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楔子
幽州城破那日,我穿着大红喜服,站在城墙上,望着契丹的铁骑踏碎城门。
我的夫君,那个曾说要护我一生的男子,却骑着马,带着他的契丹大军,缓缓向我走来。
他勒住马,抬头看我,嘴角勾起一抹笑,清禾,你终究还是逃不掉的。
我握紧手中的剑,看着他,眼中满是恨意,耶律隆绪,你我之间,早已恩断义绝。
他却摇摇头,清禾,你以为,我真的会让你死吗
说着,他抬手一挥,身后的士兵立刻冲了上来。
我握紧剑,准备迎敌,却在这时,看到了人群中的那个身影。
是我的父亲,他满身血迹,被士兵押着,走到了我的面前。
清禾,对不起。他看着我,眼中满是愧疚。
我愣在原地,看着他,心中满是疑惑。
父亲却不再说话,只是对着我笑了笑,然后猛地撞向了旁边的石柱。
父亲!我惊呼一声,想要冲过去,却被耶律隆绪一把拉住。
我转头看着他,眼中满是泪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却只是看着我,轻声说道,清禾,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原来,在这乱世之中,根本就没有什么爱情,有的只是利用和背叛。
我挣脱他的手,转身看向城墙下的幽州城,眼中满是绝望。
这就是我拼命守护的地方,可是现在,它却要毁在我最爱的人手中。
我握紧手中的剑,看向耶律隆绪,耶律隆绪,你记住,今日的仇,我沈清禾一定会报。
说完,我便转身,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在我坠落的那一刻,我仿佛听到了耶律隆绪的惊呼,还有他那撕心裂肺的呐喊。
可是,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乱世之中,红颜薄命,或许,这就是我的宿命吧。
2
第一章
幽州城的冬天格外的冷,我穿着厚厚的棉袄,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
小姐,该喝药了。丫鬟小翠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我接过药碗,皱着眉头喝了下去,苦涩的味道在口中蔓延,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小姐,这药虽然苦,但是对您的身子好。小翠看着我,眼中满是心疼。
我笑了笑,我知道,你下去吧。
小翠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我看着窗外的大雪,心中却想起了那个让我又爱又恨的男子。
耶律隆绪,契丹的皇子,也是我的夫君。
我们相识于一场刺杀,那时候的我,还是幽州节度使的千金,天真烂漫,不谙世事。
那一日,我跟着父亲去寺庙祈福,却没想到,遇到了刺客。
那些刺客身手了得,父亲的护卫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眼看着刺客就要冲到我的面前,我害怕得闭上了眼睛。
可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我睁开眼睛,看到一个男子挡在我的面前,手中的剑已经刺穿了刺客的胸膛。
他转身看向我,嘴角勾起一抹笑,姑娘,你没事吧
我愣住了,眼前的男子穿着一身黑衣,剑眉星目,气宇轩昂,说不出的好看。
我……我没事,谢谢你。我结巴着说道。
他笑了笑,不用谢,举手之劳而已。
后来我才知道,他叫耶律隆绪,是契丹派来的质子。
从那以后,我们便经常见面,他会带我去幽州城的大街小巷,吃好吃的,玩好玩的,我也渐渐对他产生了好感。
可是,我忘了,他是契丹的质子,而我,是幽州节度使的千金,我们之间,注定是不可能的。
我的父亲已经为我定下了婚约,对方是幽州副帅的儿子,林砚青。
林砚青是我的竹马,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对我很好,可是,我对他,却只有兄妹之情。
我想过反抗,可是,在那个时代,女子的婚姻根本由不得自己做主。
就在我以为自己的一生就要这样平淡地过下去的时候,耶律隆绪却突然对我表白了。
清禾,我喜欢你,嫁给我吧。他看着我,眼中满是真诚。
我愣住了,可是,你是契丹的质子,我是幽州节度使的千金,我们之间……
我知道,可是,我不在乎这些,我只知道,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他打断了我的话,坚定地说道。
我看着他,心中满是感动,可是,我也知道,我们之间的阻碍太多了。
可是,我的父亲不会同意的。我低声说道。
我会去求他的,相信我,清禾,我一定会让他同意的。他握住我的手,认真地说道。
那一天,他真的去求了我的父亲,可是,我的父亲却拒绝了他。
契丹和幽州本就是敌对关系,你让我把女儿嫁给一个契丹的质子,你觉得可能吗父亲生气地说道。
耶律隆绪没有放弃,他一次又一次地去求父亲,可是,父亲却始终不为所动。
就在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可能的时候,契丹却突然出兵攻打幽州。
那一日,我站在城墙上,看着契丹的大军铺天盖地而来,心中满是恐惧。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耶律隆绪,他骑着马,站在大军的最前面,手中的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我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耶律隆绪,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大声喊道。
他抬头看我,眼中满是复杂的神色,清禾,对不起,可是,我是契丹的皇子,我有我的责任。
我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狠狠地刺了一刀,疼得无法呼吸,原来,你接近我,都是为了利用我,对不对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我看着他,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耶律隆绪,我恨你。
说完,我便转身跑下了城墙。
3
第二章
从那以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耶律隆绪,幽州城被围了三个月,城内的粮食已经所剩无几,父亲无奈之下,只好派人去契丹求和。
契丹提出的条件很简单,就是要我嫁给耶律隆绪,并且割让幽州的三个城池。
父亲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同意了。
清禾,对不起,可是,为了幽州的百姓,我只能这么做了。父亲看着我,眼中满是愧疚。
我看着他,心中满是绝望,父亲,你觉得,我会同意嫁给一个利用我的人吗
清禾,我知道你恨他,可是,你想想那些无辜的百姓,他们都是因为我们才被围困在这里的,你就当是为了他们,牺牲一下自己,好吗父亲说道。
我看着父亲,心中满是痛苦,我知道,他说的没错,可是,让我嫁给一个我恨的人,我真的做不到。
父亲,我答应你,可是,我有一个条件,我要亲自去和契丹谈判。我说道。
父亲愣了一下,清禾,你这是干什么
我只是想亲自问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说道。
父亲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同意了。
第二天,我便跟着父亲的使者去了契丹的军营。
耶律隆绪见到我,眼中满是惊喜,清禾,你来了。
我看着他,眼中满是恨意,耶律隆绪,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叹了口气,清禾,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我也没有办法,这是我身为契丹皇子的责任。
责任那你对我的感情呢难道都是假的吗我质问道。
他看着我,眼中满是痛苦,清禾,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可是,我不能因为个人的感情,而放弃整个契丹。
我笑了,好一个不能因为个人感情而放弃整个契丹,耶律隆绪,你真是好样的。
说完,我便转身想要离开,却被他一把拉住。
清禾,别走,嫁给我,好吗我会对你好的,我保证。他说道。
我转头看着他,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吗
他看着我,眼中满是哀求,清禾,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真的很爱你。
我看着他,心中满是纠结,我知道,我还爱着他,可是,我也无法原谅他对我的欺骗和利用。
耶律隆绪,你让我考虑一下吧。我说道。
他点点头,好,我等你。
从契丹军营回来后,我便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心中满是纠结。
我知道,嫁给耶律隆绪,是唯一能救幽州百姓的办法,可是,我真的能放下心中的恨,和他在一起吗
就在我纠结的时候,林砚青来了。
清禾,你真的要嫁给那个契丹人吗他看着我,眼中满是担忧。
我叹了口气,砚青,我也不想,可是,为了幽州的百姓,我没有别的选择。
他握住我的手,清禾,跟我走吧,我们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好不好
我看着他,心中满是感动,可是,我知道,我不能这么做。
砚青,谢谢你,可是,我不能丢下幽州的百姓不管,他们都是因为我父亲才被围困在这里的,我有责任救他们。我说道。
他看着我,眼中满是痛苦,清禾,你就这么爱他吗
我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他叹了口气,算了,清禾,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我心中满是愧疚,我知道,我对不起他,可是,感情的事情,从来都不是勉强得来的。
4
第三章
经过几天的感情,我最终还是决定嫁给耶律隆绪,为了幽州的百姓,我愿意牺牲自己。
当我把这个决定告诉父亲的时候,他眼中满是愧疚,清禾,对不起,是父亲没用,才让你承受这些。
我笑了笑,父亲,别说了,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你不用担心。
婚礼定在了三天后,这三天里,我一直在为婚礼做准备,可是,我的心中却没有一丝喜悦,有的只是无尽的痛苦和无奈。
婚礼当天,我穿着大红喜服,坐在花轿里,听着外面热闹的鞭炮声,心中满是苦涩。
花轿停了下来,我知道,到了契丹的军营了。
有人掀开了花轿的帘子,我抬头看去,看到了耶律隆绪,他穿着一身红色的喜服,看起来格外的英俊。
他伸手扶我下轿,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手递给了他。
我们走进了军营,举行了简单的婚礼仪式,然后便被送入了洞房。
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他看着我,眼中满是温柔,清禾,谢谢你愿意嫁给我。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叹了口气,清禾,我知道你还在恨我,可是,我真的很爱你,我会用我的一生来弥补你,好不好
我看着他,心中满是复杂的情绪,耶律隆绪,你知道吗我曾经以为,我会和你一生一世在一起,可是,现在,我只觉得我们之间,隔着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他走到我面前,握住我的手,清禾,相信我,我会努力让你重新爱上我的。
说完,他便低头吻住了我。
我想要反抗,可是,身体却不听使唤,渐渐地,我也回应了他。
那一晚,我们有了夫妻之实。
从那以后,耶律隆绪对我很好,他每天都会陪着我,带我去看契丹的风景,给我买各种各样的礼物,可是,我却始终无法真正原谅他。
我知道,他是真心爱我的,可是,我心中的那道坎,却始终无法迈过去。
就在我以为我们会这样平淡地过下去的时候,幽州却传来了消息,父亲生病了,而且病得很重。
我听到这个消息,心中满是担心,立刻收拾行李,准备回幽州看望父亲。
耶律隆绪放心不下我,便陪着我一起回了幽州。
回到幽州后,我立刻去看望了父亲,他看起来很憔悴,躺在床上,看到我,眼中满是惊喜。
清禾,你回来了。他虚弱地说道。
我走到他床边,握住他的手,父亲,你怎么了怎么突然病得这么严重
他叹了口气,清禾,父亲对不起你,父亲做错了一件事,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我愣住了,父亲,你到底做了什么
他看着我,眼中满是愧疚,清禾,其实,契丹之所以会攻打幽州,都是因为父亲。
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父亲,你说什么
他叹了口气,清禾,父亲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和契丹暗中勾结,故意挑起了两国之间的战争,可是,我没想到,契丹会真的出兵攻打幽州,更没想到,会连累到你。
我感觉自己像是被人狠狠地打了一巴掌,眼前一片眩晕,父亲,你怎么能这么做你知道这样会害死多少人吗
他哭着说道,清禾,父亲知道错了,可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父亲只能用自己的死来赎罪。
说完,他便猛地撞向了旁边的石柱,当场死亡。
父亲!我惊呼一声,扑到他身上,痛哭起来。
耶律隆绪走到我身边,轻轻抱住我,清禾,节哀顺变。
我看着他,眼中满是泪水,原来,这一切都是我父亲的错,是他害了幽州的百姓,是他害了我们。
他叹了口气,清禾,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不要太自责了。
我摇摇头,不,我不能原谅自己,我父亲做错了这么多事,我必须要弥补他的过错。
说完,我便擦干眼泪,站了起来。
清禾,你要干什么耶律隆绪问道。
我看着他,眼中满是坚定,我要接管幽州的军队,守护幽州的百姓,这是我父亲欠他们的,我要替他还。
他愣住了,清禾,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一个女子,怎么可能接管军队
我看着他,耶律隆绪,你别忘了,我是幽州节度使的女儿,我有这个权利,而且,我也有这个责任。
他看着我,眼中满是复杂的神色,清禾,你真的决定了吗
我点点头,是的,我决定了。
他叹了口气,好吧,既然你决定了,那我就支持你,不过,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小心。
我看着他,心中满是感动,谢谢你,隆绪。
5
第四章
他笑了笑,傻瓜,跟我还说什么谢谢。第四章
幽州帅府的点兵台上,我握着父亲遗留的鎏金虎符,指尖触到虎眼处那道凹痕——那是十年前父亲教我舞剑时,被我用剑尖磕出来的。台下三百将领按刀而立,甲胄相撞声里混着隐晦的嗤笑。
沈小姐可知,兵符需配将印方能调兵左营参将王猛跨前半步,刀柄在青石板上磕出刺耳声响,您父亲临终前,可曾将‘幽州卫’的鎏金将印交给您
我按住腰间锦囊,指尖触到那枚刻着云卿二字的私印。昨夜林砚青翻墙入院时,正是用这枚私印拓下了将印纹路。此刻铜模子正藏在帅案下的暗格里,工匠连夜浇铸的鎏金将印,此刻正泛着灼人的热气。
自然在此。我揭开红绸,新铸的将印在阳光下泛着温润金光,王猛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显然认出了这是geries(仿制品)。我指尖叩响虎符,父亲临终前说,王参将曾在契丹商队过境时,私放三十车铁器出关
台下哗然。王猛的脸霎时涨成猪肝色,手按佩刀却不敢抽出——他身后,林砚青正带着二十名亲卫按剑而立,刀柄上缠着的红绸,正是三日前我赏给他的战利品。
末将愿听沈帅调遣!右营游击将军率先单膝跪地,他袖口露出的刺青与我昨夜在林砚青书房见过的密报相符——那是幽州旧部暗中豢养的死士标记。
将印重重按在兵符凹槽里的刹那,我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林砚青递来的披风掠过鼻尖,带着松烟墨的气息——今早他替我草拟《幽州卫重整令》时,墨迹大概还未干透。
报——!契丹前锋已过白羊峪!斥候浑身是血冲进来,我攥紧虎符的手忽然被覆上一层温热。林砚青不知何时站到我身侧,掌心稳稳托住我发抖的手腕,在众人视线死角处轻轻捏了捏。
传令下去,我深吸一口气,看着他眼底跳动的烛火倒影,开城迎敌。
6
第五章
月光漫过箭楼时,我终于在地图上标出最后一处埋伏点。林砚青倚着窗框擦剑,银刃在烛火下划出冷冽弧光:明日决战,你当真要亲自领兵
幽州将士若见主将怯战,必溃。我捏紧狼毫,在火攻二字上重重圈注,何况……
何况耶律隆绪此刻正在契丹大营。今早收到的密信里,他的字迹被水洇得模糊:勿信隆运所言,三日之内必返。落款处盖着半枚残缺的狼首印——那是我们初遇时,他用匕首在松木板上刻的定情信物。
清禾。林砚青忽然扣住我手腕,墨迹在宣纸上洇开团黑雾,你可知,当年你父亲通敌的密信,是谁递给契丹的
我猛地抬头,撞上他深如古井的眼。窗外夜风卷着沙砾扑在窗纸上,像极了三年前那个雨夜——耶律隆绪也是这样扣着我的手腕,说清禾,跟我走,而我推开他时,他袖中滑落的,正是盖着父亲私印的密信。
是我。林砚青的拇指摩挲过我腕间旧疤,那是十六岁时我替他挡箭留下的,你父亲想把你嫁给契丹质子,我只能……
箭楼外突然传来梆子声,三更天。我抽回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所以你现在帮我,是想赎罪
他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苦涩:清禾,我只是想让你看看,谁才是真正能站在你身边的人。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腾起冲天火光——是左翼伏兵的信号。林砚青猛地将我按在墙根,羽箭擦着发梢钉进柱子,尾羽上缠着的纸条簌簌飘落:耶律隆绪已擒,明日巳时,白羊谷见。
我攥紧纸条,指甲刺破掌心。林砚青的呼吸喷在耳边,带着灼热的温度:清禾,别去。那是陷阱。
可我看见纸条边缘的齿痕——是耶律隆绪每次写信时,习惯用虎牙咬平的边角。三年前他写给我的情诗,纸角还留着淡淡的牙印,像春天初融的溪水里,游过一尾银白色的小鱼。
data-fanqie-type=pay_tag>
7
第六章
白羊谷的风卷着黄沙扑面而来时,我终于看清了旗杆上的人。耶律隆绪被铁链吊在三丈高的旗杆上,左腕缠着的布条渗出鲜血——那是我送他的缠腕,月白色缎面上绣着并蒂莲,此刻被血浸透,像开在荒漠里的两朵红梅。
沈清禾,可还记得本王说过的话耶律隆运骑在马上,手中马鞭卷起漫天沙尘,幽州城破之日,便是你夫婿殒命之时。
我按住腰间弩机,指尖触到第三枚弩箭——那是淬了麻药的。林砚青的伏兵藏在两侧山壁,只等我射出信号箭,便可将契丹大军困在谷中。可耶律隆绪忽然抬头,隔着漫天黄沙对我笑了笑,唇形分明在说:别管我。
大辽皇子性命,换幽州三城如何耶律隆运的马鞭指向我,你若不降,本王便当着你的面,一根一根敲碎他的骨头。
身后传来甲胄轻响,是林砚青带着亲卫欺近。我看见耶律隆绪的目光忽然凝在我身后,瞳孔骤缩——他在看林砚青握刀的手势,那是当年我们在幽州马场,他教林砚青的断喉三式。
好,我降。我松开弩机,听见林砚青猛地吸气。耶律隆运大笑起来,挥挥手,两名契丹武士拖着锁链走向旗杆。就在这时,耶律隆绪忽然低头,用尽全力撞向旗杆上的铁钩——铁链崩断的刹那,他腰间寒光一闪,竟是藏着我送他的那柄银鞘匕首。
清禾,闭眼!他的
shout
被箭羽撕裂的声音掩盖。我本能地低头,听见头顶传来破风之声——是林砚青的箭,擦着耶律隆绪耳际钉入旗杆。而耶律隆绪手中匕首已划破绑住手腕的皮绳,借着下落之势滚进我怀里,血腥味混着他惯用的松香扑面而来:火油罐在第三辆辎重车下,信我。
谷口突然传来战鼓轰鸣,是幽州骑兵的马蹄声。耶律隆运惊怒交加的咒骂声里,我摸到耶律隆绪后背黏腻的血迹——他左肋插着半支箭,却还在笑:我就知道,你不会真的降。
林砚青的箭再次破空而来,这次直指耶律隆绪咽喉。我猛地推开他,弩箭却在千钧一发之际转向,擦着耶律隆绪鬓角射穿了耶律隆运的头盔羽缨。黄沙漫天中,我看见林砚青握着弓的手在发抖,箭囊里露出半片月白色缎面——那是我去年赏给他的箭囊,里衬用的正是耶律隆绪旧袍的残片。
清禾,耶律隆绪的血滴在我手背,烫得惊人,你闻见了吗
风里忽然飘来松脂的气息。我转头望去,左翼伏兵的火把已点燃了谷口的荒草,火舌卷着浓烟扑向契丹辎重车。耶律隆运的坐骑受惊狂嘶,他慌忙拨转马头,却看见林砚青不知何时已带人堵住了谷口。
原来你早就知道他会背叛。我按住耶律隆绪的伤口,触到他腰间硬物——是半块狼首玉佩,你故意让他拿到假兵符,引契丹军入谷。
他扯动嘴角,咳出的血沫沾在我衣襟:不然怎么让某些人,露出真面目
谷中喊杀声渐歇时,林砚青提着染血的刀走来。他靴底碾过耶律隆运的冠冕,月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影:清禾,你没事就好。
我站起身,指尖抚过耶律隆绪送我的银鞘匕首。刀柄内侧刻着的清字被血浸透,泛着暗红光泽:林砚青,你早就知道我父亲通敌,为什么不早说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靴跟碾碎了冠冕上的东珠:因为我知道,你会心软。
所以你故意让契丹围城,逼我嫁给耶律隆绪,再借他之手除去我父亲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甚至不惜让幽州百姓陪葬
他忽然笑了,笑得肩膀发颤:清禾,你以为幽州城防为何如此不堪你父亲那些铁器,都变成了契丹人射向我们的箭!我只是……只是想让你看看,这乱世里,只有我不会骗你!
耶律隆绪忽然按住我的手腕,将匕首轻轻往前推了半寸。林砚青的目光落在刀刃上,笑容渐渐凝固——那刀柄上的清字,此刻正对着他的咽喉,像极了当年他教我刺向猎物的角度。
风卷起满地烟尘,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卯时三刻,该回去点兵了。我看着林砚青眼中倒映的晨光,忽然想起十六岁那年,他替我摘下发间的桃花,说清禾,以后我护着你。
砚青,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去帅府地牢吧,那里的墙很厚,听不见百姓的哭声。
他的刀当啷落地,惊起几只寒鸦。耶律隆绪忽然低笑出声,血珠溅在我手背,像撒了把碎钻:清禾,你果然适合做统帅。
我低头看他,忽然发现他睫毛上沾着沙粒,像落了星子。远处传来军医的脚步声,我替他拂去沙粒,触到他湿润的眼角:以后别再玩这种把戏了,我怕……
怕什么他仰起脸,晨光在他瞳孔里碎成金箔。
我握住他的手,让他指尖贴上我左胸:怕下次,没这么好的运气。
谷外传来马嘶声,是我的亲卫牵来了战马。耶律隆绪忽然拽住我腰带,将我拉得贴近他耳畔,温热的呼吸扫过耳垂:清禾,等打完这场仗,我带你去看契丹的极光,比幽州的烟花还美。
我笑了,替他系紧披风:先治好伤吧,耶律皇子。这次再敢骗我,我就真的把你钉在旗杆上。
他仰头大笑,震得箭伤又渗出血来。林砚青被亲卫押着走过我们身边,忽然顿住脚步,目光落在我们交握的手上:清禾,你终究还是选了他。
我看着他染尘的衣摆,想起昨夜他替我磨墨时,袖口露出的刺青——那不是死士标记,是契丹文的禾字,绣在靠近心脏的位置。
砚青,我松开耶律隆绪的手,走向自己的战马,有些路,一开始就选错了。
战马踏碎晨霜时,我听见耶律隆绪在身后喊我的名字。回头望去,他倚着旗杆冲我挥手,阳光穿过他指缝,
在沙地上投下蛛网般的光影。远处,幽州城的雉堞已在晨光中显出轮廓,角楼上的沈字大旗正猎猎作响。
8
第七章
幽州帅府的议事厅里,铜炉中焚着的沉水香突然噼啪炸开火星。我盯着舆图上用朱砂圈出的契丹边境,指尖不自觉摩挲着案头那枚狼首玉佩——三日前耶律隆绪派人送来的,附信说契丹旧部已清,不日归。
沈帅,契丹使节求见。亲卫掀开毡帘,冷风卷着雪粒扑在我后颈。来人穿着狐裘,摘下兜帽时露出半张刀疤脸,正是耶律隆绪的暗卫统领兀颜。
公主殿下,我家皇子请您看样东西。兀颜呈上鎏金匣,打开时寒光扑面——竟是耶律隆运的人头,眉心嵌着枚幽州弩箭。我Recognize(认出)那箭杆上的缠绳,是去年冬日我给耶律隆绪裹伤用的素白绫子。
皇子已登大位,兀颜单膝跪地,呼出的白气在睫毛凝成霜花,特命末将送来传国金印,恳请公主……
等等。我按住他递来的金印,目光落在匣底暗格露出的一角纸笺。抽出时发现是幅炭笔画,画中女子骑在马上,发间别着朵野蔷薇——那是上个月我巡查边塞时,耶律隆绪隔着护城河偷画的。
议事厅外突然传来喧哗,是林砚青的旧部在闹事。自他入狱后,左营将士每日在帅府外敲锣鸣冤。我将金印推回兀颜面前,指尖叩响桌案:替我回禀契丹皇帝,幽州只认‘沈’字旗,不认和亲公主。
雪越下越大时,我在牢里见到了林砚青。他正借着石缝漏光刻字,墙面上歪歪扭扭写着清禾二字,笔画里嵌着草屑——是我上次探监时掉的披风绒毛。
听说契丹皇帝要封你做皇后他攥着铁栏杆,指节泛白,你就这么想当契丹人
我摸着墙上他新刻的禾字,棱角划得掌心发疼:你知道我为何不杀你
他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铁锈味:因为你还念着旧情。
因为你刻的地图,我从袖中抽出羊皮卷,展开后露出契丹王庭的布防图,比我见过的任何密探奏报都详细。
他的瞳孔骤缩,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旧疤——那是当年我们偷溜出府,他替我挡狼时留下的。雪光透过窗栅落在他脸上,我突然发现他鬓角竟有了白发,像春雪落在青石板上。
清禾,他忽然伸手抓住我手腕,力气大得惊人,别信耶律隆绪,他的皇位……
牢外突然传来金属碰撞声,是兀颜带着亲卫闯了进来。林砚青猛地将我推开,袖中匕首噌地出鞘,却在看见我腰间玉佩时顿住——那是耶律隆绪用半块狼首玉佩改的坠子,此刻正随着我的呼吸轻轻晃动。
沈帅,契丹皇帝已到幽州城外。兀颜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急切,请您速速登城。
9
第八章
城头上的沈字大旗在风雪中猎猎作响,我看见耶律隆绪的鎏金战车停在护城河前。他穿着绣金兽面的战袍,披着我送他的狐裘,发间金冠折射的光,比记忆中更耀眼。
清禾,我来兑现承诺了。他抬手抛来件物事,落在我脚边发出清脆声响——是契丹的传国金印,龙钮上缠着条红绳,绳头系着枚晒干的蔷薇花瓣。
城下突然传来骚动,zenshi(zenshi可能是zenshi的误写,结合上下文推测为zenshi可能是侦事即侦察兵)来报:西北方向发现党项骑兵,约五千人!我按住剑柄,目光扫过耶律隆绪身后的契丹铁骑——他此次只带了三千亲卫,显然没料到会有埋伏。
清禾,你守城楼,我去冲杀。耶律隆绪已抽出腰间弯刀,却被我拽住披风。我解下狼首玉佩塞进他掌心,触到他掌心跳动的纹路:还记得三年前,你教我的‘雁翎阵’吗
他忽然笑了,露出当年在幽州街巷骗我吃糖糕时的无赖相:当然记得,小丫头当时踩坏了我三双靴子。
党项人的战鼓碾碎积雪时,我站在箭楼上俯瞰全局。耶律隆绪的骑兵如黑鸦般切入敌阵,而我的幽州卫则按雁翎阵散开,像展开的羽翼般将党项人困在中央。雪光映着刀光,我看见他忽然勒马转向,弯刀划破党项主将的兜鍪——露出的,竟是张戴着契丹狼首面具的脸。
是耶律隆绪的旧部!林砚青不知何时被押上城头,他盯着敌阵的眼神突然变了,他们想借党项人之手……
话音未落,一支冷箭擦着他咽喉钉入旗杆。我转头望去,耶律隆绪不知何时已杀到城下,脸上溅着血珠,却笑得灿烂:清禾,看!
他抬手掷来个包袱,落在我脚边散开——竟是十几张密诏,盖着契丹旧贵族的私印,墨迹未干的字迹写着拥立耶律隆运余党。我忽然想起兀颜送金印时欲言又止的神情,指尖攥紧了城砖。
清禾,这些人既不服我,耶律隆绪的声音混着风雪传来,便让他们永远留在幽州的雪地里吧。
党项人溃败时,天边已泛起铁锈色的黄昏。我踩着积雪走向耶律隆绪,他的战袍染着半干的血,却仍能闻到松香味——他竟还留着我送的香饼。
疼吗我替他拂去肩上雪花,触到他锁骨处新添的伤口。他忽然抓住我的手,按在自己左胸:这里疼,因为你不肯收我的金印。
我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远处传来收兵的号角,林砚青被押解着经过我们身边,忽然抬头:耶律隆绪,你以为杀了这些人,契丹贵族就会服你
我不需要他们服我,耶律隆绪看都不看他,指尖抚过我发间冻成冰珠的蔷薇,我只需要他们怕我——怕到不敢动我在乎的人。
林砚青忽然大笑,笑声惊起群鸦:你在乎的人沈清禾,你可知他母妃是怎么死的是被他亲手……
够了!我猛地转身,却看见耶律隆绪眼中翻涌的暗色。他松开我的手,慢慢走向林砚青,弯刀在雪地上拖出刺耳声响:你很喜欢提旧事
砚青,闭嘴。我按住耶律隆绪的刀柄,触到他手背上暴起的青筋。林砚青看着我们交叠的手,忽然安静下来,目光落在我腰间的狼首玉佩上,像是忽然看懂了什么。
暮色浸透城墙时,耶律隆绪忽然指着远方:清禾,你看。
极北之地,竟有幽蓝的光带在云层下翻涌,像谁把银河揉碎了撒在天上。我想起他说过的极光,比幽州的烟花还美,此刻真的映在他瞳孔里,碎成点点流萤。
这是‘契丹之泪’,他忽然单膝跪地,手中托着那枚传国金印,清禾,我以国为聘,求你做我的皇后——不是因为政治联姻,是因为我想让你成为这世上,最自由的女子。
城楼下,幽州百姓举着灯笼涌上街头,火光映得雪粒都泛着暖黄。我听见林砚青在身后轻轻叹气,而耶律隆绪仍跪着,睫毛上的冰晶正慢慢融化,像春雪落在青石板上。
起来吧,傻子。我接过金印,任由他扣住我的指尖,先说好,我不会住在契丹王庭,我要在幽州建座双联城,一半住汉人,一半住契丹人。
他忽然笑出声,震得盔甲上的积雪簌簌掉落:依你。再给你修座最大的马场,养上百匹汗血宝马,让你天天踩坏我的靴子。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戌时三刻,该回去批军报了。我看着他发间未落的雪花,忽然伸手替他拂去,触到他温热的额头:先说好,若是再敢骗我……
就把我钉在旗杆上,他捉住我的手,在掌心轻轻一吻,这次我记住了。
10
第九章
双联城的奠基仪式定在立春那日。我踩着新铺的青石板,看着耶律隆绪挥锹铲开冻土,鎏金袖口扫过汉契同辉的碑刻——那是林砚青在狱中亲手刻的,前日才命人抬来。
公主殿下,契丹贵族送来了贺礼。兀颜呈上漆盒,打开时异香扑鼻,竟是西域进贡的龙涎香。我捏起香饼对着阳光,看见夹层里隐约有银丝纹路——是契丹巫蛊术里断缘的符印。
回礼就送幽州的桑蚕茧吧,我将香饼碾成粉末,再附张纸,写‘千里同蚕’。兀颜领命退下时,我听见他盔甲下的锁链轻响——那是耶律隆绪给他的新刑具,用来警示那些心怀不轨的旧部。
在想什么耶律隆绪忽然从身后环住我,鼻尖蹭过我耳垂,莫不是在想你的老相好他指尖点向远处的囚车,林砚清正隔着木栏看我们,发间插着朵不知从哪摘的野蔷薇。
在想怎么处置你那些旧部,我转身按住他胸口,触到甲胄下藏着的银鞘匕首——是我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昨夜侦事司来报,有人往水井里投毒。
他忽然低头咬住我指尖,隔着薄纱传来湿热触感:已经处置了。带头的那个,舌头喂了狼。我想抽手,却被他握得更紧,清禾,你总怪我狠,可在这乱世……
我知道。我打断他,看着他眼底转瞬即逝的暗色。远处传来孩童的笑声,几个汉契混血的孩子追着纸鸢跑过工地,发间都系着象征和平的红绳——那是我让小翠教他们编的。
奠基礼进行到一半时,天边突然滚来黑云。斥候策马狂奔而来,马蹄溅起的泥点溅在汉契同辉碑上:报!西北党项余部联合吐蕃,号称二十万大军压境!
耶律隆绪的指尖瞬间扣住我手腕,却在看见我眼底战意时笑了:清禾,要不要试试新铸的投石机我让人在炮石上刻了你的名字。
我甩开他的手,大步走向点兵台:先说好,打赢了要请我去契丹看极光。他的笑声混着滚雷传来:输了便罚我替你磨一年墨!
11
第十章
吐蕃大营的篝火在三十里外就能看见,像撒在荒原上的火种。我摸着投石机上清禾二字的刻痕,指尖触到凹陷处嵌着的蔷薇花瓣——定是耶律隆绪趁我不注意塞的。
公主,契丹皇帝请您看样东西。兀颜递来竹筒,里面是卷羊皮地图,标着吐蕃大营的水源分布。我Recognize(认出)那笔迹,是林砚青的细笔字,每个据点旁都注着瘴气重马草少。
你家皇子何时学会借刀杀人了我捏着地图冷笑,却在看见背面的小字时顿住——清禾亲启,勿信隆绪所言,后面跟着串契丹文,译过来是母妃之死,另有隐情。
夜风突然转急,吹得帅帐的毡帘哗哗作响。我刚要追问,帐外忽然传来喧哗,是耶律隆绪带着满身血腥气闯了进来,甲胄上还滴着血珠:清禾,吐蕃人用了毒箭。
他左颈插着支黑羽箭,箭杆上缠着吐蕃经文。我按住他要拔箭的手,指尖触到皮肤下蔓延的青黑:别动,是蚀骨散。转头喊军医时,看见他腰间挂着的皮囊——里面装着半块狼首玉佩,正是林砚青地图上标记的解毒药引。
把他绑到中军帐,我扯开他衣领,露出锁骨处狰狞的旧疤,派人去幽州牢里,把林砚青带来。耶律隆绪忽然攥住我手腕,力气大得惊人:不准碰他。
我看着他逐渐涣散的瞳孔,忽然想起三年前他替我挡箭时,也是这样固执的眼神。帐外传来战马嘶鸣,是去押解林砚青的亲卫回来了。耶律隆绪听见脚步声,忽然笑了,血沫顺着嘴角流进我掌心:清禾,其实我……
别说了!我按住他伤口,触到他剧烈的心跳,你要是敢死,我就把契丹王庭拆了给你陪葬!他忽然伸手替我拂去额间汗珠,指尖划过我眉骨时,帐帘被猛地掀开。
沈清禾,好久不见。林砚青带着镣铐走进来,目光落在耶律隆绪颈间的毒箭上,要我解毒可以,先让我单独和你谈谈。
耶律隆绪的手突然掐住我的腰,像是要把我揉进骨血里。我掰开他的手指,对亲卫示意:退下吧,我自有分寸。帐中只剩我们三人时,林砚青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悲凉:清禾,你可知他母妃是怎么死的
我看着耶律隆绪逐渐闭上的眼睛,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你说。
他母妃是被毒杀的,林砚青蹲下来,指尖划过耶律隆绪颈间毒痕,下毒的人,就在契丹贵族里——而他,为了查出真凶,甘愿背负弑母的罪名。
我猛地抬头,撞上他眼底的诚恳。帐外传来雨滴打在牛皮帐上的声音,林砚青从袖中掏出个瓷瓶:这是解药,分三次服下。但你要答应我,等他醒了,带他去契丹王庭的冷宫看看,那里有他母妃的日记。
我接过瓷瓶,触到瓶身刻着的禾字——是用匕首刻的,边缘还带着毛边。林砚青忽然伸手替我理了理鬓发,动作轻得像阵风:清禾,我从来没想过害你,只是……
我知道。我打断他,看着耶律隆绪逐渐转青的脸色,等打完这场仗,我会查清楚一切。林砚青点点头,站起身时镣铐发出轻响:那我等着,看你如何让这乱世,开出花来。
雨声渐密时,我喂耶律隆绪服下第一剂解药。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腕,在昏迷中呢喃着什么,我凑近去听,听见他说:清禾,别信……
我替他盖好披风,触到他腰间的皮囊。打开时掉出张纸条,上面是他潦草的字迹:若我死了,幽州军归清禾,契丹军归兀颜,勿念。
帐外传来惊雷,我握着纸条的手忽然发抖。远处,吐蕃大营的篝火在雨幕中明明灭灭,像极了耶律隆绪看我时,眼中跳动的烛火。
这乱世的雨,终究还是落了下来。但我知道,只要我们还活着,就一定能等到天晴的那一天。
12
第十一章
耶律隆绪醒来时,吐蕃大营已烧成灰烬。我坐在他床边,看着晨光爬上他苍白的脸,忽然想起十六岁那年,他在寺庙替我挡剑后昏迷的模样,也是这样安静。
傻丫头,怎么眼睛红得像兔子他抬手想替我擦泪,却发现手上扎着针管——军医为了逼毒,在他虎口处扎了九根银针。我按住他的手,触到他掌心的薄茧,比去年又厚了些。
林砚青说,你母妃的死另有隐情。我盯着他眼底的血丝,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苦涩:因为不想让你看到我身上的血腥气。清禾,你知道吗当年我跪在母妃灵前发誓,要让整个契丹为她陪葬时,手里还攥着她染血的衣角。
我握住他的手,让他指尖贴上我掌心的旧疤:可你现在,却想让汉契百姓和平共处。他忽然翻身坐起,扯掉手上的银针,动作带起的风掀翻了桌上的药碗:因为我遇见了你,清禾。你让我知道,仇恨之外,还有别的活法。
帐外突然传来马蹄声,是侦事司的斥候回来了。我接过密报,扫过字迹时瞳孔骤缩——上面写着林砚青越狱,去向成谜,附页夹着朵干枯的蔷薇,花瓣上用契丹文写着王庭冷宫。
想去契丹王庭看看吗耶律隆绪已披上战甲,弯刀在晨光中划出冷冽弧光,顺便让那些老东西看看,他们最怕的煞星,现在有了软肋。
我摸向腰间的狼首玉佩,触到里面藏着的半片蔷薇花瓣。远处,双联城的轮廓已在荒原上显出雏形,汉人的夯土墙和契丹的毡帐错落而立,像幅从未见过的画卷。
好,我握住他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但先说好,到了王庭,你要带我去看极光,还要陪我查清楚真相。
他忽然伸手揽住我腰,战马在他驱使下猛地前冲,风声卷着他的话扑进我耳中:何止是王庭,清禾,我要带你看遍契丹的雪山草原,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耶律隆绪的妻,是这乱世里,最耀眼的星辰。
13
第十二章
契丹王庭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泛着幽蓝,像凝固的极光。我摸着宫墙上的狼首浮雕,指尖触到某处凹陷——耶律隆绪说,这是他十二岁学射箭时射穿的痕迹。
陛下,太皇太后召见。引路的女官垂着眼帘,声音发颤。耶律隆绪扣住我腰的手忽然收紧,我感觉到他掌心的汗透过衣料传来,这才想起他曾说过,母妃死后,太皇太后是唯一抚养过他的人。
冷宫的铜锁锈迹斑斑,却擦得发亮。我刚要伸手触碰,耶律隆绪忽然握住我手腕,替我拂开门上的蛛网:小心有机关。他指尖按在狼首浮雕的左眼,暗格应声而开,露出半卷羊皮纸。
纸上是用契丹文写的血书:隆绪,母妃之死,与‘蓝焰’有关……字迹在中途被血浸透,最后画着朵蔷薇——和林砚青留给我的那朵一模一样。耶律隆绪的呼吸骤然急促,我感觉到他胸腔里的心跳,像被困的兽。
蓝焰是什么我转身看向他,却发现他盯着墙角的蛛网出神。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我看见蛛网上粘着片蓝色粉末,凑近闻时,有股淡淡的异香——正是那日契丹贵族送来的龙涎香里,我闻到的味道。
是契丹巫蛊里的剧毒,他忽然扯下墙上的帷幔,露出后面刻满咒文的石壁,中者七窍流血而亡,死状却像病逝。母妃当年……他的声音突然哽住,指尖狠狠抠进石壁,抠出细碎的石屑。
我握住他颤抖的手,触到他掌心里的新月形疤痕——这是他十六岁替母妃试药时留下的。远处传来宫钟轰鸣,女官的声音再次响起:陛下,太皇太后已在明镜殿等候。
明镜殿的穹顶绘着二十八星宿,太皇太后坐在鎏金狼首椅上,身上的银饰叮当作响。她看向我时,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这就是幽州来的女帅果然生得一副旺夫相。
皇祖母安好。耶律隆绪扶我跪下,指尖在我掌心轻轻画圈——这是我们约定的暗号,表示小心。太皇太后抬手示意侍女奉茶,我注意到她袖口露出的刺青,竟是朵蓝色蔷薇,和冷宫里的血书图案一模一样。
听说你们去了冷宫她忽然轻笑,银质烟袋在玛瑙痰盂里敲出声响,哀家当年亲手封的门,没想到隆绪你还念着旧情。
耶律隆绪的脊背忽然绷紧,我感觉到他指甲几乎掐进我掌心:皇祖母说笑了,儿臣只是带清禾看看王庭景致。太皇太后忽然剧烈咳嗽起来,侍女慌忙递上蜜渍金桔,我看见她指尖闪过寒光——是藏在金桔里的刀片。
陛下!我本能地推开耶律隆绪,刀片擦着他耳际飞过,钉入身后的立柱。太皇太后的咳嗽声戛然而止,嘴角勾起抹诡异的笑:哀家就知道,你终究是向着外人……
她的身体忽然剧烈抽搐,七窍渗出蓝血,转眼便没了气息。耶律隆绪抱住我滚到桌底,听见殿外传来甲胄碰撞声。我摸到他腰间的匕首,触到刀柄上刻着的清字,忽然想起冷宫里的血书——蓝焰,蔷薇,还有太皇太后袖口的刺青。
清禾,看她的戒指。耶律隆绪的声音贴着我耳垂响起。我转头望去,太皇太后右手无名指上戴着枚蓝宝石戒指,雕着朵盛开的蔷薇,花瓣缝隙里残留着蓝色粉末——正是冷宫里的蓝焰毒粉。
殿门被轰然撞开时,我攥紧了那枚戒指。耶律隆绪护着我退到墙角,忽然轻笑出声:兀颜怎么还没到看来要让清禾见识下,我契丹‘狼卫’的身手了。
我看着他眼底重新燃起的狠戾,忽然想起林砚青的话——他曾背负弑母的罪名,如今又要面对皇祖母的暗杀。这乱世里,他究竟经历过多少这样的背叛
别怕,他忽然低头吻了吻我额头,等处理完这些人,我带你去看真正的极光,就在母妃的出生地,那里的星空……
他的话被箭羽破空声打断。我猛地推开他,却感觉左肩一痛——是支淬了毒的弩箭。耶律隆绪的瞳孔骤缩,我看见他喉结滚动,像头被激怒的狼。
清禾!他的怒吼混着金属交鸣,我靠着墙滑坐在地,看着他挥刀砍倒第一个刺客。血珠溅在我脸上,温热的,带着铁锈味。我摸向腰间的狼首玉佩,忽然触到夹层里的纸条——林砚青的字迹在血迹中若隐若现:蓝焰现世,蔷薇泣血,王庭深处,另有其人。
殿外忽然传来熟悉的马蹄声,是兀颜带着狼卫赶到。耶律隆绪奔到我身边,撕烂我的衣袖查看伤口,我却抓住他手腕,把太皇太后的戒指塞进他掌心:去查这个,还有……我指了指她袖口的刺青,蓝蔷薇教。
他忽然低头咬住我肩头的箭杆,用力拔出时我闷哼出声。他含着箭尖的毒血吐在地上,紫黑色的血沫里,竟混着几片蓝色蔷薇花瓣。
他们想让所有人以为,是我杀了皇祖母。他擦去我嘴角的冷汗,指尖发颤,清禾,再等我一次,这次我一定……
我信你。我按住他手背,触到他剧烈的心跳,就像你信我能守住幽州一样。
他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疯癫:清禾,你知道吗你是第一个愿意信我的人。从今天起,契丹的天,由我们一起撑着。
穹顶的阳光忽然被乌云遮住,我看见他背后的狼首图腾在阴影中若隐若现。这或许就是命运吧,两个被乱世裹挟的人,终究要携手面对所有阴谋与背叛。
远处,极光的微光已在天际浮现。这次,我知道我们一定能活着看到它,在这片曾被鲜血浸透的土地上,开出属于我们的花。
14
第十三章
王庭地牢的腐臭味比幽州更浓,我捏着太皇太后的戒指,看着狱卒打开第7号牢门。里面的人蜷缩在稻草堆里,听见动静立刻缩成一团——是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手腕上戴着和太皇太后同款的蓝蔷薇手环。
她是蓝蔷薇教的圣女,耶律隆绪按住我肩头,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当年母妃就是被她们蛊惑,误食了蓝焰。老妇人忽然抬头,空洞的眼睛看向我们,嘴里念念有词:蔷薇泣血,契丹分裂,唯有双星,方能解厄……
我Recognize(认出)这是契丹古老的预言,曾在林砚青偷来的典籍里见过。耶律隆绪的手忽然攥紧栏杆,指节泛白:什么双星老妇人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痰鸣:龙与凤,汉与契,哈哈哈哈……
我忽然想起双联城的碑刻汉契同辉,指尖不自觉摸向腰间的狼首玉佩。耶律隆绪猛地转身,看向我的眼神复杂难懂:清禾,难道预言里的双星……
地牢外突然传来喧哗,是兀颜带着人匆匆赶来:陛下,幽州急报!林砚青出现在白羊谷,身边跟着党项余部!我感觉耶律隆绪的身体瞬间绷紧,他转身时,我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暗潮——那是杀戮前的平静。
备马。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却在握住我手时忽然放柔,清禾,你留在这里,等我处理完……
我和你一起去。我打断他,摸出袖中林砚青留下的纸条,他既然提到王庭冷宫,就不会真的背叛。或许……他是想引我们去某个地方。
耶律隆绪盯着我掌心的纸条,忽然轻笑出声:你总是这样,对旧情念念不忘。他指尖抬起我的下巴,拇指摩挲过我唇畔,但这次若再敢冒险,我就把你绑在战车上,让你亲眼看着我怎么收拾叛徒。
白羊谷的黄昏染着血色,我远远看见林砚青站在谷口,身后是黑压压的党项骑兵。他穿着契丹的狼首战衣,却在左胸别着朵蔷薇——是我去年送他的护身符。
沈清禾,耶律隆绪!他的声音混着风沙传来,想知道蓝蔷薇教的老巢在哪吗跟我来!说完他猛地拨转马头,消失在谷中浓雾里。耶律隆绪的弯刀已经出鞘,我按住他手背:还记得冷宫里的血书吗蔷薇图案和他有关。
浓雾中忽然传来铃铛声,是党项人的诱敌信号。我摸出袖中的弩箭,触到箭杆上刻着的砚字——这是林砚青替我刻的,那时我们都以为,战乱永远不会波及到我们。
清禾,跟着我,寸步不离。耶律隆绪的披风扫过我脚踝,我看见他战马的鞍袋里露出半卷羊皮纸,边缘染着蓝蔷薇的汁液——和老妇人手环上的颜色一模一样。
雾散时,我们终于看清谷底的景象。上千党项士兵围着座巨大的祭坛,坛上供奉着蓝蔷薇教的图腾,中央摆着口棺材,棺盖缝隙里渗出蓝色微光。
打开它。林砚青不知何时到了我们身后,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疲惫,这是蓝蔷薇教的‘永夜棺’,里面藏着当年毒杀耶律皇后的真凶。
耶律隆绪的弯刀当啷落地,我感觉到他全身都在发抖。林砚青看了我一眼,目光落在我们交握的手上,忽然笑了:沈清禾,你果然还是来了。
棺材打开的瞬间,蓝光冲天而起。我下意识闭眼,再睁开时,看见棺中躺着的,竟是早已病逝的契丹前太子妃——耶律隆绪的
aunt(姑姑)。她脸上敷着蓝色面膜,指尖戴着和太皇太后同款的戒指,掌心攥着半朵蔷薇。
她才是蓝蔷薇教的教主,林砚青踢开祭坛上的烛台,当年怕耶律皇后阻碍她夺权,便设计毒杀,还把罪名推给年幼的隆绪。
耶律隆绪忽然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扑上去掐住前太子妃的脖子。我想拉住他,却被林砚青按住:让他发泄吧,这是他等了十年的真相。
我转头看向林砚青,发现他鬓角的白发又多了些:为什么帮我们他忽然伸手替我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动作轻得像场梦:因为我终于明白,你要的不是安稳,而是这乱世里,能和你并肩的人。
远处传来耶律隆绪的哭声,像孤狼在月夜哀嚎。我忽然想起冷宫里的血书,想起太皇太后袖口的刺青,原来所有的阴谋,都始于权力的贪婪。
清禾,耶律隆绪不知何时走到我身边,脸上还挂着泪痕,以后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包括我自己。
我握住他的手,触到他掌心的新月疤痕:我们一起,让这乱世,再也没有蓝蔷薇的阴影。
林砚青忽然转身走向党项骑兵,声音里带着释然:我会带他们去镇守西北边疆,就当是赎罪。清禾,保重。
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十六岁那年,他陪我在幽州城头看烟花的夜晚。那时的我们,从未想过未来会如此曲折。
要追吗耶律隆绪的呼吸喷在我耳际。我摇摇头,看着林砚青的身影消失在暮色中:有些人,注定要走自己的路。
契丹的极光终于在夜幕中绽放,幽蓝的光带笼罩着白羊谷,像谁在天上泼了桶荧光颜料。耶律隆绪揽住我肩膀,指尖指向星空:看,那是‘双星座’,现在轮到我们,照亮这乱世了。
我靠在他胸前,听见他心跳渐渐平稳。远处,王庭的方向燃起篝火,那是兀颜在庆祝蓝蔷薇教的覆灭。这一晚,我们终于卸下了十年的重担。
乱世未尽,但至少此刻,我们拥有彼此。而这,或许就是命运给我们的,最珍贵的礼物。
15
第十四章
双联城的落成大典上,我看着汉契百姓并肩走过汉契同辉的城门,忽然想起林砚青临走前送我的那幅画——画中是春日的幽州,汉人孩童和契丹少年在草地上放纸鸢,纸鸢上绘着蔷薇和狼首。
清禾,该挂匾了。耶律隆绪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他穿着绣着汉契双纹的龙袍,发间金冠缀着幽州的琉璃珠。我接过刻着清宁二字的匾额,这是我们为新城起的名字,取清禾与隆绪各一字,寓意清平宁静。
匾额刚挂上,远处忽然传来马蹄声。我Recognize(认出)那是林砚青的坐骑踏雪,它的鬃毛上系着蓝色丝带——是我去年送他的平安符。
沈帅,契丹皇帝,西北大捷!林砚青翻身下马,铠甲上沾着征尘,却掩不住眼中的笑意,党项人已退至玉门关外,还送来了求和的蓝蔷薇种子。
耶律隆绪的手忽然扣住我腰,我感觉到他指尖在我腰间轻轻掐了下——这是他吃醋的暗号。我忍住笑,接过林砚青递来的种子袋,触到里面硬物:这是
是块奇石,他眼底闪过狡黠,在戈壁捡到的,像不像狼首我掏出石头,果然看见天然形成的纹路酷似契丹狼首,石腹处还隐约有禾字纹路。
收下吧,耶律隆绪忽然伸手接过石头,正好摆在清禾书房,和我的狼首砚台作伴。林砚青看着我们互动,忽然大笑起来,笑声里没有了往日的苦涩:看来我这礼物,送得正是时候。
大典进行到一半时,天边忽然飘来乌云。我摸着清宁匾额上的凹痕,那是耶律隆绪刻的蔷薇花纹,指尖忽然触到异样——在宁字的折笔处,竟藏着枚细小的蓝蔷薇花苞。
清禾,看!耶律隆绪忽然指着天空。我抬头望去,竟看见双彩虹横跨天际,一道鲜艳,一道淡若虚影,像极了预言里的双星。人群中爆发出欢呼,汉契百姓同时跪下,对着彩虹膜拜。
这是吉兆!主持大典的萨满长老激动得发抖,双星现世,乱世将终!我看着耶律隆绪,发现他也在看我,眼中倒映着彩虹的光,比极光更璀璨。
入夜,我们登上双联城的望京台。耶律隆绪替我披上狐裘,指尖划过我耳坠:还记得我答应过你的事吗我点头,他忽然拍手,远处的草原上瞬间燃起万千火把,摆成蔷薇与狼首的图案。
这是我送你的贺礼,他低头吻我,唇间带着葡萄酒的香气,以后每年的今天,我都会为你点燃‘双星之火’。我环住他脖子,听见城下百姓的歌谣声传来,唱的是汉契双语的《清平调》。
陛下!沈帅!兀颜骑着快马赶来,手中托着鎏金匣,幽州传来急报,林将军在西北发现了……他忽然顿住,看了眼林砚青。
说吧,我松开耶律隆绪,现在没有秘密了。兀颜打开匣子,里面是卷泛黄的帛书,封面上写着契丹开国秘史。林砚青凑近一看,忽然惊呼:这是……
是蓝蔷薇教想毁掉的东西,耶律隆绪接过帛书,指尖划过契丹文的序言,上面写着,契丹与汉人本是同源,当年的分裂不过是权力之争。
我看着帛书上的图腾,果然看见汉人的龙与契丹的狼交缠在一起,形成朵盛开的蔷薇。林砚青忽然伸手按住帛书,声音发颤:原来预言里的‘双星’,不是指两个人,而是指汉契两族的血脉交融。
夜风带来草原的气息,混合着汉人村落的炊烟。我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悔恨,想起耶律隆绪母妃的血书,原来所有的仇恨,都源于误解与贪婪。
清禾,耶律隆绪忽然单膝跪地,手中托着的不再是传国金印,而是枚刻着汉契双纹的戒指,愿以我血,融你之血,从此汉契一家,永不分离。
我看着他眼中的诚恳,想起这一路的刀光剑影、爱恨情仇。乱世或许还会继续,但只要我们愿意相信,终有一天,和平会像蔷薇一样,在这片土地上盛开。
我愿意。我伸出手,任由他将戒指戴在无名指上。城下的火把忽然全部亮起,照亮了我们交握的手,也照亮了远处的极光——这次,它不再是契丹之泪,而是希望的曙光。
林砚青站在阴影里,对着我们举起酒杯,杯中映着双彩虹的残影。我知道,有些故事已经结束,有些故事才刚刚开始。
而我们的故事,将在这乱世中,书写出最璀璨的篇章。
16
十年后,我抱着小女儿站在望京台,看她指着天空惊呼:母妃,极光!耶律隆绪从身后环住我们,下巴蹭着我发顶:像不像你当年在白羊谷见过的
比那时美多了。我看着极光下的双联城,汉人市集的灯笼与契丹毡帐的炊烟交织成画,远处传来小儿子的笑声——他正和林砚青的女儿比赛射箭,箭杆上系着蓝蔷薇丝带。
母亲,父亲又在偷懒!长子骑着汗血宝马驰来,甲胄上的狼首纹章与我腰间的蔷薇玉佩相映成趣,他说要陪您看极光,却让儿臣代他阅兵!
耶律隆绪笑着捏了捏儿子的脸:臭小子,将来你登基了,有的是机会阅兵。现在先让为父偷个懒,陪陪你母妃。儿子翻了个白眼,策马跑向正在斗风筝的弟妹们,身后传来他的嘟囔:明明是怕母妃骂你不戴护腕……
我转身瞪着耶律隆绪,果然看见他左手腕缠着的布条渗着血迹:又去练刀了不是说好了等伤口愈合……
就练了一会儿,他像孩子般举起手,清禾你看,我让匠人在刀柄刻了你的名字,这样握刀时就像握着你手一样。
我看着他眼中的狡黠,忽然想起初次见面时,他也是这样无赖的笑。指尖抚过他掌心的老茧,那里已经和我掌心的疤重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陛下!沈帅!信使骑着快马赶来,带来林砚青的信,西北传来捷报,蓝蔷薇教余党已全部肃清!我拆开信,看见末尾画着朵盛开的蔷薇,旁边写着:勿念,唯愿清宁。
耶律隆绪忽然指着极光深处:清禾,你看那道光,像不像我们的‘双星之火’我顺着他的指向望去,果然看见两道光带缠绕着划过夜空,一道幽蓝,一道暖黄,像极了汉契百姓交织的命运。
小女儿忽然指着城下欢呼:父王母妃快看!是彩虹!我们俯身望去,只见护城河上横跨着双彩虹,正落在汉契同辉的城门上方,与天空的极光相映成趣。
这是第二次看见双彩虹了。我靠在耶律隆绪肩头,闻着他身上的松香混着硝烟味——这是我最熟悉的味道。
城下传来孩童们的歌声,唱着新编的《清平调》,歌词里有汉人的明月,契丹的草原,还有永不凋零的蓝蔷薇。我看着怀中的儿女,看着远处并肩的汉契百姓,忽然明白,这就是我们用十年光阴,换来的清平世界。
极光渐暗时,耶律隆绪忽然抱起我走向寝宫,月光在他甲胄上碎成金箔:今晚的极光,该配点更美的景色。我捶打他胸膛,却听见他心跳如擂鼓,和十年前在白羊谷时一样。
帐幔落下的刹那,我看见窗外的双彩虹仍未消散,像两道桥,连接着汉契的天空。而我们,正站在桥的中央,守护着这来之不易的清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