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我和傅云臻是人人都羡慕的恩爱夫妻。
白头偕老后,我们双双重生。
为了和他相遇,我高考考了高分,却也只读了曾经的大专。
可我等了整整三年,新生名单都没有他的名字。
婉婉,这辈子我不想再和你凑合了。
1.
沈婉一直以为,她是傅云臻的初恋。
怀揣着这个念头,她守在大专三年,终于鼓起勇气,踏上了去往傅云臻老家的绿皮火车。
傅家这孩子,可有出息了,现在都当官了!老邻居笑着对她说,眼里满是欣慰,不过,前阵子调到了京市军区,家人都跟着去了,好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听着这些话,沈婉的心微微一震,紧紧拽着箱子,脚步匆匆地赶到部队门口。
烈日高照,她像只固执的麻雀,守候了一整天。终于,傍晚时分,一队士兵从军营大门里走出来。
傅云臻穿着整齐的军装,背脊挺得笔直,神情坚毅,依旧是记忆中那个无懈可击的男人。
沈婉忍不住冲上去,嗓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傅云臻,我……终于找到你了!
傅云臻微微一愣,停下脚步,眉头紧蹙,脸上掠过一丝难以言明的复杂,仿佛在刻意掩饰什么。
对不起,我不认识你。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沈婉所有的期待。
你别闹了……她的声音颤抖,像被捅破的气球,强挤出一个笑容,我们不是说好,这辈子还要在一起吗
傅云臻面无表情,目光刻意避开她,冷冷道,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早就破四旧了,哪有什么前世今生。请你不要再这样,影响部队秩序。
说完,他转身迈开步伐,干脆利落。
沈婉整个人呆若木鸡,心口像被挖空了一块,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脑袋一热,漫无目的地穿过街口。突然,刺耳的汽笛声响起,一辆轿车急刹车,几乎撞上了她。
眼前一黑,她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猛地拉回了路边。
定睛一看,还是那张冷峻的脸——傅云臻。
他紧紧抓住她的手腕,眉眼间隐隐带着担忧,却语气疏离,你小心点。
沈婉怔怔地望着他,声音哽咽,你……你分明记得我,不然为什么还要救我
这时,车门打开,一个穿着碎花裙的女孩快步走下车,满脸焦急,拉住傅云臻的胳膊,眼神同样落在沈婉身上,带着明显的戒备和不满。
云臻,幸好你在,我都吓坏了。
傅云臻安慰地搂住女孩,淡淡道,别怕,她没事。顶多给点钱打发走。
沈婉的心彻底凉了。
她看着女孩那漂亮的眉眼,终于明白,一切都变了。
上辈子我们一起走过了六十年,从未红过脸,恩爱如初。
上天既然给了我们重生的机会,他却不可能不记得我。
这是我女朋友。傅云臻特意对她说,语气冷硬,是指导员的女儿,我们是在她下乡时认识的。高中毕业后我们就在一起了。你要多少钱,就直说,别再来打扰我们了。
2.
沈婉拖着箱子,住进了部队附近最便宜的小旅馆。
窗外是单调的铁轨声,夜里风一吹,窗框便吱吱作响。
可她没觉得孤单。反倒是那一整夜,她枕着傅云臻的名字,闭上眼,满脑子都是他穿军装时的模样。
比上辈子穿西装更好看了。
第二天一早,沈婉就提着提前买好的水果和牛奶,打听着部队家属院的位置。她站在门口,犹豫半晌,才咬咬牙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傅云臻的母亲。她愣了一下,姑娘,你是
阿姨,我叫沈婉,是傅云臻的朋友。我来看看您。
沈婉笑笑,把水果递了过去。
其实,即便没有傅云臻,她重生了也想来看看她这个前世的婆婆。
她前世从来就没有经历过婆媳矛盾,婆婆对她就像是对亲生女儿一样,可惜婆婆身体不好,她嫁进傅家没多久就去世了,还把自己的金耳环金戒指都给了她。
这么好的婆婆,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
哦,云臻的朋友啊。快,快进来坐。傅云臻的母亲赶紧招呼着她进了门。
沈婉二话不说就进了厨房,一边帮忙洗菜择菜,一边和傅母聊天。
傅母看着她做事麻利,心里越发喜欢,忍不住道,云臻可真是好福气,还有你这么一个朋友,还舍得来看我一个老婆子。
沈婉低头笑了笑,眼眶却有点酸涩。
午饭后,傅母执意要她多坐会儿。院子里阳光温柔,葡萄藤下摆着藤椅,沈婉和傅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隔壁几个小孩跑进院子,看到她都喊了声婶婶好。
可傅云臻很快回来了。
他看到院子里的沈婉,脸色瞬间沉下去,话也没什么温度,你怎么还在
傅母立马嗔他,女孩子一大早来看咱们,多有心呐,你能不能有点礼貌
沈婉看他,轻声说,我正好路过,顺便来看看阿姨。
傅云臻神情冷淡,转身进了屋子。可沈婉分明看到,他在厨房窗户后偷看了她好几次。
她站起身告辞,傅母一直送她到门口,还塞了一袋自家腌的咸菜,有空常来玩,别拘着。
沈婉点点头,笑着道谢,心里却是一阵委屈和甜涩交杂。
她没走多远,就在军区大门口遇上了傅云臻的女友。那女孩穿着一条印着碎花的连衣裙,梳着高高的马尾,看上去明艳又骄傲。
喂。她挡在沈婉面前,眼里没什么善意,你还真是不死心啊昨天的事云臻都给我说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婉直视她,声音平静,我没想干什么,只是想让他记起一些东西。
女孩冷笑一声,精神病就去精神病院,别说云臻根本就不认识你了,就算你们真有什么,那又怎么样我和云臻是自由恋爱,我家里事事可以帮衬她,你一个小村姑,你算什么东西
3.
夜色压在窗棂上,沈婉坐在小旅馆的床沿,脑袋里反复盘旋着白天女孩的嘲讽,你算什么东西
那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和傅云臻,或许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但不甘心的滋味,比孤独更让人难熬。
第二天清晨,外头小城还弥漫着煤烟味儿。
沈婉拢了拢外套,给傅母买了新鲜的豆腐乳和苹果,准备再去家属院看看。傅母给了她一张皱巴巴的小纸条——是傅云臻让转交的,只写了简单一句,晚上八点,南边老操场见。
沈婉盯着纸条,心跳忽然失了分寸。
夜风吹过老操场,枯黄的树叶被卷起,地上的白线早已斑驳。
沈婉背着手站在风口,远远看到傅云臻穿着旧军装,逆着路灯的光朝她走来,整个人像被夜色裹着,疏离又挺拔。
两人之间隔着半个操场的距离。
她攥紧衣角,努力让自己站得直一些,傅云臻,我们都别装了。你还记得上一辈子的事,对不对
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
傅云臻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目光里有挣扎、有痛苦,更多的是疲惫。他沉默许久,终于低声道,我记得。全部都记得。
沈婉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喉咙涩得厉害,那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傅云臻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过头去,不让她看到自己微微颤抖的手。
婉婉,上辈子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你。后来你跟了我吃了很多苦,我也很感激你,所以我打定了主意,要一辈子对你好。
可我重生以后,又遇到了叶玲玲,我17岁就喜欢她了,但我只是个穷小子,人家是指导员的女儿,我凭什么高攀人家我上辈子就是这样想的。
他嗓音哑哑的,像极了风里打湿的老信纸,但这辈子,我不想再凑合着过,我只是想重新过一遍不一样的人生,这辈子我没有耽误你,我问心无愧。
沈婉看着他比上一世更加粗糙的皮肤,她心疼他,甚至想象得到,他付出了多少努力才拥有了现在的一切。
他付出了多少的努力——才才摆脱了和她凑合的人生。
婉婉,别哭了好不好傅云臻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皱巴巴的钞票,递到她面前。
你拿着。回老家也好,去哪都行,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了。婉婉,这辈子——咱们就算了吧。
沈婉望着他,觉得自己像飘在空中的纸鸢,终于断了线。
钱掉在她脚边,她却像没看见一样,只是哑声说,傅云臻,我再也不会等你了。
她转身就走,夜色里步伐踉跄。身后,傅云臻始终没有追上来。
操场的风吹得很冷,沈婉觉得,这一晚比任何冬天都冷。
4.
前世的老公没了,可日子还要过。
八十年代,到处都是机会。以前是她和傅云臻两个人一起拼,大不了现在就靠自己一个人。
春天的早市,天刚亮,沈婉的小摊子前已经挤满了人。
她穿着干净利落的碎花衬衫,动作麻利地给顾客打包布料,嘴里还不忘介绍,这是今年新到的上海印花布,手感软糯,给家里老人做件衬衣特合适。要多少,越多越便宜!
短短几个月,沈婉的小生意就做得风生水起。
她瞄准南方流行的新布料,提前进货,花样总比旁人家新鲜;顾客说想买扣子,她干脆批了一箱钮扣回来,贴心做起一条龙服务。
下雨天,她送一次性塑料袋;天冷时,帮老人们把货送到家门口。市场里没人不服她的本事,同行有的佩服,有的暗里嫉妒。
晚上摊子收完,沈婉数着一摞小票,心里满是成就感。她把最抢手的几块花布仔细叠好,用纸包上,又买了新鲜的鸡蛋和点心,打包带去傅母家。
阿姨,您最近爱吃甜的吧我刚学会做奶油蛋糕,下回给您送点过去尝尝。沈婉把礼物摆在桌上,眼睛弯成一道月牙。
傅母握着她的手,眼角笑纹都堆起来了,婉婉,你这孩子,最会疼人。家里要是能多你这么一个闺女就好了。
屋子里其乐融融,两人边喝茶边说笑,傅母问起生意,沈婉落落大方地说起自己最近怎么进货、怎么谈下价格,又顺嘴提到市场里几位邻摊的趣事。
傅母越听越喜欢,不住地夸,我就喜欢你这踏实劲儿,不像我儿子招那个,花枝招展的,一看就不是过日子的人……
正说着,院门口一阵风吹进来,叶玲玲站在门外,脸色有些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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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带来的水果塞进桌角,笑得有些勉强,阿姨,我来看看您,顺便给您买点苹果。
傅母随口应了句,目光却还停在沈婉身上。
叶玲玲心里恨得咬牙,看着沈婉和傅母谈笑风生,越发觉得自己被比了下去。
转天,市场里忽然多了点麻烦。有人故意把纸屑撒在沈婉的摊位,早上来得早的同行低声议论,说她靠裙带关系,有人撑腰,有供货商突然迟迟不送货。沈婉一边安慰顾客,一边整理摊子,不动声色地将小道消息按在心里。
午休时,李姐悄悄把她拉到一边,小声说,你得防着点,叶玲玲那闺女,在市场上到处说你坏话,说你生意红火是托了她的福气。
沈婉听了,淡淡一笑,她乐意怎么说就怎么说。只要顾客认我账,谁也撼不动我一根毫毛。
下班前,有人故意找茬,说她的货不合格,还报了市场管理员。沈婉拿出进货单、发票和商品合格证,一一对照,管理员最后也只能叹气离开。
但就在所有人等着看她笑话时,第二天早上她的摊子前反而排了更长的队。来买布的阿姨们都说,沈婉姑娘家货好,人又实在,就是有人眼红你呢!
叶玲玲远远站在一边,看着沈婉应对自如,笑得云淡风轻,气得脸色发白。
那天晚上,傅母又叫沈婉来家里吃饭,特意在饭桌上当着所有人夸她,婉婉不光会做生意,还孝顺、实诚。家里要是能多她这么一个闺女,真是老天赏饭吃!
沈婉微微一笑,看着叶玲玲气急败坏地低头搅动碗里的饭,心里终于彻底踏实下来,这辈子,她不需要靠任何人,她靠的,就是自己。
6.
初夏的清晨,市场门口挂起了新的牌匾,上头用鲜红的漆写着婉婉布庄。沈婉用前段时间赚来的钱,终于租下了临街的门面铺,店里宽敞明亮,货架上铺着五颜六色的新布,门口一早就排起了长队。
她雇了第一个小帮工,带着小姑娘分货理账,手把手教她识布、算账、待客。很多做了多年生意的老摊主都感叹,沈婉,这丫头有脑子,做事又实在,比咱这些老油条还利索!
傅母更是常来帮忙,带点热乎饭菜和新鲜水果,逢人就夸,我们婉婉做事勤快又有本事,这市场要有一半姑娘像她就好了!有人打趣,沈婶,是不是想认闺女傅母一脸自豪,认不认闺女都成,有她在,我心里踏实!
这一切都看在叶玲玲眼里,心里像堵了一团火。她表面客气,背地里却和几个老摊主商量,把沈婉卖假货、偷税漏税的小道消息偷偷放进市场的角角落落。甚至伪造了进货单,匿名举报到工商所,说婉婉布庄涉嫌逃税,叫人好看。
果然,这天上午工商和市场管理员一起来了。同行们窃窃私语,有的在门口观望,有的故意冷笑——这回看你还能不能神气。
沈婉不慌不忙,微笑着请工商和管理员进店。她早就把账本、发票、进货单收拾得井井有条,每一笔支出、每一张凭证都分门别类。对方连查了几遍,竟没找出一点漏洞。叶玲玲安排的人故意装作顾客质问,听说你家卖假货,别的店都没见这种布,你怎么拿来的沈婉拿出供货商电话,让工商当场抽查鉴定,又请两位老主顾现身作证。
这时,平日里被她帮过忙的摊主、小商贩纷纷站出来说话,沈婉姑娘心眼实,在这儿做生意,谁家出过假货你们可别冤枉好人!
我们家姑娘结婚的嫁衣都在她家买的,放心得很!
人家姑娘能耐,红火是凭本事,没人敢说个不字!
工商查无实据,只能当众宣布检查结果。市场管理员无奈地摇头,人家是模范商户,你们自己多学学吧。
流言不攻自破,沈婉不仅没被整倒,反而因为这场风波赢得更多信任和生意,连带着门口的队排得比以前更长。
傅母听说后,亲自给沈婉送了一锅鸡汤,还在市场门口大声夸她,婉婉做事光明正大,谁说她坏话就别想在这儿混!摊主们都看得清清楚楚,连一直有隔阂的同行也主动递上橄榄枝。
叶玲玲气得在角落里狠狠跺脚,却无计可施。她回家越想越不甘心,开始暗自琢磨更狠的办法。
流言风波刚平的当天傍晚,傅云臻下班,听到家属院里几个邻居小声议论。
他隐约听见叶家那姑娘太过分,人家沈婉好端端做生意也能被举报之类的只言片语。
回屋翻出最近的市场通报,几句话串起来,便隐隐猜到了真相。
晚上,傅云臻找到叶玲玲。她正站在阳台上,阴着脸拨弄花盆。
傅云臻一进门,没了往日的温和,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玲玲,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叶玲玲装傻,嘴角一撇,你说什么呢
别装了!傅云臻眉头紧皱,沈婉开个店,凭的是她自己本事,你凭什么暗地里使绊子工商局和市场管理员都是谁叫去的,你心里没数
叶玲玲的脸色唰地白了,顿时火冒三丈,你怎么这么帮着她说话。傅云臻,你和她到底什么关系!你也是,你妈也是,你们俩都帮着她!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女朋友放在眼里
7.
傅云臻没理会叶玲玲的质问,冷声道,这世上凭自己本事过日子的女人多得是,你要真有本事,也不至于只会在背后耍心眼。
叶玲玲气得发抖,眼圈泛红,声音发尖,傅云臻,你就是看不上我是不是你别忘了,我爸可是你顶头上司!要不是我,你能进部队你家能搬进城里现在倒好,得了便宜还卖乖,全家都护着那个乡下来的狐狸精!
她越说越激动,语气里满是怨恨和委屈,你们一家子都对我冷眼相待,到底还是嫌我不是你们的‘沈婉’!你说,你是不是喜欢她要不然你凭什么处处为她出头
傅云臻一把按住桌角,脸色比夜色还阴沉,别再胡搅蛮缠了。你再这样下去,别说我妈,连我都要看不起你。
你!叶玲玲终于控制不住,哗地把手里的花盆摔在地上,碎片四溅。她哽咽着指着傅云臻,声音发颤,好,既然你们都不待见我,那我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你不是护着她吗那我就让她在这市场上待不下去——你拦得住我吗
傅云臻怒极反笑,你要是再敢动她一下,我保证你连最后的体面都不会有。玲玲,我真没想到你能变成这样!
叶玲玲泪流满面,重重摔门而去。
叶家一夜鸡飞狗跳,叶母赶来安慰女儿,叶父气得直拍桌子。第二天起,叶玲玲变本加厉,不仅在市场里散布流言,还私下联系几个供货商,明里暗里威胁、拉拢,要大家一起孤立婉婉布庄。
市场上风言风语再起,门口甚至有人泼污水、恶意砸摊,个别客户被说动,开始观望不敢下单。
傅母见势不妙,拉着沈婉进家劝,丫头,忍一忍,玲玲那孩子气性大,不见棺材不掉泪。你再撑几天,有我在,没人敢动你一根汗毛!
沈婉苦笑着摇头,阿姨,我不怕。清者自清,天不会总黑着。
而傅云臻这几天也是心乱如麻。他想了很久,终于决定不再旁观——托熟人打听市场风向,亲自给供货商打电话疏通关系,暗地里为沈婉护场。有小混混来店门口闹事时,总有穿便装的军人把人劝走;货源紧张时,总有新供货商主动上门送货。
有一回夜里,沈婉送走最后一个客人,刚关灯准备离开,发现门口的街灯下站着个高大身影。她一愣,那人已转身消失在夜色里,只留下长街一片寂静。
老板,你真不怕吗人家说叶家真要和你死磕了。小帮工悄声问。
沈婉揉揉她的脑袋,笑着说,怕也没用。只要我没做亏心事,就算全市场只剩我一家,也得把摊子开下去。
几天后,市场风向突变。许多老客户和同行在摊前站队表态,有人拍胸脯说,婉婉这孩子心眼实,咱们谁也不能让她受委屈。一时间,流言反被击破,市场人心倒向沈婉。
同一天晚上,叶玲玲在家大发脾气,父母无奈,傅云臻彻底冷了心。夜深人静时,他走到街头,远远望着婉婉布庄明亮的灯火,心头百感交集。
8.
入夏的夜风带着一点闷热,傅云臻站在婉婉布庄对面,看着那间被灯光映得明亮温暖的小店。他很久没有这样失眠了——不是因为风声雨声,也不是因为部队里的琐事,而是脑子里一遍遍盘旋着沈婉的笑容,还有这些日子她在风雨中站得笔直的身影。
他后悔了。后悔当初的决绝,后悔曾经那些自以为是的冷漠和推开。他以为自己可以彻底割断前世的羁绊,却没想到,这份牵挂越拉越紧,越挣扎越疼。
第二天一早,傅云臻借口傅母买菜,主动走进了市场。他没穿军装,只是穿着寻常的短袖衬衣,拎着几斤水果,在婉婉布庄门口装作偶遇。
婉婉,这两天生意怎么样他问得自然,眼神却不由自主地落在沈婉手上新添的创可贴和浅浅的水泡上。
沈婉头也没抬,只淡淡道,挺好,谢谢关心。
傅母见状,笑眯眯地出来打圆场,婉婉现在比你强多了,这一条街都认她的货。你要不也跟着学学人家,别总闷头干傻事。
傅云臻被母亲数落,讪讪地低下头。他在店门口帮着搬货,手脚笨拙,却比谁都卖力。沈婉看着,只觉得有点好笑,却又有些酸涩。她没再多说什么,把他当成普通顾客对待。
傍晚收摊时,傅云臻主动留下,替沈婉检查门锁、整理货架。沈婉不动声色地看他一眼,傅副连长,您今天怎么这么闲
傅云臻低声道,我……前段时间做错了很多事。婉婉,对不起。
沈婉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神情淡然,没什么对不起的。咱们各自安好,过去的事都过去了。
傅云臻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能出口。两人站在夜色中,谁也没有多余的话。气氛静默里藏着千万句未出口的心事。
接下来的几天,傅云臻频繁在市场偶遇沈婉。时而送点水果、时而帮忙提货、时而主动帮她赶走几个闲言碎语的小混混。每次沈婉都客气疏离地道谢,转身便投入到生意里,不留一丝情感缝隙。
叶玲玲很快察觉到傅云臻的异常,回家吵闹不休,甚至大闹傅家。
叶家父母气愤地找上门,强硬警告傅云臻别再和沈婉有牵扯,否则后果自负。
傅云臻也觉得自己过分,主动提出了和叶玲玲分手。
他和沈婉在一起六十多年也没有红过脸,和叶玲玲却总是争吵不停,他终于明白,乍见之欢不如久处不厌。
市场上也传出新一波流言,说军区的傅副连长又和布庄老板娘打得火热。沈婉对此只是一笑置之,心里却比任何时候都冷静。
有一晚,傅云臻终于鼓起勇气,在市场门口拦住沈婉,认真低声说,婉婉,如果可以,我想重新开始。
沈婉微微一愣,随后淡淡一笑,神色平静,傅云臻,人生没有回头路。这辈子,我想靠自己活得明明白白,和谁都没关系。你回去吧。
9.
连日来的高温让市场空气都带着闷燥,摊主们挥汗如雨,只有婉婉布庄门口依旧排着队。最近生意更忙了,沈婉没注意到,门口的长队中总有一个陌生的身影。
这天傍晚,忙完收摊,沈婉正弯腰整理货架,身旁忽然有人递过一瓶冰镇汽水,老板娘,这天太热,喝点凉的吧。小李,刚调到咱们县供销社,今后多多关照。
男人笑容爽朗,衣着得体,举止大方。沈婉接过饮料,有些意外地道谢。小李仿佛自来熟,很快融进了摊主们的圈子。有人打趣,婉婉啊,人家李强可是城里人,年轻能干,说不定哪天就成了你生意上的大贵人。
沈婉只是笑笑,把注意力转回到摊位上。可市场的流言总是比生意跑得快,没过两天,街坊四邻就开始窃窃私语,听说布庄老板娘最近有桃花运,李强人好,家世也好,和傅副连长可不一样……
傅云臻不是没注意到这些。他每次去市场,总能看到李强殷勤地帮沈婉拎货、打水,甚至主动提出帮她对接新供货商,谈新的生意合作。李强幽默风趣,总能逗得沈婉和小帮工笑出声。
傅云臻心里像堵了团火。他本就因为和叶玲玲分手,被叶家父母上门警告——叶父在部队里处处为难,升职调令也被搁浅。最近连直属领导都对他爱搭不理,军区同僚更是多有避让。以往引以为傲的前程,如今像蒙了一层雾。
晚上收摊时,李强主动留下来帮忙,顺手在账本上指点两句,沈老板,你这账目其实还能精简一下,将来要是想开连锁,我可以帮你对接城里的批发渠道。
沈婉笑着点头,李师傅,有你帮忙,我少走很多弯路。
一旁傅云臻提着一袋水果走来,看着两人言笑晏晏,心里又酸又闷。他本想开口,却发现自己像个多余的人。
市场上关于布庄老板娘新男伴的话题越来越多,老邻居甚至半开玩笑地劝傅母,你家云臻要是再不抓紧,媳妇就要让人撬走喽!
傅母叹气,该是你的,终归跑不掉;不是你的,抢也没用。
叶玲玲那边没消停,她借着娘家势力继续放话,说沈婉脚踏两条船,还煽动人编排,听说傅副连长跟不上节奏,女老板娘早换人啦。
流言如潮水一般涌来,傅云臻却只能憋着气,看着自己的生活一步步失控。夜深时,他在空荡荡的军营办公室,看着桌上的调令迟迟不下,心头第一次生出无力感。
又一个周末,市场里闹得更热闹。李强当着众人面夸奖沈婉,沈老板做生意有魄力,人也大气,合作起来放心——这样的女人,谁娶到手,是福气!
四下顿时起哄,有人善意调侃,李师傅这话,有点意思啊!沈婉抿唇一笑,只当没听见,脸上却浮现一抹无奈。
傅云臻站在人群外,隔着半个街区,静静看着她在夕阳下忙碌的身影。胸口的苦涩一层层漫上来,他突然明白,有些后悔真的是太迟了——可他偏偏不想认输。
这天夜里,他坐在寂静的操场边,望着远处灯火阑珊,暗暗发誓,无论多难,他都不会再放手。
10.
盛夏的天,蝉鸣燥热,连夜色都显得压抑。沈婉最近觉着市场的风有些变了,人情世故变得尖锐,同行的笑意多了试探,连隔壁铺子的张大妈都悄悄劝她,丫头,男人追你是福气,可太多人惦记,也不是好事儿。
李强的攻势越发明显。他时常大方送货,甚至带来外地新花色的布料,当众请教沈婉意见。沈老板,要不以后我们一起做大批发生意你放心,所有账目都按你说的来,分红也都清楚。
沈婉明白他的意思,却只是微笑着搪塞过去。李强见状,也不急,只是温和地说,没关系,你慢慢想。
但市场里的八卦像长了腿,连老主顾都笑着问,婉婉,下个月该喝你喜酒啦小帮工更是闹着,李师傅天天都在,老板娘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啊
而傅云臻的日子则完全变了色。他不但要在部队里应对叶家的打压,还要忍受上级对他的有意冷淡。调令迟迟批不下来,训练任务加重,背后还有人冷嘲热讽,说他还没追到媳妇倒先丢了前程。
他偶尔偷偷溜到市场,在远处看着沈婉和李强并肩而立,李强低头递水,沈婉侧脸带笑。那画面像一记闷棍砸在他心头,几乎透不过气。
叶玲玲不甘心罢手,变本加厉。她找人到市场挑事,有几回甚至有人半夜往婉婉布庄门口泼脏水,还恶意举报沈婉偷税漏税。市场风气一时混乱,有老客户开始犹豫,有供货商也被传闻吓退。
危机袭来,沈婉咬牙死扛,拒绝了李强的垫资建议,只冷静地逐个安抚客户、耐心和供货商解释。一天下来,她独自坐在铺子后院,看着账本,感觉胸口堵得慌。
李强见她憔悴,试探道,婉婉,不如和我合作吧你太累了,有些事不是一个人能撑的。
沈婉轻轻摇头,李师傅,感谢你,但我的事只想靠自己。
李强还想再劝,沈婉已微笑道别。
那一夜,傅云臻终究忍不住,拦住沈婉在巷口。
他满身汗气,声音低哑,婉婉,我真的……我不能没有你。以前是我错了,我以为只要不见你就能放下,可到头来,我放不下。
沈婉定定望着他,良久,声音淡淡的,傅云臻,晚了。
不,一切都不晚。我证明给你看。
11.
夏末的夜晚,市场的灯火还未熄灭,蝉鸣和人声交错,热闹非凡。但在婉婉布庄外,一场更大的风暴已悄然逼近。
这一夜,叶家父女终于铤而走险,联合几名供货商,想趁着沈婉生意最紧要的节点,彻底断她的货路,甚至幕后操纵一场稽查,试图一举将婉婉布庄踢出市场。市场内外谣言四起,甚至有人恶意堵门,生意一度陷入瘫痪。
沈婉独自撑着,一次次去市场管理处、供销社、甚至派出所跑断了腿,也只得来一句再等等或事不关己。李强虽焦急相助,也只能暂时稳住客户和帮她找些小路货源。她没有哭,只是夜里靠在铺子里,望着一盏小台灯,觉得再坚强的心也快被摧毁。
而这一天,军区风云突变。某项重要工作失误被曝光,叶父在整顿中落马,权力一夜之间土崩瓦解。之前被叶家压制的举报材料、受害者证词如雪片飞进纪检组、军区和市里,连带着叶玲玲多年在市场里的种种手段也被查了个底朝天。
而这一切的幕后推手,正是傅云臻。他沉默已久,终于用自己的业绩、人脉与能力联合老首长、正直同僚,抓住了叶父一再贪功弄权的把柄。军区专案组彻夜不眠,调令一纸下来,叶家父女双双落马、调离,叶玲玲被市场开除,恶行公诸于众,昔日狐假虎威的小团伙也鸟兽散。
消息传来那天,市场先是一片哗然,随即掌声雷动。有人在摊前拍桌叫好,婉婉,你这回是真扬眉吐气了!
傅母红着眼,拉着沈婉的手道,你受的苦,终于有个公道了。
不久后,傅云臻在军区大会上被当众表彰,破格晋升为最年轻的营级干部。他带着刚刚下来的调令和那枚熠熠生辉的奖章,站到了婉婉布庄门口。那天市场热闹无比,所有老街坊、熟客、亲友都来了。
傅云臻身着军装,目光坦荡,郑重其事地当众走向沈婉,单膝跪下,将那枚代表荣耀的奖章递给她。
婉婉,这些年你受了太多委屈。我曾经懦弱、后悔,但我用今天的全部荣誉来证明,我愿意用余生守你周全。不是补偿,也不是赎罪,是想和你并肩,看尽人间烟火。
沈婉泪光闪烁,在众目睽睽下深深望了他一眼。她终于笑着伸手把他拉起,傅云臻,你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全场沸腾,掌声、祝福声不绝于耳。
傅母和市场老姐妹们感动得抹眼泪,李强也走上前来,大大方方地道贺,沈老板,傅营长,祝你们一生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