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里的求救声
隔壁搬来新邻居后,墙壁开始传来规律的敲击声。
起初我以为是装修,直到在浴室发现墙皮剥落,露出里面干涸的血字。
物业说那户二十年前发生过命案,一直空置。
当晚敲击声变得急促,我惊恐地听出是摩尔斯电码的救命。
顺着声音凿开墙壁,里面嵌着一具年轻女尸,指尖抵着水泥。
她手腕上系着褪色的手绳,和我失踪三年的初恋一模一样。
楼下独居的老教师突然敲门:小伙子,我家天花板在渗血。
猫眼里,他瞳孔放大得异常,手里紧握着一把沾泥的锤子。
墙缝里渗出的敲击声,起初微弱得如同幻觉,像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落在陈默疲惫的神经末梢上。他刚加完班,凌晨一点半,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都带着一种濒临断裂的干涩。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出租屋特有的、混杂着陈旧板材、灰尘和一丝若有若无霉味的空气,沉重地压在胸口。
隔壁搬来了新邻居。搬家的动静持续了大半天,沉重的拖拽声、家具磕碰墙壁的闷响,还有隐约的、听不清具体内容的男人说话声,断断续续地穿透那堵薄得像纸糊的墙壁。陈默当时正被一个难缠的客户电话折磨得焦头烂额,隔壁的噪音只是背景里更添烦躁的一笔。他皱着眉,把手机拿远了些,对着话筒里喋喋不休的抱怨勉强应付着,心里只盼着隔壁快点消停。
世界终于彻底安静下来,是在陈默把自己摔进那张吱呀作响的单人沙发之后。疲惫像潮水一样没过顶,眼皮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就在意识即将沉入混沌的深潭时,那声音来了。
咚。
极其轻微,短促,带着一种空洞的回响。仿佛有人用指关节,在隔壁那堵共用的墙壁上,极其克制地叩了一下。
陈默的眼皮猛地掀开一条缝,浑浊的视线投向声音来源的方向。黑暗中,墙壁只是一片模糊的灰影。他屏住呼吸,竖起耳朵,捕捉着空气里每一丝细微的震颤。
几秒钟死寂。
咚。
又是一下。位置似乎没变,就在他沙发靠背紧贴的那片区域。声音比刚才更清晰了一点,带着一种奇异的、非自然的节奏感,不像无意间的磕碰,倒像是一种……试探
有病吧……陈默低声咒骂了一句,烦躁地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沙发靠背,试图隔绝那恼人的声响。刚搬来就半夜敲墙什么素质!他决定明天就去找物业投诉。困意再次袭来,沉重地拖拽着他下沉。那敲击声又响了几次,间隔拉得很长,像垂死之人的脉搏,微弱而固执。最终,它被陈默沉沉的鼾声彻底淹没了。
第二天,陈默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去上班。昨晚那断断续续的敲击声像幽灵一样缠绕着他,搅得他后半夜几乎没怎么睡踏实。他站在隔壁紧闭的防盗门前,犹豫了一下。新邻居一个念头闪过,或许该直接问问但门内一片死寂,连一丝活人的气息都感觉不到。他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转身下楼,直奔物业办公室。
接待他的是个姓李的胖老头,正捧着个油腻腻的保温杯,对着电脑屏幕上的象棋残局皱眉苦思。陈默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李师傅,麻烦问下,隔壁那户新搬来的,是什么人啊昨晚半夜老听见敲墙的声音,挺烦人的。
李老头慢悠悠地抬起头,推了推滑到鼻尖的老花镜,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隔壁1603
对,1603。
李老头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他咂摸了一下嘴,发出啧的一声:1603那户……没人住啊。
没人住陈默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不可能!昨天下午我还听见搬家的动静呢!叮叮咣咣的,吵了大半天!
李老头放下保温杯,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讲述陈年秘辛的腔调:小伙子,你新搬来没多久吧1603那房子……邪门得很!空置了快二十年了!没人敢租,更没人敢买!
一股寒意毫无征兆地顺着陈默的脊椎骨爬了上来。空置二十年为什么
二十年前,出过事!李老头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几乎成了气声,凶杀案!死过人!一个女的,听说死得……挺惨。案子一直没破,成了悬案。那房子就再也没人住了,一直锁着。你说昨天有人搬家他摇摇头,眼神里透着笃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惧意,绝对不可能!那门锁,锈得都快焊死了!钥匙早不知道丢哪儿去了!我在这儿干了十几年,就没见那门开过!
陈默僵在原地,血液似乎瞬间冻住了。昨天下午那清晰的搬家噪音,家具摩擦地面的刺耳声,男人模糊的说话声……难道都是幻觉还是……他不敢再想下去。李老头后面絮絮叨叨关于风水不好、闹鬼传闻的话,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恐惧攫住了心脏,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浑浑噩噩地回到公司,陈默的状态差到了极点。同事小张端着咖啡凑过来,一脸关切:默哥,你这脸色……昨晚通宵打游戏了还是被哪个女鬼缠上了
陈默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挥挥手示意他别烦。他盯着电脑屏幕,那些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图表扭曲变形,仿佛变成了墙上剥落的碎片。隔壁空置了二十年凶宅那昨晚的敲击声……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李老头的话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思绪,越收越紧。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工作,但每一次隔壁工位轻微的挪动椅子声,或者走廊里稍重的脚步声,都让他像惊弓之鸟一样猛地一颤。
熬到下班,陈默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回了那栋令人窒息的老楼。站在1602自己的房门前,他掏出钥匙的手都在微微发抖。开门进去,反手锁好门,又加上了防盗链。屋子里死寂一片,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他靠在门板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他不敢开灯,生怕光亮会惊扰到隔壁那不知名的存在。黑暗像粘稠的墨汁,包裹着他。他竖起耳朵,捕捉着墙壁另一侧的任何一丝动静。
咚。
声音再次响起。就在客厅与隔壁1603紧挨着的那面墙。比昨晚更清晰,更近。仿佛那敲击的东西,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正对着他。
咚…咚…咚…
间隔很短,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规律性。一下,又一下,不紧不慢,却像冰冷的锤子,精准地敲打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陈默的呼吸骤然停止,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部,耳朵里嗡嗡作响。他死死地盯着那片发出声音的墙壁,黑暗中,它像一张沉默而巨大的嘴,随时准备吞噬什么。他猛地冲进厨房,抄起一把沉甸甸的剁骨刀,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稍微找回了一点支撑。他背靠着厨房冰冷的瓷砖墙,刀尖对着客厅的方向,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
敲击声停了。
死寂重新降临,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仿佛那东西……知道他在听,在等。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握着刀柄的手心滑腻腻的。就在他紧绷的神经快要断裂时——
咚!咚!咚!咚!咚!
声音骤然爆发!不再是客厅的墙壁,而是来自……浴室的方向!密集、急促、狂暴!不再是试探性的轻叩,而是疯狂的撞击!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困在墙的另一边,正用尽全身力气,绝望地捶打着禁锢它的牢笼!
陈默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他像被无形的鞭子抽中,猛地冲向浴室!狭小的空间里,那狂暴的敲击声被放大到震耳欲聋的程度,撞击着他的耳膜,撕扯着他的理智!声音的来源异常清晰——就在淋浴区那面贴着白色瓷砖、正对着花洒的墙壁内部!
他猛地按亮了浴室的灯。惨白的光线瞬间充满了狭小的空间,刺得他眼睛生疼。他大口喘着气,目光死死锁定在那面发出恐怖声响的墙壁上。
敲击声在灯光亮起的刹那,戛然而止。
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浴室里只剩下陈默自己粗重、紊乱的喘息声,还有水龙头没有拧紧的、单调的滴水声。
滴答…滴答…
空气凝固了。恐惧像无数冰冷的触手,缠绕着他的四肢百骸。他死死盯着那面墙,白色的瓷砖在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刚才那狂暴的敲击,仿佛只是一场过于真实的噩梦。
但陈默知道,那不是梦。他颤抖着,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靠近那面墙。瓷砖表面看起来完好无损,光滑冰冷。他伸出手指,指尖带着无法控制的战栗,轻轻触碰那冰凉的表面。
什么都没有。一片死寂。
是幻觉吗是压力太大产生的幻听李老头的话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盘旋——凶宅、死过人、闹鬼……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把这些荒谬的念头驱散。一定是水管!老房子的水管有问题,水压变化或者热胀冷缩导致的异响!对,一定是这样!
他试图说服自己,但心底深处有个声音在尖叫:不是!那声音是从墙壁里面发出来的!是实心的墙体内部!
他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淋浴区靠近地面的角落。那里,一小片墙皮似乎有些异样。白色的涂料边缘微微卷曲、翘起,像一块干涸脱落的痂。在周围光滑的瓷砖映衬下,显得格外突兀。
鬼使神差地,陈默蹲下身,凑近了那片剥落的地方。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他用指甲小心翼翼地抠住那片翘起的边缘,屏住呼吸,轻轻一揭。
嗤啦——
一小片薄薄的、干燥的白色墙皮被撕了下来,露出下面更深一层的墙体。不是水泥的灰色,而是一种……暗沉、污浊的深褐色。
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深褐色的污渍并非均匀一片。在剥落的墙皮下方,在那深褐色的背景上,赫然刻划着几个歪歪扭扭、笔画深重、仿佛用尽生命最后力气刻下的字!
那字迹的颜色,是凝固的、干涸的、触目惊心的暗红!
——救救我!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彻底冻结。陈默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被抽干,留下刺骨的冰冷。他死死盯着那三个用凝固的血液写成的字,每一个扭曲的笔画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视网膜上,烙进他的灵魂深处。
救救我!
无声的尖叫在他颅内疯狂震荡,几乎要撕裂他的耳膜。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他猛地捂住嘴,踉跄着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瓷砖墙上,才勉强没有瘫软下去。空气里似乎弥漫开一股若有若无的、铁锈般的腥甜气味,混合着老房子特有的霉味,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
李老头的话不再是模糊的传闻,而是冰冷残酷的现实,带着血淋淋的细节砸在他面前——二十年前,一个女人,死得很惨,就在这堵墙的另一边!
那昨晚的搬家声昨天的敲墙声刚才那疯狂的撞击
陈默猛地打了个寒颤,巨大的恐惧像冰水从头浇下。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出了狭小的浴室,反手砰地一声重重摔上门,仿佛那扇薄薄的门板能隔绝墙里渗出的绝望和怨毒。他背靠着门板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巨响。他蜷缩在门后的阴影里,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把从厨房拿来的剁骨刀,冰凉的刀柄硌得掌心生疼,却成了此刻唯一能抓住的、聊胜于无的依靠。
黑暗的客厅里,只有他粗重、紊乱的呼吸声在死寂中回荡。他不敢开灯,生怕光亮会惊扰到墙里的东西,或者……引来别的什么。时间失去了意义,每一秒都像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他竖起耳朵,全身的神经都绷紧到了极限,捕捉着墙壁另一侧的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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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
仿佛刚才浴室里那狂暴的敲击和墙皮下的血字,只是他精神崩溃前的幻象。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个小时。就在陈默紧绷的神经因为过度紧张而开始产生嗡鸣般的幻听时——
声音又来了。
这一次,不是狂暴的撞击,也不是之前那种空洞的轻叩。
是另一种声音。
一种极其轻微、极其规律、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节奏感的声音。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
声音非常微弱,像是用指甲或者什么细小的硬物,在极近的距离内,一下下地刮擦着墙壁内部。它断断续续,却异常执着,每一次停顿都精准地踩在陈默心跳的间隙,每一次响起都像冰冷的针尖刺入他的神经末梢。
这声音……不对劲!
陈默猛地屏住呼吸,所有的感官都聚焦在那微弱而规律的刮擦声上。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排除掉水管异响、老鼠啃噬、或者任何其他可能的物理原因。那声音的节奏……太刻意了!每一次的停顿和组合,都透着一股非自然的、人为的……秩序!
一个荒诞又恐怖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他混乱的脑海!
摩尔斯电码!
他大学时参加过无线电社团,学过一点皮毛,早已忘得七七八八。但此刻,那微弱而规律的敲击,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开了记忆深处尘封的锁孔!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
他颤抖着,在脑海中笨拙地、艰难地拼凑着那些点划的间隔。
短…短…短短…短…短短短…
S…
O…
S…
SOS!国际通用的求救信号!
陈默的血液瞬间凝固了!墙里……墙里真的有人!不,是曾经有人!是那个二十年前死在这里的女人!她在求救!用她生命最后残存的力量,在向墙壁这边传递着跨越了二十年时光的绝望呼号!
那昨晚的搬家声是什么昨天的敲击又是什么是她的……回响是她不甘的灵魂在重演着生命最后的挣扎还是……某种更可怕的东西在模仿她
极致的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窒息。他猛地从地上弹起来,背死死抵着浴室的门板,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墙里的敲击声还在继续,那微弱却无比清晰的SOS节奏,此刻听在他耳中,已不再是单纯的求救信号,而是来自地狱深渊的、冰冷彻骨的召唤!
不行!必须知道!必须亲眼看到!墙的另一边,到底是什么!
一股混杂着极度恐惧和病态疯狂的冲动,猛地攫住了陈默。他冲进厨房,扔掉那把无用的剁骨刀,在狭窄的橱柜里疯狂翻找。锅碗瓢盆被他粗暴地拨开,发出刺耳的碰撞声。终于,他摸到了一件沉甸甸、布满灰尘的硬物——一把房东遗留下来的、锈迹斑斑的羊角锤!
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打了个激灵,却奇异地带来了一丝力量。他抄起锤子,又抓过一把一字螺丝刀,像握着两件决定生死的武器,再次冲回那个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浴室。
惨白的灯光下,那面贴着救救我血字的墙壁,像一张惨白而狞笑的脸。陈默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破膛而出。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恐惧都压进肺腑深处,举起沉重的羊角锤,对着那片刻着血字、墙皮剥落的地方,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了下去!
砰!
沉闷的巨响在狭小的浴室里炸开!瓷砖碎片和水泥粉末四溅!墙壁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凹坑,蛛网般的裂纹向四周蔓延。
敲击声……停了。
陈默喘着粗气,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凹坑。里面露出的,是更深的水泥层,依旧是那种令人不安的深褐色。
他再次举起锤子。
砰!砰!砰!
一下!又一下!他像疯了一样,机械地、疯狂地挥动着锤子!每一次砸落都伴随着飞溅的碎屑和沉闷的撞击声!恐惧和一种近乎崩溃的愤怒驱使着他,让他忘记了手臂的酸痛,忘记了虎口被震裂的疼痛!他要砸开这堵墙!他要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魔鬼!
水泥层远比瓷砖坚硬。砸了十几下,才勉强破开一个拳头大小的洞。陈默扔掉锤子,抓起螺丝刀,像野兽一样用尖端疯狂地撬着、剐着边缘松动的碎块。汗水混合着灰尘和溅起的粉末,糊了他一脸,让他看起来狰狞可怖。
洞口在扩大。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浓重灰尘、潮湿霉味和某种……甜腻、腐败、令人作呕的恶臭,猛地从那个破开的洞口里汹涌而出!
陈默被这股气味呛得剧烈咳嗽起来,胃里一阵翻腾。他强忍着呕吐的欲望,用手抹开糊住眼睛的汗水和污迹,颤抖着将手机的手电筒打开,惨白的光柱,像一把利剑,猛地刺进了那个幽暗的洞口!
光柱穿透弥漫的灰尘,照亮了洞口内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水泥。
粗糙、灰暗、凝固的水泥。
但紧接着,陈默的呼吸彻底停滞了!
在那凝固的水泥深处,在光柱照射的边缘,赫然出现了一小片……颜色!
那不是水泥的灰,也不是砖头的红。
那是一种……惨白中透着死灰的……颜色!
像……骨头
陈默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光柱也随之剧烈晃动。他强迫自己稳住,将光线一点点移过去,心脏在喉咙口疯狂地跳动,几乎要堵住他的呼吸。
光,终于清晰地照亮了那片区域。
那不是一小片骨头。
那是一只……手!
一只被粗糙、冰冷的水泥完全包裹、封存的手!
只有几根扭曲变形、指节突出的惨白指尖,极其艰难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姿态,从厚重的水泥层中顽强地刺了出来!它们僵硬地伸展着,指甲盖早已脱落,指骨嶙峋,皮肤紧紧贴在骨头上,呈现出一种被漫长岁月和水泥共同侵蚀后的、非人的惨白和干瘪!那姿态,凝固在生命最后一刻,带着一种足以冻结灵魂的、永恒的绝望和挣扎!
陈默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破碎、不成调的抽气声,像濒死的鱼。他猛地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瓷砖墙上,手机啪嗒一声掉落在湿漉漉的地面,手电光柱歪斜地照向天花板,在浴室里投下晃动的、巨大而扭曲的阴影。
他瘫软下去,双膝跪在冰冷的地砖上,胃里翻江倒海,再也控制不住,哇地一声剧烈地呕吐起来。酸腐的胃液混合着胆汁,灼烧着他的喉咙。他剧烈地咳嗽着,涕泪横流,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生理上的强烈不适而剧烈地痉挛。
他看到了!
墙里真的有尸体!一具被活生生砌进墙里的尸体!那伸出的指尖,那凝固的挣扎姿态……二十年前,那个可怜的女人,就是这样被绝望地封死在这冰冷的坟墓里!
陈默瘫坐在冰冷的地砖上,呕吐物的酸腐气味和墙洞里涌出的那股甜腻腐败的恶臭混合在一起,几乎让他窒息。他大口喘着气,喉咙火辣辣地疼,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手机掉在脚边,手电光斜斜地照射着天花板,在浴室里投下巨大而晃动的阴影,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
他不敢再看那个墙洞,不敢再看那只从水泥里刺出的、绝望的手。但一股更深的、近乎自毁的冲动攫住了他。真相就在眼前,血淋淋的,令人作呕,但他必须知道更多!是谁为什么那个求救的摩尔斯电码……那个SOS……它指向的,仅仅是二十年前的绝望吗还是……某种跨越时间的、更深的诅咒
他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再次捡起掉在地上的螺丝刀。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稍微找回一丝理智。他避开那只伸出的手,将螺丝刀的尖端,颤抖着伸向洞口边缘更深处的水泥层。那里,在凝固的水泥和隐约可见的惨白指骨旁边,似乎缠绕着一点……别的颜色
一点黯淡的、褪色的……线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沉!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刺骨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他屏住呼吸,用螺丝刀尖极其小心地、一点一点地刮掉覆盖在那点颜色上的水泥碎屑和灰尘。
随着碎屑的剥落,那东西的形状渐渐清晰。
那是一条编织手绳。
非常简单的样式,用红、蓝、白三股细细的棉线编织而成,打着一个普通的平结。只是,它早已失去了原本鲜艳的色彩,在水泥的包裹和漫长岁月的侵蚀下,变得灰暗、肮脏、脆弱不堪。它紧紧地缠绕在那只从水泥里伸出的、嶙峋的手腕骨上!像一道褪色的、永恒的枷锁!
嗡——!
陈默的脑子里仿佛有一口巨大的铜钟被狠狠撞响!震得他耳膜轰鸣,眼前发黑!所有的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被彻底抽干,留下彻骨的冰冷和一片空白!
这条手绳!
他认得!
他怎么可能不认得!
三年前,那个蝉鸣聒噪的夏夜,大学城旁边廉价的小旅馆里。昏黄的灯光下,林薇红着脸,笨拙地把这条她自己编的手绳系在他的左手腕上。棉线有点粗糙,磨着皮肤。她低着头,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哼:……听说,红蓝白,代表……勇气、智慧和……纯洁反正……保平安的。你……不许嫌弃丑!
后来,他嫌它碍事,打球出汗又容易脏,就摘下来随手塞进了抽屉深处。再后来……林薇就失踪了。毫无征兆,人间蒸发。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警察调查了很久,最终也只能列为悬案。她的父母哭干了眼泪,他也在漫长的寻找和绝望中,渐渐把自己活成了一座沉默的孤岛。
这条他早已遗忘、以为早就丢弃在旧物堆里的手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会缠绕在二十年前就被砌进墙里的尸骨手腕上!
时间线彻底混乱、崩塌!
二十年前的凶宅三年前失踪的初恋女友一条一模一样的手绳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陈默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巨大的荒谬感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像两条冰冷的毒蛇,死死缠住了他的心脏!他死死盯着那条褪色的手绳,又猛地看向那只从水泥里伸出的、惨白干枯的手骨。一个恐怖到让他灵魂都在尖叫的念头,如同毒藤般疯狂滋生——难道……难道林薇……她不是失踪了……她是……被带到了这里被……砌进了这堵墙里!和二十年前的受害者……一样!
不!这太疯狂了!时间对不上!逻辑完全不通!
可那条手绳!那条独一无二、由林薇亲手编织的手绳!它就在眼前!缠绕在尸骨的手腕上!像一道无法辩驳的、血淋淋的罪证!
巨大的悲痛和无法理解的恐怖瞬间撕裂了陈默!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野兽般的呜咽,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几乎握不住手中的螺丝刀。他猛地扑到那个墙洞前,不顾一切地用手去扒拉那些坚硬的水泥碎块,想要看得更清楚!想要确认那是不是幻觉!想要……想要触碰那条手绳!
林薇……林薇……破碎的名字从他颤抖的嘴唇里溢出,带着血泪的腥气。
就在这时——
笃!笃!笃!
清晰而克制的敲门声,突然从客厅方向传来!
声音不大,但在浴室这死寂的、充斥着死亡气息的空间里,却如同惊雷炸响!
陈默所有的动作瞬间僵住!扒着墙洞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几乎要抠进冰冷的水泥里!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谁!
这个时间凌晨一点多!
他猛地回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向浴室紧闭的门板,仿佛能穿透那层薄薄的木板,看到外面走廊上的景象。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笃!笃!笃!
敲门声再次响起。不急不缓,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耐心。
陈默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撞碎骨头。他像一尊石化的雕像,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
门外是谁物业警察还是……那个把尸体砌进墙里的……东西
他不敢动,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死寂后,一个苍老、沙哑,带着浓重本地口音的声音,穿透了门板,清晰地传了进来:
小伙子1602的小伙子睡了吗开开门啊……
这个声音……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是楼下1502的那个老头!姓王,据说以前是中学教师,退休多年,独居。陈默搬来时在楼道里碰见过两次,老头总是笑眯眯的,很和善的样子,还主动跟他打过招呼,问他新搬来习不习惯。他甚至还帮老头拎过一次沉重的米袋上楼。
小伙子王老师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开开门,有点急事找你……我家天花板……天花板在渗血啊!红通通的!滴到我饭桌上了!我上来看看,是不是你家水管破了
渗血!
陈默的脑子嗡的一声!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家的水管破了导致楼下天花板渗血还是……他刚刚砸开的那个墙洞那里面……那具尸体……流出的……
不!不可能!尸体早就干枯了!哪来的血!
巨大的恐惧和混乱几乎要撕裂陈默的理智!他下意识地就想冲过去开门解释,或者至少隔着门说句话。他不能连累楼下无辜的老人!这个念头短暂地压过了恐惧。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冰冷的地砖上爬起来,踉跄着冲出狭小的浴室,冲向客厅的防盗门。门板上那个小小的猫眼,此刻像通往地狱的窥视孔。
他屏住呼吸,心脏在喉咙口狂跳,颤抖着,将一只眼睛凑近了那个冰冷的金属孔洞。
猫眼扭曲的视野里,首先映入的,是楼道里昏黄、闪烁的感应灯光。光线很暗,勉强勾勒出门外那个佝偻的身影轮廓。
是王老师。没错。他穿着那件陈默见过的、洗得发白的灰色旧夹克。
陈默紧绷的神经似乎松动了一丝。是王老师……还好……
然而,就在下一秒,当他的视线本能地上移,聚焦在王老师脸上时——
一股冰冷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惧,如同高压电流般瞬间贯穿了陈默的全身!
猫眼放大的视野里,王老师那张布满皱纹、平日里总是带着和善笑容的脸,此刻正对着猫眼的方向!
他的眼睛!
那双浑浊的老眼,此刻瞪得极大!眼白占据了绝大部分,瞳孔却收缩成了两个针尖般细小的、令人心悸的黑点!那绝不是正常人在昏暗光线下看东西的样子!那是一种……极致的、非人的惊恐!或者……是某种无法形容的、扭曲的兴奋!
更让陈默魂飞魄散的是——
在王老师那佝偻身影的侧面,在他垂落在腿边、被楼道阴影半遮住的那只手里——
赫然紧握着一把锤子!
一把沉重的、沾满了暗红色湿泥和……某种深褐色、仿佛凝固血块般污渍的羊角锤!
那锤头,在昏黄闪烁的灯光下,反射着冰冷而粘腻的光泽!
嗡——!
陈默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维、所有的声音、所有的感觉,都在这一刻被彻底抽离!只剩下那双猫眼里放大的、布满惊恐黑点的眼睛,和那把沾满污秽的锤子,如同最恐怖的烙印,死死地刻印在他的视网膜上!
楼下渗血上来查看
谎言!
全是谎言!
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他就是……那个砌墙的人!
二十年前是他!三年前……林薇……也是他!
冰冷的绝望像无数根钢针,瞬间刺穿了陈默的心脏!他猛地向后踉跄一步,后背重重撞在玄关的鞋柜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门外的敲门声,在短暂的停顿后,再次响起。
笃。笃。笃。
这一次,声音不再克制,不再带着伪装的焦急。
那声音变得沉重、缓慢、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金属般的冰冷质感。
仿佛……是那把沾满污秽的锤头,在轻轻叩击着门板。
紧接着,是钥匙插入锁孔的、清晰的、金属摩擦的——
咔嚓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