舔狗神医隐忍三年
家族晚宴上,岳父当众甩出离婚协议。签字吧废物,别再耽误雪薇。众人哄笑中,我瞥见门外首富突然倒地抽搐。当名医宣布束手无策时,我默默取出银针。住手!你想害死首富吗萧家人怒斥。金针刺入瞬间我血脉觉醒:神医道体需至亲血为引,妻子冰冷的血正滴落掌心。首富苏醒惊跪:恩师!您竟隐居在此全场死寂。岳父颤抖递回协议时,我一把捏碎:当年入赘为救你女儿。限你们三日跪求我回来,否则萧家产业破产清算。
秋夜的一场暴雨来得急且凶残,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巨大的落地玻璃窗上,像无数躁动不安的铁砂,发出连绵不绝的钝响,撞击着灯火辉煌的宴会厅内那层薄薄的、华丽的浮冰。璀璨的水晶吊灯投下过分炫目的光,将这宽阔的空间染成一片暖金色。
觥筹交错,衣香鬓影。空气中浮动着昂贵香槟的醉人气味、高级雪茄的醇厚烟丝香,还有精心烘焙的甜点散发出的焦糖馨香——这气味,本该是享受,此刻却像无数条冰冷的细线,密密匝匝缠上林寒的心口肺腑,紧得他每一次呼吸,都带出细碎的痛楚。
这里是北江市首屈一指的萧家别墅。今夜,名义上是为了庆祝老爷子从国外疗养归来,可林寒心知肚明,主角是他。或者说,是针对他的那场公开处刑。作为萧家一个入赘三年的废物女婿,他早习惯了无处不在的审视和无声的鄙薄。但今夜,这份审视和鄙薄,注定要淬炼成刺骨的寒冰,当众掷向他。
他端着杯柠檬水,站在靠近角落的阴影里。昂贵水晶杯壁传递来的冰凉,仿佛能透过掌心,直直冻到心底深处。
林寒,今晚的主角怎么一个人缩在这里带着刻意拔高、几乎刺耳的语调响起,是他的小姨子,萧玉婷。她一身惹眼的酒红色吊带晚礼服,尖巧的下巴高高抬起,踩着细得能杀人的高跟鞋,如同巡视领地般扭着腰肢走过来,鲜红的蔻丹指甲几乎要点到林寒的鼻尖。大家都等着你的‘高见’呢特别是爷爷,刚从瑞士疗养回来,一直念叨着说要‘考校考校’我们家‘才华横溢’的孙女婿!
哄笑声几乎是立刻从她身后那簇簇拥着的人群里爆发出来。其中尤以萧振业的声音最为响亮刺耳——那个坐在宴会厅正中最核心位置的沙发主位,身着考究深蓝色丝绒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向后梳的男人。他手里端着一杯上好的干邑白兰地,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刀,嘴角挂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诮,随着笑声身体微微后仰,似乎被这拙劣的笑话逗得十分开怀。
爸,萧玉婷扭头冲萧振业撒娇般地抱怨,声音甜得发腻,你看姐夫,连杯像样的酒都不敢碰,该不会是怕露怯吧人家名医们聊经络气血、细胞活性什么的,他怕是一句都搭不上腔,只能喝柠檬水解闷了
呵,婷婷,别为难他。萧振业慢悠悠地晃动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大半个宴会厅,瞬间将嘈杂的笑声压了下去,术业有专攻嘛!咱们林寒,或许在‘某些’特别的领域,也很有建树呢那某些二字,被他刻意拖长了语调,引得会意的宾客们再次爆发出更响亮、也更放肆的哄笑,目光黏腻地聚焦在林寒身上,带着赤裸裸的轻蔑和嘲弄。
林寒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关节微微发白,水晶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沿着指缝蜿蜒而下,冰凉滑腻。他微微垂着视线,将眼底那一闪而逝的冰冷和早已预料到这场面的疲惫,深深掩埋下去。三年的寄人篱下,看尽白眼与不屑,这样当众的羞辱,不过是他日常生活杯水中的小小一滴。他甚至感到一丝麻木的荒诞。
就在这时,宴会厅连接着巨大后花园的那扇侧门被两名侍者恭敬地推开。一股夹杂着雨水泥土清腥气的湿冷夜风灌入,驱散了几分奢华温暖的浑浊。
所有人都不自觉地被这动静吸引,向门口望去。
萧家的大小姐,萧雪薇,也是林寒名义上的妻子,正姿态优雅地挽着一位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的老者——萧家真正的掌权者,萧老太爷——一同走了进来。
萧雪薇无疑是宴会厅中最为耀眼的存在。一袭冰蓝色的露肩曳地长裙,宛若冰山上最纯净的一掬雪水裁就而成,完美地勾勒出她纤细修长而又玲珑有致的身段。乌黑的秀发挽成一个经典的法式髻,几缕慵懒的卷发自额角垂落,衬得她那张本就清丽绝伦的脸庞越发冷艳逼人,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月宫仙子,美得不真实。
只是,当她的目光隔着喧嚣热闹的人群,遥遥落在角落那抹孤寂落魄的灰影——她的丈夫林寒身上时,那双璀璨如寒星的美眸里,温度骤然降到冰点以下。那里面没有丝毫温情或问候,只有一种深深的、刻骨的厌弃和隐忍的疲惫。视线交汇的时间短暂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她便迅速地移开了目光,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对她视觉和心情的一种玷污。
那份清晰的排斥和冷漠,如同细密的针,瞬间穿透了林寒一直强撑的、近乎麻木的壁垒。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尖锐的、熟悉的抽痛,比往常任何一次嘲笑和奚落都要来得更猛烈、更真实。
他轻轻抿了一口冰冷的柠檬水,让那无味的酸涩在舌尖蔓延开,试图压下喉咙口翻涌的血气和某种久违的刺痛。
宴会的气氛,随着萧老爷子的归来,被推向了另一个高潮。众人纷纷上前问候,恭维的话语如同精美的包装纸,一层层递过去,包裹着各自的野心和利益。
……所以说,振业这次牵头搞的那个‘北岸生态新城’项目,绝对是未来十年我们北江发展的核心引擎!一个脑门油亮、手指上戴着硕大翡翠戒指的胖子,唾沫横飞地拍着萧振业的马屁,只要老爷子您点个头,资金、政策、人才,那还不是水到渠成周围一片附和之声。
林寒独自站在人群之外,如同被一道无形的玻璃墙隔离开。那些关乎巨额财富、家族地位、未来宏图的热烈讨论,在他身边卷动着奢华的气流,却吹不到他身上半点温度。他的存在,就是一个荒谬的哑点。他沉默地看着那个他称之为妻子的女人萧雪薇,得体地应酬于众人之间。她浅浅的笑意挂在唇边,得体而优雅,对所有人的奉承都应对自如,只除了偶尔扫向他的目光,冰冷得像一把淬了寒冰的匕首。
时间在觥觎与虚辞的河流里缓缓淌过。正当一个肥硕的企业家摇晃着满身的脂肪,大声提议为了萧氏宏图伟业再干一杯时,大厅内水晶吊灯的光芒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不自然地轻颤了一下。
紧接着,一声沉重物体倒地的闷响,伴随着女人短促的尖叫,猛地撕裂了满场的欢声笑语!
所有人的谈笑瞬间凝固,无数道目光像被磁石吸引,齐齐射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宴会厅通向洗手间方向的通道入口处!
只见北江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首富——周氏集团董事长周国豪,那个平日威严如山、谈吐举止之间自带逼人气场的商界巨擘,此刻竟脸色铁青地躺倒在光洁冰冷的大理石地砖上!他身体弓得像只离水缺氧的巨大河虾,猛烈地抽搐着,每一次痉挛都带着整个身体痛苦的震颤,喉咙深处发出嗬…嗬…的可怕抽气声,如同破败风箱在拼命拉扯。他的手指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死死抠抓着自己的咽喉,昂贵的西装前襟已被呕吐物沾染得一片狼藉。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了整个宴会厅。时间仿佛凝固成了一块坚冰。
爸——!一个年轻人带着哭腔,惊慌失措地从人群中跌撞出来,扑到周国豪身边,正是周国豪的儿子周鹏。他脸上血色尽褪,慌乱地去摇晃父亲的身体,爸!你怎么了爸你醒醒啊!
快!快打120!不知是谁终于反应过来,尖着嗓子嘶喊,声音因为恐惧而变了调。
不能等了!快去找医生!今晚在场的有没有医生懂急救的!萧振业脸色也变了,几步抢上前,声音急促而威严。他是今天的东道主,如果周国豪在这里有个三长两短,那对他萧家和他个人的声誉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让一下!让一下!医生来了!人群骤然涌动起来,几个穿着正式的男人急切地分开众人挤到前面。其中被簇拥在中间的,是一位戴着金丝边眼镜、五十岁上下、气质斯文儒雅的男人。他正是北江医科大学的副院长,孙博文教授,在全国心脑血管领域都极负盛名。
孙博文教授临危不乱,立刻半跪在周国豪身侧,动作专业利落地开始基础检查。他掰开周国豪紧闭的眼睑观察瞳孔,手指迅速搭上腕脉,凝神静气地探查。不到一分钟,孙博文原本还算镇定的脸上,血色急速褪去,眉头死死锁成一个深刻的川字,额角甚至渗出了几颗细密的汗珠。
他看着周国豪紫绀愈发加深的脸色和已经趋于微弱的、断续的抽搐,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猛地抬头,声音因为震惊和一种巨大的无力感而微微发颤:
是……是心源性晕厥诱发严重的脑缺氧窒息!气道部分梗阻伴有剧烈喉痉挛!情况极其危急!这里设备太简陋了,普通心肺复苏根本不起作用,随时……随时可能……
可能什么!周鹏一把抓住孙教授的手臂,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声嘶力竭地追问,声音里全是绝望的哭腔。
孙教授眼神黯淡下去,带着无尽的遗憾和痛惜,沉重地摇了摇头,那个可怕的字眼,他终究没能直接说出口。但这个动作已经说明了一切——回天乏术。
时间太过紧迫,根本不可能等到救护车到来!
轰!如同一个无形的炸弹在人群核心爆开。绝望的阴云瞬间笼罩了每个人脸上。周鹏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哀嚎,整个人瘫软下去,无助地伏在父亲逐渐冰凉的身躯上痛哭失声。周围众人一片哗然,有人掩面,有人发出惊恐的抽气声,更有不少人已经开始缓缓后退,仿佛害怕沾染上晦气或不测。
怎么会这样……完蛋了……萧振业只觉得眼前发黑,巨大的恐惧和懊悔扼住了他的喉咙,手指冰凉。
就在这时,在所有人都因绝望而茫然失措,或是不忍直视而移开目光的时候,一个灰色的身影,却异常突兀地从那个沉寂的角落里走了出来。
步子不快,甚至带着一种在萧家人看来近乎可笑的自持平稳。正是林寒。他穿越过无声裂开的人群,如同分开一道由惊愕、茫然、甚至带着残余鄙夷构成的海水。无数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那些目光里有死灰复燃的惊疑不定,但更多的是难以置信的错愕和习惯性的轻蔑。
他想干什么找死吗
林寒对所有的视线置若罔闻。他径直走到萧雪薇身边,在她充满不解和难以掩饰的厌恶目光注视下,微微俯身,目标明确地探向她放在旁边矮几上的那个小巧却价值不菲的晚宴手包。萧雪薇下意识地想要阻止,手指抬起,却被林寒毫无波澜的眼神扫过,那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冰冷的东西蛰伏着,让她心头莫名一跳,动作不由自主地迟滞了。
只这半秒的迟滞,林寒的手已经探入那丝绒小包中,取出了一个细长的、黑色的檀木小方盒。盒子表面打磨得光滑温润,古色古香,带着岁月的沉重。
林寒!你这废物又发什么疯!小姨子萧玉婷尖锐的斥骂率先响起,打破了那短暂的、诡异的寂静。她涂着厚厚眼影的眼睛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怒意和鄙夷,你拿雪薇姐的东西想干什么还不快放回去!这里没你的事!
萧振业也反应了过来,脸色由白转青,几乎要喷出火来,他几步上前,指着林寒的鼻子,声音因为极度愤怒和焦急而变了调:你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立刻给我滚出去!周先生现在什么情况你看不见吗你还嫌不够添乱保安!保安呢!
林寒仿佛完全没有听见,也没有看见那些指向他的、带着鄙夷与怒火的利剑般的手指。他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停顿或犹豫。手指轻轻拨开那小巧檀木盒上的黄铜暗扣,哒的一声轻响,盒盖弹开。
水晶灯的光芒倏然倾泻而下,落入盒中。
盒内的红色丝绒内衬上,静静躺着一套银针。七根长短不一的针体在灯光下反射着内敛而纯正的银辉,宛如天上寒星坠入了凡间。它们似乎带着某种历经岁月的沉静气息,又仿佛暗藏着难以言喻的锋利。这套针具太过精美,与周围萧家的一切格格不入,它精致到超越了凡俗工艺所能达到的极限,透出一股神秘的古意。
所有人的目光都因为那七根非凡的银针而滞了滞,连咒骂都出现了短暂的停顿,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雨点敲打玻璃的沙沙声。
林寒已经来到了周国豪的身边,蹲下身。他无视了扑在父亲身上痛哭崩溃的周鹏,无视了众人那或惊惧或疑惑或嘲弄的眼神。他甚至没有再看旁边额头沁汗、眼神绝望的孙博文教授一眼。他的眼中,此刻似乎只剩下那具濒临死亡的躯体。
孽障!住手!萧振业的怒喝再次炸响,他几乎是扑了过来,脸上肌肉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指着林寒,声音尖厉得如同要撕裂空气。你想干什么!你拿个破盒子装神弄鬼!那是首富!你敢用你那套江湖骗子的鬼把戏去碰周先生!你是想害死他,然后栽赃给我们萧家吗你这个居心叵测的畜生!
几个萧家的年轻子弟也立刻反应过来,跟着家主大声叫嚷指责,污言秽语如同污水般泼向林寒:废物!滚开!
他疯了!快把他拉开!
保安!拖出去!打断他的腿!
场间一片混乱。
只有林寒,依旧沉默着,稳如山岳。他伸出左手,三根纤长有力的手指如同抚摸情人的肌肤,温柔又精准地搭在了周国豪剧烈起伏、紫绀深重的颈动脉上。右手缓缓拂过檀木盒中的银针,如同抚过最忠诚的伙伴。
这一刻,时间仿佛放缓了流淌的速度,只剩下指尖与脉搏、皮肤与银针触碰时那细微得几乎不存在的震颤。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选定第一根银针,全身感官都聚焦于周国豪那狂暴无序的生命脉动,整个人的精神绷紧到极致时——
一股锐利的劲风,突然从侧后方毫无征兆地袭来!
是萧玉婷!
她那被精心修剪过、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如同淬了毒的蛇信,带着浓烈的恶意,狠狠地朝着林寒托着檀木针盒的左手手腕抓来!她的动作极其迅疾,显然不是临时起意,更像是早已埋伏在一旁等待这混乱的瞬间出手。
这一下,又快又狠,若是抓实,锋利的指甲必将划破林寒手腕皮肤,更会掀翻那盒中七根精妙非凡的银针,让一切都功亏一篑!
变故来得实在太快,人群中的惊呼尚未完全冲出喉咙!
林寒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那道鲜红的锐影。心中暗叹一声,终是避无可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选择了一种看似最被动无奈的方式自保——身体本能地向右侧微小地一让,堪堪避开了手腕要害。然而,托着针盒的左手手背,却因此完全暴露在了那片锋利的红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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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
细长尖锐的指甲划破皮肤的细微声音,被淹没在众人混乱的呼喊声里,却清晰地钻进林寒的耳中。
手背上传来一阵清晰的刺痛,紧接着,温热的液体沿着皮肤蜿蜒流下。
殷红的鲜血瞬间从林寒左手手背那几道新鲜的划痕中涌出,如同一粒粒饱满的红珍珠,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刺目的光泽。几滴血珠随着他避让的动作甩落下去,无声无息地滴落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也就在同一刹那——
他右手的动作却并未停止!甚至因为本能地避让而加速!一根泛着幽幽冷光的、长约三寸的银针,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倏然被他的指尖捻起!针尖上,沾染了从他左手手背伤口溢出的、几缕微不可察的血丝!
那针尖凝聚了林寒此时全部的心神与力量,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和精准到令人窒息的冷静,快若电闪雷鸣,却又稳若磐石山岳,朝着周国豪胸前那剧烈起伏的膻中穴,笔直刺下!
银芒一闪!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就在针尖刺破周国豪胸前衣料,即将触及那层薄薄皮肤的瞬间——
滴答。
又是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了林寒的左手掌心。
他猛地低头。
是他的手背正在流血,血沿着指缝、掌缘聚集。掌心那道横贯的、带着模糊血色的划痕——萧玉婷留下的杰作——正被自己手背涌出的鲜血染红、浸润……
然而,比这血腥味更强烈的,是一种冰冷!一种几乎瞬间冻结了他整个灵魂的、来自另一个人的冰冷触感!
不知何时,一直站在他侧后方不远处、原本冷眼旁观的萧雪薇,在他刚才避让萧玉婷袭击时的动作带动下,或是仅仅因为她被混乱推搡了半步……她垂落在身侧的手指,那冰冷如玉石般的指尖,在那一刹那,极其短暂地擦碰到了林寒布满鲜血的掌心!
一滴来自萧雪薇指腹的、几乎看不见的湿润——或许是她刚才握过的冰酒杯上残留的水汽,也可能是她皮肤本身带着的微凉气息,甚至可能是她指尖不小心沾到的极淡的汗渍——就那么极其微末地、巧合地,混合着林寒手背涌出的温热血液,落入了林寒掌心那道正在流血的伤口深处!
冰冷!刺骨的冰冷!
这瞬间的触碰带来的冰凉感,却如同九天之上坠下的玄冰,又像是万年寒潭最深处的一滴沉水,猝不及防地撞入林寒温热粘稠的掌心血浆之中!
噗!
一声极其轻微、但清晰异常、仿佛来自骨髓深处的爆鸣,骤然在林寒脑海最深处炸开!那不是物理的声音,而是灵魂层面的一次剧烈震动!
就在这一刹那!
一股难以形容的、沉寂了不知多少漫长岁月的恐怖力量,如同沉睡在无垠黑暗深渊之下的远古巨神轰然睁眼!它顺着血脉奔流的方向,从四肢百骸最幽深的角落被瞬间点燃、激活!像是亿万颗星辰在体内瞬间点亮爆炸!
巨大的信息洪流——浩如烟海的《九玄医经》奥义、艰深莫测的《乾坤针法》精髓、繁复无穷的《太古丹箓》密藏……无数深奥艰涩到无法理解的符咒、经络图、药石草木之性……如同奔腾咆哮的无尽星河,以狂暴到难以想象的姿态,带着撕裂般的冲击力,疯狂地灌注入林寒的意识海!
头痛欲裂!
眼前的世界瞬间失去了轮廓和色彩,视野被一片纯粹刺目的金光完全吞噬!耳朵里充斥着古老的诵经声、丹炉燃烧的轰鸣声、巨兽的低吼声……千种万种交织混杂的宏大回响!身体深处,每一寸骨骼、每一缕肌肉、每一个细微的细胞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太渊混洞,太古医神!
沉寂万古的道体!需要至真至纯的先天道源血脉为引,方可解封!
冰冷……那是萧雪薇指尖残留的气息!它与流淌于她血管深处那极其稀薄、源自上古的、微乎其微的一丝太阴玉血特质,在此刻以林寒的鲜血为媒介,终于触发了那古老的引信!
轰隆!如同九天惊雷直接在脑海中劈落!
金针入穴,只差最后一毫!
林寒的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了一下,手背上伤口流出的血更多了,滴滴答答落在自己手心混合着的那抹冰冷的、属于萧雪薇的气息之上,发出微弱的滋滋声。整个世界的喧嚣——萧振业的怒吼、萧玉婷刻薄的讥笑、旁人的惊呼、甚至周国豪濒死的痛苦嘶鸣——在刹那间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骤然隔绝!
绝对的寂静降临。
世界,只剩下一道宏大到无以复加的、古老而威严的意念在他识海中炸开,带着穿越时空的洪钟大吕之音:
[吾道不孤!尔身负先天‘岐黄圣体’,却遭蒙尘!今得‘源血’之引,虽微末,足以启!太渊道藏,赐汝九玄医脉!速承衣钵!济苍生,渡幽冥,挽天倾!]
金光!刺目的金光如同无数锋锐的金针,骤然从他身体的每一个毛孔、每一根神经末梢中汹涌爆发出来!这光芒并非实体,更像是一种无形的能量辐射,带着一种俯瞰万古、掌控生死的至高威严!
呃——!林寒死死咬住牙关,发出压抑到极致的闷哼,脸上的肌肉因为这瞬间汹涌而来的恐怖信息流冲击而扭曲抽搐,豆大的汗珠瞬间浸透了鬓角。但他那只握着银针的右手,那沾满鲜血和奇异气息的右手,却如同被灌注了山岳的意志,克服了身体几乎崩溃的剧痛和灵魂的巨震,在这一刻爆发出一种超越凡俗的绝对稳定!甚至,比先前更加沉稳,带着一种玄之又玄的韵律和洞穿虚空的精准!
针尖,如同被某种神异的力量牵引着,划破空气,带着一丝极细微的、只有林寒自己能感受到的炽热金光,没入了周国豪胸前死穴膻中!
噗!
极其轻微、如同刺破熟透浆果的声音传来。
随着那根刺入膻中穴的银针骤然一颤,一股无形无质、却炽烈如九天太阳真火的暖流,顺着针体汹涌贯入周国豪濒临枯竭的经脉!
如同久旱龟裂的大地终于迎来了一场毁天灭地的暴雨!那股来自林寒体内、由岐黄圣体刚刚解封引动的磅礴生机,带着一种开天辟地般的浩然正气,霸道地冲开了周国豪心脉深处那致命的淤塞死结!
喀啦——!
一声短促刺耳的异响猛地从周国豪胸腔内爆发出来!仿佛朽木在巨力下骤然折断!紧接着,他那张原本紫绀如鬼的脸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了那层死亡的灰暗!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用力抹了一把!
原本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猛地一滞!
然后,嗬——!一声长长地、带着阻塞了许久终于被冲开的嘶哑倒抽气声,如同破风箱被强行拉动,骤然撕裂了笼罩全场的死寂!
周国豪那深陷紧闭的眼皮,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如同往滚沸的油锅里泼下了一瓢冰水!
周先生!他……他动了!离得最近的一个富商猛地失声尖叫,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和震惊。
活了我的天!活了!另一个贵妇捂着嘴,身体晃了晃,几乎要软倒下去。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孙教授明明说……萧玉婷尖利的声音戛然而止,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掐住了脖子,她那双涂满浓重眼影的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地上那具正在复活的身躯,脸上的血色刹那间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片见鬼似的惨白和难以置信的茫然。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脚下那双细得能杀人的高跟鞋后跟绊在地毯边缘,咔吧一声轻响,整个人重心不稳地向后踉跄摔去!
砰!后背重重撞在了一张坚硬的橡木矮几上,水晶高脚杯滚落,碎裂声清脆刺耳。狼狈!极致的狼狈!之前的刻薄嚣张,瞬间被这猝不及防的失态摔成了一地的玻璃渣。
整个宴会厅落针可闻。除了周国豪那逐渐恢复、开始变得粗重但依然略显吃力的呼吸声在所有人耳边无比清晰地回荡,再无半点其他声响。所有的目光,都凝固在周国豪身上,凝固在那根还留在他胸前、微微颤动的银针末端,最后,难以置信地、僵硬地,转向那个半跪在周国豪身侧、左手依然低垂、指缝间还有鲜血缓缓滴落的男人——林寒。
萧振业嘴巴半张着,足以塞进一个鸡蛋。金丝眼镜后面的那双眼睛,瞳孔在剧烈地收缩、扩张,再收缩。脸上所有的肌肉都失去了控制,仿佛在他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开了一场名为呆滞和骇然的盛宴。握着玻璃酒杯的那只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的用力而彻底失去了血色,如同枯骨,微微颤抖着,杯中残余的昂贵琥珀色液体像浪头一样打着旋,随时可能泼洒出来。
他身边那些跟随他叱咤风云、刚才还对林寒极尽嘲讽之能事的萧家精英们,此刻比蜡像还要僵硬。他们脸上的表情像是集体被抽走了筋骨和灵魂,只有眼底深处那层无法掩饰的震惊、茫然,还有被无形的手扼住喉咙般的窒息感,无比清晰。
角落里,一直冷眼旁观、姿态雍容高贵的萧老太爷,那只搁在雕花楠木拐杖龙头上的手,也不易察觉地、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萧雪薇就站在林寒身侧不足一米的地方。冰蓝色裙摆迤逦垂落。她那张艳绝北江、此刻却凝着万年冰雪的脸庞上,第一次出现了如此清晰剧烈的情绪波动。如同坚不可摧的冰面上骤然被无形的重锤砸出了蛛网般的裂痕!
她的目光,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复杂和惊疑,死死锁在林寒那只低垂的、仍在淌血的左手,以及那掌心中……沾染着的、来自她自己指尖的那一点微末湿痕。
是他……真的是他仅仅是因为……自己的那一点点气息这念头荒谬绝伦,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现实冲击力。心脏在冰冷的胸腔里,以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节奏撞击着。那冰冷外壳下的某种东西,似乎悄然松动了一丝裂隙。
呜……又是一阵低沉却有力的、气流强行通过阻塞喉咙的痛苦呜咽。
地上的周国豪,身体再次开始了剧烈的抽搐!这一次,却不再是濒死的痉挛!更像是某种被强行压抑的力量在爆发!
爸!周鹏原本绝望的哭喊转为惊惧。
林寒眼神依旧沉静如水,那短暂如幻觉的金光已然完全内敛,但某种无形的东西已悄然扎根。他捻住膻中穴上那根银针的尾部,手腕以一种极其精微玄妙的幅度和速度,开始了快得几乎看不清形影的捻转!每一次捻转,都带起极细微的空气啸音,仿佛金针在与周国豪体内某种根深蒂固的沉疴进行着无声而激烈的交锋、驱逐!
随着林寒行针的速度越来越快,动作也越来越繁复深奥,周国豪的反应也愈加剧烈。他猛地张嘴,一大口颜色如同浓痰般青黑、带着强烈腥臭气味的污浊液体,如同溃堤般喷溅出来!
啊!近处几个贵妇名媛吓得尖叫着掩鼻后退。
就在这时,林寒右手疾如闪电!
嗡!嗡!嗡!
三根长短不一的银针,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的寒星,几乎不分先后地激射而出!
一针刺入手腕内侧神门穴,力透深骨!
一针直贯足底涌泉,针感如烈火奔涌!
最后一针,最为凝重!针尖带起一丝极淡、几乎肉眼难辨的金色气流,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一缕即将消散的神辉,精准无比地刺入百会之侧的四神聪穴!
当第四根银针刺入四神聪的瞬间!
如同最后一把钥匙,终于打开了封闭万古的生之宝库!周国豪那口喷吐出的浊气到达了顶峰,随即猛地一滞!
就在这呼吸停滞的刹那——
嗬——!!!一声前所未有、如同龙归大海般酣畅淋漓的长长吐纳,骤然从周国豪大张的口中爆发出来!
这声音带着淤塞多年彻底打通的爽利,带着无尽痛苦之后劫后余生的颤抖,清晰地回荡在落针可闻的大厅里!这声音本身,似乎就携带着磅礴的生命力量!
那双紧闭了仿佛一个世纪的眼皮,剧烈地、急切地抖动了几下。然后,就在全场数百道凝固僵硬的视线中心——
睁开了!
周国豪的眼睛睁开了!
起初,眼神涣散,瞳孔因为巨大的刺激和对光线的不适应而微微收缩、失焦,茫然地倒映着顶上炫目的水晶灯。
但仅仅呼吸了几口带着血腥和浑浊香水味的空气后,那散乱的目光如同被磁石牵引,瞬间聚焦!死死地、牢牢地钉在了他眼前那个半跪着的身影上!
林寒此时的面色显得有些过分的苍白,额头和鬓角满是汗水,连睫毛都被打湿,但那握着银针的手依旧稳定如山岳。他正缓缓收针,动作沉稳地如同在雕刻一件绝世珍宝。当他的目光抬起,平静地与周国豪惊疑未定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的瞬间——
周国豪那双阅尽人间权贵、此刻却盛满了无尽惊涛骇浪的眼睛里,先是闪过极其短暂的迷茫和错愕。像是看到了一张既陌生、又似乎蕴藏了某些古老模糊印记的面孔。
紧接着!那迷茫如同薄雾被狂风驱散!取而代之的是山崩海啸般的震惊!
这震惊来得如此猛烈,以至于那张因大病初愈而显得异常憔悴、苍白脱形的高级脸庞上,迅速充血涨红,甚至因极度激动而呈现出一种骇人的紫红色!
他的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咯咯的颤抖喉音,浑身都在无法遏制地剧烈抖动。仿佛积蓄了巨大的、足以掀翻整个大厅的力量!
就在所有人因他这异样的反应而再次惊疑不定、心脏提到嗓子眼的刹那——
噗通!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头发颤的重响!
这位北江市只手遮天、跺跺脚能让整个商界震上三震的首富,这位哪怕在昏迷中都未曾向任何人低下过他高傲头颅的周国豪——
竟然……重重地!毫不犹豫地!以一个近乎虔诚的五体投地的姿态,朝着面前半跪着、刚刚收起最后一根银针的年轻人林寒——
跪了下去!双膝砸地!
那昂贵西装裤裹着的膝盖与冰凉坚硬的大理石地砖相撞的声音,如此清晰!如此震耳欲聋!如同敲碎了所有人赖以认知这个世界的基石!
头颅,深深地叩下!额头紧贴着冰冷的地面!
那因为激动和虚弱而剧烈颤抖、断断续续、如同被砂纸磨过、带着哭腔和破音的声音,像一把重锤,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轰然砸碎了现场最后一丝理智的死寂!每一个字都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无尽的敬畏:
老……老师!恩师啊!真的是您!您……您怎么会在这里!
轰隆隆!
周国豪这一跪、这一吼,仿佛在死寂已久的冰面上引爆了一颗重磅炸弹!
所有僵硬如同雕塑的表情,瞬间龟裂!所有凝固窒息的目光,刹那沸腾!无数只拿着酒杯的手,再也握不住了——
砰!哗啦!
高脚杯摔落在光洁地砖上的碎裂声此起彼伏,清脆刺耳地连成一片!琥珀色的、暗红色的酒液如同喷溅的血花,迅速在地面晕染开狼藉的印迹。
老师!周……周总叫他什么!一个穿着深灰条纹西装、之前还跟着萧振业大声奚落林寒的中年男人,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弹出来,失态地低吼出声,声音都劈了叉。他身边几个同伴更是面无人色,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下意识地彼此靠拢寻求支撑,如同受惊的鹌鹑。
萧玉婷刚刚挣扎着从矮几旁想要爬起来,一只耳朵还撞得嗡嗡作响。周国豪那惊天动地的一跪一吼,让她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得一干二净。腿一软,刚刚抬起的膝盖再次砰地一声砸在了厚厚的地毯上,那姿势比刚才摔倒还要狼狈难看十倍。她半张着嘴,望着场中那令人窒息的一幕,大脑一片空白,嘴唇哆嗦着,却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有脸颊上的肌肉还在神经质地抽搐着。
萧振业!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一颗超音速子弹击穿了!思维中枢瞬间停摆!周国豪的声音像是最恐怖的电钻,带着灼热的金属摩擦音,狠狠钻进他的耳膜,一路搅动,要将他的脑浆都搅成糊状!大脑一片空白!
老师恩师!周国豪在叫林寒!那个他骂了三年废物、混账、烂泥扶不上墙的窝囊废!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一定是哪里弄错了!绝对是周国豪昏迷太久,神志不清认错了人!林寒怎么配……怎么可能……
可周国豪那一跪是那么真实!那叩头的姿态是那么卑微恭敬!那沙哑激动到变调的声音里蕴含的狂喜和敬畏是那么赤裸强烈!完全不似作伪!
咔嚓!一声细微但清晰的裂响。
金丝眼镜后面的眼珠,因为极致的惊骇而猛地向外凸出,挤压着脆弱的眼镜架。萧振业右手无意识地用力,五指瞬间捏碎了手中那厚实的玻璃杯!冰凉的酒液混合着鲜红的血珠——那是被锋利的碎玻璃划破掌心涌出的鲜血——滴滴答答地溅落在他昂贵的意大利手工皮鞋上,洇开污浊的红褐色印记。他竟浑然不觉!巨大的错愕和恐惧已经完全淹没了身体的知觉!
只有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跳动都撞得他五脏六腑都跟着移位、剧痛!
场中,林寒缓缓站起身。左手的伤口仍在丝丝渗血,染红了他的掌心,那红色在耀眼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目。他的动作平静而自然,带着一种刚刚做完一件微不足道小事般的寻常感,与这全场石化般的恐怖死寂形成了近乎荒诞的对比。
他没有立刻回应周国豪那撼天动地的称呼和虔诚的跪拜。而是微微低垂着眼帘,目光平静地扫过自己那只正滴落血珠的左手,然后抬起头,视线越过依旧跪伏在地、几乎头都要埋进地面的周国豪,毫无情绪波澜地投向了人群之中,那个僵硬失态、满手是血的萧振业。
那眼神淡漠得如同雪峰顶上万年不化的玄冰,带着一种俯视尘埃、洞穿灵魂的穿透力。
仅仅是被那目光扫到,萧振业就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的血液都冻结了!
就在这时,一直死死盯着林寒、努力从极度震惊中试图理清那荒谬绝伦称呼的周国豪的儿子周鹏,目光猛地凝固在林寒那只滴血的左手上!
他似乎瞬间明白了什么,又仿佛得到了某种巨大的鼓舞,整个人如同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根本顾不上什么身份、场合,手脚并用地爬到林寒跟前,距离他父亲跪倒的位置只有一步之遥,砰!地一声,也重重跪了下去!额头同样紧贴冰冷的地板!
小师叔祖!周鹏的声音因为激动和嘶喊而破裂,带着浓浓的哭腔和无比的敬畏,尖锐地穿透死寂,响彻大厅,周鹏替父亲叩谢小师叔祖救命大恩!叩谢小师叔祖再世圣手!
小师叔祖!
这四个字,如同投入烧红铁锅中最后的冰水,又添了一把干柴烈火!
咔嚓!啪嗒!……新一轮的、承受能力更差的杯子、盘子摔落声此起彼伏。更多的人站立不稳,互相搀扶着才能站稳。
萧老太爷拄着拐杖的手,指节捏得泛出了青白色,那拐杖的楠木龙头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
萧玉婷彻底瘫软在地毯上,连惊惧抽气的力气都没了,眼神空洞呆滞,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魂灵。
无数道目光聚焦的中心,林寒终于有了动作。他没有看跪在脚下的周家父子,而是缓缓抬起那只沾满鲜血的左手。手心向上,掌心的伤口依旧清晰可见,上面还混杂着萧雪薇那一点微不可察的冰冷气息。
他用右手,不疾不徐地拂过左手掌心的伤处。
这动作本身没有丝毫的治疗意味,更像是一种仪式,一种无言的昭告。
伴随着这看似随意的拂拭动作,他那双原本平静如古井的眼眸深处,倏然亮起两点幽邃的金芒!如同暗夜中的孤星骤然点亮!只是这光芒一闪而逝,快到绝大多数人都以为自己眼花。
然而,离得最近的周国豪,身体猛地一震,像是被无形的雷霆贯穿!他豁然抬头,看向林寒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狂热和震撼!只有他能真切地感觉到,那一瞬的凝视!那眼神带着某种直抵本源、洞穿生死的亘古气息!
紧接着,令所有人更加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林寒左手掌心那几道被萧玉婷指甲划开的伤口,竟然就在他们眼皮底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收缩、闭合!
不过三两个呼吸间,掌中只剩下几条新鲜但已经不再流血的浅淡红痕!仿佛从未受过伤!
哗——!
无法控制的倒抽冷气声在人群中响起!
这……这根本不是普通手段能做到的事情!
神医!圣手!回春妙术!
所有之前因那荒谬称呼而产生的震惊,此刻都被这神乎其技、匪夷所思的愈伤能力所带来的更直观、更具冲击力的震撼所取代!之前那些怀疑的目光,瞬间被敬畏、甚至是恐惧所充满!
周国豪看着那几乎瞬间愈合的伤口,浑浊的老眼中,泪光疯狂闪烁,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栗。他猛地又俯身下去,几乎是五体投地,声音哽咽而洪亮,带着无尽的悔恨与敬畏:
师门在上!弟子周国豪有眼无珠!竟未能早日识得师叔圣驾!弟子罪该万死!万死难赎!多谢师叔出手相救!弟子这条命……弟子这条命,从今往后,就是师叔您的!
父亲……师叔祖……旁边的周鹏更是激动得声音发颤,也用力将头死死磕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声响。
林寒终于微微偏过头,第一次正眼看向匍匐在脚下的周家父子。那眼神依旧淡漠,古井无波,仿佛对方膜拜的不是他,而是一块顽石。
但他的声音,却清晰地、平静地响起,如同清泉滑过冰面,带着一种独特的穿透力,传入近在咫尺的周国豪耳中:
不必如此。你体内‘心蛊’淤积二十载,几成附骨之疽,阻塞生机命脉。今日我只是以银针暂开一线,破其死穴,化去部分积毒。根基已损,元气大伤,后续需固本培元之药长期温养,辅以‘九转回阳针’每隔七日行针一次,至少百日,方能有望彻底拔除。他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稍后,我会写下一方,你们自行斟酌。
暂开一线……拔除心蛊……百日之期……
这些冰冷不带感情的字眼,听在周国豪耳中,却如同上苍赦免的神谕!刚刚他还以为自己已然是垂死之人!此刻却被告知不仅已脱离鬼门关,竟还有望拔除纠缠他半生、令无数名医束手无策的沉疴旧疾!
狂喜!如同火山喷发般无法抑制的狂喜瞬间冲垮了所有理智!
周国豪再也控制不住,呜呜……呜呜呜……激动到极点的、不成调的哽咽声再也压抑不住地迸发出来,混杂着鼻涕眼泪,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他哆哆嗦嗦地从自己西装内袋的最深处,几乎是痉挛般地,掏出了一块东西。
那东西不大,只有孩童巴掌大小,材质非金非玉,带着一种古朴的暗金色泽。边缘是微微凸起的繁复兽纹,中央却是空心的,只有一个深深刻入中央的奇异符号——并非现代文字,更像是一个古老图腾的变形,带着岁月沉淀的厚重与神秘气息。整个令牌打磨得异常光滑,仿佛经常被人摩挲珍视。
师叔!恩师!无以为报!周国豪双手捧起令牌,那令牌因他手掌的剧颤而微微抖动,声音嘶哑激动得几乎破音,周氏……‘圣手令’!持此令者,可号令周氏全族资源,倾其所有,不计代价!此为……师门恩典所赐!
他将这枚小小的、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令牌,如同献上世间最珍贵的圣物,用尽全身力气,高高举过头顶,虔诚无比地递向林寒!那姿态,充满了卑微和不容置疑的坚决!
圣手令号令周氏全族倾其所有,不计代价!
每一个词,都像一颗炸弹在人群中引爆!
死寂瞬间被前所未有的骇然抽气声打破!
刚才那些摔碎杯盏的声音,比起此刻无形中回荡在这奢华大厅内的、倒吸冷气的嘶嘶声浪,简直如同儿戏!无数双眼珠子因为太过用力地凸出而布满血丝!刚才还仅仅是震惊和敬畏的人群,此刻如同被投入了一锅滚油之中!
周国豪疯了被那林寒灌了迷魂汤!
所有人都知道周氏集团在北江意味着什么!那是盘踞商界食物链顶端的庞然大物!产业遍及地产、金融、医疗、航运!北江首富这个名头,绝非浪得虚名!可以说,萧家在北江也算一方豪强,可与根基深厚、盘根错节的周氏相比,那差距就如同小溪遇见了汪洋大海!更别提……号令全族、倾尽所有!
这块小小的牌子……代表了足以撬动整个北江、乃至撼动周边数个行省经济格局的恐怖权力!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钉在那块被周国豪双手奉上的小小令牌上。空气如同凝固的水泥,沉重到让每一个人都喘不过气,心脏擂鼓般狂跳!
就在这时,林寒有了动作。
他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那枚在众人眼中重若千钧的圣手令。那只刚刚拂过伤口、只留下几丝浅淡红痕的右手,非常随意地伸出,如同拂去落在肩头的一粒尘埃般自然。
动作没有半分凝滞。也没有丝毫接受重宝应有的激动或谨慎。就那样无比随意地,一把将那块象征着周氏无上权柄的圣手令……抓在了手里!
然后,他甚至没用上两只手!
只用单手,就那样极其自然、极其轻松地,仿佛只是捏着一块孩童把玩的木牌……将它随意地捏着,掂量了一下。那毫不在意的姿态,那视滔天权柄如无物的淡漠眼神……
宴会厅里,不知是谁喉咙里发出一声无法控制、濒临窒息般的干呕声。
更恐怖的是,林寒那轻描淡写的一掂之后,竟就这么极其随意地……将这枚能调动千亿资本、让无数人疯狂争抢的圣手令,像是丢一块路边捡到的石头一般,随意地揣进了他那身廉价灰色休闲装的左边裤兜!
甚至……还轻轻拍了拍!
嗯。一声平静到近乎没有音调的回应。仿佛周国豪献上的不是足以倾国的财富和权力,而仅仅是一粒不值钱的糖果。
做完这一切,林寒甚至连多看周国豪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他的目光,毫无波澜地抬起,再次扫视整个大厅。那眼神冰冷、漠然、没有丝毫情感,如同俯视蚁群的神祇。
视线所及之处,无论是刚才叱咤风云的巨贾,还是巧笑倩兮的名媛,或是那些前倨后恭、此时吓得噤若寒蝉的萧家精英们,全都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了心脏!
心脏骤缩!
呼吸停滞!
身体僵硬得完全无法动弹!
如同在荒野中被猛兽锁定了喉咙!
终于,林寒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光柱,稳稳地、缓慢地定在了大厅的一角。
那里站着一个人——萧家现任家主,萧振业。
此时的萧振业,像是刚从一场最恐怖的噩梦中惊醒,又瞬间被投入了冰窟!他脸上的表情已经无法用任何语言来形容。恐惧如同最浓稠的墨汁,彻底淹没了他的五官。极度的震惊和荒谬感让他的面部肌肉扭曲变形,冷汗如同开了闸的水龙头,疯狂地从他额头、鬓角、鼻尖、甚至那保养得宜的鬓角边缘滚落,砸在他价格不菲的真丝西装衣领上,瞬间濡湿了一大片深色印迹。
他的金丝眼镜歪歪斜斜地挂在鼻梁上,镜片后的眼睛里,布满了惊骇的血丝和无法理解的茫然。那眼神疯狂地闪烁着,似乎在努力寻找能解释眼前一切幻象的答案,却只找到了更加深沉的、足以吞噬灵魂的黑暗和冰冷。
手里捏碎的玻璃杯碎片深深刺入掌心,血混合着昂贵的酒液滴滴答答,染红了他白色的衬衫袖口,在深色西裤上留下污秽的暗红色斑点,他却浑然未觉。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传递着恐惧的信号,两条腿筛糠般剧烈地抖动着,几乎要靠身边的助理才能勉强维持站立的姿态。
看到林寒那如同看死人般的目光终于落在自己身上时,萧振业猛地一颤!巨大的绝望和求生欲如同两股无形的巨力疯狂撕扯着他的神经!就在这绝境般死寂的压力下,他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几下,仿佛用了全身的力气来重新掌控自己的声带。
他挣扎着,几乎是踉跄地向前扑跌了小半步,动作笨拙而慌张。刚才那张被周国豪羞辱性地甩在林寒脸上的离婚协议,还静静地躺在不远处的冰蓝色地毯上,在一片狼藉中分外扎眼。
萧振业的目光死死锁定了那张轻飘飘却又重若千斤的纸。这一刻,它不再是逼迫废物滚蛋的武器,而成了他萧振业唯一的、渺茫的、可能存在的救命稻草!似乎只有拿起它,重新递过去,才能稍稍缓解那如同山峦般压顶的恐惧和窒息感!
他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扑了过去,僵硬的身体导致动作极其笨拙,甚至差点被自己的脚绊倒。他一把将那份沾了些许酒水和脚印、已经变得有些皱巴巴的离婚协议抓到手中,死死攥住,指关节捏得惨白。
然后,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挣扎着回到了离林寒几步远的地方,身体筛糠般地抖动着,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扭曲百倍的笑容。那笑容出现在他这样身份、这样年龄的人脸上,充满了强烈的荒诞感和可悲的讨好意味。
他双手捧起那份代表着对林寒极致羞辱的离婚协议,胳膊抖得如同风中残烛,连带着那份薄薄的纸张也在剧烈震颤。
林……林……萧振业的嘴唇哆嗦得厉害,舌尖像是被冻僵了,尝试了好几次,那个三年多来随口呼唤、如同称呼一条看门狗的林寒二字,却像卡在喉咙里滚烫的铁块,怎么也吐不出来。
巨大的恐惧终于短暂地压制了他本能中那点可怜的羞耻心。牙关紧咬,几乎是声嘶力竭、带着哭腔和沙哑的破音,他终于喊了出来:
林先生!贤……贤婿……刚才……都是误会!是误会啊!我们被小人蒙蔽了!这份东西……它……它怎么能是真的呢他语无伦次,试图重新拼接话语,一家人……都是一家人!您是雪薇的丈夫!永远都是……
对对对!误会!天大的误会!
是啊是啊,林先生您千万别生气!
我们刚才都是糊涂了!
……那些刚才还跟着起哄羞辱林寒的萧家族人、墙头草一般的宾客们,此刻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瞬间活泛过来,一个个脸上堆满了谄媚到令人作呕的虚假笑容,争先恐后地出声附和,声音七嘴八舌,急切而混乱,生怕晚一步就会被那冰冷的目光永远记住。
角落里的萧雪薇,冰雕般的身形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般的颤抖。冰蓝色长裙下的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裙摆。那张足以倾城的脸上,冰雪依旧凝固,但那片极地般的坚冰之下,第一次清晰地翻涌着某种无法言喻的浪潮。那双美丽的眸子,死死盯着那道沐浴在众人风承中央、却依旧淡漠得如同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颀长背影,眼神深处是惊涛骇浪般的混乱——厌恶、憎恨、难以置信、荒谬,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这巨大颠覆冲击而产生的裂痕和茫然。
就在这片阿谀奉承的声浪达到顶峰,几乎要将林寒淹没时——
呵。
一声极轻极淡的冷笑,如同腊月寒泉中裂开的一丝冰棱,清晰无比地响起。
林寒终于动了。
他甚至没有看萧振业那张写满恐惧、卑微和讨好的脸。只是随意地抬起了右手——那只刚刚捏起圣手令,又瞬间愈合伤口的手。
在萧振业惊恐放大的瞳孔注视下,那只手朝着他双手恭敬捧着的离婚协议……随意地……轻轻一拂。
那不是触碰,更像是某种彻底的否定和抹除。
动作很轻,仿佛拂去衣袖上的尘埃。
但下一刻——
嗤啦!噗!
那份精装硬挺、甚至做了专门烫金处理的离婚协议,如同瞬间被无数看不见的、极度锋锐的丝线从核心处同时切割!
就在萧振业还捧着它的双手上方……当着所有愕然止住阿谀声、呆若木鸡的宾客的面……
那份承载了三年羞辱和今夜彻底决裂的纸张,毫无征兆地……直接化作了无数指甲盖大小的白色碎片!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并搓碎!
碎片如同暴风雪般簌簌飘落,洋洋洒洒,覆盖在冰蓝色的地毯上,也沾染上了萧振业昂贵的西装裤和皮鞋。
整个大厅,所有的声音都被这一手凭空碎纸的恐怖景象彻底碾碎!呼吸都凝滞了!
无数道目光死死盯着那漫天飘洒的纸屑,如同看到了世上最离奇惊悚的魔术!
这……这他妈是什么手段!
众人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恐惧如同实质的冰水,从头顶浇灌而下,彻底冻结了思维!
碎纸飘落中,林寒的嘴角,极其缓慢、极其冰冷地向上勾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那不是笑,更像是一道刻在寒冰上的刀痕。
他终于开口。
声音不高,甚至没有任何刻意拔高的怒意,依旧平静得如同在陈述早已注定的事实,却字字如同淬了万载寒冰的锋刃,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因为极度恐惧而心脏紧缩、几乎停跳的宾客耳中:
三年赘婿,我忍萧家蝇营狗苟,只为护她寒疾之躯。如今道体觉醒,因果已断。
他的目光如电,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横扫萧家众人惨无人色的脸:
三日期限。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砸落:
萧家上下,自萧振业始,自备荆条,他的视线刻意在狼狈趴在地上的萧玉婷那张惊魂未定的脸上停留一瞬,膝行至我门前,叩首拜求。
声音停顿半秒,如同最终宣判:
逾期不至……
林寒抬起右手,只用两根手指,轻轻探入那普通的、廉价的灰色休闲裤左边裤兜里。
极其随意地,像拈起一片羽毛般,夹出了那块刚刚被他像丢垃圾一样揣进去的、象征着周氏无上权柄的暗金色圣手令。
令牌在他指间,微微侧转。
宴会厅穹顶那璀璨夺目的水晶灯光,照射在令牌中央那个古老而神秘的符号上,反射出一种冰冷、坚硬、带着岁月杀伐气息的金属光泽。那光芒并不炽烈,却足以灼瞎所有贪婪与恐惧的眼睛。
冰冷的声音,如同最后一道丧钟的残响,伴随着那令牌冰冷的反光,轻轻敲碎了大厅中最后一丝侥幸的灰烬:
……三日之后,若未闻萧氏阖府跪求之声……
令牌悬停在空中,冰冷的光泽如同死神的镰刀。
……萧氏企业旗下所有上市公司之股价——
林寒的声音没有一丝波动,每个字却都砸在死寂的冰面上,发出令人牙齿发酸的碎裂声:
——即刻由我亲自执掌,‘圣手令’之下,必将——
他故意停顿,目光如淬毒的冰凌,缓缓扫过萧振业那张彻底失去人色、冷汗如瀑的脸,掠过地上萧玉婷那惊恐失焦的双眼,最终定格在不远处脸色惨白的萧雪薇身上。那冰封的美人似乎终于被这直抵深渊的冰冷刺激得身形微晃。
然后,他清晰无比地、一字一顿地说出了最后两个字:
——破!产!
轰隆!
两个字,如同两道九天悬落的灭世神罚!毫无保留地、结结实实地劈落在整个宴会厅中每一个僵硬如石的心口之上!
大厅内。
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唯有窗外,那连绵不绝、带着秋夜肃杀的雨声,越来越急促地撞击着巨大的落地窗玻璃,发出沉闷冰冷的鼓点,为这场血腥无声的终场审判伴奏着永夜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