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怨结再现
那一世我负了一个女人,她死后化身历鬼,杀了我两世,又找到了第三世的我。
这念头像淬毒的钢针,在我脑中炸开。咖啡馆里舒缓的音乐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牙酸的骨裂声——那是她踩碎我第一世喉骨的记忆回响。
眼前,一个穿着素白连衣裙的女孩,肌肤苍白得像停尸房里的旧床单,正对我微笑。她叫渡厄,这是她给自己取的名字,意为渡我之厄,亦渡你之劫。她指尖缠绕着一缕黑气,凝成一枚若隐若现的怨字印记。我知道,那是追魂索命的怨结,三世不解,永不超生。
常念安,她轻启朱唇,声音空灵又带着刺骨的寒意,这一世,我换个玩法。
我手中的咖啡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深褐色的液体像不祥的血迹蔓延开来。周围的人似乎对我们这边的异样毫无察觉,依旧谈笑风生。我知道,她用鬼气隔绝了我们。
你…你想怎样我的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前两世的死亡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一次是被她生生撕裂,一次是被她用怨火活活烧死,那种痛苦,即便转世也刻骨铭心。
渡厄歪了歪头,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不杀你,至少现在不。这一世,我要你爱上我,然后,在你爱我最深的时候,我再亲手剜出你的心,让你尝尝什么是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的血液几乎凝固。这是何等恶毒的报复！比直接杀死我更残忍百倍。
你休想！我咬牙切齿,尽管双腿已经软得站不住。
她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声凄厉：休想常念安,你以为你还有选择吗这怨结因你而起,除非我心甘情愿散去怨气,否则,你永世不得安宁。她伸出冰冷的手指,轻轻拂过我的脸颊,你看,为了让你更容易爱上我,我特意化作了你这一世最喜欢的模样。
我猛地抬头,镜面倒映出她的脸,竟与我手机屏保上那个暗恋许久的学妹有七八分相似！只不过,学妹的笑容阳光温暖,而她的笑,只有无尽的怨毒和冰冷。
从今天起,我是你的同事,常念安。她笑靥如花,眼中却无半分暖意,我们,来日方长。
话音刚落,她身影一闪,消失在我面前。周围的嘈杂声瞬间涌回耳中,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我的幻觉。但我手背上残留的冰冷触感,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淡淡檀香——那是她身上独有的,属于厉鬼的死亡气息,都在提醒我,噩梦,才刚刚开始。我,常念安,一个普通的上班族,再次被卷入了前世的恩怨情仇。这一次,我能活下来吗或者,我真的会如她所愿,爱上这个索命的厉鬼
2
阴魂不散
第二天上班,我几乎是怀着上坟的心情走进办公室。果不其然,人事部经理领着一个新人走了进来,正是渡厄。她换上了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装,苍白的脸上略施粉黛,除了眼神依旧冰冷,几乎与常人无异。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新来的同事,渡厄。她将加入我们项目组,负责UI设计。经理笑呵呵地介绍。
同事们纷纷鼓掌欢迎,只有我知道,这掌声如同为我敲响的丧钟。
渡厄被安排在我旁边的空位。她冲我甜甜一笑：常组长,以后请多多指教。
我僵硬地点点头,如坐针毡。一整天,我都能感觉到她冰冷的视线胶着在我身上,仿佛一条毒蛇在暗中窥伺。午休时,我去茶水间,她也跟了进来。
常念安,你好像很怕我她幽幽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我耳中。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渡厄,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们之间,难道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吗
她端起一杯水,指尖的黑气一闪而逝：回旋第一世,你身为大将军,为了娶丞相之女巩固权势,将已有婚约、对我情深义重的我——卿晚,一杯毒酒赐死,还污我与人私通。我死不瞑目,怨气滔天,化为厉鬼。第二世,你转生为富家公子,我找到你,让你众叛亲离,最后在你新婚之夜,将你和你那娇妻一同烧死。你说,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回旋的余地
她的声音平静,却充满了刻骨的恨意。那些陌生的记忆碎片涌入我的脑海,卿晚的绝望,我的冷酷……我痛苦地抱住头,那些不属于常念安的罪孽,却要我来承担。
那不是我！至少不是现在的我！我低吼。
可你的灵魂,还是那个负心薄幸的灵魂！渡厄猛地上前一步,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每一世,你的灵魂深处都烙印着对我的亏欠,那是你逃不掉的‘怨结’之源！我能清晰地感知到它,就像黑夜里的灯塔。
她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有些玩味：不过,这一世你似乎有点不一样。你身上,好像多了一丝……嗯,微弱的善念是因为暗恋那个叫温晴的学妹吗
我心中一惊,她竟然知道温晴！温晴是我大学时的学妹,也是我心中的白月光,只是我一直没有勇气表白。
别用你肮脏的想法揣测她！我怒道。
渡厄轻笑一声：别紧张。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乖乖配合我的游戏,或许,我可以考虑放过她。否则……她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我不介意让我的‘怨结’,多染上一个无辜者的血。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我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计可施。她是厉鬼,拥有超乎常人的力量,而我,只是个凡人。
你究竟要怎样才能罢休我几乎是哀求。
我说过,爱上我,然后我再杀你。渡厄一字一句道,或者,你能找到让我心甘情愿散去怨气的方法。不过,我不认为你能做到。她转身离开,留给我一个冰冷的背影。
我瘫坐在椅子上,绝望像潮水般将我淹没。爱上一个要杀自己的厉鬼这怎么可能！但为了温晴,我似乎……别无选择。
3
第一世的罪愆
接下来的日子,渡厄对我展开了全方位的追求。她会准时为我准备早餐,虽然那些食物都带着一丝阴气,让我食不下咽；她会在我加班时默默陪伴,虽然她的存在只会让我更加心神不宁；她甚至会模仿温晴的语气和我说话,试图勾起我潜意识中的好感。
我每天都生活在煎熬之中。一方面,我对她充满恐惧和厌恶；另一方面,为了保护温晴,我又不得不虚与委蛇,甚至强迫自己去回应她的示好。
一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中,我不再是常念安,而是身披铠甲、手握重兵的大将军常远。我站在高高的城楼上,看着下方跪着一个身着囚服的女子,正是卿晚。
常远！你我青梅竹马,十年相伴,你怎能如此对我卿晚声嘶力竭,眼中满是血泪。
梦中的我,面无表情,声音冰冷：卿晚,你与副将私通,秽乱军营,罪证确凿。念在往日情分,我赐你毒酒一杯,全你颜面。
我没有！那是栽赃！是你,是你为了娶丞相之女,为了你的权势地位,故意陷害我！卿晚绝望地哭喊。
我却不为所动,挥了挥手,身后的士兵端着毒酒上前。卿晚看着我,眼神从绝望变为怨毒：常远！我咒你！咒你生生世世,不得好死！我死后定化为厉鬼,缠你三生三世,让你永世不得安宁！
她接过毒酒,一饮而尽,鲜血从嘴角溢出,染红了洁白的囚衣。她倒下的那一刻,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我从梦中惊醒,浑身冷汗。那真实的痛感和负罪感,几乎将我压垮。原来,第一世的我,真的是如此卑劣无耻,为了权势,亲手害死了深爱自己的女人。
想起一些了渡厄的声音在我床边响起,她不知何时进来的。
我看着她,梦中的卿晚与眼前的渡厄渐渐重合。那份愧疚让我无法直视她的眼睛。
为什么……要让我回忆起这些我沙哑地问。
因为我要你清楚,你欠我什么。渡厄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要你知道,你的爱,对我而言,曾经有多重要,而你的背叛,又对我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我的脸颊,那冰冷的触感让我一颤。
常念安,或者说,常远。你亲手毁了我的一切,毁了我的爱情,我的名誉,我的生命。现在,轮到你了。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悲哀,但很快被更深的怨恨所取代,我要让你也尝尝,被最爱的人背叛,是什么滋味。
我无言以对。第一世的罪孽,如同沉重的枷锁,套在了我的灵魂之上。渡厄的恨,并非无的放矢。
我……我艰难地开口,对不起。
渡厄愣了一下,随即冷笑：对不起如果一句对不起有用,我又何苦追你三世她收回手,站起身,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好好爱上我,常念安。这是你唯一能为你自己,也为你心中那个温晴,争取时间的办法。
说完,她再次消失。房间里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我沉重的呼吸声,以及那份无法摆脱的负罪感。我开始明白,渡厄要的,不仅仅是我的命,更是对我灵魂的彻底折磨。
4
渡厄珠与一线生机
我开始尝试了解渡厄,或者说,了解卿晚。我从公司请了几天假,把自己关在家里,疯狂地查阅各种关于厉鬼、怨结的古籍和网络资料。我希望能找到化解怨结的方法,哪怕只有一丝希望。
然而,所有资料都指向一个绝望的结果：怨结一旦形成,除非厉鬼自愿消解,或者有大法力者强行超度,否则几乎无解。而像渡厄这种积怨三世的厉鬼,其怨气之深厚,恐怕连所谓的高僧大德也束手无策。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一本残破的古籍《幽冥异闻录》中的一段记载,引起了我的注意。
怨凝成珠,名曰渡厄。厉鬼修行,集怨气于内丹,若能寻其本源之物,辅以至阳至刚之血,或可动摇其怨念根基。然,此法九死一生,慎之。
渡厄珠本源之物
我猛然想起,第一世,卿晚死时,手中似乎紧紧攥着一枚玉佩,那是我送给她的定情信物,一枚刻着卿常相伴的血玉。难道那就是她的本源之物而这渡厄珠,莫非是她将三世怨气凝结成的内丹
这个发现让我看到了一线生机。如果能找到那枚玉佩,再配合我的血（大概是所谓的至阳至刚之血,毕竟我是她怨气的源头）,或许真的能化解她的怨气。
但问题是,那枚玉佩早已随着第一世的卿晚一同下葬,历经千年,恐怕早已化为尘土。就算还在,茫茫人海,我又该去哪里寻找一个千年前的古墓
就在这时,渡厄又出现了。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样。
你在找什么她狐疑地看着我。
我心中一动,决定冒险试探一下：我在想,第一世的卿晚,有没有什么特别珍视的东西
渡厄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冷笑道：怎么想找到我的弱点别白费心机了。我的怨气,早已与天地同寿。
我只是好奇,我故作平静,毕竟,曾经的卿晚,也曾有过快乐的时光。
渡厄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从脖子上取下一条细细的红绳,红绳的末端,系着一枚暗红色的珠子,只有指甲盖大小,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阴寒之气。
这是‘渡厄珠’,她轻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莫名的意味,是我三世怨气的凝结。它既是我的力量源泉,也是我的痛苦之源。
我心中巨震！这就是渡厄珠！它竟然一直被渡厄带在身上！
那……你的本源之物呢我小心翼翼地问。
渡厄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冰冷：不该问的,别问。她将渡厄珠重新塞回衣领内,常念安,收起你的小心思。好好履行你的承诺,否则,我不介意提前结束这场游戏。
她转身想走,我却鼓起勇气叫住了她：渡厄！等等！
她回头,眼中带着不耐。
如果……如果我能找到让你不再痛苦的方法,你愿意……放下仇恨吗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渡厄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不再痛苦我的痛苦,皆拜你所赐！除非你死,否则,我的痛苦永无止境！
说完,她化作一阵青烟消失。
我颓然坐倒在地。虽然找到了渡厄珠,但本源之物依旧毫无头绪。而且,看渡厄的样子,想要让她主动放弃复仇,几乎不可能。
难道,我真的只能坐以待毙,或者,屈辱地爱上她,然后被她残忍杀死
不！我不甘心！
我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既然她不肯说,那我就自己去查！第一世的常远是大将军,卿晚是他的未婚妻,他们的故事,一定会在史书或地方志中留下蛛丝马迹。
我必须找到那枚玉佩,找到化解怨结的方法！为了我自己,也为了温晴,更为了……或许还深藏在渡厄心中,那一丝尚未被怨恨完全吞噬的,属于卿晚的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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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第二世的火海
我开始了疯狂的资料搜集。图书馆、古籍市场、网络数据库,凡是可能与常远将军、卿晚相关的线索,我都不放过。几天下来,我几乎熬成了熊猫眼,但收获甚微。历史对常远的记载多是战功赫赫,关于他的私生活,尤其是与卿晚的恩怨,几乎都语焉不详,只提了一句后因家事不睦,未婚妻卿氏早夭。
渡厄似乎也察觉到我的行动,但她并没有阻止,只是冷眼旁观,偶尔还会用言语刺激我,说我是在做无用功。
常念安,放弃吧。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你以为,你能从那些粉饰太平的文字中,找到什么真相她在我查资料时,幽幽地飘过来说道。
我不理她,继续埋头苦干。我知道,她越是这样说,就越证明我可能找对了方向。
一天深夜,我因为过度疲劳,趴在书桌上睡着了。我又做了一个梦,这次是第二世的场景。
我成了一个纨绔子弟,名叫常逸尘,终日流连花丛,声色犬马。而渡厄,或者说那一世的她,是一个被我始乱终弃的青楼女子。她对我用情至深,我却在得到她后,为了家族联姻,将她弃如敝履,甚至在她上门理论时,命家丁将其毒打出门。
那一世的她,比第一世的卿晚更加凄惨。卿晚至少还有过将军未婚妻的身份,而她,只是一个任人践踏的弱女子。她的怨气,比第一世更重。
梦境的最后,是我与联姻的富家小姐大婚之夜。洞房花烛,喜气洋洋。突然,窗外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穿着一身血红嫁衣的她,带着滔天的怨气和烈焰,冲了进来。
常逸尘！你负我！我便让你和你这贱人,一同葬身火海！她的声音凄厉如鬼哭,双目赤红,周围的火焰仿佛都听从她的号令,疯狂地吞噬着一切。
我被吓得魂飞魄散,想逃,却发现双腿被无形的怨气束缚。眼睁睁看着烈火将我吞噬,那种皮肉烧焦的剧痛,窒息的绝望,再次清晰地传来。
啊！我从梦中惊醒,心脏狂跳不止。
渡厄就站在我面前,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第二世,你依然是个混蛋。她冷冷地说。
我大口喘着气,冷汗浸湿了衣衫。连续两世的罪孽,让我感到无地自容。
我……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辩解吗梦中的一切如此真实,我无法否认那就是我的灵魂曾经犯下的罪过。
是不是觉得,我无论怎么折磨你,都罪有应得渡厄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
我沉默了。从她的角度来看,确实如此。
常念安,她忽然走近一步,俯下身,直视我的眼睛,你真的想化解这一切吗
我猛地抬头,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这是她第一次,主动问出这样的话。
想！我做梦都想！我急切地说,渡厄,不,卿晚……我知道我错了,错得离谱。如果有什么方法可以弥补,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渡厄盯着我看了许久,眼中情绪翻涌,有怨恨,有悲伤,也有一丝……迷茫。
代价她轻笑一声,笑声中带着无尽的苍凉,你拿什么来弥补我的清白我的性命还是我这两世所受的无尽苦楚
我不知道……我痛苦地摇头,但我真的想结束这一切。为你,也为我。
渡厄沉默了。良久,她才幽幽地开口：常远将军府的旧址,在城西的‘晚晴公园’地下。那里,或许有你想要的东西。
说完,她不等我反应,便化作青烟消失了。
我愣在原地,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晚晴公园卿晚这名字绝非巧合！她竟然主动告诉了我线索！这是不是意味着,她的内心,也渴望着解脱
6
晚晴公园的秘密
我立刻行动起来。晚晴公园是本市一个历史悠久的小公园,据说前身确实是某位古代将军的府邸。我查阅了公园的改建历史,发现在几十年前的一次扩建中,曾在地下挖出过一些古代器物,但并未引起太大重视。
我联系了在文物局工作的老同学,希望能得到一些帮助。老同学听了我的荒诞请求——寻找一枚可能存在的千年玉佩,先是觉得我疯了,但在我软磨硬泡并许诺重金酬谢后,他答应帮我查阅一下当年的发掘档案。
等待消息的几天里,渡厄没有再出现,仿佛在给我时间。我则抓紧一切机会,研究那本《幽冥异闻录》中关于渡厄珠和本源之物的记载。书中提到,本源之物必须是厉鬼生前执念最深之物,且需要心甘情愿的厉鬼配合,用其渡厄珠内的怨气引动,再以至阳至刚之血（通常是与其怨结最深之人的心头血）浇灌,方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洗去怨气,令厉鬼得以解脱。
心头血！这意味着,即使找到了玉佩,我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甚至可能是生命。
但此刻,我已顾不了那么多。只要能化解这三世的怨孽,只要能让卿晚得到安息,也让我自己得到救赎,付出什么都值得。
几天后,老同学打来电话,语气有些兴奋：念安,你小子运气真好！当年晚晴公园扩建时,确实挖到过一个未被盗掘的小型陪葬坑,里面出土了一些女性饰品,其中就有一枚血玉佩！因为品相一般,没什么研究价值,就一直存放在库房里。
我欣喜若狂！立刻赶到文物局。在老同学的帮助下,我见到了那枚玉佩。它静静地躺在丝绒垫上,暗红色的玉质,历经千年,依旧散发着淡淡的温润光泽。玉佩的一角有些残破,但依稀可以辨认出上面刻着四个字——卿常相伴。
没错！就是它！卿晚的本源之物！
我小心翼翼地将玉佩捧在手中,一种莫名的悲伤涌上心头。这枚小小的玉佩,承载了卿晚多少的爱与恨,多少的期盼与绝望。
当我带着玉佩回到家时,渡厄早已等在那里。她的目光落在玉佩上,眼神复杂难明。
你找到了。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是。我将玉佩递给她,卿晚,这是你当年的玉佩。
渡厄伸出颤抖的手,接过玉佩。当她的指尖触碰到玉佩的瞬间,玉佩上忽然泛起一层淡淡的红光,与她胸前渡厄珠散发的黑气隐隐呼应。
果然是它……渡厄喃喃自语,眼中竟有泪光闪动。但很快,那泪光便被更深的怨恨所取代,找到了又如何常念安,你以为凭借这个,就能抵消你犯下的罪孽吗
我不敢奢求抵消,我诚恳地说,我只想尽我所能,弥补万一。卿晚,我知道《幽冥异闻录》里的方法,需要你的渡厄珠,需要这枚玉佩,还需要我的……心头血。如果这样能让你解脱,我愿意一试。
渡厄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和不信：心头血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轻则元气大伤,重则当场毙命！
我知道。我平静地看着她,如果我的死,能换来你的安息,那么,前两世你杀我,不算冤。这一世,我自愿。
渡厄怔怔地看着我,眼中情绪激烈地变幻着,有怨恨,有不甘,有痛苦,也有一丝……我从未见过的迷茫和动摇。
你……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我能感觉到,我们之间那根紧绷的弦,似乎出现了一丝松动。
7
血祭与真相的裂痕
你真的愿意良久,渡厄才艰难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愿意。我没有丝毫犹豫。与其在无尽的恐惧和愧疚中等待被她折磨致死,不如主动寻求一个了结。
渡厄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的怨毒似乎消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决绝。
好。我给你这个机会,也给我自己一个机会。她从颈间取出那枚暗红色的渡厄珠,将其与血玉佩放在一起。两件物品接触的瞬间,红光与黑气交织缠绕,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嗡鸣。
按照书中所说,将你的心头血,滴在这玉佩之上。渡厄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点点头,从厨房找来一把锋利的水果刀。没有丝毫犹豫,我解开衬衫,对准心脏的位置,狠狠刺了下去！
剧痛传来,鲜红的血液瞬间涌出。我强忍着痛楚,将刀拔出,引导着心头血滴落在血玉佩上。
嗤——
当我的血液接触到玉佩的刹那,玉佩和渡厄珠同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一股强大的能量波动扩散开来,房间内的物品被震得七零八落。玉佩上的卿常相伴四个字,仿佛活了过来,闪烁着金色的光芒。而渡厄珠内的黑气,则如同遇到了克星一般,剧烈地翻涌、消散。
渡厄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脸上青筋暴起,表情狰狞。我知道,这是怨气被剥离的正常反应。
我捂着胸口,失血让我头晕目眩,但我强撑着,死死盯着眼前的景象。
光芒渐渐散去,血玉佩恢复了原本的温润,而那枚渡厄珠,则变得晶莹剔透,不再有丝毫黑气,反而散发着柔和的白光。
渡厄瘫倒在地,大口地喘着气,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中的怨毒和戾气,却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疲惫。
成功了我虚弱地问。
渡厄没有回答,只是怔怔地看着那枚变得纯净的渡厄珠,或者现在应该称之为净魂珠了。
突然,净魂珠上光芒一闪,一道模糊的影像投射在半空中。
影像中,是第一世的场景。金銮殿上,年轻的皇帝高坐龙椅,下方跪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太监。
常远将军与卿晚情投意合,若让他们结合,常家军权更是稳固。朕的江山,岂容他人酣睡皇帝的声音阴冷。
陛……陛下英明！太监颤声道,奴才已经安排妥当,买通了将军府的下人,伪造了卿晚与副将私通的‘证据’,只待时机一到……
很好。皇帝满意地点点头,记住,做得干净些,莫让常远起疑。他是个将才,朕还需要他为朕开疆拓土。
影像到此戛然而止。
我和渡厄都惊呆了！
原来,第一世卿晚的悲剧,并非完全是常远的错！他是被蒙蔽的！真正的幕后黑手,是那个猜忌多疑的皇帝！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渡厄喃喃自语,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她一直以为,是常远为了权势,主动背叛了她,却没想到,这背后还有如此龌龊的阴谋。
我同样震惊不已。虽然我依旧有错,错在轻信,错在没有给卿晚辩解的机会,但至少,我不是主动策划的那个人。
胸口的伤还在流血,但我感觉不到疼痛。这个突如其来的真相,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们心头。
8
迟来的忏悔与救赎
所以……我恨错了人渡厄的声音空洞,眼神茫然。三世的怨恨,支撑着她化为厉鬼,如今这根支柱,却突然出现了裂痕。
不,你没有完全恨错。我捂着胸口,苦笑道,我虽然不是主谋,却是帮凶。我轻信谗言,没有给你解释的机会,亲手将你推向了绝路。我的罪,同样不可饶恕。
渡厄看着我,眼神复杂。那影像虽然揭示了部分真相,但并不能完全抹消我对她的伤害。
第二世呢她追问,第二世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总不是别人陷害你吧
我羞愧地低下头：是,第二世的我,罪有应得。
渡厄沉默了。她看着手中的净魂珠和血玉佩,眼中闪过一丝悲凉。
三世了……我追了你三世,杀了你两次……到头来,却发现这一切,像个笑话。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的怨,我的恨,到底是为了什么
净魂珠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情绪波动,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将她笼罩。她身上的戾气进一步消散,取而代代的是一种深可见骨的疲惫和哀伤。
卿晚……我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为失血过多,眼前一阵发黑。
渡厄猛地回过神,看到我摇摇欲坠的样子,下意识地想上前扶我,但伸到一半的手又顿住了。
你的伤……她看着我胸口的血迹,眼神闪烁。
不碍事。我勉强一笑,如果这点代价,能让你稍微好受一些,值得。
渡厄看着我,眼神中的怨恨渐渐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所取代。她缓缓走到我面前,伸出手,掌心凝聚起一团柔和的白光,轻轻按在我胸口的伤处。
一股清凉舒适的感觉传来,伤口的疼痛迅速减轻,流血也止住了。
这是……我惊讶地看着她。
净魂珠的力量。渡厄轻声道,它净化了我的怨气,也让我恢复了一些……曾经属于卿晚的治愈能力。
我心中一暖。这是否意味着,她已经开始原谅我了
卿晚,对不起。我再次诚恳地道歉,第一世,我不该轻信,不该不给你机会。第二世,我混账至极,死有余辜。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但我还是想说,我对不起你。
渡厄的眼眶红了,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那不是厉鬼的血泪,而是属于一个受伤女人的,悲伤的泪水。
常远……常逸尘……常念安……她一遍遍念着我的名字,仿佛要将这三世的纠葛都倾吐出来。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也冲刷着她心中积压了千年的怨与痛。
我曾以为,只有让你尝尽我所受的苦,我才能得到解脱。她哽咽道,可看到那段影像,看到你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的心脏……我突然发现,恨一个人,原来比爱一个人更累。
她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那里面不再是冰冷的杀意,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有悲伤,有释然,也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怜惜。
常念安,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或许,我们都该从这场噩梦中醒来了。
我看着她,心中百感交集。这一刻,我仿佛看到了第一世那个天真烂漫的卿晚,看到了她眼中曾经有过的光芒。
卿晚……我伸出手,想要触碰她,却又有些迟疑。
她却主动握住了我的手。她的手不再冰冷刺骨,而是带着一丝淡淡的暖意,那是属于生者的温度。
怨结已解,我也不再是厉鬼渡厄。她轻声道,声音中带着一丝解脱后的沙哑,我是卿晚,那个……曾经深爱过你的卿晚。
我的心猛地一颤。这一刻,所有的恐惧、愧疚、痛苦都仿佛被这句简单的话语抚平。
9
尘埃落定与新的开始
卿晚用净魂珠的力量彻底治好了我的伤。那枚曾经充满怨气的珠子,如今散发着圣洁的光芒,仿佛象征着新生。
这枚净魂珠,是我三世怨念所化,如今怨气已消,它也该回归天地了。卿晚捧着珠子,眼中带着一丝不舍,但更多的是释然。她走到窗边,将净魂珠向空中轻轻一抛。珠子化作一道白光,冲天而去,消失在夜空中。
血玉佩依旧静静地躺在桌上,卿常相伴四个字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这个,你留着吧。卿晚拿起玉佩,递给我,它见证了我们的开始,也见证了我们的……了结。
我接过玉佩,紧紧握在手中,仿佛握住了沉甸甸的过去。
卿晚,那你以后……我有些担忧地问。怨气消散,她不再是厉鬼,那她将何去何从
卿晚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一丝看透世事的淡然：我会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或许,下一世,我可以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享受平凡的幸福。
我心中涌起一阵失落。这意味着,我们之间,真的要彻底结束了。但同时,我也为她感到高兴。她终于可以摆脱过去的枷锁,去追寻自己的新生。
我能……再见你吗我忍不住问。
卿晚看着我,眼神温柔：缘分自有天定。若有缘,自会再见。若无缘,相忘于江湖,亦是美事。
她顿了顿,又道：常念安,你也要好好活下去。别再辜负任何人,也别再辜负你自己。
我重重地点头：我会的。
卿晚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仿佛要将我的样子刻在心底。然后,她转身,身影渐渐变得透明,最终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空气中。
房间里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我一个人,以及那枚承载了三世恩怨的血玉佩。
我不知道卿晚去了哪里,也不知道我们是否还有再见之日。但我知道,这场持续了三世的噩梦,终于结束了。
第二天,我辞去了工作。我需要一些时间来整理自己的思绪,也需要重新规划我的人生。我去了晚晴公园,在曾经可能是常远将军府的地方,静静地坐了很久。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仿佛在诉说着千年前的故事。
我开始尝试做一些以前从未做过的事情,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去弥补我灵魂深处曾经犯下的过错。我不知道这样做是否能完全洗刷我的罪孽,但我知道,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10
一念天堂,一念……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一年过去了。
我换了一份工作,在一家公益组织做志愿者,生活平静而充实。那段与卿晚纠葛的记忆,像是做了一场漫长而真实的梦,时常会在午夜梦回时浮现,提醒我曾经的荒唐与罪孽。
我没有再刻意去寻找卿晚,我相信她的话,缘分天定。
这天,我去市里新开的一家书店参加一个读书分享会。分享会的主题是放下与前行。
当我走进书店,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一个角落,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一个穿着素雅长裙的女孩,正安静地坐在窗边看书。阳光照在她柔和的侧脸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她的眉眼间,依稀有卿晚的影子,但更多的是一种平和与宁静。
她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抬起头,向我看来。
四目相对。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绽放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常念安她轻声开口,声音如同春日里的微风。
温……温晴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女孩,竟然是我大学时暗恋的学妹温晴！她的容貌与卿晚有几分相似,但气质却截然不同。卿晚是清冷决绝的,而温晴,是温暖和煦的。
难道,卿晚所谓的重新开始,是以这样的方式或者,这只是一个巧合
温晴笑着向我走来：好久不见。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是啊,好久不见。我努力平复激动的心情,你……最近好吗
挺好的。温晴的笑容很真诚,我刚从国外回来,在这家书店做兼职,体验生活。
我们聊了起来,从大学时的趣事,到各自这些年的经历。温晴并不知道我与卿晚之间的纠葛,她只是把我当成一个久别重逢的老同学。
在与温晴的交谈中,我感到一种久违的轻松与愉悦。她的善良、她的乐观,像阳光一样照亮了我有些阴霾的心。
分享会结束后,我们一起走出了书店。
常念安,温晴忽然停下脚步,看着我,眼中带着一丝期待,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我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没有。
温晴的笑容更加灿烂：那……我们以后可以多联系吗
我看着她明媚的笑脸,心中某个尘封的角落,似乎悄然打开。
我不知道这是否是卿晚的安排,也不知道这是否是命运的另一种馈赠。但我知道,此刻,我愿意抓住这份温暖。
好啊。我笑着回答。
夕阳下,我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我抬起头,看向远方的天空。或许,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卿晚正微笑着注视着这一切。
三世纠葛,因果轮回。一念成魔,一念也可成佛。
我,常念安,终于可以放下过去的沉重,去迎接属于我的,崭新的未来。而那枚卿常相伴的玉佩,则被我珍藏起来,它时刻提醒着我,珍惜眼前人,莫负好时光。
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我知道,只要心存善念,总会遇到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