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惊变
我,云舒,本是御花园角落里一个小小洒扫宫女。
只因泡得一手好茶,竟得了九五至尊的青眼。
那日,太子萧煜在假山后堵住我,眼神灼热:孤登基之日,便是你凤冠霞帔之时!
我吓得魂飞魄散,手中茶盏啪地摔碎在地。
谁知,闻声赶来的皇帝陛下却抚掌大笑:这孩子有趣!封她个‘御前行走’吧。
风雨交加的深夜,太子浑身湿透踹开我的房门,蟒袍滴着水,声音冰冷刺骨:记住,你未来的后位,是孤给的!
当他强横地扯开我衣襟的瞬间——
萧煜,你想动朕的小云舒
皇帝陛下举着宫灯,赫然出现在门口!光影摇曳,映着他似笑非笑的脸。
一支染血的玉簪叮当跌落,从太子掌心滑落地面。
皇帝的声音慵懒,却带着雷霆之力:
看来,该换太子了。
第二章
尘埃落定与新局
暴雨如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皇帝萧衍的声音不高,却像惊雷般炸在每个人耳畔:看来,该换太子了。
太子萧煜的脸瞬间惨白如纸,连雨水冲刷也盖不住那份死灰。他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李德全。皇帝的声音听不出波澜。
奴才在!内侍总管李德全立刻躬身,腰弯得更低。
扶太子回东宫。无朕旨意,不得踏出一步。东宫守卫,即刻全换御林军。指令清晰,斩钉截铁。
遵旨!李德全不敢有丝毫怠慢,两名侍卫立刻上前。
侍卫粗暴地架起浑身湿透、失魂落魄的萧煜,像拖一件失去生命的物件,消失在茫茫雨幕中。萧煜连挣扎都忘了。
皇帝这才将目光投向缩在床角、裹着破碎衣襟的我。我控制不住地发抖。
吓着了他语气似乎缓和了一丝,但那双眼睛,依旧深不见底。
我拼命点头,牙齿磕碰作响,一个字也吐不出。
他的目光落在那支沾血的玉簪上。他弯腰,将它拾起。
李德全,叫太医验血。再查查,他顿了顿,目光幽深,这簪子,出自哪位主子之手。
是。李德全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枚不祥之物,匆匆退下。
皇帝的目光再次回到我身上。云舒。
……奴婢在。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以后,不必再自称‘奴婢’。他语气平淡,你这‘御前行走’,今日起,算真正立住了。
我愕然抬头,一时忘了恐惧。
收拾收拾。他瞥了一眼我狼狈的模样,搬出这下等宫房。李德全会安排你住进流云阁,拨两个宫女伺候。
流云阁靠近皇帝寝宫太极殿的独立小院!这恩典……太过了!
我慌忙想要谢恩,他却又补了一句,声音里渗出一丝寒意:
至于某些不长眼的……传朕口谕:淑贵妃教子无方,禁足三月,抄《女诫》百遍!
淑贵妃!太子的生母!陛下这是……连根拔起!
空气仿佛冻结。
不多时,李德全回来复命。
陛下,太医已验过,簪上血迹……是新鲜的。他声音压得极低。
皇帝眼神骤然锐利。
来历呢
回陛下,奴才……正在紧急追查。李德全额角渗出冷汗。
皇帝挥挥手,李德全如蒙大赦,躬身退下。
窄小的屋内,只剩下我和这位至高无上的帝王。他走近床边,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重压。
我裹紧被子,蜷缩一团。
他忽然伸出手,却不是碰我,而是拿起了床边矮凳上一匣用剩的药膏。指尖沾了一点清凉。
手。
我下意识伸出在挣扎中被擦伤的手腕。
他的动作算不上温柔,但也谈不上粗暴,将那点药膏涂抹在伤口上。
冰凉的感觉刺了一下。
我看着他,这位执掌生杀的帝王,此刻正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我那点微不足道的伤痕。昏黄宫灯映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看不清喜怒。
陛下……我忍不住小声开口。
嗯他抬眼,目光如刀。
那簪子……
这不是你该问的。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我立刻噤若寒蝉。
记着,他放下药膏,声音低沉,往后你就是御前的人了。离东宫,远点。
是……心猛地一沉。
他站起身,最后瞥了一眼屋外倾盆的雨幕:
折腾半宿,饿了吧朕也饿了。李德全!他扬声。
奴才在!
传膳,太极殿偏厅。他嘴角勾起一丝不带温度的笑,顺便告诉御膳房,东宫那位……三日之内,只送清水馒头。
遵旨!
皇帝说完,明黄的衣角一闪,便消失在雨幕深处。
李德全急忙进来:云姑娘,快收拾收拾,陛下等着伺候呢。
我看着一片狼藉的屋子,又望向门外深不见底的雨夜。
太子的威胁看似解除了。
但那支染血的玉簪,却像一根淬毒的刺,深深扎进了这个雨夜,也预示着一个更凶险的未来。
新的身份,华丽的牢笼流云阁……还有皇帝那双捉摸不透的眼睛。
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酝酿成形。
第三章
变天
东宫侍卫被御林军强行缴械,押解离去。太子萧煜瘫在内殿冰冷的地砖上,双目空洞,像一具被抽干了魂魄的躯壳。
而我,被请进了流云阁——那座皇帝亲口赐下、紧邻太极殿的华丽小院。两个新拨来的小宫女兰心、竹韵垂首侍立,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云姑娘请歇息。兰心的声音细若蚊蝇。
窗外暴雨倾盆,我的心却比这雨夜更乱。这看似恩宠的流云阁,分明是架在炭火上的金笼子。
皇帝显然没打算给我喘息的机会。
天刚蒙蒙亮,李德全就到了:云姑娘,陛下传您伺候早茶。
心猛地一沉,我强自镇定,跟着他踏入帝国权力的核心——太极殿。
熟悉的龙涎香气息弥漫。皇帝萧衍身着常服,正批阅奏折,神情专注,仿佛昨夜惊心动魄的废立之事从未发生。
陛下,云舒到了。李德全躬身回禀。
嗯,泡茶。皇帝眼皮都未抬。
我屏息凝神,竭力稳住颤抖的手,温杯、投茶、注水……熟悉的步骤让我找回一丝镇定。将清亮的茶汤小心置于御案边缘。他批完一本折子,随手端起茶盏啜了一口。
嗯,他终于抬眼,目光落在我脸上,还是你的茶,最合朕心。
心头那根紧绷的弦,稍稍松动。
昨夜那支玉簪,他状似随意地开口,指尖轻点桌面,太医验过了,上面的血……是太子侧妃李氏的。
哐当!我的手肘不受控制地撞到了笔架!李氏那个总是怯生生、毫不起眼的太子侧妃昨夜太子来找我之前……发生了什么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脊梁!
李氏我失神地低喃出声。
没错。皇帝的声音陡然转冷,目光锐利如鹰隼,一个小小的侧妃,绝无胆子私藏、佩戴象征皇后之尊的衔珠凤簪。你说,他身体微微前倾,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她背后……站着谁
就在这时,殿外骤然炸响凄厉尖锐的哭嚎!
陛下!开恩啊!煜儿是冤枉的!陛下——!
女人的绝望嘶喊穿透层层雨幕,直刺殿内。
李德全脸色骤变:陛下!淑贵妃她……
让她闯!皇帝的声音冰冷刺骨,朕倒要看看,她能闯到哪里!
话音未落,披头散发、状如疯妇的淑贵妃已不顾一切地冲了进来,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额头狠狠撞向金砖:陛下!煜儿是您的嫡长子啊!他就是一时糊涂!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求您开恩!看在臣妾多年侍奉的情分上……饶了煜儿!罚臣妾!臣妾愿代他受过!万死无悔!
涕泪横流,往日的高贵雍容荡然无存。
皇帝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冷漠,如同审视一件死物。
代他受过皇帝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好。
他猛地抓起御案上那本厚厚的《女诫》,狠狠摔在淑贵妃面前!
教的好儿子!滚回你的宫去,给朕抄写一千遍!少一遍,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寒气森森,宫门一步也不许踏出!
一千遍《女诫》!这不仅是惩罚,更是将她身为贵妃的尊严彻底踩入泥泞!淑贵妃瞬间瘫软在地,面无人色。
至于萧煜,皇帝站起身,每一个字都重逾千钧,废为庶人!即刻押送宗人府,终身幽禁!永不得出!
庶人!终生幽禁!淑贵妃如遭雷击,眼白一翻,彻底昏死过去。殿内死寂一片,只剩她粗重而绝望的喘息声。
皇帝嫌恶地挥了挥手。
几名太监立刻上前,像拖拽破麻袋一样架起毫无知觉的淑贵妃,迅速拖离了大殿。凄厉的哭嚎在雨中迅速远去。
皇帝重新坐回龙椅,若无其事般端起案边尚温的茶盏,轻轻啜了一口,仿佛刚才废黜亲子、惩处贵妃的雷霆手段不过是处理了几桩寻常公务。风暴在他眼中敛去,复归深不见底的平静。
他抬眼,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
云舒。
……奴婢在。喉咙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太子之位,空了。他盯着我,眼神幽深如同漩涡,你说说看,接下来……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不高,却带着掌控一切的笃定,以及一丝危险的试探:
谁最想……坐上那个位子
第四章
新棋局
谁最想坐上那个位子
轻飘飘一句话,如同万钧巨石狠狠砸进我耳中,瞬间抽干了周围的空气!
储君之位这是我能妄议的一个字不对,宗人府的铁窗就是我的归宿!
膝盖一软,噗通一声,我重重跪倒在地,额头紧紧贴上冰冷刺骨的金砖地:陛下!奴婢惶恐!奴婢愚钝,只知尽心侍奉陛下泡好茶汤,绝不敢妄议天家!求陛下明鉴!
装傻充愣,是我此刻唯一的生路。
头顶上方一片死寂,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息都是煎熬。
终于,一声极轻的嗤笑响起。
起来吧。皇帝的声音辨不出喜怒,昨夜在太子面前那股子宁折不弯的劲头呢
心脏狂跳到几乎要撞破胸膛,我头埋得更低,不敢接话。
罢了。他似乎失了兴致,胆小也好。添茶。
我手脚发软地从地上爬起,强抑着颤抖重新沏茶,袅袅升腾的水汽勉强遮掩了我面上的慌乱。
刚将新沏好的茶小心翼翼奉上,殿外响起李德全的通传:
陛下,二皇子殿下殿外候见。
二皇子萧彻
太子刚废不到半日,他就被召见我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宣。皇帝的声音恢复了深沉的平静,无波无澜。
殿门开启,一道身着藏蓝锦袍的年轻身影稳步走入。身姿挺拔如松,面容俊朗,气质温润儒雅,与太子萧煜的锋芒毕露截然不同。他目不斜视,规规矩矩地行叩拜大礼:儿臣叩见父皇。
嗯。皇帝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吏部递上的官员考课折子,你提的调任建议,还算稳妥。
父皇谬赞,儿臣不过尽分内之责。萧彻垂首,态度恭谨谦逊到了极点。
分内之责皇帝指尖轻轻划过奏折边缘,位置空了,豺狼虎豹都盯着。
指向昭然若揭。
萧彻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声音依旧沉稳如初:储位关乎国本,唯父皇圣心独断。儿臣不敢妄加揣度,唯愿竭尽心力为父皇分忧,为大雍社稷效忠。
滴水不漏,无懈可击。
皇帝审视着他,片刻后,话锋陡然一转:你母妃的身子,近来好些了
萧彻眼中飞快掠过一丝隐忍的悲戚:回父皇,母妃……风寒缠绵,仍是老样子,太医叮嘱需静养,不宜劳神。
皇帝淡淡嗯了一声,端起茶盏啜饮一口,不再言语。
殿内陷入了微妙的安静。萧彻垂手肃立,姿态完美得无可挑剔。皇帝的眼风似乎不经意地扫过我所在的位置。
云舒。他突然点名。
我头皮一麻,立刻应声:奴婢在。
这盏茶,他晃了晃手中还剩大半的茶盏,滋味清冽,回甘悠长。赏你了。
我一怔,怀疑自己听错了。
李德全立刻躬身提醒:陛下隆恩!云姑娘,快谢恩!
……谢陛下赏赐!我赶忙行礼谢恩。一盏残茶这又是何意
皇帝的目光重新落回萧彻身上:退下吧。吏部的事,多用些心。
儿臣遵旨,告退。萧彻恭敬地行礼退出,自始至终,视线未曾朝我这个方向偏移半分,仿佛我只是殿中的一件摆设。
压力骤然一松,我悄悄吁出一口浊气。
吓着了皇帝的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笑意,却依旧难以捉摸。
我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他唇角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复又归于帝王的威严:记着你方才的话。专心泡好你的茶,安守你的本分。旁的事……他顿了顿,目光深邃,多看,少听,莫问。
……是,奴婢谨遵圣谕。
李德全。
奴才在。
新贡的明前碧螺春,挑上好的,送去流云阁。
遵旨。
皇帝的目光最后锁定在我脸上,像告诫,又似藏着更深沉的意味:
那茶,好好收着。日后……还用得上。
李德全送我回流云阁的路上,脚步都比平时快了几分。
云姑娘,他压低声音,语气复杂,陛下的茶,金贵。千万……妥善收好。
眼神中带着我看不懂的忧虑。
我抱着那盒御赐的碧螺春,如同抱着一个滚烫的火炉。皇帝的每句话都像藏着钩子,这看似寻常的茶叶盒里,难道也藏着风暴
回到流云阁,兰心和竹韵小心翼翼地将茶盒收进柜中。窗外雨过天晴,阳光刺眼,却丝毫驱不散心底的寒意。
太子倒台,淑贵妃失势。看似温和的二皇子崭露头角,皇帝的心思却比海渊更深。那句还用得上,像悬在头顶的惊雷,不知何时会炸响。
深宫水面下的暗流,才刚刚开始它致命的汹涌。
第五章
一步登天
流云阁的日子意外平静,太极殿奉茶成了我唯一要务。
皇帝萧衍态度微妙。批奏折时突然问水温,递朱笔时指尖相碰…他瞥一眼,不语。这份特殊的亲近像无形的藤蔓缠绕流云阁。宫人更恭敬,连皇后派来的嬷嬷都被李德全挡回。偌大后宫,我像个隐形人,只系于皇帝一念。
清晨,太极殿檀香袅袅。我奉上新沏的碧螺春。皇帝没碰茶杯,指节敲了敲紫檀桌面,抬眼,目光沉沉。
云舒,他声音无波,废庶煜那晚的话,可记得
我心猛地一沉,指尖冰凉。太子湿透的蟒袍、猩红的眼、记住你的后位是孤给的狠话,刺眼般清晰。
奴婢记得。我垂眼,声音竭力平稳。
他许你后位,皇帝字字清晰,像针扎心,你当时,就没半点动心
来了!真正的试探!问我是不是对那个位置动了心!
我猛地抬头,直视他深不见底的眼睛。恐惧如冰蛇爬背,但更疯狂的念头炸开——凭什么我永远被施舍抢夺既然皇帝给我纵容,太子许诺的位置空悬……
豁出去了!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颤抖:
陛下!我迎着他目光,太子许的,是空话!他自身难保,凭什么给我后位
深吸一口气,在他骤然锐利的目光下,清晰道:
奴婢斗胆——既然后位空悬,而奴婢…深得陛下之心,我停顿,一字一顿,奴婢为何不能直接当皇后!
死寂!
空气凝固。熏烟仿佛停滞。李德全在角落猛低头,肩抖。宫人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不敢吸气。
皇帝靠在龙椅里,定定看我。威严的脸无表情,眼底幽深。每一秒都像踩刀尖。
就在我以为雷霆将至时——
呵…
一声低沉的笑从他喉间溢出,打破死寂。
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支案,十指交叉,像看有趣玩意般打量我。眼神玩味,带着掌控一切的从容。
好胆量。他终于开口,语调慵懒带笑,朕小瞧你了。
他抬手指我:
后位胃口不小。他尾音拖长,云舒,可知这两字,是多少人填不满的窟窿
后背冷汗涔涔,但路已绝。我稳住心神:奴婢知道。但奴婢更知道,这宫里,唯有陛下能给奴婢想要的!奴婢只想…抓住唯一的倚仗!我的野心和命,都在他手心。
皇帝嘴角弧度加深,靠回椅背,轻敲扶手。
倚仗他重复,目光穿透我,又像碾碎对手,萧煜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拿朕的人许诺后位
轻飘飘一句,千钧之力。瞬间将废太子踩入泥里。朕的人三字,烙铁般烫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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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凤印入手
朕的人话音还在殿里转,李德全无声猫腰进来,托着明黄锦缎盒子放上御案皇帝手边,飞快退入阴影,像个影子。
皇帝没看盒子,盯着我。眼底玩味未散,指尖敲着光滑紫檀桌面。
云舒。
奴婢在。嗓子发紧。
没人的时候,不必自称奴婢。语气随意,分量却重。赏你的。
他下巴朝锦盒一扬。
我上前,指尖触到冰凉丝滑的锦缎,微颤。深吸气,掀开盒盖。
没有珠光宝气。一枚玉印静卧。玉质温润如脂,雕凤高昂首,羽翼舒张,盘旋欲飞。底座方正,沉甸甸的庄重。
凤印!
脑子嗡一声!血冲上脸!掌管宫务的贵妃只持副印。唯有皇后,才配这枚真凤印!
陛……陛下我捧盒,手抖声变。他想干什么现在就给我太…太疯了!
拿着。皇帝唇角微勾,笑容莫测,不是想当朕的皇后么印先给你玩两天。拿着它,去御膳房传膳,试试滋味。
拿皇后凤印…传膳试试滋味
这是把我架火上烤!让整个后宫前朝看看,谁是皇帝现在最要紧的人!
我刚要开口——
殿外骤响急促脚步,太监尖利惶恐的通传炸开:陛下!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话音未落!一道明丽紫影携雷霆之势撞开拦阻太监,直冲进殿!皇后周氏!身着正式凤袍,九尾凤冠金钗乱颤,保养得宜的脸惊怒扭曲。
凤印出库的消息,插翅飞进了她耳朵。
陛下!皇后冲到御案前,礼都忘了,声音刺耳,死死盯住我手中打开的锦盒,眼珠欲裂,凤印!那是凤印!陛下!您怎能……把这国之重器,给一个御前行走宫女!她指我,指尖哆嗦,她是什么东西她也配!
殿内死寂。空气紧绷欲炸。
皇帝靠回龙椅,姿态慵懒,眯眼欣赏这出闹剧。
朕的东西,他慢悠悠开口,重锤砸心,想给谁,就给谁。
皇后浑身剧震,脸上血色褪尽。陛下!祖宗规矩!后宫法度何在!这贱婢有何德何能……
德皇帝轻笑,打断咆哮,目光转向我,带着心悸的审视,云舒。
我心脏狂跳,手心汗湿,捧那沉甸甸的盒子如捧烙铁。
告诉皇后,皇帝声音平静无波,命令不容置疑,你的茶,泡得如何
瞬间明白!恐惧与破釜沉舟的亢奋交织冲顶!抬眼迎向皇后淬毒般的眼,稳住声音:
回禀娘娘,奴婢的茶,陛下喝着……顺口。刻意停顿,加重,陛下喜欢。
听见了皇帝唇角勾起冰冷弧度,朕喜欢。
就凭一杯茶!皇后几近癫狂,陛下!您糊涂了吗就凭一杯茶您就要……
一杯茶皇帝笑意倏敛,眼神锋锐如冰刃,威压窒息,朕喜欢,就是最大的规矩。皇后,你统领六宫多年,看来忘了,谁才是紫禁城真正的主子
皇后被他寒芒刺得一缩,踉跄后退,脸上只剩惨白恐惧。
看来凤印在你手,只是摆设。皇帝声音无温,宣告,既然觉得规矩重要,回你的坤宁宫,抄《女则》,想清楚什么是规矩。
李德全。
奴才在!李德全即刻上前。
送皇后回宫。凤印既出,无回库之理。皇帝淡淡吩咐,传朕口谕,后宫诸事,暂由…他正眼看我,吐出两字,云舒,帮着看看。
帮着看看。模糊至极,却赋予无限可能!
皇后彻底瘫软,被冲进来的粗壮嬷嬷架住拖出。凤冠歪斜,一路绝望呜咽。
殿内重归死寂,残留剑拔弩张后的余威。
皇帝似耗尽了兴致,疲惫捏眉心,随手翻开新奏折。
吓着了他眼未抬。
…有点。我老实答,后背汗透里衣。
怕什么语气平淡,拿着你的印。去御膳房,传膳。
他顿了顿,补充:
朕饿了。顺便,帮朕看看,那些奴才,认不认得印上的凤凰。
我捧着滚烫的凤印,深吸气。
是。
转身出殿。午时阳光刺眼。一步步走下汉白玉阶,能感到四面八方惊疑目光如针扎背。
御膳房门口,管事太监远远见我,一愣,堆笑小跑迎上:哟,云姑娘!您亲自来陛下有何吩……
声音戛然而止。
我举起了手中打开的锦盒。温润玉石在阳光下晕出柔光,展翅凤凰,纤毫毕现。
管事太监眼珠猛凸,笑容冻结碎裂,化作难以置信的惊骇。他死死盯住那枚印,嘴唇哆嗦,喉间咯咯怪响。
噗通!闷响!
管事太监双膝一软,重重跪在坚硬地砖上!他身后探头的大小太监、厨役,呼啦啦跪倒一片,额头紧贴地面,鸦雀无声。
偌大御膳房前院,死寂。唯闻远处蝉鸣。
我捧着小巧玉印,站在跪伏一地的人前,阳光灼脸。
皇帝的膳点飞速送入太极殿偏殿。他胃口似乎不错。
传膳的感觉如何他放下象牙筷,随口问。
回陛下,我捧印,很安静。
嗯。皇帝拿起我刚泡的茶,安静就好。
他掀开茶盖,热气氤氲了眼底神色。
云舒。
奴婢在。
陪朕看看奏折。他指御案另一侧那摞本子,平淡如说递杯茶。
心猛一跳!看奏折!
奴婢惶恐……不敢……
朕让你看,他打断,眼皮未抬,你就看。看懂了,告诉朕一句。看不懂,就问。
他端茶饮一口,才慢悠悠抬眼,目光落在我瞬间绷紧的脸上,唇角似弯了一下,带着洞悉一切的嘲弄与警告:
怕什么怕朕把你立起来,当个靶子

第七章
怕朕把你立起来,当个靶子皇帝的话像冰针扎进我神经。
怕何止!
捧着凤印走出太极殿,无数目光化作毒箭。皇后被押回坤宁宫的消息,只怕已传遍六宫。我云舒,一个昨日的小小宫女,今日就成了悬在六宫头顶最危险的刀。
他根本不是问,是陈述事实。我就是那个吸引明枪暗箭的靶子。
奴婢……谢陛下信任。喉咙发紧,我只能挤出这句苍白的话。目光扫过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那是权力中心,遥不可及。
坐。皇帝头也不抬,指了下御案下的紫檀绣墩——那是宠臣的位置。
绣墩冰凉坚硬。我坐了半边,脊背僵硬。膝上的凤印锦盒沉重冰凉。
殿内只剩翻奏折的沙沙声。汗水滑落。
许久,皇帝随手丢过一本奏折。啪一声落在我脚边。看看。
心脏猛跳!我立刻弯腰拾起。展开,是江南织造贡缎延迟的呈报,提及水患、桑田损毁、丝户逃散。
字句在眼前跳跃。
看明白了皇帝声音淡淡。
我稳住心神:回陛下,江南导致贡缎延迟,织造衙门请求宽限时日。
嗯。皇帝鼻子里轻哼,依你看,准还是不准说。
脑子一炸!让我议政!
奴婢愚钝,不敢……
朕让你说。朱笔在奏折上一点,留下血红墨点。错了,不治罪。
躲不过了。我急速分析:天灾属实,但丝户逃散恐有官吏盘剥。宽限可,但不可长!必须严令恢复生产,查办渎职官吏!到期不足,主管官员一并议处!
说完,殿内死寂。心跳如鼓。
皇帝终于抬头,目光锐利如刀,审视着我。议处他唇角勾起奇异弧度,不怕得罪人
奴婢只知为陛下分忧。我低头。
不敢徇私……他咀嚼着,这话轻巧。做起来难。他话锋一转,倒也算周全。李德全!
总管太监李德全悄无声息现身:奴才在!
传旨内阁:核查江南实情。若天灾,宽限两月妥善安置;若官吏盘剥渎职,锁拿严办!织造局督管罚俸半年!
遵旨!李德全退下拟旨。
皇帝目光锁住我:看来,你不只会泡茶。再拿一本。朱笔指向另一奏折。
我起身走近御案,拿起奏折。展开,竟是边关八百里加急!狄人袭扰边境,守将请增兵固防、严查边贸!
军国大事!我凛然:陛下,此等军国要务,奴婢不敢妄言。唯见狄人扰边,于将军所请增兵固防、严查边贸,似为急务。
不敢妄言皇帝轻笑,处置贡缎的狠劲呢他接过奏折,眼神瞬间锋利如刀,周身气势骤变。
朱笔饱蘸鲜红朱砂。
准!一字落下,力透纸背!猩红刺目!
接着看。皇帝将批好的奏折推到一边,指向下一本。
一本又一本:漕运梗阻、科场弊案、地方祥瑞、宗室请恩……我能说的就说,不懂的就承认无知。
皇帝朱笔时快时慢。他的目光始终如影随形。
日影西斜。
今日到此。皇帝放下笔,捏了捏眉心。
我紧绷的肩几乎垮塌,后背湿透。正要告退。
慢着。皇帝端起我斟的、未动的茶盏。手伸出来。
我迟疑伸手。
温热的茶水倾倒在我掌心!顺着指缝滴落。
洗洗。皇帝的声音带着深意,这颜色,沾手就洗不掉了。
我低头看着湿漉漉的手掌。那刺目的朱红,仿佛已烙印眼底。我猛地攥紧拳头。
奴婢明白了。声音微颤。
明白皇帝靠回龙椅,目光投向殿外暮色,语气平淡淬冰,拿着印,回去。记住,往后每日巳时初刻,过来‘帮着看’。
是。我捧起锦盒,指尖下的玉石冰凉又灼热。
躬身退出那片令人窒息的权力中心。晚风吹过汗湿的后背,寒意刺骨。
坤宁宫方向,一片死寂。
掌心,那被茶水浸润过的地方,在昏暗天光下,仿佛残留着一抹抹不去的惊心朱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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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寒潭初涉
晚风寒凉,吹透我汗湿的后背。我捧着沉重的锦盒,指尖还残留着朱砂的灼热幻影,每一步都像踩在荆棘上。
坤宁宫方向,暮色中的殿宇如同蛰伏的凶兽,散发着无声的怨毒。
云舒姑娘。尖细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我脚步一顿,没有回头,手指更紧地扣住锦盒。
两个靛蓝宫装的嬷嬷快步上前,左右夹住我。坤宁宫管事,刘嬷嬷与何嬷嬷。眼神锐利如钩。
刘嬷嬷,何嬷嬷。我转身颔首,脊背挺直。
刘嬷嬷毒针般的目光刺向锦盒:哟,抱着什么沉甸甸的‘宝贝’皇后娘娘惦念,让我们瞧瞧,姑娘‘请’了尊什么回去
奉圣谕保管此物。我迎上她的目光,声音清晰,陛下未明示为何物,奴婢不敢妄测,更不敢宣扬。
圣谕二字咬得极重。
何嬷嬷冷笑:好大的脸面!奉旨保管的哪个不是贵人你一个茶房宫女,莫不是会错了圣意还是……用了什么下作手段哄了陛下
赤裸裸的羞辱!空气凝固,远处似有窥视的人影。
我压下怒意。嬷嬷慎言!声音转冷,直视何嬷嬷,嬷嬷若对圣意存疑,此刻便随我回太极殿面圣如何作势欲回。
刘嬷嬷脸色一变,立刻拦住:姑娘言重!我们不过是关心,怕姑娘年轻不知轻重,保管不力,或被不长眼的冲撞了,岂不辜负圣恩目光再次地扫过锦盒。
奉旨保管,自当竭力!我寸步不让,护紧锦盒,若有差池,自会向陛下请罪,不劳嬷嬷操心!
刘嬷嬷假笑绷不住了,眼神阴鸷:好!攀了高枝,底气足了!只望姑娘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