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玄幻小说 > 山火灼心未了情 > 第一章

第一章
英雄遗梦
嫂子,节哀。盛队他…是英雄。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捅进许岁苏的胸口。
周四,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日子。
可偏偏在这一天,她的世界塌了。
门被敲响,外面站着几个消防队队员,手里拎着小小行李箱,还有一封厚厚的信封。
前院挤满了人,领头男人死死压着帽檐,可通红的眼眶还是出卖了他。
窗外飘着细雨,一滴水珠从他指尖滑落,重重砸在许岁苏心上。
她下意识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可我,不想他当什么英雄……
人散了,雨还在下。
许岁苏站在门口,像丢了魂。
院子里,盛听颂最宝贝的那棵车厘子树,嫩芽被雨水打落一地。
她拖着行李箱进屋,机械地打开。
里面只有简单的洗漱用品和一套训练服,是他出任务常带的几样东西。
许岁苏把衣服塞进洗衣机,习惯性地朝身后喊——
身上的也换下来吧。
话刚出口,她猛地僵住。
转头,空荡荡的客厅里,只有洗衣机的嗡鸣声和窗外的雨声。
许岁苏蜷在沙发上,裹紧毯子,没哭也没闹,只是发愣。
屋里冷得厉害,冷得她发抖。
这是梦吧
如果是梦……求求了,快让自己醒过来。
她真的好想他。
盛听颂的灵魂就站在沙发旁。
他想摸摸她的脸,手指却穿了过去。
盛听颂忘了,自己已经死了,死在了昨天那场山火里。
可老天爷可怜他,让他的魂魄飘了回来,回到她身边。
只是……再也碰不到她了。
也好,盛听颂苦笑,就这样守着你吧。
他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眉心。
许岁苏睫毛颤了颤,眼角滑下一滴泪。
门铃突然响了。
许岁苏惊醒,匆匆去开门,没发现枕头上那抹湿痕。
门外站着盛母。
妈您怎么来了
还我怎么来了!盛母嗓门老大,鞋都没换利索就往里冲,给你打了八百个电话都不接!吓死我了!
她把手里的袋子往茶几上一撂,转身就进了厨房。
昨天给你剥的石榴,肯定又没吃!
是不是练琵琶又忘了吃饭!再这样我直接搬过来盯着你!
……
盛母一边忙活一边唠叨,许岁苏却听着听着笑了。
知道啦知道啦,小心我…
——等你儿子回来告状。
后半句卡在喉咙里,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绕开了这个话题。
哗啦,盛母掀开保温壶,鲫鱼汤的香味瞬间飘满屋子。
许岁苏接过勺子,喝了一大口,眼睛亮亮的——
哇!妈你这手艺绝了!说真的,盛知秋女士,不考虑开个饭店吗
盛母被她逗笑,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慢点喝,烫!
盛听颂飘在俩人身后,酸溜溜地撇嘴:到底是谁亲妈啊…
她们当然听不见,依旧有说有笑地喝完了汤。
送盛母出门时,许岁苏照例陪她在路边等盛父。
盛听颂也跟着飘在旁边,听着老妈那些唠叨了八百遍的叮嘱,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远远看见老爸的车,他简直想放鞭炮——快把我妈带走!
可盛母上车前,突然回头看了许岁苏好几眼,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嘛。许岁苏笑着看她。
盛母攥了攥包带,终于开口——
岁岁……这孩子,咱不要了行不行
第二章
盛听颂脸上的笑瞬间僵住。
他死死盯着母亲,想不通为什么她会说出这种话。
全家谁不知道,许岁苏为了怀上这个孩子吃了多少苦
中药一碗接一碗地灌,整整三年没断过。
所有人都盼着这个小生命到来。
可现在…怎么全变了
许岁苏站在原地,浑身发冷,连手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盛母躲开她的视线,砰地关上车窗。
车开走了,许岁苏还站在那儿没动。
院子里的车厘子树被风吹得乱晃,就像她现在乱七八糟的心。
许岁苏转身进屋,把刚洗好的衣服一件件晾起来。
接着开始打扫,连角落里的跑步机都擦得锃亮。
盛听颂跟在她身后,看着许岁苏把家里擦第三遍的时候,鼻子发酸。
他知道,她只是不敢停下来。
可家里太干净了,没多久她就没事可做了。
许岁苏坐回沙发,打开那部看过三遍的电视剧。
看到男主死的时候,她的眼泪突然就掉下来了。
电视剧播完,天还亮得刺眼。
许岁苏望着窗外,第一次觉得一天这么难熬。
她拿起手机,对着院里的车厘子树拍了张照。
点开对话框,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盛听颂发的:回来给你带草莓蛋糕。
盛听颂看着这条消息,心像被撕成了两半。
他想抱她,手臂却穿过了她的身体。
许岁苏面无表情地把照片发过去,手指在键盘上停了很久,最后只打了一行字:
阿颂,你的树快死了。
明知道不会有人回复,她还是盯着手机看了很久。
盛听颂从背后虚虚地环住她。
手机屏幕暗下去,只映出许岁苏一个人的脸。
突然,屏幕又亮了。
盛母的消息一条接一条弹出来:
苏苏,妈是为你好,你再想想。
单亲妈妈不好找对象,你身体也受不住。
你就像我亲闺女,这次听妈的行不行
许岁苏的手抖得厉害,另一只手轻轻摸上肚子。
盛听颂想起刚知道她怀孕那天,他高兴得请全队吃了顿贵的。
医生说许岁苏身体弱,怀孕会特别辛苦。
她想留下孩子,他就天天研究食谱,变着法给她补身体。
后来许岁苏总做噩梦,盛听颂就自己缝了个药枕。
从那以后,她终于能睡个好觉。
最后一次出任务前,许岁苏抱着盛听颂睡得很不安稳。
早上走的时候,她还笑着说:阿颂,回来陪我去产检啊。
盛听颂心里堵得慌,可他从不后悔当消防员。
只是苦了他的苏苏……
许岁苏点开对话框:妈,这是我和阿颂唯一的联系了,我想留下。
发完这条,她直接关机,走进琴房。
琵琶声响起,弦音颤得厉害。
许岁苏没哭,可每个音都在发抖。
盛听颂看着她弹琴的样子,和当年一样好看。
灵魂原来也会流泪。
他突然想,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
岁岁该有更好的人生,不该被他的影子困住一辈子。
第三章
盛听颂第一次见许岁苏,纯属倒霉。
那次是乐团着火,他带队救人。
疏散时,突然看见个疯女人往火场里冲。
房梁都快塌了,盛听颂一把拽住她往外拖。
那女人哭得满脸是泪,拼命挣扎:我的琵琶!让我进去拿琵琶!
他火气蹭地上来了:要琴不要命!
那是我妈留给我的。许岁苏哭得喘不上气,求你了…
盛听颂骂了句脏话,转身又冲进火场。
等他抱着烧焦一半的琵琶出来,人已经被救护车拉走了。
队友说她是哭到呼吸碱中毒。
娇气包。
他当时这么想。
第二次见面是在医院。
他拎着破琵琶推开门,看见她病恹恹地躺着。
床边坐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正给她削苹果。
男朋友
后来才知道叫纪羡煜,是她发小。
盛听颂咳嗽一声,床上的女人看见琵琶,眼睛突然亮了。
但她没接琴,先给他眉骨的伤口贴了个粉色创可贴。
神经病。
出院后许岁苏非要请全队吃饭,说是感谢。
再后来,这女人就跟装了雷达似的。
早餐摊能偶遇,奶茶店能碰巧,连他去超市买泡面都能撞见。
可她从不主动搭话。
情人节那天,许岁苏塞给他一张演奏会门票。
盛听颂心跳快得自己都能听见。
刚要答应,就看见纪羡煜从车上下来接她。
有空…就去。他说完就跑了。
演奏会盛听颂还是去了。
台上的许岁苏穿着旗袍弹琵琶,美得他眼睛发疼。
盛听颂从来不知道琵琶能弹这么飒。
最后一个音符没结束,他就溜了。
他心里堵得慌,又不知道为啥。
那之后,许岁苏突然消失了。
盛听颂再也没在消防站附近见过她。
生活回到原点,只是手机里多了几个琵琶曲的歌单。
她就像场梦。
第四次见面是在化工厂爆炸现场。
他刚撤出来,就被个蓝色亮片裙子撞了满怀。
许岁苏妆都哭花了,礼服上全是灰。
盛队长,缺女朋友吗
盛听颂愣在原地,满脑子只有一句话:
这女人怎么这么可爱。
见他没反应,许岁苏耳朵红了,但没退缩。
我知道很突然,但我们都没时间玩暧昧。
盛听颂,我喜欢你。
不想偷偷担心你,不想假装偶遇,不想…
她哽咽了一下,连关心你都怕打扰你。
后来结婚了他问:为什么选我不选纪羡煜
许岁苏笑着扑倒他:吃醋啦
他有钱又体贴,连你爸葬礼都是他…
她直接亲上来。
十几年了,要喜欢早喜欢了。
心动这种事…她手指点在他胸口,它说了算。
心跳震耳欲聋。
第四章
许岁苏把自己关在家里好几天。
除了弹琵琶,就是伺候院子里那棵半死不活的车厘子树。
盛听颂急得团团转。
她现在这样,和当年许父刚走时一模一样。
不哭不闹,像个机器人。
可又有点不一样。
许岁苏居然乖乖按他留下的食谱吃饭。
听说葡萄对胎儿好,就算恶心反胃也硬往嘴里塞。
阳台上的训练服早就干了,在风里飘了三天。
盛听颂看着她越来越瘦的手腕,心里像被刀割。
也许他妈说得对…
可许岁苏倔起来,十个他都拦不住。
何况现在的自己,连片树叶都碰不到。
……
葬礼那天,许岁苏天没亮就起来了。
她翻出条水蓝色裙子,还化了全妆。
站在灵堂门口迎客,对每个说节哀的人都微笑点头。
要不是看见哭晕在盛父怀里的老妈,盛听颂差点以为这是场普通宴会。
许岁苏平静得可怕。
有个新队员偷偷嘀咕:嫂子怎么不哭啊
老队员红着眼睛:她敢哭吗哭了就垮了。
天黑时,墓园来了辆加长林肯。
纪羡煜从车上下来,西装笔挺,早不是当年那个少年。
他把白雏菊放在墓碑前。
许岁苏轻声说:他不喜欢这个,下次带蓝桔梗。
纪羡煜没说话,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我回来了,苏苏。他声音发颤,这次不走了。
许岁苏想笑,眼泪却突然决堤。
盛听颂看着她哭到抽搐,伸手想擦她的泪,手指却穿过了她的脸。
雨开始下了。
纪羡煜抱起哭晕的许岁苏往外走,在门口撞见盛母。
盛母望着远去的车尾灯,喃喃自语:
你会对她好吗…
第五章
婚礼那天,纪家全家坐在娘家人那桌。
盛母第一眼就看出纪羡煜喜欢许岁苏。
他眼睛红得厉害,握着酒杯的手都在抖。
豪门抢婚的戏码太常见了。
盛母后背发凉,纪家要是真动手,盛家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可直到仪式结束,什么都没发生。
宴席散了,纪家人却留了下来。
新人去换衣服,两家长辈面对面坐着,空气安静得可怕。
最后是纪父先开口:苏苏是我们看着长大的。
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盛母悬着的心放下一半。
许家就剩她一个,今天有些话,得说清楚。
盛母赶紧表态:我们会把苏苏当亲闺女。
纪父点点头,突然话锋一转:要是哪天你们照顾不好她…
记得把人送回来。
盛父沉默地举起酒杯。
两个男人的杯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
墓园的夜晚静得吓人。
风吹着花束包装纸,哗啦哗啦响。
盛母摸着墓碑上的照片,声音发抖:阿颂,怪妈妈吗
一片树叶落在她手背上。
活着的人总要学会带着伤痛往前走。
家里的灯亮着,却照不亮心里的阴霾。
纪羡煜轻轻给睡着的许岁苏盖上毯子。
厨房里,水开了,面条在锅里翻滚。
许岁苏揉着眼睛坐起来,正好看见他端着面出来。
醒了趁热吃。
她拿来空碗,拨了一半给他:帮我吃点,最近水肿,上镜不好看。
纪羡煜筷子顿了顿。
他花了三年修那把琵琶,却好像永远修不好她心里的缺口。
盛听颂本来还在酸,听到这话嘴角忍不住上扬。
门铃突然响了。
助理送来了修复好的琵琶。
许岁苏摸着弦,终于笑了。
纪羡煜在厨房洗碗,水声哗哗响。
盛听颂看着那把琵琶,心里发苦。
他永远没法为她做这些了。
出门时,纪羡煜突然回头。
许岁苏条件反射地笑:我会照顾好自己,真的。
这几天这话说了太多遍,她都形成肌肉记忆了。
纪羡煜愣了下,拎起门口的垃圾袋:我是想说,明早带你去吃早茶。
他太了解她了。
安慰的话说多了反而假,不如一碗面实在。
盛听颂望着他离开的方向,魂体沉甸甸的。
屋里飘着面条的香味,许岁苏却不见了。
突然,琵琶声响起。
音色清亮,和她平时用的那把完全不同。
是《红楼别夜》,她妈妈教她的第一支曲子。
可终究不是原来的声音了。
许岁苏摸着琴身上的疤痕,轻声说:
妈,我今天办了场葬礼。
可我宁愿永远学不会这些…
第六章
凌晨两点,许岁苏在床上翻来覆去。
枕头里的中药味一个劲儿往鼻子里钻。
一闭眼,全是盛听颂的脸。
她拉开窗帘,外面只剩便利店还亮着灯。
按理说,盛听颂本来就不常在家。
她自己也总在外地巡演。
他的离开,不该影响这么大。
葬礼前,许岁苏确实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可现在,心里像被挖走一块。
数着见面的日子,却再也数不到头。
孤独感突然排山倒海压过来,她喘不上气。
肚子里的小家伙轻轻踢了她一脚。
许岁苏摸着肚子,声音发哑:宝宝,爸爸现在在干嘛呢~
会想我们吗
盛听颂从背后虚抱住她:想,想疯了。
下辈子,他一定早点遇见她。
月光照不出灵魂,但他的爱永远在。
……
早上化妆时,许岁苏拼命遮黑眼圈。
盛听颂飘在旁边唠叨:
又不穿拖鞋!
这裙子露肩膀!
这件太紧!勒着我闺女怎么办!
许岁苏突然转身,看向他的方向。
盛听颂呼吸一滞。
她能看见
他紧张地往前飘,许岁苏的手抬起来——
却转向拿了条白裙子。
还是正式点吧。
盛听颂的手指蜷了蜷。
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庆幸。
……
采访在纪氏附近的公园。
纪羡煜早就等着,递上保温杯,又给许岁苏披上披肩。
工作人员偷偷打量:孩子肯定是纪总的。
前夫刚死就攀高枝,真行。
盛听颂气得冲过去扇他们耳光:放屁!苏苏才不是这种人!
他承认自己吃醋,但绝不信许岁苏会做这种事。
……
采访开始还算正常。
问学琴经历,问工作安排。
后来话题突然转向:您先生是怎么去世的
主持人笑得假惺惺。
许岁苏声音冷下来:这跟采访有关
抱歉。主持人毫无诚意。
原本一小时的采访,拖到两个多小时。
不是补录就是设备故障。
纪羡煜看着许岁苏扶腰,直接叫停。
主持人打着电话,明显在等人。
许岁苏想不通等谁。
不好意思,来晚了!
贵妇牵着穿公主裙的小女孩走来。
盛听颂目光一紧:你们没事。太好了。
主持人谄媚地迎上去:沈夫人能来是我们的荣幸!
小女孩偷偷看许岁苏。
许岁苏友好地笑笑,小声问纪羡煜:谁啊
沈让老婆,演员楚菀乔。
主持人开始采访:今天有幸请到山火幸存者…
楚菀乔突然红了眼:我要感谢消防员盛听颂,是他救了我们母女。
第七章
楚菀乔的话像炸弹一样炸开。
许岁苏和纪羡煜同时抬头。
原来盛听颂用命换来的,是这对母女
许岁苏鼻子发酸,眼眶发热。
她不该恨的。
可看着楚菀乔假惺惺的眼泪,心里像扎了根刺。
盛听颂盯着摄像机前的几人,脸色越来越难看。
精致的妆容,夸张的表演。
救人是他职责,却成了别人炒作的工具。
许岁苏指甲掐进掌心:阿煜,沈家和你们有合作吗
纪羡煜秒懂:去吧。
采访刚结束,许岁苏就冲了上去。
楚菀乔瞬间收起眼泪,又变回高傲的贵妇。
沈夫人演技真好。
楚菀乔从化妆镜里瞥她:许岁苏不用谢。
谢许岁苏愣住。
楚菀乔涂着裸色口红的嘴一张一合:你以为凭你个弹琵琶的,能上这档节目
她打量许岁苏:看来不是来道谢的,要什么直说。
许岁苏这才明白。
什么传统文化专题,全是扯淡。
他们要的只是英雄救美的热度。
删掉刚才的采访。许岁苏声音冰冷。
楚菀乔笑了:有病。
她起身要走,被许岁苏叫住。
楚菀乔!吃人血馒头你不怕遭报应吗!
楚菀乔让助理带走女儿,转身冷笑:
一个死人能帮我上头条,是他的福气。
装什么清高,不就是想要钱
她甩出一张支票砸在许岁苏脸上:五百万,买你老公的命,够了吧
支票轻飘飘落地。
盛听颂气得发抖。
他拼命救的人,正在羞辱他的妻子。
许岁苏的手抖得厉害。
她突然抬手,啪地扇了楚菀乔一耳光。
我宁愿死的是你!
许岁苏声音哽咽:你这种垃圾,根本不配他救…
她转身要走。
楚菀乔摸到脸上的血,彻底疯了:许岁苏!
她刚扑上去,就被保镖拦住。
角落里,主持人看着闪烁的录制灯,笑得得意。
打啊,继续打…
第八章
海城的风明明裹着初夏的燥热,可许岁苏却觉得骨头缝里都渗着寒意。
纪羡煜一把扯松领带,声音冷得吓人:今天采访的所有内容,一个字都不准流出去。
他脑子里闪过的盛听颂,还是许岁苏从前提起时,眼里带着光的样子。
助理查到的资料有限,盛听颂这个人,原本和纪羡煜的世界八竿子打不着。
可现在,纪羡煜就是见不得有人往他身上泼脏水。
也许是因为许岁苏,他早把盛听颂划进了自己的地盘;也许只是因为,英雄不该被这样践踏。
许岁苏一回家就扎进了练习室,下个月的巡演,她必须全力以赴。
其实,从盛听颂离开那天起,许岁苏就把自己埋进了工作里。
身体累到极致,心就没空疼了。
盛听颂望着窗外惨白的月亮,脑子里全是以前从没想过的问题。
愧疚像毒藤一样缠上来,越挣扎,勒得越紧。
他突然希望妈妈能多劝劝许岁苏,甚至希望纪羡煜别那么君子,干脆强势一点把她抢走算了。
他爱她,所以只想她好好活着。
可盛听颂忘了,许岁苏的爱,从来就不比他少……
那天的冲动之后,许岁苏连着两晚没睡好。
当时怼人是痛快了,可万一视频被发上网,乐团怎么办粉丝怎么办
幸好,纪羡煜动作够快,热搜干干净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日子照常过,院子里的车厘子树抽了新芽,在风里轻轻晃着。
盛母和纪羡煜来接许岁苏产检时,她正拎着水壶给树浇水。
就做个检查,你们怎么搞得像要打仗似的她嘴上嫌弃,眼角却弯成了月牙。
盛听颂默默跟在他们身后。
出任务前,他答应过要陪她产检的。
这次,他总算没食言,可惜她永远都不会知道。
医生盯着报告单,眉头越皱越紧。
许小姐,你的身体撑不住妊娠。但如果选择流产…以后可能很难再怀孕了。
盛听颂飘到她身后,声音发颤:苏苏,放弃吧。
话音刚落,许岁苏的背突然僵直了一瞬。
推门离开时,她的目光竟准确扫向盛听颂站的位置。
盛母红着眼圈拉她的手:苏苏,孩子…可能真的没缘分。
纪羡煜一把按住盛母,眼神却盯着许岁苏:阿姨,让她自己决定。
许岁苏没说话,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纪羡煜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走廊长椅上,年轻爸爸正小心地哄着怀里的小女孩睡觉,旁边的妻子笑着往他嘴里塞了块苹果。
普通的幸福,刺眼得要命。
盛听颂挡在许岁苏面前,声音沙哑:求你了,别要这个孩子…
许岁苏睫毛突然一颤,目光笔直地刺进他眼底。
盛听颂瞬间哑了火。
漫长的沉默后,她轻声开口:
阿颂说过…他最喜欢小姑娘了。
第九章
盛听颂心脏猛地一缩。
许岁苏那句话分明是盯着他说的,可等他靠近,她又漠然移开了眼。
果然…还是看不见啊。
盛母叹了口气,牵起她的手往外走:妈回去给你炖汤,咱们好好补补。
巡演要穿旗袍的,胖了不好看。
你看看这小脸瘦的,糖醋排骨必须吃三碗。
一行人走出医院时,谁都没注意角落那个戴墨镜的女人。
她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掐进掌心:许岁苏,我要你生不如死。
……
产检后,许岁苏总会在某个瞬间突然看向盛听颂站的位置。
有次她甚至对着空气说了句把拖鞋递我。
盛听颂激动地去拿拖鞋,手却穿过了鞋柜。
再回头,许岁苏已经自己弯腰拿鞋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许岁苏的肚子渐渐显怀。
盛母变着法儿送补品,纪羡煜更是寸步不离地守着。
直到这次巡演,纪羡煜临时有事,只能让乐团助理陪她去。
刚下飞机,许岁苏就察觉不对劲。
他们乐团向来小众,什么时候有过这么疯狂的接机粉丝
人群突然涌上来时,许岁苏还没反应过来,冰凉的液体就泼了她满脸。
杀人犯!英雄尸骨未寒你就改嫁!
乔乔姐被你害得退圈,你怎么还有脸活着
贱人!下次泼的就是硫酸!
辱骂声像潮水般涌来,助理早被人群冲散。
许岁苏死死护着肚子,后背抵着墙慢慢往下蹲。
盛听颂发疯似的推搡那些人,手掌却一次次穿过他们的身体。
那些举着为英雄讨公道横幅的手,此刻正撕扯着他怀孕的妻子。
他们用最恶毒的语言,审判着根本不知情的受害者。
许岁苏想解释,可刚张嘴就被人推了个趔趄。
她终于看清了——
每张口罩后面,都藏着扭曲的快意。
保安冲过来时已经晚了。
不知谁从背后猛推一把,许岁苏重重摔在地上。
鲜血顺着腿根流到地砖上,刺目的红色终于让沸腾的人群安静下来。
不是我推的!
快走快走!!
刚才还义愤填膺的人们瞬间作鸟兽散。
保安忙着追人,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许岁苏。
她艰难地伸手去够被踩碎的手机,指尖都是血。
盛听颂跪在她身边,徒劳地用手去捂不断涌出的鲜血。
他冲到每个人面前嘶吼:求你们看看她!救救她!
直到听见许岁苏气若游丝的声音:
阿颂…
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第十章
盛听颂僵在原地,脑海仿佛有惊雷炸响。
她竟能看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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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许岁苏径直昏倒在地,鲜血染红了她洁白的裙摆,红得刺眼。
盛听颂愣了三秒,随即疯狂呼救:有人吗!谁能听见我!救救我的妻子!求你们,谁能救救她!
他撕心裂肺的呼喊,却无人回应。
许岁苏的血迹不断蔓延,生命逐渐消逝,而盛听颂的崩溃与绝望,无人听见。
他救过无数人,却唯独救不了自己的爱人。
绝望中夹杂着无助与恐惧。
他的苏苏不该如此不明不白地死去,她本应拥有灿烂的人生。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是那些打着为他伸张正义旗号的人,还有他自己的无能为力。
绝望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快!
机场工作人员带着医护人员匆匆赶到,救护车的鸣笛成了盛听颂的救赎。
……
听颂……不要……听颂……不要离开我!
医院病床上,许岁苏紧闭双眼,不安地呢喃。
苏苏,我在。
盛听颂在她额头轻吻,想为她擦去眼角滑落的泪,却穿透而过,机场时的无力感再次袭来。
本以为以灵魂方式留在她身边是眷顾,现在却像惩罚。
这时,另一只手温柔地拭去许岁苏的泪。
纪羡煜守在床边,看着许岁苏逐渐安稳,放下心来。
盛听颂透过纪羡煜的双眸,仿佛看到曾经的自己,那爱意与温柔再熟悉不过。
或许,纪羡煜会成为下一个照顾她的人吗
纪羡煜,我能相信你吗
无人听见的问句,自然无人回答。
三天后,许岁苏醒来。
她睁眼看见纯白的天花板,意识混沌。
她似乎做了个很长的梦,又梦到了盛听颂……
这次的梦格外真实,仿佛触手可及。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病床上,她动了动扎着针的手,指甲微微反光。
她下意识摸了摸小腹,曾经的隆起已恢复平坦。
终究没能保住这个孩子……
盛听颂担忧地看着她,但她比他想象的要冷静。
她环顾病房,然后落寞地低下头。
盛听颂在她眼前晃了晃手,她却毫无反应。
昏迷前的匆匆一眼,或许是上天最后的垂怜。
期待一次次落空,就像伸手接流水,以为捧住时却悄然滑落。
许岁苏落寞几秒后,按下了床头的传呼。
纪羡煜带着盛母赶到时,看见病房门开着,急忙冲进去。
苏苏!
正在接受检查的许岁苏抬头朝他笑了笑:听着这乱七八糟的步子就知道是你,医生快检查完了,给我带吃的了吗我好饿。
纪羡煜眼眶红了,走到她身边点点头:买了你爱吃的草莓,阿姨也来了。
许岁苏看见盛母的那一刻,低下了头。
她不知该如何面对盛母,也没做好准备。
医生检查完后交代纪羡煜:病人恢复情况不错,可以适当下床活动,但避免剧烈运动和重体力劳动。适当活动有助于促进血液循环,预防血栓形成,但要避免长时间站立或行走。
术后饮食以清淡、易消化为主,避免油腻、辛辣、刺激性食物,以免加重肠胃负担。
然后医生看了一眼许岁苏,将盛母叫了出去。
您是病人家属吧
盛母点点头:我是她妈妈。
医生斟酌后继续说道:流产手术后,部分患者可能会出现情绪低落、焦虑等情绪变化,你们记得多留意病人的情绪。
盛母送走医生后,站在病房门口很久,透过玻璃窗看着除了脸色苍白外并无大碍的许岁苏,心疼地叹了口气。
医生的话也落在盛听颂耳中,他飘在许岁苏病床旁,默默看着她喝汤。
越是平静的海面,越是波涛汹涌。
但所有人都帮不了她,只能她自己慢慢消化。
多好的孩子,偏偏命运从不放过她……
盛母抹了把泪,平复很久后才进去。
苏苏……医生说你需要休息,这几天就尽量不要看手机了。
许岁苏喉头哽住,缓缓放下保温盒。
妈,我都知道了,流产的事、网上的事和我停职的事,我都知道了。
盛母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泪,冲上前抱住许岁苏。
好孩子,受苦了。
盛母的怀抱很温暖,温暖到许岁苏终于敢让眼泪落下,哽咽着问:妈妈不怪我吗网上的……
妈妈相信你,而且来的路上小煜已经跟我讲了所有的真相,你没错。
盛母心疼地抹去她的泪,爱怜地摸摸她的头。
再说了,自己孩子,自己清楚。
第十一章
许岁苏面对网上舆论和停职时没哭,得知流产时也没哭,盛母一句话却直击她心灵。
即便世界破破烂烂,也总有阳光洒落;哪怕心碎成渣,也总会有人默默为你拼凑。
病床上,两人相拥着落泪。在洗手台洗草莓的纪羡煜听着动静,轻轻舒了口气。
盛听颂恍惚间,觉得自己成了多余的那个。
他除了心疼,什么都做不了,更别提保护许岁苏。
病房外,木棉树开得正好,枝头麻雀叽叽喳喳叫得欢快。
盛听颂望向窗外阳光,伸手的瞬间,阳光穿透他灵魂,手指变得透明,却毫无知觉。
或许,他早该消散在这阳光里。
可他就是舍不得、放不下、离不开。
这像是一场荒诞的命运玩笑,逃不掉,挣不脱。
纪羡煜动作迅速,许岁苏的事在热搜上没挂多久,但仍有不少记者闻风赶来。
出院那天,蹲守在医院门口的记者,看到许岁苏露面,就像饿狼闻到肉味,一拥而上。
许岁苏,你对前几天采访时对沈夫人出言不逊,有什么想说的吗
为了红不择手段,不惜吃前夫的人血馒头,你怎么解释
听说你婚内出轨纪氏集团继承人,想嫁进豪门,是真的吗
嘈杂的声音让许岁苏恶心,身旁的盛母只能小心挡着靠近的镜头。
可递来的话筒太多,像一把把利刃,让她无处可逃。
镜头后那些狰狞的脸,都在等她说出他们想听的真相。
许岁苏想解释,可看到记者讥讽的眼神,她突然明白,笔在他们手上。
她没确切证据,而且只要她开口,说什么都不重要,最后剪出来的肯定是他们想要的。
她的死活对他们来说,远不如一个头条和热搜有价值。
许岁苏低头躲避,突然周围声音小了很多,眼前的话筒也向两边让开。
纪羡煜带着保镖匆匆赶到,给她戴上宽大的遮阳帽,小心地将她护在怀里。
离开包围圈时,他回头环视记者群,冷声警告。
我理解你们的工作,但取什么标题、写什么内容,最好祈祷别被我看到不实报道,否则你们会收到纪氏的律师函。
包括前几天传播不实谣言的几家媒体公司,我们已经在走法律流程了。
饭碗端好,别自己砸了。
说完,记者群瞬间安静,直到保镖撤离、车队走远,才有人陆续离开。
医院不远处木棉树下,包裹严实的女人看着这场闹剧,愤愤转身,朝地下停车场走去。
纪羡煜坐在车内,看着手机上医院同步的监控视频,嘴角勾起一丝笑。
许岁苏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似乎还没回过神来。
怎么了刚刚吓到了
许岁苏听到纪羡煜的话才回神,转头看向他,轻轻摇头。
那天的视频,你找到了吗
纪羡煜避开她的视线,找到了。
纪羡煜。许岁苏突然喊他全名,他下意识挺直脊背,却很久没等到她下一句话。
苏苏……怎么了
你有事瞒着我。
没有。
许岁苏轻笑一声,将他右手心里被搓得通红的左手大拇指解救出来。
阿煜,你的大拇指跟着你真是遭罪,说说看,查到了什么。
纪羡煜抿了抿唇,没急着抽离左手,甚至有些贪恋她手心的温度。
沈家这么难对付竟然让我们阿煜都为难了
她声音听不出异常,甚至带着笑意,纪羡煜心却一揪,明明她才是最该被安慰的人,这时候还在考虑他的感受。
没有。纪羡煜声音暗哑,有些话,我怕跟你说了,你会心软。
第十二章
许岁苏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笑:纪羡煜,你太小看我了。
纪羡煜从座位抽屉里拿出文件递给她,尽量保持平静地叙述。
视频的事,确实是楚菀乔指使的。但我们查到了更多内幕。
自从嫁入沈家,沈让为了让她安心待在家里,故意在工作上给她使绊子。沈老夫人因为她生的是女儿,对她意见很大。长期的精神折磨、家暴,让她的精神状况出了问题。
这时,沈让外面的女人给他生了个儿子,沈家闹着要离婚。她不愿意,那场山火,其实是她为了逼沈让和那个女人断绝关系,自导自演的一场自杀戏码,却意外导致了悲剧,死的不是她们母女。
从高位跌落的人,总是不择手段地想回到原点,以为能挽回那早已不存在的感情。
飞机上,许岁苏翻看着纪羡煜给她的文件,那些触目惊心的图片让人心惊。
她想起刚刚在车上纪羡煜说的话,不禁叹了口气。
阿颂,她好可怜。可是,我还是无法原谅她。
你会觉得我很心狠吗
光鲜亮丽的背后,隐藏着腐朽不堪的恶。
纪羡煜察觉到许岁苏情绪低落,从口袋里掏出草莓软糖递给她。
许岁苏接过糖,却没有立刻吃。
阿煜,还记得采访那天楚菀乔的女儿吗
纪羡煜想了想,记得,穿着小裙子,很乖巧。
楚菀乔一定花了很多心思保护她,哪怕自己伤痕累累,也会将孩子干干净净地护在身后。
许岁苏的声音有些沉闷,纪羡煜担心地看着她低垂的侧脸。
苏苏心善,但他不是。
楚菀乔的可怜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凭什么她的错要别人来承担后果,成为她登台的垫脚石。
其实他原本不打算告诉她这些,楚菀乔很可怜,但犯了错就必须接受惩罚。
他甚至想过先处理好一切,不让许岁苏沾手。
苏……
纪羡煜还没说完,就被许岁苏打断。
可是,她错了就是错了。哪怕那场山火里牺牲的不是盛听颂,我也会觉得她很可恨。
许岁苏剥开糖纸,草莓味在嘴里渐渐蔓延。
凭什么别人要为她的可怜买单她的家是家,别人的家就不是家了吗就因为她这种人的存在,多少家庭被毁掉。
爱、婚姻、生活,都是自己的选择。她的愚蠢凭什么要别人承担后果
她的人生被毁,凭什么要踩碎无辜之人的脊梁来铺成她登高的阶梯
我一点都不可怜她,我可怜的是她的孩子,还那么小。
一连串的凭什么,道不尽许岁苏心里的难受。
今天嘴里的糖,化不开她心中的苦涩。
纪羡煜听着她的话,松了一口气,交给我处理吧,你好好养身体。
许岁苏的态度意味着他可以放手去做了。他直接给林特助发了消息:放出去。
互联网时代的好处就是信息传播快。等他们落地时,网上的舆论方向已经完全转变了。
全权交给纪羡煜后,许岁苏就没再关注网上的消息。
回到家,院子里的车厘子树似乎更绿了些,屋内依旧是空荡荡的黑。
许岁苏莫名觉得今年的春天格外冷。
她没有开灯,怔怔地站在客厅里。
眼前忽然一阵恍惚,仿佛看到盛听颂端着新出炉的小蛋糕朝自己走来。
当当当,看看是谁最爱吃的草莓小蛋糕啊~
草莓小蛋糕!是谁这么幸福,能吃到盛队做的小蛋糕啊!
她刚伸手,眼前的盛听颂就开始消散。
许岁苏的眼眶不觉一红,急忙伸手去抓他,但无论她多快,眼前都只剩下空荡的黑。
黑夜似乎总能无限放大人的情绪,也能包容所有的眼泪。
许岁苏蹲在地上哭得伤心,盛听颂在一旁看着也难受。
一阵风将窗帘吹开一条缝,清冷的月光终于洒进漆黑一片的客厅,将她的影子拉长。
思念一旦撕开一道口,就再也无法克制。
第十三章
鸟雀在窗外叽叽喳喳,外面的世界仿佛迫不及待地要跨进夏天的门槛。
自从那晚之后,许岁苏再没掉过一滴泪。
舆论已被纪羡煜清理干净,楚菀乔的初判结果也出来了。
沈家股市动荡不小,沈老爷气得几乎把沈让的腿打断。
纪羡煜跟她说这些时,她心里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他们罪有应得,她高兴与否,盛听颂都不会再回来。
除了向乐团递交辞职申请,她的生活似乎渐渐步入正轨。
阳台上,还挂着盛听颂的训练服。
某天清晨。
许岁苏推开窗,微风携着温热的花香,涌入冰冷的房间。
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仿佛又燃起一丝对生的渴望。
她呆呆地望着天空飞过的候鸟,南迁的雁群又飞回这座寒冷的城市。
她伸出手,阳光落在掌心;握紧手,阳光却从指缝溜走。
窗外愈发喧闹,叽叽喳喳的鸟群似乎在车厘子树上筑了巢。
许岁苏拍了张照片,发给盛听颂。
阿颂,快到夏天了,今年我们终于有时间去旅游了。
盛听颂从身后虚虚环住她,灵魂虽感受不到温度,却仍觉得她身上应是温暖的。
她还保留着以前的习惯,有什么事都跟他分享。
楼下传来门铃声。
盛听颂跟着许岁苏下楼,心想大概是纪羡煜那小子……
果然,打开门,一束开得正艳的紫罗兰映入眼帘,还有笑嘻嘻拎着保温盒的纪羡煜。
许岁苏习以为常地开门,然后进厨房拿餐具。
纪羡煜换好拖鞋,先把客厅花瓶里昨天买的满天星换成紫罗兰,再顺手给自己倒了杯水。
今天的早餐是她喜欢的海鲜粥,两人安静地吃着。
许岁苏突然开口:阿煜,我们明天去爬山吧,快到夏天了。
自从辞职后,她再也没出过这房子。
每天都是纪羡煜或盛母来看她,怕她想休息,也不敢贸然喊她出门。
纪羡煜似乎没想到她会主动提出出门,连忙点头:早上我来接你。
盛听颂心里其实很开心,许岁苏愿意出门走走是好事,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大概过于平淡,反而有种不真实感吧。
吃完早饭,纪羡煜像往常一样带走所有垃圾。
许岁苏窝在沙发里,打开一部新上的电视剧。
从白天看到晚上。
很普通的甜宠言情剧,没有笑点,也没有泪点。
剧情无聊,演技也差,可她还是耐着性子看完了。
其实看到大结局时,前面的剧情她早忘得一干二净。
她明明看网上说超级甜,结果全是诈骗,能火大概全靠男女主的颜值吧
许岁苏撇撇嘴,跟着她看了一天的盛听颂也觉得实在无聊。
她又打开手机发消息:阿颂,我今天看了部好难看的电视,真无聊。
阳台上的衣服一件件被收下,唯独盛听颂的衣服还在风里飘荡。
洗完澡,已是凌晨两点十二分。
许岁苏翻来覆去睡不着,就算把头埋进枕头里也没用。
她发现盛听颂给她做的枕头药味渐渐淡了,睡眠质量也一天不如一天。
第二天早上,她干脆早早起了床。
等她打着哈欠开门时,纪羡煜已经做好出发的准备。
盛听颂准备跟着出去,却发现一出门灵魂就变得虚弱,退回屋内又恢复正常。
他把手伸出房门外,看着变得透明的指尖,消散的恐惧像蚂蚁一样密密麻麻在心里翻涌。
终究,连陪在她身边的资格,都要被剥夺了吗
第十四章
盛听颂无奈退回屋内,望着许岁苏上了纪羡煜的车,绝尘而去。
他束手无策,只能眼巴巴看着院子里树上的麻雀叽叽喳喳。
此刻,他竟有些庆幸,幸好许岁苏看不见他。
否则,若再经历一次失去,她该多难过啊。
……
上山时,天气还透着丝丝凉意。凌晨的风裹着湿气,穿透许岁苏的外套,钻进她的脖颈,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身旁的纪羡煜见状,自然而然地脱下外套递给她。
许岁苏摇摇头,轻声说:没事,走一会儿就暖和了。
等他们登上山顶,恰好赶上日出。
太阳撞碎暗蓝色的天幕,橘黄色的云朵开始点缀天空。
第一缕金黄色的阳光洒在身上,许岁苏感觉所有的疲惫都被一扫而空。她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心中前所未有的平静。
带你去吃一家从前学校附近很好吃的早餐店,新开的。纪羡煜提议。
好啊,不过我想先回去洗个澡,浑身是汗,不舒服。许岁苏回答。
我来接你。纪羡煜说。
你怎么还对这边这么熟悉许岁苏好奇地问。
纪羡煜没有回答,而是凝视着在日出照耀下显得格外明媚温柔的许岁苏。
他很久没看见过她这么放松地笑了。
苏苏,你早该走出来了。纪羡煜感慨道。
许岁苏听出了纪羡煜的言外之意,垂下眼眸,轻声说:阿煜,我们去旅游吧。
纪羡煜迅速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这个连集团继任仪式都面不改色的人,此刻激动得手都在颤抖。
我来安排!他兴奋地说。
许岁苏鼻子一酸,偏过头去。她摩挲着无名指的婚戒,手腕上一直戴着的红绳尾端坠着的麦穗状水晶随着动作晃荡。
……
山下,被朝阳笼罩的城市开始渐渐热闹起来。
学校周边总是美食云集,袅袅炊烟中透着浓浓的烟火气。叫卖声、学生的打闹声、匆匆赶去上班的行人,一切都充满了朝气和生命力。
许岁苏拨弄着碗里的馄饨,纪羡煜将刚刚剥好的蛋白放进她的碗里,自己则吃掉了蛋黄。
怎么不吃纪羡煜发现她盯着碗发呆,忍不住问道。
许岁苏如梦初醒般抬头,啊,可能没睡好,头有点疼,等会儿回去我要倒头就睡。
说完,她尝了一口馄饨,眼泪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
纪羡煜有些慌张地替她擦眼泪,不好吃吗
许岁苏又往嘴里塞了两个馄饨,抽着鼻子说:我妈妈也喜欢不直接放香菇在馄饨馅儿里,只放香菇水,这样的馄饨吃起来有香菇味又没有香菇。
一碗馄饨最后连汤都没剩,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这么多了。
纪羡煜将她送回家后,就去了公司安排旅游的事宜。
盛听颂飘在沙发上,昏昏欲睡。他感觉自己好像离开许岁苏后,哪怕待在屋内,也会变得虚弱。
门口传来动静时,他一下子就睁开了双眼。他紧紧跟在许岁苏身后,渐渐感觉浑身才有了精神。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又远离了她。
难道,他能以灵魂形态存在是因为许岁苏
那……她最近总是没精打采的,也会是因为他吗
盛听颂无法判断自己的猜测对不对,这种感觉令他很不安。
许岁苏虽然头疼,躺在床上后却还是怎么都睡不着。
她干脆穿上衣服再次出了门。
墓园。
许岁苏将手上的白玫瑰放在父母的墓前。
许父总是很忙,忙着出各种任务,忙到最后连因公殉职后,一张遗照都没有。
她看着墓碑上笑得温柔的许母,伸手抚去上面刚刚被风吹掉的落叶。
妈妈,我有些想你。
我好累,活着好累,到时候不要骂我好不好……
第十五章
夜晚,许岁苏收拾着旅游的行囊。
盛听颂飘在远处望着她,像往昔一样唠叨不停。
身份证、护照都带好,装在小包里,别到时候又找不到。
旅游就别带那双高跟鞋了,省得脚疼。
诶诶!你拿的是啥呀,跟几块破布似的,肚脐眼都遮不住,小心着凉!
……
许岁苏收拾了多久,他就念叨了多久。
收拾完后,许岁苏按照他以前的叮嘱,把小包检查了一遍又一遍。
以前她总笑他,说队长当久了就像个老妈子。
如今听不到他的唠叨,反倒有些不习惯。
盛听颂看着她离开自己后也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心里五味杂陈,不知是安心多些,还是失落多些。
目送许岁苏离开时,他就知道,或许这一次会是永别。
他不知道他们会出去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离开许岁苏后还能撑多久。
许岁苏上车时,鬼使神差地朝客厅窗户看了一眼,明明什么都没有,却好像感觉即将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
不安、牵挂、空洞……
可她牵挂的是什么呢
她自己也给不出答案。
抵达西藏后,去滑雪场的路格外遥远。
本以为初夏来人会少些,没想到一路上堵得厉害,反反复复停了十几次,纪羡煜烦躁得直抓头发。
晕车的许岁苏迷迷糊糊地躺在后座,再次被堵住时,她终于睁开眼,坐起身。
醒了喝点水吗
纪羡煜递过水,许岁苏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后突然开口。
阿煜,从小你就像哥哥一样照顾我,无微不至,辛苦你了,也谢谢你。
他握方向盘的手猛地收紧,透过后视镜看向她。
怎么突然这么说睡一觉良心发现了
她扭过头看向窗外,声音有些闷。
我是说,如果以后你遇到能携手一生的嫂子,一定要好好保护她。相爱是件很幸运的事,出于私心,我觉得你最好找一个普通的女孩子,相互扶持,平淡过完这一生也不错。
苏苏……
她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难道她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纪羡煜喉头滚动,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手指不安地敲打着方向盘。
前面堵塞的车流突然开始流动,他松了一口气,晕车晕傻了吧,突然说这些。
没人知道他心里的波澜,许岁苏也不知道。
她懒洋洋地趴在车窗上,小声喃喃。
纪羡煜,我希望你能过得幸福。
……
车开过最堵的路段后,一路畅通。之前耽误了太多时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随着夜色渐浓,车内只剩下睡饱了的许岁苏咔嚓咔嚓吃薯片的声音。
在纪羡煜打了第三个哈欠后,许岁苏把最后一块薯片放进嘴里,擦擦手,犹豫了几秒后轻声喊他。
纪羡煜,要不我来开吧
晚上视野不好,你可以吗
许岁苏拿了驾照后的第一个愿望就是自驾游,但盛听颂一直没时间,就拖到了现在。
她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雀跃。
相信我!我开车超稳,你还可以做副驾驶看着我嘛。
纪羡煜觉得应该相信她一次,于是点了点头。
好,那我也休息一下。
十分钟后……
副驾驶的纪羡煜目光炯炯,一只手时刻准备拉手刹,一只手紧紧抓着车顶前扶手,声音颤抖。
不是,你刚刚平路上开车还没老太太走路利索,怎么到雪路的时候你又开得这么快!
在许岁苏连续超了十几辆车后,纪羡煜颤抖着声音。
累了吧,休息一下,我来开。
许岁苏皱起眉头,小手一伸就揪住了纪羡煜的嘴,很快又松开。
几个小时的车程硬生生开到了半夜,按照你的开法我们明天中午都不一定能到。
放心,我的驾照是冬天考的,雪路对我来说就跟回家一样简单。
纪羡煜承认,他刚刚确实有些后悔,应该带个司机来的。
可是现在,他觉得很不错。
副驾驶座上的男人扭头看向窗外,回味般地舔了舔唇。
第十六章
等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时,许岁苏望着那抹微亮,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早点收拾完,我们说不定还能赶上日出呢。
和纪羡煜一起出门的好处就是,许岁苏什么都不用拿,也什么都不用操心。
看着大包小包的纪羡煜,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搓动了一下。
民宿的工作人员很快下楼,接过所有行李,为两人引路。
纪羡煜将许岁苏的小挎包背在自己身上,又从他自己的背包里翻出手套,给她戴上,然后轻轻牵起她的手。
走吧,雪地路滑,牵着我。
手上传来的温暖瞬间驱散了风雪带来的寒意,许岁苏戳了戳纪羡煜的后背。
堂堂纪氏掌门人给我当拎包小弟,我可太有面子了!
纪羡煜的注意力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声音里带着笑意,都当一二十年的小弟了,什么时候让我翻身当大哥啊
等我死后吧。许岁苏语气随意。
走在前面的男人却瞬间停了下来,认真地看着她,不许说这种话。
寒风萧瑟的雪天里,她随口而出的话比漫天风雪还要让人心寒。
她笑了笑,拍拍他的手,知道了知道了,看把你吓的,以后都不说了。
两人的脚印深深浅浅,一路向上蜿蜒。
并排的脚印一如两人这么多年的交情,从未走散。
纪羡煜暗暗用力握紧许岁苏的手,不管以什么身份陪在她身边,他都无所谓。
只要她在身边,就好……
他们定的是个小公寓,一楼是公用的客厅和厨房,二楼是两个房间,每个房间都有独立卫浴和阳台。
两人洗了个澡,休息了一番。
不知道是不是换了环境和床的原因,许岁苏依旧睡不着。
她侧身看向窗外,白茫茫的雪山巅已经渐渐带上了金色的面纱。
许岁苏干脆端起相机出了门。
金色的光芒逐渐扩散,从山巅向下蔓延,如同金色的瀑布倾泻在山体的每一道沟壑和每一个角落。
天边的云彩被染成了绚烂的橙红色,仿佛是天神在天边点燃了篝火,温暖的光芒穿透云层,洒向大地。
雪山的轮廓在晨光中逐渐清晰,山巅的积雪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如同戴上了一顶金色的王冠。
许岁苏怔怔地看着这景色,一时竟没回过神来。
好美……
雪山绵延,一片寂静,仿佛世间只剩下这漫天风雪和她。
刚拿起相机拍下这一幕,身后便响起纪羡煜的声音。
自己一个人偷偷看,不喊我
许岁苏相机都没来得及放下,转头,映入眼帘的是笑得温柔的纪羡煜。
朝阳是他最好的滤镜,被风吹起的发丝都发着金光。
她按下快门键,却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纪羡煜走到她面前,将手上拿着的围巾仔细围到她脖子上。
又不带围巾,感冒了就老实了。
许岁苏又忍不住想起了盛听颂,他也总是一边数落着一边照顾她。
她甩甩头,笑着开口:我给你拍几张照吧!
纪羡煜配合着许岁苏的摆弄,拍了不少后,她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取景框将人物框在格子线中,像是摒去了一切杂音,世界只剩纪羡煜和身后的雪山。
然后她让他回头去看雪山,突然她叫了一声:阿煜!
趁着他扭头看回来的时候快速按下快门。
相机定格。
画面里火红的云霞铺满天,男人不经意瞥向镜头,眼眸深邃而柔情。
阳光镀上一层橙色滤镜,身后是一片白茫茫的雪,仿佛世间只有他是唯一的暖色。
第十七章
吃完早饭,许岁苏回到房间,将刚刚拍的照片洗了出来。
她翻开随身携带的相册,把照片一一装了进去。
刚在桌上摊开的日记本上写了几句,就被纪羡煜喊下了楼。
滑雪场很大,纪羡煜早已为她准备好了一切。
走吧。
他伸手拍拍许岁苏的头盔,带着她转身走向初级赛道。
许岁苏从未滑过雪,只好乖乖站在原地,看着纪羡煜帮她穿上滑板和保护装备。
纪羡煜看着一身粉色小乌龟保护套装的许岁苏,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纪羡煜,你是不是故意的
许岁苏扯了扯手肘上的小乌龟,不满地撇撇嘴。
他肯定在心里偷偷骂我是王八……
纪羡煜看着粉粉嫩嫩的许岁苏,心情大好地拍拍她的头盔。
多可爱。
许岁苏生气地一步步走向赛道,屁股上的王八跟着她的动作一扭一扭。
纪羡煜忍着笑跟在她身后,被瞪了一眼后立刻老实了。
他耐心地教她如何控制滑雪板,如何保持平衡。
许岁苏紧张地握着滑雪杖,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安。
纪羡煜再次细心地为她检查了一遍装备,声音温暖而坚定。
别怕,我在这里,摔不死的。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让许岁苏的心莫名地安定下来。
站在初级滑雪道的起点,纪羡煜示范着基本的滑雪动作,许岁苏则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认真模仿每一个动作。
当许岁苏尝试着迈出第一步时,身体一直哆哆嗦嗦,纪羡煜立刻伸出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腰,让她重新找回平衡。
放松,感受雪板和雪面之间的联系。
纪羡煜的声音在许岁苏耳边响起,她的发丝轻轻拂过他的脸颊,是她一贯喜欢的苦橙味道。
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加速,不着痕迹地拉开自己和许岁苏的距离。
随着练习的深入,许岁苏逐渐掌握了滑雪的技巧,开始能够独立地滑行一小段距离。
每当她成功地完成一个动作,纪羡煜都会给她竖起大拇指,目光中充满了骄傲和温柔。
休息一下,你差不多可以正式上滑道了。
两人坐在雪地上,纪羡煜轻轻地为许岁苏拂去身上的雪,动作轻柔而自然。
人总是贪心的,他多希望时间就停在这一刻。
没有别人,只有他和许岁苏。
纪羡煜失神地胡思乱想着,许岁苏突然抬头。
四目相对,周围的世界仿佛都静止了。
许岁苏的眼中闪烁着笑意,而纪羡煜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在这一刻漏了一个节拍。
他仓皇地扭过头,整理着自己的雪具。
我想试试滑下去,行吗许岁苏戳戳他,纪羡煜胡乱地点着头。
纪羡煜跟她讲了很多需要注意的地方,最后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放心滑,后面有我。
许岁苏轻轻点了点头,鼓起勇气,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始她的第一次尝试。
她笨拙地用滑雪杖一撑,滑雪板却像是有自己的意识,带着她向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向滑去。
啊啊啊啊啊!!!
许岁苏害怕得失声尖叫,试图用滑雪杖来控制方向,但显然滑雪杖并不听话。
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旋转,滑雪板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串歪歪扭扭的痕迹。
纪羡煜跟在身后,却怎么也追不上许岁苏。
让让!!!!啊啊啊啊!!
前面的人听到许岁苏的尖叫,都纷纷避开,给她让出一条道。
接着她的路线越来越不受控制,最后只见她以一种近乎优雅的动作,向前一扑,整个人和滑雪板一起埋进了柔软的雪堆里,只剩下屁股上的粉色乌龟在外面。
第十八章
盛听颂百无聊赖地趴在窗口,目光落在院子的东南角,不知何时,那里竟长出了一株花苗。
树上的麻雀少了许多,大概是搬家了吧。
也不知道许岁苏现在在哪儿,纪羡煜有没有好好照顾她,她玩得开心吗
许岁苏离开家的第二天,他开始想她。
指尖似乎有些开始变得透明,她什么时候回家呢
……
清晨,许岁苏推开窗,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晕沉的头似乎清醒了些。
她揉了揉疼痛的脑袋,缓缓下了楼。
难得没在厨房看见纪羡煜,她给自己倒了杯水,看见桌子上留的字条:我去给你买药,等我回来,厨房有粥。
昨天一头扎进雪堆里后,她就发了烧。
家里的退烧药、感冒药都吃过后,还是没见好转。
许岁苏打开厨房的锅,肉丝粥很香,可她实在没胃口。
转身准备上楼,看见楼梯台阶上还贴着一张字条:就知道你不会吃,冰箱有椰子水,餐桌上有草莓,吃完再睡。
过于熟悉的人,连她下一步都能预判。
许岁苏撑着精神吃了大半盒草莓,又抱着椰子水回了房间。
纪羡煜带着医生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烧得迷迷糊糊的了。
再烧下去,怕是会脱水。
医生建议挂完一瓶水后赶紧下山就医,于是这趟滑雪之旅就这样仓促结束了。
一路上纪羡煜开得很快,许岁苏一直昏昏沉沉,梦境也支离破碎,她能听到周围的声音,却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她好像又梦见了盛听颂,他在家等她回家。
盛听颂一个人在家里,孤独又无聊。
偶尔会去她的练琴室,偷偷拨弄她的琵琶。
可是她已经很久没有弹过琵琶了,从上次出院后就没再弹过。
偶尔他会趴在窗台,数着院子里车厘子树结的果。
可是她记得那棵树好像快死了,怎么会结果呢
偶尔他会坐到沙发上,抱着她,不厌其烦地陪她看那部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的电视。
有时候嘴里嘟嘟囔囔吐槽着,有时候又陪着她一起笑。
男主又死了,她又哭了。

为什么会哭
她不在家,盛听颂也不在,电视
头疼。
她痛苦地捂着头,神经一根根扯着疼。
盛听颂抱着她,明明在耐心地哄着,可她为什么什么都听不见
她听不见他说话,着急地开口,却发现自己也没声音。
盛听颂!盛听颂……
伸手想回抱住他,下一秒却又消散。
房间、电视、沙发,却没了盛听颂。
她忍着头疼,将家里所有房间都跑了个遍,没有盛听颂。
她又找不到他了,他又不见了……
外面,外面会有吗
她握上门把手,却迟迟不敢打开门。
神经一阵阵撕裂的疼,空气温度也越来越高。
热。
房间渐渐像极了炼丹炉,她有些喘不过来气。
盛听颂……盛听颂……别丢下我……
她终于用尽力气,打开了房门。
一道刺眼的白光,晃得她睁不开眼。
模糊的视野渐渐变得清晰,鼻尖也传来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没有盛听颂,没有在家,她在医院。
想起来了,盛听颂死了,他早就死了。
许岁苏感受到有温热的眼泪在脸上滑落,想抬手擦去,浑身却一点力气都没有。
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了,睡不着,也睡不安稳。
纪羡煜伸手替她擦去眼角的泪,难受
许岁苏缓缓点头,嗓子也干得难受。
他小心扶起她,小口小口给她喂温盐水。
浑身的力气仿佛随着水分一起蒸发殆尽,她的头疼得感觉四肢百骸都在跟着一起疼。
心脏也不安地跳动着,总感觉,她错过了或者忘记了些什么。
可她想不起来。
记忆里真是越来越差了。
第十九章
盛听颂趴在窗口,百无聊赖地望着院子东南角,那里几朵花苞正悄然绽放。
风,在窗外呼啸,吹落了阳台上挂着的训练服,客厅里的花也在这风中渐渐萎靡。
他无力去捡拾那掉落的衣物,也无法挽回那些凋零的花朵。
纪羡煜,他是否正细心照料着许岁苏他们,是否正享受着欢愉的时光
许岁苏离家的第五天,思念如潮水般涌来。
今日,他格外困倦,手也仿佛变得透明,失去了实感。
阳光洒满窗外,他忍不住伸手触碰,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心中涌起淡淡的不快。
许岁苏,何时能归家
……
许岁苏痊愈出院,纪羡煜本欲带她回家,却被她巧妙劝说,一同踏上了前往欧洲的旅程。
他们漫步于兰登堡门与柏林墙纪念馆,感受着历史的厚重与沧桑。
在巴伐利亚山顶的新天鹅堡前,他们留下了美好的瞬间,许岁苏心中暗自庆幸,有个如姐姐般的男友相伴,幸福满溢。
弗莱堡的阳光下,他们共同度过,那咕咕钟至今仍挂在许岁苏的房间,见证着那段时光。
莱茵河的晚风,吹拂着他们的脸庞,那里的葡萄,硕大而甘甜。
易北河上,他们乘船游览,圣母教堂的钟声,伴随着他们的礼拜。
阳光透过哥特式教堂的彩色玻璃,洒在他们身上,仿佛披上了一层斑斓的纱衣。
教堂内,庄严肃穆,高耸的拱顶与精雕细琢的柱子,令人心生敬畏。
空气中弥漫着熏香与蜡烛的气息,宁静而祥和。
许岁苏环顾四周,虔诚的信徒们正追寻着心中的信仰。
听不懂德语的她,有些紧张,下意识牵住了纪羡煜的衣角。
纪羡煜轻声安慰,让她别担心,跟着他就好。
她点头,随着他找到了位置坐下,礼拜开始。
牧师的声音在教堂内回荡,诵读着圣经的章节,许岁苏虽听不懂,却随着旋律渐渐放松。
纪羡煜低声翻译,他的声音温柔而坚定,让许岁苏感到莫名的安心。
她闭上眼睛,随着他的翻译默念,心中涌起一股全心投入祈福的冲动。
唱诗班的歌声响起,清澈而高亢,令人动容。
许岁苏被深深吸引,睁开眼睛,看着那些穿着白色袍子的唱诗班成员,阳光洒在他们脸上,圣洁而美好。
圣经中关于爱情的唱词,神圣而满怀信念与期待。
纪羡煜转头看向许岁苏,发现她有些失神,他知道,她又想起了盛听颂。
他没有打扰,给她时间慢慢走出阴霾。
礼拜结束,信徒们陆续离开,许岁苏与纪羡煜也站起身,准备离开。
教堂的走廊上,许岁苏手指轻轻划过古老的石壁,感受着岁月的痕迹。
她拿着相机四处拍摄,记录着这美好的瞬间。
教堂的后院,小花园里花卉与植物争奇斗艳,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他们身上。
许岁苏坐在长椅上,闭上眼睛,花香与新鲜空气涌上鼻腔。
纪羡煜坐在她旁边,静静地陪伴着。
她翻看着相机里的照片,又开始给纪羡煜拍照。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纪羡煜希望时间能永远停留在此刻。
他试探着将指尖放在阳光洒落的地方,贪恋着这份美好与安宁。
谢谢你,纪羡煜。许岁苏突然睁开双眼,声音有些飘荡。
谢谢纪羡煜有些不解。
许岁苏侧眸看着他,十分认真: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
第二十章
纪羡煜避开她的视线,目光落在她始终随身携带的相机上,终于忍不住发问。
你怎么走到哪儿都带着相机以前可没见你这么热衷拍照。
许岁苏的手指微微蜷缩,声音轻缓。
以前没机会出来旅行,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了,想多拍些照片,以后留作纪念。
纪羡煜没太在意,只当她多了个新爱好。
之后,他们去了很多地方。
每到一处新风景,许岁苏都会拍很多照片,除了风景和单人照,两人还拍了不少合照。
原本空荡荡的相册,随着旅程的推进,渐渐被填满。
日记写了一页又一页,和盛听颂的聊天记录也变得丰富起来。
他们一起走在古老的石板路上,脚下的石板仿佛诉说着岁月的故事。
女孩子出门似乎总有使不完的精力,走走停停,在哪儿都能逛上一整天。
他们一起去露营,被咬得满身包也笑得开心。
每一次分享的美食,每一张定格的照片,都如璀璨星辰,镶嵌在他们记忆的天空中,闪闪发光。
这些美好的回忆,将伴随他走过漫长的岁月。
相册渐渐被填满,鼓鼓囊囊的,全是他们的回忆。
盛听颂的灵魂越来越虚弱,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
院子里东南角的花开了,是一株虞美人。
许岁苏,我好想你。
他都记不清这是她离开的第几天了。
许岁苏,我等不到你回家了。
和之前的虚弱不同,我知道我该离开了。
今天外面的阳光很好,我决定出去看看。
我不想孤零零地消散在冷冰冰、没有你的房子里。
盛听颂从窗户飘出去,身体在接触到阳光的瞬间变得透明。
他迅速朝车厘子树挪过去,想最后摸一摸这棵他们亲手种下的树。
可是他好累,走不到了。
其实他有些不甘心,如果有下辈子的话……
算了,下辈子再说吧,他实在太累了。
一阵风吹过,院子里的白蔷薇打着旋儿飘落。
许岁苏失眠的症状似乎越来越严重,有时整宿整宿睡不着。
头疼。
今天莫名地心脏也有些抽疼。
不能再这样了,今天记得去买点褪黑素。
其实昨天和前天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她的记忆力衰退得厉害,经常会忘记。
原本每天都写的日记也不记得写了。
偶尔想起来,就会写上一两句话。
纪羡煜自然察觉到了许岁苏的异常,劝了好几次让她回去休息几天再出门。
她很固执,坚持说自己身体没问题。
看着她明明跟着他吃得均匀又规律,却还是消瘦下来的脸,他担心她,却也拗不过她。
那就等回去了再好好给她补补吧。
最后一站,他们准备去海边。
可是这一次,许岁苏没叫上纪羡煜。
她想一个人去。
阿煜,你还记得吗这些天我们去的地方都是之前读书时计划去的。
这些天,我终于完成了我们年轻时的约定。
最后一趟旅程,留给我和盛听颂的约定吧。
许岁苏平静地说着,双眸平静。
纪羡煜垂在身侧的手握紧,胸口闷着一口气,梗得他难受,却又无可奈何。
沉默良久,他才开口:好。
送纪羡煜上登机口前,许岁苏将一个手镯放在他手上。
这个手镯,是我结婚那天纪奶奶给我的,你好好收着,以后等找到嫂子了,就给她。
然后又给他一个首饰盒子,这里面是我自己找人设计的袖扣,配你那个蓝衬衫刚好。
纪羡煜有些慌乱,你什么意思
许岁苏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我一个人出去旅游,带这么多贵重首饰,生怕别人不抢我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收好东西。
许岁苏将相册递给他,这些天拍的照片都在这里了,好好保管。
其实她是想把那个日记本一起给他的,只是忘记了日记本放在哪儿了。
记性真是越来越差了。
纪羡煜莫名地觉得担心,要不还是我……
放心,我可以。
许岁苏朝他挥挥手,笑得很自然,没有任何异常。
纪羡煜,再见。
第二十一章
阳光洒满海滩,海鸥盘旋,孩童嬉戏,与许岁苏心中的想象完美契合。
周四的海滩,人潮不算汹涌,给了她一片宁静的放空天地。
刚踏上沙滩不久,一个身材高挑、小麦色肌肤的男生,带着腼腆的笑容走近,索要联系方式。
她轻轻举起无名指上的戒指,微笑回应:不好意思,我结婚了。
男生似是个大学生,闻言瞬间脸红,羞涩地跑开了。
许岁苏寻了块礁石坐下,静静凝视着海面。
浪花翻飞,偶尔轻吻她的裙摆,她沉浸在这片宁静中,思绪飘远。
周围热闹非凡,家长带着孩子嬉戏,情侣手牵手漫步,朋友结伴欢笑。
这份热闹,却不显嘈杂,反而让人感到温馨。
她摩挲着手上的婚戒,低声细语:阿颂,真遗憾,你没能亲眼见到这片美丽的海。
静坐间,一个小女孩突然跑到她身边,塞给她一个漂亮的贝壳。
漂亮姐姐,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呀小女孩天真地问。
许岁苏笑着摸摸她的头:姐姐有点累了。
香香!我们该走啦!不远处,小女孩的妈妈呼唤着。
来啦!小女孩奶声奶气地回应,然后转头对许岁苏说:漂亮姐姐拜拜!
她跌跌撞撞地奔向妈妈,被爸爸一把抱起,一家人欢声笑语地离开了。
许岁苏久久无法回神,手中的贝壳渐渐被她的体温焐热。
……
夜色渐深,喧嚣逐渐退去,只剩下海水拍打礁石的声响。
许岁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索性裹上外套,走出酒店。
沙砾已褪去白日的炙热,赤脚走在上面,海风轻拂,她终于感到一丝放松。
她独自躺在沙滩上,仰望星空,泪水悄然融入夜色,无人知晓。
其实她并不难过,只是莫名地想哭,这种情绪突如其来,无法抑制。
心中的伤疤看似已结痂,连她自己都以为已经痊愈。
然而,当伤口再次疼痛时,她才发现里面早已化脓腐烂。
婚戒摘不下,衣物收不起,那个人也放不下。
她越是想忘记,记忆却越加深刻。
她曾试图忽略,想过掩埋,但平静的表面下,情绪却疯狂生长。
就像树根紧紧缠绕着每根神经,压抑、生长、融入骨血。
其实她拥有很多爱,也比很多人幸运。
相爱的人终成眷属,朋友永远在身边,公婆和善,事业顺遂。
但她仍在挣扎,试图将自己从情绪的泥沼中拉出。
她找了很多活下去的理由,比如阳光、陌生人的善意、还未看过的风景。
她一次次告诉自己,抑郁症不是大问题,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试图让生活回到从前的轨迹,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
但午夜梦回时,她的梦魇仍是盛听颂。
她也曾做过美梦,梦见他逃出山火,梦见他们有了可爱的女儿,梦见他们幸福平淡地生活。
但每次都会卡在白头偕老的时候,她无法想象盛听颂苍老的模样。
于是美梦变成了噩梦,她走不出时间的牢笼,找不到打开心门的钥匙。
黑暗肆无忌惮地吞噬着她,将她沉溺在过去的囚牢中。
她撑不起现在的自己和生活,拥有过又失去,就像那把被毁的琵琶。
无论怎么努力,裂痕都在。
最后,她打开手机,给盛听颂的聊天框发送了最后一条消息:阿颂,我来找你了。
许岁苏慢慢走进海里,海水冰凉,逐渐麻木了她的神经。
折磨她许久的头疼终于停歇了下来,没有痛苦、没有难过、没有歇斯底里。
要给搜救队打个电话吗算了,万一还没死就被捞起来多尴尬。
许岁苏的双眸宛如一潭死水,嘴角甚至带着一丝笑意。
最好来只鲨鱼把我吃了,别到时候吓到别人。
她逐渐被海浪吞没,彻底沉入海底时,没有任何挣扎。
视线逐渐模糊,耳边再没有任何声音。
这么多年的回忆在脑海中急速闪过,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眼前是父母和盛听颂朝她伸手,那么温柔、那么令人向往。
这一次,她终于能真的见到她的阿颂了……
第二十二章
又是一年夏天,纪羡煜在收拾许岁苏房间时,翻出了一个日记本。
自许岁苏离世后,纪羡煜很少踏入她的房间,他几乎天天忙于工作,只有在疲惫至极时,才会进去稍作休息。
仿佛只要被那熟悉的香气环绕,许岁苏就还在身边。
纪羡煜随手翻开日记本,字迹工整,一笔一划都透着认真。
今天又看到他了。

再随手翻开一页,皱巴巴的纸页上,字迹因泪水晕染而模糊,那是许岁苏母亲去世那天,她哭着写下的:
这个世界再也没有爱我的人了。
在晕染的字迹下方,不知是谁的字迹,同样一笔一划,格外认真:还有我。
纪羡煜缓缓翻看着,这些不属于他的,许岁苏的少女心事。
他今天剪头发了,其实发型有点丑,但配上他的脸,却格外帅气。
今天不开心,今天又有人跟他表白。
他不记得我!!!!好生气,又好难过,盛听颂这个王八蛋!
他走了,他的朋友说,他提前录取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他。
......
纪羡煜的眼泪猝不及防地落下,原来许岁苏这么早就喜欢上了盛听颂。
在所有人都不知情的时候。
难怪有段时间她格外没精神,总是动不动朝着高年级的楼层发呆。
原来,是这样。
翻到最后一页。
他答应我的表白啦!就是害羞得根本没跟我说过一句喜欢,没事,我慢慢等,以后生几个呢嘻嘻。哎呀呀呀,好开心!
纪羡煜盯着这页纸右上角的一颗小桃心和笑脸,泪如雨下。
可惜,少女的暗恋,只有日记本知晓。
纪羡煜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感到嫉妒,明明一直陪在她身边的是他,可她的心跳却为别人疯狂跳动。
风又将日记本翻到最开头。
可他们,却再也没了重新开始的机会。
十七岁的纪羡煜,其实不明白为什么会不可抑制地喜欢上从小跟在他身后的妹妹。
大概是在他前十几年荒芜的世界里,许岁苏是唯一的亮色。
纪家从小就按照纪氏掌权人的标准去培养他,除了学习,金融、国贸、外教、辩论无一不学。
可他讨厌这些。
其实他喜欢散步,喜欢聊天,喜欢晚风和夕阳,喜欢不扫兴的陪伴,喜欢漫无目的地闲逛。
可他不能喜欢,也不被允许喜欢。
当真的有人愿意带着这个世界的明媚来见他时,
他却退缩了。
习惯了当天上孤独的皎月,他以为许岁苏又是以前那些不断路过的流星。
从遇见那天起,他就做好了她离开的准备。
只是没想到,太阳愿意为他停留。
于是,人变得贪心。
开始奢求更多,开始想将她留在身边。
可他尊重她的选择。
此时此刻,纪羡煜满心后悔。
如果自己当时不那么君子,如果当时他用尽手段留下她,如果当时没有放任她独自去海边……
院子里的车厘子树被纪羡煜救活了,秋天的时候,树上的果子红灿灿一片。
直到掉落,腐烂,归于尘土,都无人摘取。
第二十三章
纪羡煜回到家,第一件事便是翻出锁在床头柜里的相册。
那本他一直不敢触碰的相册,此刻正被他一页页缓缓翻开。
在最后一张合照之后,是一个鼓鼓的信封,那是许岁苏留下的。
他小心翼翼地抽出信纸,上面写满了她的字迹。
亲爱的纪羡煜,你好呀!
这是我第一次正式给你写信,心情有些复杂,但我想,有些话还是要告诉你。
真的很感谢你能出现在我的世界,一直陪着我。
小时候我总追着你叫哥哥,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分别的时刻。
我知道你很难过,但你先别急着伤心。
城南猫咖里有一只叫穗穗的小橘猫,记得好好照顾她。
我试过收留她,可她一进门就打碎了盛听颂最喜欢的瓷杯,我只好把她送到猫咖,留的是你的电话。
院子里的车厘子树,也替我照顾好。
来看我时,别带雏菊,带铃兰或者满天星吧。
我的遗嘱放在左边床头柜,纪大公子应该看不上我这点财产,所以我把所有财产都留给了盛家,房子就留给你吧,替我收拾干净,万一我以后投胎成小猫小狗,还能回家呢。
我知道你会想我,但我希望你也不要一直想我,你该有自己的生活。
离开是我最好的选择,我知道自己心里生了病,尝试过继续生活,但真的好累。
年少时的相约我完成了,所有心愿都达成了,唯一的遗憾就是没和盛听颂白头到老,所以我决定去实现最后一个愿望了。
阿煜,你会理解我的,对不对
阿煜,你会幸福的,一定会的。
此致
敬礼
许岁苏
纪羡煜读着信,笑着,眼泪却一滴滴落在信纸上。
她害怕他的思念无处寄托,于是给他找了个猫养着。
她考虑了所有人,却唯独忘了自己。
许岁苏,你那破猫我才不给你养。他喃喃自语,心中却满是痛楚。
等处理完她的葬礼,他就出国,去哪儿都好,就是不想呆在这里。
凭什么她说走就走,这院子里的车厘子树,他明天就砍了!
……
三年后,又是一个春天。
纪羡煜抱着怀里被喂得圆滚滚的大胖橘,坐在院子里。
车厘子树似乎长高了些,也粗壮了许多。
练琴房里的琵琶被他妥善收起,一半残谱的曲稿,他花了三年时间找人补全。
琵琶弦上诉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故人不在,曲难全。
于是他自作主张取名——《琵琶弦》。
他将曲谱和琵琶一同保存,没想过发布,只是觉得她大概也不想留下这一半的曲谱。
客厅的花瓶里,每天都会摆上不重样的花。
他来许岁苏房子的频率太高了,高到林特助都担心他会抑郁成疾。
可是他似乎没有其他的不对劲,就连骂人的词都高级了不少。
来年春天,纪羡煜结婚了,是商业联姻。
婚礼很盛大,商界有头有脸的人都来捧场。
粉色铃兰布满整个会场,纪家主桌空了一个位置出来,那是留给许岁苏的。
他带着许岁苏送他的袖口,迎接了他的新娘。
交换戒指时,他将许岁苏留给他的手镯戴到了新娘的手上。
许岁苏,你看,我有听你的,会幸福的。他在心中默默说道。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