼里,只有水流永恒的、静谧的脉动。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小时,也许是半天。腹中的蠕动感慢慢平息。我百无聊赖地抬起头,目光随意地扫过巨大弧形玻璃幕墙的远处,那片靠近幽深角落的地方。
目光触及的刹那,我的动作,猛地僵住了。
脸上的那丝嘲弄和轻松,如同退潮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瞳孔,骤然收缩。
在那片光线相对暗淡、水色更深沉的区域,巨大的玻璃幕墙之外……
漂浮着东西。
不是鱼。
不是水草。
更不是珊瑚的残骸。
那是……三团。
三团散发着极其微弱、如同萤火般幽绿色光芒的……器官!
它们安静地悬浮在深蓝的海水中,随着水流的涌动而微微起伏、旋转。
最左边的那一团,呈现出深暗的、如同凝固血块般的紫红色泽,表面沟壑纵横,形态……像是一颗被放大了数倍的、微微收缩的肝脏!幽绿的光芒在它表面流淌,如同有生命的血管脉络在搏动。
中间那一团,则呈现出一种更为饱满的、类似腰果的形态,色泽暗红中带着点褐色,边缘似乎还在极其缓慢地……蠕动像是一颗失去了主人的肾脏,在深海孤独地寻求着形态的稳定。
而最右边……最右边的那一团,形态最为清晰,也最为……惊悚!
它呈现出一种饱满的心形轮廓,深红近黑,表面似乎覆盖着一层滑腻的、半透明的薄膜!在幽暗的海水中,它正极其缓慢地、一下一下地……搏动着!
噗……通……
噗……通……
隔着厚重的玻璃和水层,那搏动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诡异的生命节奏,清晰地撞击着我的视网膜,也撞击着我这具海参精身体最深处的某种本能感应!
肝脏。肾脏。心脏。
它们安静地悬浮在玻璃幕墙之外的深海中,散发着不祥的、幽幽的绿光。
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我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那三团幽绿器官的表面。在那滑腻的、搏动着的薄膜之下,在那沟壑和轮廓之间……
一些细小的、如同初生触手般的、半透明的、带着粘液的……肉芽,正以肉眼可见的、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定的速度,从器官的内部,或者表面,悄然地……生长出来!
一点一点,探出薄膜,在冰冷的海水中,微微地……摇曳着。
6
那三团散发着微弱、诡异绿光的器官。
分别是剧情里面先后被霸总挖出来的肝脏、肾脏、心脏。
它们不是安静地漂浮着。它们在……生长。
在幽暗的光线下,我能清晰地看到,那颗悬浮的、深红近黑的心脏轮廓,搏动得比之前更加有力了一些。每一次收缩舒张,表面那层滑腻的、半透明的薄膜也随之起伏。而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在那搏动的心脏表面,以及旁边肾脏的沟壑里、肝脏的边缘……那些探出来的、细小的、半透明的肉芽!
它们不再是静止的。
它们在动!
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粘稠的生命力,在冰冷的海水中微微地……摇曳。像初生的海葵触手,试探着周围的环境,又像是某种异形胚胎伸出的、贪婪汲取营养的根须。有些肉芽甚至还在极其细微地分叉、延长,如同活着的、不断蔓延的霉菌菌丝。
它们吸收着海水里的什么是游离的能量还是……这水族馆循环系统里,为了维持生态而添加的特殊养分
一股寒意,并非来自水温,而是从脊椎骨缝里猛地窜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我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腹部——那里曾经被一次次切开,取出过类似的零件。一种难以言喻的、生理性的反胃感涌上喉咙。
这些……是我被挖走的部分它们……活过来了而且,正在朝着某种……非人的、海洋生物的方向……变异!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远比墨廷枭的囚禁和威胁更加恐怖。它触及了生命形态的禁忌,是对存在本身的亵渎和扭曲。
呵……一声短促的、带着海腥味的冷笑,不受控制地从我喉咙里溢出,在空旷的水族馆里显得格外清晰。恐惧被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荒谬感取代。墨廷枭,你以为你囚禁的是一个怪物不,你释放的,是连怪物本身都感到毛骨悚然的……衍生物。
就在这时——
嗡……
头顶传来极其轻微的机械运转声。巨大水族馆穹顶的一部分,那些模拟自然光的柔和灯带,毫无预兆地、一片接一片地熄灭了!
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迅速从穹顶向下蔓延、吞噬。原本被柔和光线照亮的珊瑚礁、色彩斑斓的鱼群,瞬间被阴影笼罩,只留下模糊扭曲的轮廓。只有远处那片漂浮着变异器官的幽深角落,那三团幽幽的绿光,在骤然降临的黑暗中,变得无比刺眼!
它们像三只来自深渊的、不怀好意的眼睛,在绝对的黑暗里,无声地凝视着我。
停电还是……墨廷枭的观察开始了
我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视觉被剥夺的刹那,属于海参的本能感知却在黑暗与水流中被无限放大。皮肤能清晰感受到水流最细微的波动,鼻腔里充斥着被放大了数倍的海水气息——盐分、矿物质、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源自那三团绿光的、冰冷的腥甜!
几乎是同时,一股强烈的、带着毁灭欲望的共鸣,如同深海涌动的暗流,猛地从玻璃幕墙之外、那三团绿光的方向,汹涌地冲击过来!
那不是声音,不是光线。那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源自同质生命(如果那还能称之为生命的话)的、混乱而原始的呼唤!充满了对血肉、对能量、对……回归母体的贪婪渴望!它们感应到了我!它们想……回来或者……吞噬我
这股冲击如此猛烈,让我猝不及防地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几乎从平台边缘栽下去。腹中那股熟悉的、滑腻温暖的再生暖流瞬间变得狂暴起来,像是在兴奋地回应,又像是在激烈地排斥!
呃……我咬紧牙关,指甲深深抠进掌心,强行压制住体内翻腾的躁动和那股来自外界的、令人作呕的吸引力。眼睛死死盯着黑暗中那三团越来越亮的幽绿光点。
它们搏动的频率,似乎……加快了!那些摇曳的肉芽,在绿光的映衬下,舞动得更加狂乱!心脏的搏动声仿佛直接在我颅内响起,沉重而粘腻:
噗通!噗通!噗通!
啪嗒……啪嗒……
是脚步声!
沉稳、有力、带着一种居高临下掌控感的脚步声,踏在远处透明的栈道上,由远及近,正朝着我这个方向走来。
黑暗中,一道高能的手电光束,如同探照灯般猛地撕开了粘稠的黑暗,精准地打在我的脸上!刺眼的白光让我瞬间眯起了眼睛,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
光束之后,是墨廷枭那张在黑暗中显得更加冷硬、更加深邃的脸。他站在栈道的另一端,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和水光,用手电筒牢牢锁定着我。光束如同无形的镣铐。
他的眼神,在强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幽深。不再是纯粹的愤怒或掌控,而是混杂着一种近乎病态的、猎奇般的探究。他仔细地、一寸寸地用光束扫视着我的脸,我的身体,仿佛在检查一件刚刚到手的、极度危险的收藏品。他在观察我在绝对黑暗和那诡异绿光下的反应。
害怕了他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水族馆里回荡,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但更多的,是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兴趣,这才是你该待的地方。属于深海怪物的……巢穴。
他用手电光束示意性地扫过远处那三团在黑暗中幽幽发亮、搏动加剧的器官绿光。当光束掠过那片区域时,我清晰地看到,那三团东西表面的肉芽如同被惊扰的蛇群,猛地一阵剧烈地扭动!绿光也瞬间暴涨了一瞬!
墨廷枭显然也看到了这惊悚的一幕。他举着手电的手臂似乎极其轻微地僵了一下,呼吸也微不可察地一窒。但他迅速稳住了,那份被强化的掌控欲和猎奇心压过了本能的惊悸。他甚至将光束更长时间地停留在那片区域,像是在欣赏自己一手制造的、恐怖的杰作。
看,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种奇异的、混合着残忍和兴奋的沙哑,你的‘杰作’,它们在欢迎你还是……在呼唤你
那强烈的、带着吞噬欲望的共鸣感再次汹涌袭来,伴随着他话语的刺激,几乎要冲破我的压制!腹中的暖流疯狂涌动,皮肤下的触感变得异常敏感,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吸盘想要破体而出!
我猛地低下头,用散落的长发遮住被强光刺痛的眼睛,也遮住了我脸上瞬间掠过的、绝非人类的扭曲表情。牙齿深深嵌入下唇,尝到了咸腥的铁锈味。不能……不能在这里失控!
墨廷枭……我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嘶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海潮般的低吼,你根本不知道……你放出了什么!
哦他向前逼近了一步,手电光束如同烧红的烙铁,紧紧贴在我的皮肤上,试图逼迫我抬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无论你是什么东西,现在,你都在我的掌心。
他的声音带着绝对的偏执,这里的一切,包括你,还有……你的那些‘零件’……他故意顿了顿,光束再次扫向那搏动的绿光,都是我的收藏品。我明明掌握了林晚晚,就快掌握住你了,为什么你要这么不听话呢...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也许是墨廷枭的靠近和光束的刺激达到了某个临界点,也许是那三团变异器官的呼唤与我的抵抗形成了剧烈的冲突——
啵!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清晰的破裂声,从远处那片幽绿光芒中传来!
在手电光束的边缘,我眼角的余光清晰地捕捉到——那颗搏动得最剧烈的心脏状器官,表面那层滑腻的薄膜,猛地胀破了一个小口!
一股粘稠的、散发着更浓郁腥甜绿光的浆液,如同脓血般,缓缓地从破口处挤了出来!
这浆液并未消散在水中,反而像是有生命般,迅速凝聚、拉伸……几根比之前粗壮数倍、色泽更加暗沉、表面布满细小吸盘的触手状肉芽,如同破茧的毒蛇,猛地从那破口处探伸出来!它们狂乱地在水中挥舞着,贪婪地捕捉着水流中的一切,目标直指……我和墨廷枭的方向!
一股源自生命本源的、极致的恶寒瞬间攫住了我!
与此同时,墨廷枭的手电光束,也死死地定格在了那破膜而出、狂舞的触手肉芽之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成冰。
巨大的水族馆内,死寂无声。只有水流永恒的、冰冷的低语。
摇曳变幻的水光,在墨廷枭那张素来冷酷、掌控一切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如同鬼魅般的阴影。他举着手电的手臂,彻底僵直了,如同被无形的冰霜冻结。手电筒那束刺眼的白光,此刻像一根颤抖的、脆弱的柱子,死死地钉在那颗正在发生恐怖畸变的心脏上。
那几根破膜而出的触手状肉芽,在强光的照射下,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暗红近黑色泽,表面覆盖着粘稠的、闪烁着幽绿微光的粘液。它们并非无意识地挥舞,而是带着一种原始的、贪婪的指向性,每一次扭动、每一次吸盘的张合,都精准地对准了栈道上的墨廷枭,以及平台边缘的我!
那粘液滴落在下方幽蓝的海水中,并未溶解,反而如同墨汁般晕开一小团更深的幽绿,散发出愈发浓烈的、冰冷的腥甜气息。
嗬……一声极其短促、如同被扼住喉咙的抽气声,从墨廷枭的方向传来。那声音里,终于剥落了所有强装的冷酷和掌控,只剩下赤裸裸的、被眼前景象彻底击穿的——惊骇!
他脸上那岩石般的冷硬,如同劣质的石膏面具,在绝对的怪诞和恐怖面前,寸寸崩裂、剥落!瞳孔扩张到了极限,漆黑的瞳仁里清晰地倒映着那狂舞的、非人的触手,倒映着那不断渗出粘稠绿浆的破口,倒映着一个他穷尽想象也无法理解的、正在他眼前活生生上演的深渊噩梦!
那份高高在上的掌控者姿态,那份将一切视为收藏品的偏执狂傲,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他引以为傲的金钱、权力构筑的世界,在这源自生命底层、扭曲畸变的恐怖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不……一个破碎的、带着颤音的字眼,从他失血的唇间挤出。他像是被那狂舞的触手催眠了,又像是被巨大的恐惧钉在了原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恐怖的畸变在光束下愈演愈烈!
那颗心脏搏动得更加疯狂了!破口在粘液的润滑下,被内部汹涌的力量越撕越大!更多的、更粗壮的、带着吸盘和倒刺雏形的肉芽,如同地狱之花绽放般,争先恐后地从裂口中挤涌出来!它们搅动着海水,发出沉闷的、粘腻的咕噜声,贪婪地汲取着水中的养分,目标明确地朝着玻璃幕墙……延伸!
它们想进来!它们想靠近光源!靠近……活物!
那股强烈的、带着毁灭性吞噬欲望的共鸣感,如同海啸般再次冲击我的神经!腹中狂暴的暖流几乎要冲破我的意志!皮肤下,属于海参的原始结构在疯狂蠕动、呼应!一种源自同类的、冰冷的吸引力,混合着本能的排斥和警告,在我体内激烈地冲撞!
呃啊——!
我再也压制不住,发出一声痛苦而压抑的低吼,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手指死死抠住冰冷的玻璃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视野边缘开始泛起诡异的、水波状的绿色光晕。
我的异状,终于将墨廷枭从那极致的惊骇中短暂地拉回了一丝神智。他猛地将手电光束从畸变的心脏上移开,再次死死地钉在我的脸上!
光束下,我的样子显然也把他吓得不轻。
散乱的黑发被冷汗浸湿,贴在苍白的脸颊上。被强光直射的眼睛,瞳孔似乎在剧烈地收缩、扩张,眼白的部分,隐隐有细密的、如同毛细血管破裂般的淡绿色纹路在蔓延!嘴唇被咬破,渗出的血珠在惨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目。更让他瞳孔骤缩的是,我按在腹部的手背上,皮肤下的血管正不自然地凸起、搏动,呈现出一种……滑腻的、深色的光泽仿佛有活物在皮下游走!
你……你到底……墨廷枭的声音彻底变了调,嘶哑、破碎,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和茫然。他手中的光束也跟着他的手,在剧烈地颤抖,光斑在我脸上和身上疯狂地跳动。
他看到了。他终于看到了他亲手打造的收藏品之下,那非人的、不可名状的真相一角!
就在他心神剧震的瞬间——
嗡——!!!
一阵尖锐到足以刺破耳膜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凄厉地响彻了整个巨大的水族馆空间!红色的警报灯在穹顶各处疯狂地旋转闪烁,将整个水下世界瞬间染上一层血色的、不祥的光晕!
是水族馆的生命维持系统!那破膜而出的粘稠绿浆,那狂舞的肉芽触手释放出的某种未知物质……污染了循环水系统!触发了最高级别的生物污染警报!
刺耳的警报如同丧钟,敲碎了最后一点虚假的平静!
警告!检测到不明高活性生物污染源!等级:未知!威胁度:极高!系统隔离程序启动!重复,系统隔离程序启动!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警报声中毫无感情地播报。
随着电子音的落下,一阵更加沉重、更加令人心悸的机械轰鸣声从水族馆的各个角落响起!
轰隆隆——咔!咔!咔!
一道接着一道!沉重无比、厚达半米以上的合金隔离闸门,如同断头台上的铡刀,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从水族馆内部的各个关键节点——栈道连接处、观景平台入口、甚至穹顶与墙壁的接缝处——轰然砸落!
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声在封闭的水下空间里反复震荡、叠加,如同巨锤砸在心脏上!巨大的水花被闸门砸落的力量激起,四处飞溅!
其中一道最厚重、闪烁着危险红光的闸门,就砸在我所在的观景平台与墨廷枭所站栈道之间唯一的连接处!
轰——!!!
地动山摇!
冰冷的海水混合着被激起的白色泡沫,劈头盖脸地浇了我一身!巨大的冲击力让我从平台边缘被震得向后翻滚!
咳……咳咳……
冰冷咸涩的海水呛入鼻腔,我剧烈地咳嗽着,挣扎着抬起头。
隔着厚重、冰冷、布满水珠的合金闸门栅栏,在疯狂闪烁的血红色警报灯光下,我看到了墨廷枭。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如同末日般的变故彻底震懵了!那道将他与我、以及通往出口路径完全隔断的闸门,就砸落在他面前不足一米的地方!飞溅的水花打湿了他昂贵的西装,弄乱了他一丝不苟的头发。他僵立在原地,手电筒早已脱手掉落在脚边,兀自旋转着,将混乱的光斑投射在他惨白如纸、写满了极致惊骇和……终于意识到被囚禁者是谁的脸上。
他不再是掌控一切的猎手。
他和我一样,成了这座失控的、孕育着恐怖的水下牢笼里,等待被未知吞噬的囚徒。
闸门之外,是刺耳的警报、闪烁的红光、以及被彻底隔绝的出口希望。
闸门之内,是我所在的平台。
还有……
我的目光越过墨廷枭那呆滞惊骇的身影,投向更远处那片被血红警报灯染上妖异色彩的幽深水域。
警报的红光,似乎进一步刺激了那三团畸变的器官!
那颗破膜的心脏,此刻如同一个疯狂搏动的、不断渗出粘稠绿浆的肉瘤!数不清的、带着吸盘和倒刺雏形的粗壮肉芽,如同狂舞的魔蛇,已经延伸到了玻璃幕墙的近前!它们吸附在玻璃上,贪婪地拍打着、摩擦着,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每一次拍打,都在玻璃表面留下粘稠的、散发着幽光的绿色污迹!
旁边的肝脏和肾脏也发生了剧变!肝脏表面如同沸腾般鼓起无数脓包,破裂,同样探伸出扭曲的肉芽!肾脏则像一颗吸饱了水的、长满瘤状物的巨大畸形豆荚,在激烈地蠕动!
玻璃幕墙,在那些疯狂吸附、拍打的肉芽力量下,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的咯嘣声!
而腹中那股属于海参的、狂暴的暖流,在警报、红光、以及那疯狂增长的恐怖共鸣的刺激下,终于彻底冲垮了我最后一丝属于沈深的理智堤坝!
视野彻底被诡异的、流动的绿色光晕淹没!
吼——!!!
一声完全不似人类的、混合着痛苦、暴戾和某种深海巨兽般原始气息的嘶吼,从我喉咙深处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那声音带着奇异的共鸣,在水族馆封闭的空间里激起巨大的回响,甚至短暂地压过了刺耳的警报!
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扭曲!皮肤下,深色的、滑腻的脉络疯狂凸起、搏动!指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噼啪声,指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坚硬、锐利、泛着幽冷的角质光泽!
隔着冰冷的合金栅栏,在血红的警报闪光和幽绿的水光映照下,墨廷枭那双因极致恐惧而彻底涣散的瞳孔里,清晰地倒映出——
他的收藏品,他妄想永远囚禁的深海怪物,正褪去最后一层人类伪装的皮囊,显露出其不可名状的、狰狞的……本体雏形!
而玻璃幕墙之外,他一手制造的、源自我的零件所畸变而出的、更加混乱恐怖的子嗣,正在疯狂地敲打着牢笼的墙壁!
这座耗资亿万、美轮美奂的顶级水族馆,在这一刻,彻底化作了孕育深海噩梦的……孵化场!
警报凄厉,红光如血。墨廷枭僵立在闸门之外,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泥塑木雕,只有那双眼睛里,倒映着门内扭曲的怪物和门外拍打的肉芽,无尽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冻结。
而我的意识,正在滑向一片粘稠、滑腻、充满了原始搏动和冰冷呼唤的……深绿深渊。
7
意识,如同坠入无光的深海,向着冰冷粘稠的深渊滑落。警报的尖啸、血红的闪光、墨廷枭那凝固在极致恐惧中的脸……一切外在的感官都被拉长、扭曲,最终被无边的、涌动着幽绿光斑的黑暗吞没。
粘稠。滑腻。
不再是水的触感,而是意识本身的质地。像是沉入了巨兽的腹腔,被温暖却令人窒息的、搏动着的黑暗包裹。无数破碎的画面、声音、情绪碎片,如同深海中发光的浮游生物,在这粘稠的黑暗中沉浮、碰撞:
冰冷的手术刀划开皮肉……
墨廷枭冷酷的判决:切一颗肾。
林晚晚眼底淬毒的得意……
水族馆玻璃外,那颗搏动的、破膜而出的、伸出肉芽触手的幽绿心脏……
墨廷枭偏执的宣告:你永远属于我!
警报凄厉,闸门轰然砸落!
最后定格在墨廷枭那双被恐惧彻底吞噬、倒映着怪物雏形的瞳孔……
呃……
粘稠的黑暗中,我的意识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不是痛苦,而是一种……源自更深处的、被强行唤醒的共鸣。
就在这时,那些沉浮的、发光的记忆碎片,忽然被一股更庞大、更古老、更冰冷的意志席卷、牵引!它们不再无序,而是被强行排列、组合,拉伸成一条闪烁着幽绿微光的……时间之河!
河水中流淌的,不再仅仅是沈深的记忆。
我看到了……世界的源头。
一片虚无的混沌。没有故事,没有角色,没有爱恨情仇。只有最原始的、平静的、如同深海般沉寂的空白。那是未被书写的、纯净的世界意识本身,一种无善无恶、只维持基本运转的庞大存在。
然后,一点极其细微、却带着强烈侵蚀性的墨色,如同滴入清水的污迹,凭空出现在这片空白之中。
墨色迅速晕染、扩散。它带着一种扭曲的、偏执的、充满掌控欲的规则——霸总法则。它强行定义爱(占有、掠夺)、定义恨(毁灭、折磨)、定义价值(工具、玩物)。它开始编织故事,捏造角色,设定情节……一个围绕着墨廷枭这个核心存在的、充满挖心挖肾狗血虐恋的小说世界诞生了!
纯净的世界意识被这突如其来的、强横的故事和规则污染了!它如同被投入染缸的白布,开始挣扎、扭曲。为了对抗这种污染,为了维持世界不至于彻底崩坏成一场纯粹的、毫无逻辑的施虐狂欢,世界意识的本能,让它分化出了一点微弱的、带着净化使命的抗体。
这抗体,需要融入故事本身,需要成为故事里的一个角色,才能找到污染的核心源头——那个被墨色污染源选中的主角,那个霸总法则的具象化身,那个……墨廷枭!
而抗体需要一个载体,一个能承载其净化特性、能在极端污染环境中生存、甚至能利用污染规则本身的……形态。
于是,在某个海鲜市场的打盹瞬间,一点来自世界意识的微光,选中了摊位上那堆滑腻、再生力极强的……海参。
沈深,诞生了。一个被设定为替身、器官供应者的悲惨角色。她的海参精体质,并非偶然的穿越金手指,而是世界意识对抗污染、执行净化的终极武器!再生不是目的,容纳污染、定位源头、最终将其排除,才是被写入本能的使命!
每一次被切割,每一次器官离体,都是在被动地吸收墨廷枭施加的、源自污染源的霸总法则之力。那些被挖走的器官之所以会变异、会散发幽绿光芒、会疯狂生长肉芽……正是因为它们承载了过量的、未被净化的污染源碎片!它们是被污染源标记并试图异化的部分,如同墨廷枭在这个世界播撒的、畸变的种子!
而墨廷枭将我囚禁在这座模拟深海的水族馆……简直是污染源将抗体主动送入了最适合其觉醒的环境!深海般的粘稠黑暗,隔绝了大部分干扰,让世界意识被压抑的声音,得以清晰地传递到我这具抗体容器之中!
粘稠的黑暗剧烈地翻涌起来!那些幽绿的光斑不再是恐惧的象征,它们化作无数细小的、冰冷的数据流,疯狂地涌入我的意识核心!世界的起源、污染的入侵、我的使命……庞大的信息洪流冲刷着沈深的个体意识,将其融入更浩瀚、更冰冷的世界意志之中!
吼——!!!
现实的水族馆内,那声源自非人喉咙的嘶吼,骤然拔高,变得不再痛苦,而是充满了某种……冰冷的威严!
平台之上,我的身体停止了无意义的痉挛。血红的警报闪光下,那被深色、滑腻脉络覆盖的躯体缓缓站直。皮肤表面,细密的、如同海参表皮般的角质层正在快速硬化、成型,闪烁着幽暗的、如同深海矿石般的光泽。指端延伸出的锐利指甲,不再是混乱的武器,而是如同精准的手术刀,泛着无机质的冷光。
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属于沈深的迷茫、痛苦、甚至那点荒诞的黑色幽默,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如同万米海渊般的幽绿!冰冷、纯粹、毫无人类情感,只有洞悉一切规则与污染的绝对理智!
隔着冰冷的合金闸门,墨廷枭那被恐惧冻结的瞳孔,清晰地映出了这双眼睛。
那不是怪物的眼睛。
那是……世界本身在凝视他!
不……不可能……
墨廷枭如同被这目光烫伤,猛地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闸门栅栏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他赖以生存的、掌控一切的霸总法则,在这双眼睛面前,脆弱得像一个一戳即破的肥皂泡!他感受到了源自灵魂层面的、被更高位存在彻底否定的排斥感!
污染源……墨廷枭。
一个声音响起。不再是沈深的音色,而是混合了水流低语、岩石摩擦、以及某种宏大意志共鸣的非人声线,冰冷地穿透了警报的噪音,直接烙印在墨廷枭的灵魂深处。你的存在,即扭曲。你的故事,即病灶。
随着这宣判般的话语,我(或者说,此刻的世界意志化身)抬起了那覆盖着角质层、指尖如刀的手,并非指向墨廷枭,而是……指向了他身后,那巨大水族馆的玻璃幕墙之外!
那颗疯狂搏动、肉芽狂舞的幽绿心脏,那颗承载了过量污染、作为墨廷枭扭曲欲望最直接衍生物的器官,仿佛受到了至高指令的召唤!
嗡——!
它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绿光!所有狂舞的肉芽触手瞬间绷直!不再无序地拍打玻璃,而是如同无数根被拉紧的弓弦,将那颗畸变的心脏本身,如同炮弹般,狠狠地……砸向了厚重的玻璃幕墙!
轰——咔嚓!!!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足以抵御深海压力的特种玻璃,在蕴含着污染源核心碎片和世界意志引导力量的双重冲击下,终于……碎裂!
蛛网般的裂痕瞬间爬满巨大的弧形幕墙!冰冷的海水如同挣脱束缚的巨兽,裹挟着玻璃碎片、粘稠的绿浆、狂舞的肉芽触手,还有那颗散发着不祥光芒的畸变心脏,以排山倒海之势,朝着闸门内、墨廷枭所在的位置……狂暴地涌入!
啊——!!!
墨廷枭发出了人生中最后一声、也是最凄厉绝望的惨叫!
他首当其冲!
粘稠腥臭的海水瞬间将他吞没!冰冷刺骨!巨大的冲击力将他狠狠拍在身后坚硬的合金闸门上!更可怕的是那些紧随海水涌入的东西——滑腻冰冷的肉芽触手如同嗅到血腥味的蚂蟥,瞬间缠绕上他的四肢、脖颈!尖锐的吸盘刺破昂贵的西装和皮肤,贪婪地吸附、注入冰冷的粘液!那颗搏动着的、散发绿光的畸变心脏,更是如同找到了归宿,带着令人作呕的滑腻感,猛地……吸附在了他的胸膛之上!暗红的肉芽疯狂地试图钻入他的皮肉,与他的心脏……建立连接!
不!滚开!我的!这一切都是我的!!
墨廷枭在冰冷腥咸的海水中疯狂挣扎、嘶吼,声音被水流和粘液堵得含糊不清。他试图用手去撕扯胸口的心脏,去扯断缠绕的触手。但那些东西如同附骨之疽,越缠越紧!他引以为傲的力量、财富、权势,在这源自他自身扭曲欲望所诞生的、被世界意志引导的恐怖衍生物面前,显得如此可笑而渺小!
他挣扎着,扭动着,像一条被拖入深网的鱼。冰冷的海水迅速灌满栈道,水位急速上升。血红的警报灯在水下闪烁,将这幅地狱般的景象染上更加妖异的光彩。
我(世界意志化身)站在逐渐被淹没的平台上,幽绿的双眸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水流拂过覆盖角质层的躯体,带来熟悉的冰凉感。闸门内外的水位正在快速平衡。
当水位几乎要淹没墨廷枭的头顶,当那颗吸附在他胸口的畸变心脏搏动得与他自身的心跳几乎同步,当那些肉芽触手已经深深嵌入他的皮肉,将他包裹成一个蠕动着的、散发着幽绿光芒的人形肉茧时……
世界意志化身抬起了手。
指尖锐利的角质层轻轻点在汹涌的水面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响彻整个世界规则的……剥离之音。
啵。
如同气泡破裂。
刹那间,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汹涌灌入的海水、疯狂缠绕的肉芽触手、吸附在墨廷枭胸口搏动着的畸变心脏、他脸上凝固的极致痛苦和疯狂……连同他整个人,都如同被投入浓硫酸的画作,开始……褪色、虚化、分解!
不是物理上的毁灭,而是存在层面的……抹除!
构成墨廷枭这个存在的所有信息——他的记忆、他的情感、他那扭曲的霸总法则、他所带来的一切狗血情节、以及由他污染源核心所催生出的所有畸变衍生物——都像滴入大海的墨汁,被一股更庞大、更纯净的意志强行稀释、解析、还原成最基础无害的故事尘埃。
他挣扎的动作定格,扭曲的表情凝固,然后……如同被打碎的沙雕,无声无息地溃散。没有血肉横飞,只有无数细微到极致的、闪烁着微弱光芒的光尘,混合在冰冷的海水中,缓缓飘散、沉淀。
那颗吸附着的畸变心脏、那些狂舞的肉芽触手,也同步溃散,化作同样无害的光尘。
汹涌的灌入停止了。水族馆的破洞处,海水不再狂暴涌入,而是恢复了平缓的流动。刺耳的警报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歇。疯狂闪烁的血红警报灯也熄灭了。
巨大的水下空间里,只剩下水流平复后悠长的回音,以及……恒温系统重新启动后,那低微而平和的嗡鸣。
厚重的合金隔离闸门,在失去了封锁目标后,发出沉闷的液压声,缓缓地、无声地……升了起来。阻隔消失。
幽绿的光芒从我眼中褪去。覆盖体表的角质层如同潮水般退却,锐利的指甲缩回。属于沈深的感官和意识,如同浮出海面般重新占据主导。
我站在齐腰深、冰冷清澈的海水中。环顾四周。
玻璃幕墙的破洞外,是无边无际、宁静深邃的蔚蓝。巨大的裂痕还在,但不再有恐怖的绿光和肉芽。几条好奇的小鱼从破洞处游了进来,甩着尾巴,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空间。
脚下栈道和平台上,海水清澈见底。没有血迹,没有残骸,没有一丝一毫墨廷枭存在过的痕迹。只有水流带起的细微尘埃(那些无害的故事尘埃),在从破洞透入的、经过水层过滤后显得格外柔和纯净的阳光照射下,缓缓沉浮,折射出细碎的、如同钻石星尘般的微光。
远处,原本漂浮着另外两团变异器官的幽深角落,此刻空空如也。只有巨大的珊瑚礁安静矗立,色彩鲜艳的鱼群悠然穿梭其间,仿佛那里从未有过什么恐怖的绿光肉瘤。
水族馆内,那些为了模拟自然生态而设置的柔和光源重新亮起,将清澈的海水映照得波光粼粼。一切狂暴、扭曲、恐怖的痕迹,都被彻底净化、抹平。
世界……归于平淡。
一种前所未有的、深沉的疲惫感,混合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平静,席卷而来。腹中那股属于海参的、滑腻温暖的暖流,此刻也变得异常温顺平和,如同倦鸟归巢。
我涉水走向出口的方向。水流温柔地拂过小腿。一条胆大的小丑鱼游到我的脚边,好奇地啄了啄我的脚趾,痒痒的。
推开那道曾经象征着囚禁、此刻却只是普通通道的合金大门。
门外,不再是戒备森严的保镖或冰冷的走廊。而是一条直接通向……真实的海滩的玻璃通道。
阳光毫无遮挡地倾泻下来,温暖而明媚。金黄色的沙滩在阳光下闪耀,碧蓝的海浪轻柔地拍打着海岸,发出舒缓的哗哗声。海风带着咸湿自由的气息扑面而来,吹散了水族馆内最后一丝沉闷。
我赤脚踩在温暖细腻的沙滩上,海水漫过脚踝。远处,有几个孩子在堆沙堡,笑声清脆。更远的地方,普通的渔船点缀在海平线上。
没有霸总。没有挖心挖肾。没有歇斯底里的白月光。没有扭曲变异的恐怖器官。
只有阳光,沙滩,海浪,自由的风,和平凡得……有些无聊的日常。
我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海腥味的自由空气,感受着腹中那温顺平和的暖流,以及皮肤下属于海参的、微不可查的滑腻触感。
呼……
一声悠长的叹息,融入了海风里。
平淡,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