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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血色重生,毒莲初现
喉间火烧火燎的剧痛,以及胸腔被生生撕裂的窒息感,让沈知微猛地睁开了眼。
入目是熟悉的流云纹纱帐,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安息香,以及……一丝若有似无的、甜腻中带着诡异腥气的味道。
这味道!
沈知微瞳孔骤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前世临死前那碗由继母林氏亲手端来的安神汤,便是这个味道!汤入喉,先是腹痛如绞,继而是七窍流血,最后在无尽的悔恨与不甘中,感受着生命一点点流逝。
她不是死了吗死在靖王退婚,她被污蔑与人私通,名声尽毁,幽禁柴房后的第三日。
沈知微颤抖着抬起手,入手一片温软细腻,全然不是柴房中那双早已干枯粗糙的手。她用力掐了自己一把,清晰的痛感传来。
嘶——
大小姐,您醒了一个略显谄媚的声音响起,珠帘晃动,走进来一个穿着藕荷色比甲的丫鬟,正是继母林氏身边最得脸的春桃。
春桃见她醒了,脸上堆起职业化的笑容:大小姐可是魇着了方才夫人特意吩咐奴婢炖了您最爱喝的百合莲子羹,说您明儿个就要及笄,是府中天大的喜事,可得养足精神才是。
及笄
沈知微心头巨震。她记得清楚,前世她正是在及笄宴后不久,便被林氏设计,一步步推向深渊。难道……她重生了回到了悲剧尚未发生之前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闺房中的摆设一如记忆中十五岁时的模样,梳妆台上那支母亲留下的白玉梅花簪还静静躺在锦盒中,尚未被庶妹沈知雅不小心打碎。
真的是……回来了!
巨大的狂喜与滔天的恨意交织在胸口,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林氏,沈知雅,还有那个薄情寡义的靖王赵弘!你们欠我的,我沈知微,定要百倍千倍地讨回来!
大小姐春桃见她神色变幻,眼神锐利如刀,不由得心头一跳,暗道这往日里温吞好拿捏的大小姐今日怎么有些不一样了。
沈知微收敛心神,淡淡道:羹汤呢端上来吧。
她记得,前世这碗羹汤里下的并非立刻致命的毒药,而是一种名为软筋散的慢性药物,辅以一种特殊的香料迷魂香,长期服用会使人精神萎靡,四肢无力,更易受人摆布。继母林氏正是用这种手段,一步步蚕食了她的精力,让她在关键时刻毫无反抗之力。
这迷魂香的气味极淡,混在安息香和羹汤的甜香中,若非她死前对这味道刻骨铭心,根本无从察觉。而软筋散本身无色无味,更是难以防范。
春桃应了声是,转身出去,不多时便端着一个精致的汝窑莲花碗进来,甜香之气愈发浓郁,只是在那甜香之下,沈知微清晰地嗅到了那丝让她永世难忘的诡异腥气。
大小姐,请用。春桃将汤碗放在小几上,垂手立在一旁,眼神却不着痕迹地瞟着沈知微。
沈知微端起汤碗,入手温热。她前世虽不通药理,但死过一次,对毒物的感知远超常人。更何况,她脑中还莫名多出许多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知识。比如,她隐约记得,某些生物碱类毒素,初期症状可能不明显,但累积到一定程度便会爆发,且某些辅料能增强其毒性或改变其物理特征,例如气味。
林氏,你好狠的心!从她及笄前便开始下手,这份算计,当真是深不可测!
沈知微看着碗中乳白色的羹汤,莲子饱满,百合剔透,卖相极佳。她拿起汤匙,轻轻搅动,脑中飞速思索着对策。直接拒喝,必然会打草惊蛇。林氏既然敢下手,定然想好了后续的说辞。
有了!
她忽然手腕一抖,故作虚弱地哎呀一声,整碗羹汤便朝着春桃的方向泼了过去!
哗啦——
滚烫的羹汤大半泼在了春桃的裙摆和手背上,春桃啊地尖叫一声,烫得直跳脚。
大小姐,您……春桃又痛又怒,险些失态。
沈知微却是一脸惊慌失措与愧疚:春桃姐姐,对不住,我……我方才头有些晕,手一滑,没拿稳。你没事吧快,快叫人来给你看看!她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余光瞥向那滩泼洒在地上的羹汤。
现代知识告诉她,某些毒物在特定条件下会产生可见的变化。她不确定软筋散和迷魂香的组合是否如此,但这是她眼下能想到的、最不引人怀疑的试探方式。
春桃被烫得眼泪汪汪,哪还顾得上怀疑,只想着赶紧处理烫伤。她跺了跺脚,急道:奴婢没事,奴婢去去就来!说着便狼狈地跑了出去。
沈知微立刻蹲下身,仔细观察地上那滩羹汤。乳白色的液体在深色的梨花木地板上格外显眼。她屏住呼吸,凝神细看。
片刻后,她的瞳孔微微一缩。
只见那羹汤边缘,原本乳白色的液体,在接触到地板上一些平日打扫时残留的、肉眼几乎不可见的碱性灰尘(例如草木灰的微末)后,竟然隐隐泛出一种极淡的、不正常的青绿色!
若非她重生后五感变得异常敏锐,加上有心观察,根本不可能发现这细微的变化。
她前世死后,灵魂飘荡,曾听闻一些大理寺的仵作私下议论,某些从西域传来的罕见植物毒素,遇碱水会变色。虽然她不知道软筋散和迷魂香的具体成分,但这一现象,无疑印证了她的猜测——这羹汤,果然有问题!
林氏!你好歹毒的心肠!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林氏那惯有的、温柔得令人发腻的声音:微微,我的儿,听说你把春桃给烫着了这是怎么了
珠帘被一只保养得宜的玉手掀开,林氏那张保养得宜、看上去不过三十许的慈母面容出现在眼前。她身后跟着一脸委屈、手背通红的春桃,还有两个粗壮的婆子。
沈知微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起身迎了上去,带着哭腔道:母亲,女儿……女儿不是故意的。方才女儿只觉一阵头晕眼花,手一软,便……便把汤碗给打了。春桃姐姐,你没事吧都怪我不好。
林氏拉过沈知微的手,故作心疼地拍了拍:傻孩子,一个下人,烫了便烫了,哪里值得你这般自责。倒是你,好端端的怎么会头晕眼花可是身子不适
她眼神关切,语气温柔,若非沈知微亲身经历过她的蛇蝎心肠,恐怕真要被她这副慈母模样给骗过去。
沈知微顺势依偎在她怀里,声音更是哽咽:女儿也不知,就是突然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许是……许是快要及笄了,心中有些紧张所致吧。
她悄悄观察着林氏的表情。
林氏听她这么说,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满意与了然,随即又换上担忧的神色:哎,你这孩子,就是心思重。明儿便是你的好日子,可不能出什么岔子。春桃,还不快去请王太医来给大小姐瞧瞧就说大小姐偶感风寒,头晕不适。
是,夫人。春桃忍着痛,连忙应声退下。
林氏扶着沈知微在床沿坐下,柔声道:微微,你先歇着,母亲去小厨房再给你炖一碗莲子羹来。你身子弱,可得多补补。
又要炖
沈知微心中警铃大作。看来林氏并未起疑,或者说,她对自己下的药极有信心,认为自己不过是寻常的体虚。
多谢母亲。沈知微垂下眼睑,掩去眸中的寒光。
傻孩子,跟母亲客气什么。林氏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又吩咐那两个婆子:你们好生伺候大小姐,若有半点差池,我唯你们是问!
是,夫人!两个婆子躬身应道。
林氏这才满意地转身离去,临走前,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地上那滩未来得及清理的羹汤痕迹,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但很快便舒展开来,带着一抹算计得逞的微笑离开了。
她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却不知,沈知微早已不是前世那个任人摆布的无知少女。
待林氏走远,沈知微脸上的柔弱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寒。她知道,林氏很快会派人送来新的加料羹汤。她必须想办法,在不惊动林氏的情况下,化解眼前的危机,并且,要让林氏为她的恶行付出第一次代价!
她看向那两个低眉顺眼,实则监视她的婆子,计上心来。
王婆子,李婆子,沈知微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温婉,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我有些乏了,想先睡一会儿。你们去外间守着吧,若无要事,不必进来打扰。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其中那个略胖的王婆子陪笑道:大小姐,夫人吩咐奴婢们好生伺候您……
怎么我的话不管用了沈知微声音一沉,带着嫡女特有的矜贵与压力,还是说,你们觉得夫人比我这个相府嫡长女更能使唤你们
两个婆子被她突如其来的气势一慑,心中都是一凛。往日里这位大小姐温吞柔顺,今日不知为何,竟像变了个人似的,眼神锐利得让人不敢直视。
她们不过是下人,哪敢真的得罪主子。王婆子连忙躬身道:奴婢不敢,奴婢们这就去外间候着。大小姐若有吩咐,只管唤我们。
说着,两个婆子便乖乖退到了外间。
屏退了监视之人,沈知微立刻行动起来。她走到梳妆台前,打开一个小巧的秘银匣子,从里面取出一根细长的银簪。这不是普通的银簪,而是她生母还在世时,特意请巧匠打造的,簪头做得极细,可以试毒。
只是,古代的银针试毒并非万能,只能对付砒霜、硫化物等少数几种毒物。林氏所用的软筋散和迷魂香,成分复杂,银针怕是验不出来。
但沈知微有她的办法。
她回忆着脑中那些现代知识,银针变黑的原理是银与硫发生化学反应生成黑色的硫化银。如果毒物本身不含硫,但能与其他物质反应产生硫,或者有其他更明显的指示反应……
她看向窗外,院中种着几株栀子花,旁边还有一小片为了驱虫而种的硫华菊。硫华菊……硫!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心中成型。
她迅速走到窗边,借着窗格的掩护,小心翼翼地摘了几片硫华菊的嫩叶,又从妆奁中找出一小块备用的皂角,这东西古代富贵人家常用作清洁,含有皂甙,呈弱碱性。
她的时间不多,王太医和林氏的新羹汤随时都可能送来。
沈知微将硫华菊嫩叶在指尖捻成细末,又刮下一点点皂角粉。她需要一个催化剂或者说显色剂。
就在这时,她瞥见了妆台角落里放着的一碟用作香薰的干柠檬片。柠檬……酸性!
她想起现代化学中酸碱指示剂的原理,许多植物色素在不同pH值下会呈现不同颜色。比如紫甘蓝汁,遇酸变红,遇碱变蓝绿。
林氏的毒药遇碱隐隐泛绿,如果再加入酸性物质,会不会有更明显的变化或者,硫华菊的某些成分在酸碱变化及特定毒素存在时,会不会产生更剧烈的颜色反应
她心跳加速,这是一个冒险的尝试,但值得一搏!
她将捻碎的硫华菊叶末和极少量的皂角粉混在一起,又取了一片干柠檬片,用力挤出几滴浓缩的柠檬汁液滴入其中,迅速用银簪调和。
那混合物在她精心的调配下,呈现出一种淡淡的黄绿色。
做完这一切,沈知微将银簪擦拭干净,重新插回头上,又将那些实验材料处理妥当,不留半点痕迹。
她深吸一口气,静静等待着。
第二章:巧设活局,银针辨奸
不多时,外间便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
王太医,您这边请,大小姐刚有些不适,夫人特意请您来瞧瞧。是春桃的声音,听上去手上的烫伤已经处理过了。
紧接着,一个沉稳的男声道:有劳春桃姑娘引路。
沈知微心中一定,王太医来了!这是她计划中的关键一环。
她连忙躺回床上,做出几分虚弱之态,微微蹙着眉,仿佛真的不大舒服。
帘子被掀开,春桃引着一位年约五旬,身形清瘦,面容儒雅,留着三缕美髯的太医走了进来。正是常来相府请脉的王太医。
大小姐。王太医拱手为礼。
林氏也紧随其后走了进来,手中果然端着一个与之前一模一样的汝窑莲花碗,脸上依旧是那副关切备至的慈母表情:微微,王太医来了,快让太医给你好好瞧瞧。母亲又给你炖了一碗莲子羹,你趁热喝了,暖暖身子。
她说着,便将汤碗放在小几上,那股熟悉的、甜腻中夹杂着诡异腥气的味道再次弥漫开来。
沈知微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感激与依赖:多谢母亲,有劳王太医了。
王太医上前,取出脉枕,示意沈知微伸手。
沈知微配合地伸出皓腕。
王太医凝神诊脉,眉头微蹙,片刻后道:大小姐脉象略有浮数,似有外感风寒之兆,加上思虑过甚,心神不宁,故而有些头晕目眩。并非大碍,下官开几服疏风解表、宁心安神的方子,调理几日便好。
这诊断结果,与林氏对春桃的说辞如出一辙,显然是林氏早已授意。
沈知微暗道:果然如此。
林氏闻言,故作松了口气的样子:如此便好,有劳王太医了。微微,你听见没,太医说你无大碍,就是思虑太过了。快,先把这碗莲子羹喝了,这是母亲守在小厨房亲手为你熬的,放了安神静心的莲子和养颜的百合,对你身子有好处。
她说着,便亲手端起那碗莲子羹,作势要喂给沈知微。
沈知微看着她那张虚伪的脸,胃里一阵翻腾。她微微侧头,避开林氏递过来的汤匙,声音带着几分怯意:母亲,女儿……女儿还是有些怕。方才那碗羹汤打翻,女儿心里总觉得不踏实,怕这碗也……
林氏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柔声道:傻孩子,胡思乱想些什么。方才那是意外,这一碗定然不会有事的。乖,听话,喝了病才能好得快。
她语气温柔,眼神中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沈知微知道,自己不能再推拒了。她要的,就是在众人面前,让这碗毒羹现出原形!
那好吧,沈知微仿佛被说服了,轻轻点了点头,伸手接过汤碗,女儿自己来就好。
她接过汤碗,入手依旧温热。在众人,尤其是王太医和林氏的注视下,她缓缓拿起汤匙,舀了一勺羹汤。
就在汤匙即将送入口中之际,她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停了下来,看向王太医,带着几分好奇与请教的口吻问道:王太医,女儿听闻,宫中御膳房送给贵人们的膳食,都会用银针试毒,不知是真是假
王太医微微一愣,随即捋须笑道:确有此事。银针可试出砒霜、鹤顶红等少数剧毒,若膳食中有此类毒物,银针便会变黑。此乃祖上传下之法,虽不能尽验天下万毒,却也是一道重要的防线。
沈知微要的就是这句话!
她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即又有些担忧地看着手中的莲子羹:那……母亲这碗莲子羹,如此香甜,又是精心熬制,定然是极好的。只是女儿方才心悸头晕,生怕是自己身子冲撞了什么,若是能用银针试一试,女儿也能安心服用,免得辜负了母亲一番心意。
这话合情合理,既表现了她对林氏心意的重视,又将起因归结为自己的心悸和不安,让人挑不出错处。
林氏的脸色却在瞬间变得有些难看。她万万没想到,沈知微竟会提出用银针试毒这茬!她下的软筋散和迷魂香,寻常银针根本验不出来,她倒是不怕。可沈知微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这丫头,今日怎地如此古怪
微微,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林氏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严厉,母亲亲手为你熬的羹汤,难道还会害你不成王太医在此,你莫要多心!
沈知微却是一脸委屈,眼眶微微泛红:母亲息怒,女儿绝无此意。女儿只是……只是胆小,怕自己身子冲撞了,污了母亲的羹汤。若能试一试,女儿也能安心,母亲的好意才不会白费。
她说着,求助似的看向王太医:王太医,您医者仁心,可否……可否借您的银针一用只试一下,女儿便安心了。
王太医行医多年,深谙大宅门里的弯弯绕绕。大小姐这番话,听似无心,实则句句在理。他看了一眼面色不豫的林氏,又看了看一脸期盼的沈知微,心中略一思忖,从随身的药箱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银针包,解开,露出一排长短不一的银针。
大小姐若实在不放心,老夫便代劳一试吧。王太医取出一根最细的银针,看向林氏,征询她的意见。
林氏心中暗恨,脸上却不得不挤出笑容:既然微微坚持,那便有劳王太医了。也好让她安心。她自信软筋散验不出来,沈知微不过是多此一举。
沈知微心中暗喜,计划正在一步步实现。
王太医捏着银针,小心翼翼地探入那碗乳白色的莲子羹中,轻轻搅动了几下,停留了约莫十数息,然后缓缓将银针提了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根银针上。
林氏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冷笑,等着看沈知微失望的表情。
春桃也伸长了脖子,想看个究竟。
只见那银针……依旧光亮如新,毫无变化!
林氏嘴角的笑意扩大了些,正要开口说些什么。
沈知微却在此时哎呀一声,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懊恼和自责:都怪女儿,方才手抖,不小心将头上戴着的茉莉珠花蹭掉了一颗到碗里,也不知有没有影响。
她说着,用汤匙在羹汤里轻轻拨动,仿佛在寻找那颗掉落的珠花。
实际上,在她说话吸引众人注意力的瞬间,她戴在头上那根特制的、簪头沾染了她秘制试剂的银簪,已经以一个极其隐蔽的角度,在那碗羹汤的表面,轻轻划过一个小小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她准备的试剂——硫华菊叶末、皂角粉和柠檬汁的混合物——量非常微小,且颜色与莲子羹接近,融化后更难察觉。但其核心成分,硫华菊中的微量硫化物,以及皂角提供的碱性环境和柠檬汁提供的酸性环境,正是她用来催化毒性显现的关键!
她记得,某些有机毒素在特定pH值和催化剂作用下,会分解或与某些物质发生更剧烈的反应。而她选择硫华菊,不仅仅因为它名字带硫,更因为她隐约记得,某些菊科植物的提取物,对特定的神经性或肌肉松弛类药物(类似软筋散的功效)有特殊的显色或沉淀反应,尤其是在有其他辅助化学物质存在时。
这完全是她基于零碎的现代化学和植物学知识的大胆推演和即兴实验!
珠花林氏眉头一皱,哪有什么珠花莫要再胡闹了,快把羹汤喝了!她有些不耐烦了。
王太医也道:大小姐,羹汤中并无异物。
沈知微却仿佛真的不小心,汤匙一扬,几滴羹汤不凑巧地溅到了王太医之前试毒的那根、还放在小几托盘上的银针针尖上!
啊!对不住,王太医!沈知微连忙道歉。
王太医摆摆手,示意无妨,正要将银针收起。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只见那原本光亮如新的银针针尖,在沾染了那几滴羹汤之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从银白色转为灰黑色,最后,变成了如墨一般的漆黑!
这……这是!王太医最先惊呼出声,他行医数十年,用银针试毒无数次,从未见过如此迅速而彻底的变黑!而且,方才他明明试过,羹汤本身并不能让银针变黑!
林氏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瞳孔不受控制地放大,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惊惶!怎么可能!她的药,绝不可能被银针验出来!
春桃更是吓得倒退一步,捂住了嘴巴,眼中满是恐惧。
沈知微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成了!她的土法试剂起作用了!那看似无意蹭掉的珠花和不小心溅出的汤汁,实则是她精心设计的连环计!
她佯装惊恐地指着那根变黑的银针,声音带着颤抖:母亲,王太医……这,这银针怎么黑了难道……难道这羹汤里,真的有……有脏东西
她刻意没有说毒,而是用了更模糊的脏东西,留足了余地。
王太医脸色凝重无比,他拿起那根变黑的银针,仔细端详,又凑到鼻尖闻了闻,眉头紧锁。随即,他看向林氏,眼神中充满了审视与怀疑:丞相夫人,这……还请您给老夫一个解释!为何同一碗羹汤,前后两次试探,结果会截然不同而且,这银针变黑之迅猛,老夫生平未见!
林氏此刻已是面如土色,她强自镇定道:王太医,这……这其中定有误会!本夫人亲手熬制的羹汤,怎么会有问题定是……定是这银针先前沾染了什么,或是……
夫人是说,王太医的银针不干净沈知微适时地插了一句,语气天真中带着一丝不解,可方才王太医试探时,银针还是好好的呀。
一句话,便将林氏的辩解堵了回去。
林氏被噎得一口气险些没上来,狠狠瞪了沈知微一眼,这个贱丫头,今日处处透着邪门!
王太医面色严肃道:老夫行医,随身器物皆每日消毒,绝无不洁之理。此事蹊跷,非同小可。丞相夫人,这羹汤,恐怕是喝不得了。为策万全,老夫以为,此事当禀明丞相大人,彻查清楚,以免府中再有此类事情发生,危及主子安危!
王太医也是个有担当的,他知道此事牵连甚广,但人命关天,他不能坐视不理。
林氏心中大骇,若此事真的捅到沈相那里,以沈相多疑的性子,一旦查出蛛丝马迹,她这些年苦心经营的一切都可能毁于一旦!
不可!林氏急忙开口,语气有些失态,王太医,此事许是误会!许是……许是这羹汤中某种食材与银器相冲,并非有毒!微微,你说是也不是你方才不也说只是怕自己身子冲撞了么她急切地看向沈知微,眼神中带着一丝威胁和哀求。
沈知微心中冷笑,现在知道怕了晚了!
她故作茫然地摇了摇头:母亲,女儿不知。女儿只知道,银针变黑了,王太医说这羹汤喝不得。女儿……女儿好害怕。她说着,眼泪便扑簌簌地掉了下来,一副受惊不浅的可怜模样。
哭什么哭!没用的东西!林氏心中烦躁,忍不住低斥了一句,随即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又换上关切的表情,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扭曲。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何事喧哗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沈知微的父亲,当朝丞相沈柏青,正沉着脸,大步从门外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府中管家林福。
林氏一见沈柏青,如同见了救星一般,连忙迎了上去,带着哭腔道:老爷,您可要为妾身做主啊!王太医……王太医他冤枉妾身,说妾身给微微的羹汤里有……有不干净的东西!
沈柏青眉头一皱,锐利的目光扫过室内众人,最后落在王太医和那根漆黑的银针上:王太医,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三章:丞相问罪,毒妇巧辩
沈柏青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身为当朝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最重府内规矩与脸面。此刻,他的嫡长女闺房之中,竟闹出疑似下毒的风波,还牵扯到了当家主母,这让他如何不怒!
王太医,你且细细说来,这银针变黑,究竟是何缘故沈柏青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目光如炬,直视着王太医。
王太医躬身,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着重强调了同一碗羹汤,第一次银针无事,第二次,在大小姐不小心溅上几滴羹汤后,银针却迅速变黑的诡异现象。他补充道:丞相大人,老夫行医数十年,此等情形,委实罕见。羹汤本身或许并非直接让银针变黑之物,但大小姐房中,或是大小姐不经意间接触到的某些物事,与羹汤混合后,却产生了剧烈的反应。这其中缘由,不得不查。
王太医这话,说得极有水平。他没有直接断定是林氏下毒,而是指出了羹汤与未知物混合后产生了变化,将责任巧妙地分摊开,既点出了问题的严重性,又给了沈柏青一个台阶。
林氏一听这话,立刻抓住救命稻草般,哭诉道:老爷,您听见了!王太医也说了,并非妾身的羹汤有问题,定是……定是微微这丫头,不知从哪里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才污了羹汤,还险些错怪了妾身!
她转向沈知微,脸上是痛心疾首的表情:微微啊微微,母亲平日是如何教导你的让你安分守己,莫要接触那些来历不明的玩意儿,你偏不听!如今闹出这等事端,你让母亲如何是好你这不仅是害了你自己,更是要毁了相府的清誉啊!
好一个倒打一耙!
沈知微心中冷笑连连,面上却是一副被吓傻了的模样,泪眼婆娑地看着沈柏青,怯生生地辩解:父亲……女儿……女儿整日待在闺阁之中,从未接触过什么来历不明的东西。女儿只是……只是方才头晕,不小心打翻了汤碗,又……又不小心将头上的茉莉珠花蹭掉了,想着捞起来,才……才让汤汁溅到了银针上。
她刻意强调了茉莉珠花,因为那是林氏前几日才赏给她的,说是安神辟邪。如果真要查,那珠花上的手脚,林氏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茉莉珠花沈柏青眉头紧锁,他自然知道这珠花是林氏所赠。
林氏心中一突,暗骂沈知微狡猾,面上却不露声色:老爷,那珠花是妾身前几日在庙里求来的,特意请高僧开过光,说是能保平安。微微这孩子体弱,妾身也是一片好心,谁知……
够了!沈柏青不耐烦地打断她,现在不是追究珠花的时候!王太医,依你之见,此事当如何查证
王太医沉吟片刻,道:回丞相大人,若要查证,其一,需查验大小姐今日接触过的所有物品,特别是那‘珠花’以及她可能不慎碰到的其他香料、药材等。其二,需要将这碗羹汤的残余,以及大小姐之前打翻的那碗羹汤的痕迹,一并收集起来,由精通药理之人仔细分辨。其三,便是要询问大小姐身边的丫鬟仆妇,看今日是否有异常之人或异常之物进出过大小姐的院子。
沈知微听着王太医条理清晰的分析,心中暗暗点头。这王太医,倒是个明白人。她知道,林氏既然敢下手,定然做得隐秘,短时间内未必能查出直接证据。但她要的,就是这个查的过程。只要开始查,林氏就会心虚,就会露出更多马脚。
父亲,沈知微柔柔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后怕,女儿……女儿也觉得此事蹊跷。女儿今日一直待在房中,除了春桃姐姐送羹汤进来,便是母亲和王太医您们了。若说沾染了什么,女儿实在想不出来。
她这话,看似无辜,实则将怀疑的范围缩小到了林氏和春桃身上。
春桃一听,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老爷明察!奴婢对大小姐忠心耿耿,绝不敢做丝毫加害大小姐的事情啊!奴婢送来的羹汤,都是夫人亲手……亲手看着熬好的,奴婢只是个跑腿的!情急之下,她险些说漏嘴。
林氏心中暗骂春桃蠢笨,但此刻也不好发作,只能强笑道:老爷,这丫头被吓坏了,胡言乱语。羹汤确实是妾身在小厨房盯着人熬的,绝无问题。依妾身看,定是微微这孩子顽皮,不知从哪里弄了些相冲的草药花粉藏在身上,这才闹出这乌龙。
母亲,沈知微抬起泪眼,委屈地看着林氏,女儿并未顽皮,也并未私藏任何草药花粉。女儿今日头晕不适,一直卧床休息,若非母亲和春桃姐姐送羹汤来,女儿都未曾起身。
她顿了顿,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又带着几分恐惧地看向那碗莲子羹:父亲,母亲,女儿……女儿突然想起一件事。前世……不,是前几日,女儿曾听府里老人说起,有些毒物,本身并无异样,但若与特定的东西混合,便会产生剧毒。比如,砒霜与酒同饮,毒性会加倍。这羹汤……会不会也是如此本身无碍,但女儿身上……或者房中,恰好有某种与之相冲之物,这才使得银针变黑
这话,便是她借用现代知识中关于化学反应协同作用的简单比喻。她不能直接说出软筋散和迷魂香以及她试剂的原理,但可以用古人能理解的方式,引导他们往混合产生毒性的方向去想。
沈柏青闻言,眼神一凝。他虽不通药理,但也听过类似的说法。
王太医也点头道:大小姐所言,确有此可能。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有些无毒之物,混合之后,确能产生剧毒。这便是为何用药需要谨遵医嘱,不可擅自搭配的缘故。
林氏听着沈知微和王太医一唱一和,心中愈发不安。她原本以为万无一失的计策,怎么就突然冒出这么多变数这个沈知微,今日像是开了窍一般,句句都说在点子上,让她难以招架。
那依王太医之见,这‘相冲之物’,最有可能是什么沈柏青追问道。
王太医沉吟道:若说与食物相冲,且能让银器变色之物,多与硫磺、水银等物有关。但这些东西气味刺鼻,大小姐闺房雅致,想来不会有此类污秽之物。除非……他顿了顿,看向沈知微头上那根普通的银簪,以及她手腕上戴着的几个银镯子,除非是某些特殊的香料、药材粉末,或是某些矿石粉尘,不慎沾染其上,再与羹汤中的某些成分起了反应。
沈知微心中暗道:接近了!她那秘制试剂中,硫华菊叶末是关键。
香料药材粉末林氏像是抓住了什么,立刻道:微微平日里喜欢摆弄些花草香料,莫不是她自己不小心,将什么东西混进去了老爷,您是知道的,这孩子自小就有些痴迷这些旁门左道。
她这是在暗示沈知微可能自己配置了什么东西,导致了这场意外。
沈知微不等沈柏青开口,便委屈道:母亲,女儿虽喜欢花草,但绝不敢在吃食上乱来。更何况,女儿今日一直卧床,便是想摆弄,也无机会啊。房中所有香料,皆是母亲与管家送来的,女儿从未私下添减过。
她这话,又巧妙地将责任推了回去。
沈柏青听得头痛,他深知后宅妇人争斗的手段,也明白林氏并非省油的灯。但他更在乎相府的安宁与自己的脸面。
林福!沈柏青沉声喝道。
一直躬身候在门边的管家林福连忙上前:老奴在。
你即刻派人,将大小姐房中所有可疑之物,特别是香料、药材、花草,以及那所谓的珠花,一并封存,交由王太医查验!沈柏青下令道,另外,彻查今日所有进出大小姐院落之人,若有可疑,一律拿下审问!
是,老爷!林福领命,立刻带人行动起来。
一时间,沈知微的汀兰水榭变得人仰马翻。丫鬟婆子们大气不敢出,眼看着管家带着人将房中各色香囊、香饼、干花、甚至是一些摆设用的观赏性矿石都一一清点登记,装入箱笼。
沈知微始终保持着柔弱惊惧的模样,任由他们搜查。她知道,她那点秘制试剂用量极少,且早已被她处理干净,绝不可能留下痕迹。而林氏下的软筋散和迷魂香,成分隐秘,若非有针对性的检验方法,也很难直接查出。
她要的,就是这个大张旗鼓的搜查过程。这不仅能让林氏心惊肉跳,更能让府里所有人都知道,嫡长女在自己的院子里,差点被人下了毒,而当家主母嫌疑最大。
如此一来,林氏在府中的威信,必然会受到动摇。
林氏看着那些被搜走的东西,心中虽恨得牙痒痒,却也不敢再多言。她知道沈柏青一旦认真起来,是极不好糊弄的。她只盼着王太医查不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此事能不了了之。
搜查持续了近一个时辰,王太医带着几样他认为可疑的香料样本,以及那碗被溅上羹汤的莲子羹和银针,向沈柏青复命。
丞相大人,老夫已初步查验。大小姐房中香料虽多,但皆为寻常安神、怡情之物,并无明显毒性。那茉莉珠花,材质普通,亦无异常。至于这碗羹汤……王太医指着那碗莲子羹,老夫方才又取了大小姐平日饮用的茶水,以及清水,分别滴在变黑的银针旁,银针均无变化。唯独这羹汤,一旦与大小姐之前接触过的‘未知物’(即沈知微簪子上残留的试剂,王太医不知情,只能如此描述)混合,便会迅速使银针变黑。
他顿了顿,总结道:依老夫愚见,此事有两种可能。其一,大小姐无意中沾染了某种极其微量但能与羹汤中特定成分剧烈反应的物质,导致银针变黑,此为意外。其二……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便是有人刻意在羹汤中,或是在大小姐日常接触之物中,动了手脚,意图不明,但其手法之隐秘,所用之物之罕见,非同一般。
这话,几乎是明示有人蓄意加害了。
林氏的心沉到了谷底。
沈柏青的脸色更加难看。他看向沈知微,声音缓和了些:微微,你再仔细想想,今日除了这些,可还有其他任何不寻常之处
沈知微蹙眉凝思,片刻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不确定地说道:父亲,女儿想起一事……也不知算不算不寻常。自我生母过世后,府中中馈一直由母亲掌管。女儿平日用度,皆由母亲按例拨给。只是……女儿总觉得,近几年来,府中各项开支似乎……似乎比往年多了不少。尤其是一些消耗品,比如炭火、米粮、布匹绸缎等,明明人口未增,用度却节节攀升。女儿愚钝,不懂账目,只是偶尔听管事妈妈们私下议论,心中有些疑惑罢了。
她这话,看似无意,实则是将话题引向了她真正想攻击的目标——府中的账目!
林氏害她性命,贪墨她生母留给她的嫁妆和产业,这才是她重生复仇的核心!今日毒羹事件只是一个引子,一个让她重新获得父亲关注,并为后续查账夺权铺路的契机。
账目沈柏青眉头一挑。他身为丞相,日理万机,对于后宅庶务,向来不过多插手,只要林氏能将府中打理得井井有条,不出乱子,他便懒得过问。但沈知微此刻提起,却让他心中一动。
林氏一听沈知微提到账目,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这个小贱人,今日到底是怎么了处处针对她!难道她发现了什么不可能!那些账目她做得天衣无缝,便是老道的账房先生也未必能看出破绽!
微微,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林氏立刻厉声打断,府中账目,自有专人负责,岂容你一个小姑娘家在此置喙!你父亲为国事操劳,你莫要再拿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烦他!
她越是如此,沈柏青反而越是觉得其中有异。
母亲息怒,沈知微垂下眼睑,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女儿并非有意置喙,只是关心则乱。父亲为国操劳,府中之事,本不应让父亲分心。但若府中真有蛀虫,损公肥私,败坏家风,那便不是小事了。女儿只是听闻,有些府邸,便是因为内账不清,管家不严,最终导致家道中落。相府乃百年世家,清誉要紧。女儿斗胆,恳请父亲彻查羹汤之事的同时,也能……也能稍稍过问一下府中账目,以安众人之心。
她这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既点出了问题的严重性,又将自己摆在了为家族着想的高度。
沈柏青看着沈知微,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这个女儿,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少,言谈举止间,竟有几分她生母当年的风采。
第四章:账簿风波,慈母心机
沈柏青沉吟不语,目光在林氏和沈知微之间来回逡巡。
林氏心中七上八下,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强自镇定,挤出一个温婉的笑容:老爷,微微这孩子,定是今日受了惊吓,才胡言乱语起来。府中账目,妾身一直亲自过问,林管家也是尽心尽力,绝不敢有丝毫懈怠。每年的账目,妾身都会整理妥当,若老爷不放心,随时可以查阅。只是……今日之事尚未水落石出,便牵扯到账目,怕是会寒了府中管事们的心啊。
她这话,既表明了自己管理账目的清白,又暗示查账会引起府中动荡,试图让沈柏青打消念头。
沈柏青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夫人言重了。身正不怕影子斜,若账目清晰,查一查也无妨,反能彰显夫人治家有方。若真有问题,那便更要查清楚,以免小洞不补,大洞吃苦。
他顿了顿,看向沈知微,语气稍缓:微微,你既对账目有所疑虑,明日我便让林福将近三年的总账取来,你若有精力,便随你母亲一同过目。若发现不妥之处,尽可指出。
此言一出,林氏脸色煞白,险些站立不稳。让沈知微这个黄毛丫头和她一起查账这不是明摆着不信任她吗而且,沈知微今日表现如此反常,万一真被她看出些什么……
沈知微心中却是暗喜,父亲这是松口了!虽然只是让她随同过目,但这是一个绝佳的突破口!
多谢父亲体恤。沈知微盈盈一拜,语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激与孺慕,女儿定当尽力,不敢有负父亲期望。只是女儿年幼,于账目一道实属门外汉,还需母亲从旁多多指点才是。她又将了林氏一军,堵住了林氏以她不懂账目为由拒绝的借口。
林氏气得暗暗咬碎一口银牙,面上却只能强笑道:这是自然。微微有心为府中分忧,母亲高兴还来不及,定会悉心教导。心中却在盘算着,如何才能让沈知微看不出任何破绽,甚至让她知难而退。
王太医见状,知道此间事了,便拱手道:丞相大人,大小姐,若无他事,老夫便先告退了。大小姐受了惊吓,还需静养。那碗可疑的羹汤,老夫会带回去仔细研究,若有发现,再来禀告。
有劳王太医了。林福,送王太医出去,诊金按双倍奉上。沈柏青道。
是,老爷。
王太医离去后,沈柏青又对林氏道:羹汤之事,继续追查,务必给本相一个交代!在此事查明之前,汀兰水榭的饮食,由老夫人院中的张嬷嬷负责。
张嬷嬷是沈老夫人身边最信任的老人,为人正直,不偏不倚。沈柏青此举,显然是对林氏起了疑心,剥夺了她对沈知微饮食的控制权。
林氏心中又是一凉,却不敢反驳,只能低眉顺眼地应下:是,妾身遵命。
沈柏青深深看了沈知微一眼,见她虽面带倦容,眼神却清明坚定,心中不由感慨万千。这个女儿,似乎真的不一样了。他挥了挥手:都退下吧。微微,你好生歇息。
恭送父亲。沈知微与林氏一同行礼。
待沈柏青离去,林氏看向沈知微的眼神,便再也掩饰不住其中的怨毒与冰冷。
沈知微,你今日可真是长本事了!林氏压低声音,语气森然,别以为有你父亲撑腰,你就能在本夫人面前放肆!查账哼,我倒要看看,你这个连算盘珠子都拨不明白的黄毛丫头,能查出什么名堂来!
沈知微毫不畏惧地迎上她的目光,唇边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母亲此言差矣。女儿不过是尽孝心,为父亲分忧,为相府打算罢了。账目清明,对母亲的名声也是好事一桩,母亲何必如此动怒莫非……母亲心中有鬼
你!林氏气结,指着沈知微的手微微颤抖,牙尖嘴利!我们走着瞧!她拂袖而去,身后跟着同样面色不善的春桃。
她们走后,沈知微身边的贴身大丫鬟,一直默默守在一旁,此刻才敢上前的秋月,满脸担忧地道:大小姐,您今日……今日这般与夫人针锋相对,日后恐怕……
秋月是沈知微生母留下的人,忠心耿耿,但也因此,在前世没少受林氏的磋磨。
沈知微扶着秋月的手,缓缓坐下,眼中闪过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坚定:秋月,你放心。前路再难,我也不会再任人宰割。从今日起,属于我的,我会一样一样拿回来。欺辱过我们的,我会让他们百倍偿还!
她知道,林氏绝不会善罢甘休。查账之事,林氏定会百般阻挠,甚至设下陷阱。但她有前世的记忆,更有脑中那些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她不惧!
当夜,林氏回到自己的锦瑟院,气得将一套名贵的汝窑茶具都砸了。
庶女沈知雅闻讯赶来,见状连忙上前劝慰:母亲,何事惹您生这么大气可是姐姐她……又惹您不快了
沈知雅比沈知微小两岁,生得一副楚楚可怜的白莲花模样,实则心机深沉,前世没少在林氏耳边煽风点火,设计陷害沈知微。
林氏一见沈知雅,怒气稍减,拉着她的手道:雅儿,你来得正好!沈知微那个小贱人,今日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竟敢当众顶撞我,还怂恿你父亲查账!你说,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沈知雅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垂下眼睑,柔声道:母亲,姐姐素来单纯,怎会懂得账目之事想来是今日受了惊吓,又听了下人一些闲言碎语,才胡乱开口的吧。您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她顿了顿,又道:不过,父亲既然允了姐姐看账,母亲倒也不必过于忧心。姐姐她大字不识几个,平日里连绣花都嫌烦,哪里看得懂那些繁复的账簿母亲只需寻些由头,让她知难而退便是。或者,将几本无关紧要的账簿给她看看,应付过去也就是了。
林氏听了沈知雅的话,觉得有几分道理。沈知微的确是草包一个,平日里除了伤春悲秋,便是琢磨些不入流的诗词歌赋,对数字账目向来是一窍不通。
你说得对。林氏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她想查账我便让她查!我倒要看看,她能翻出什么浪花来!正好,我这里有几本几年前的陈年旧账,数字繁琐,错漏百出,便是老账房看了也头疼。明日便拿去给她,让她好好‘学习学习’!
沈知雅柔柔一笑:母亲英明。如此一来,姐姐碰了壁,自然就歇了心思。父亲那边,母亲也好交代。
母女二人相视一笑,各自心怀鬼胎。
第二日一早,林福果然抱来了三大摞厚厚的账簿,送到了汀兰水榭。
秋月看着那堆积如山的账簿,咋舌道:大小姐,这……这么多账簿,可怎么看得完啊而且,奴婢听说,这些都是好几年前的旧账,错综复杂得很。
沈知微掀开一本账簿,随意翻了翻。纸张泛黄,墨迹陈旧,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支出收入,用的还是流水账的形式,条目混乱,字迹也潦草不堪。
这正是林氏的下马威。她想用这些垃圾账簿来磋磨沈知微的耐心,让她知难而退。
沈知微心中冷笑。她前世虽然也是个对数字不敏感的草包,但今生,她脑中那些现代知识里,关于会计、审计、统计学的概念,可是清晰无比。
秋月,去取笔墨纸砚来。沈知微吩咐道,另外,再给我准备一个算盘,还有几把戒尺。
大小姐,您要这些做什么秋月不解。算盘她懂,可要戒尺做什么
沈知微微微一笑:山人自有妙计。
她要做的第一步,不是去逐条核对这些烂账,而是要从这些烂账中,找出林氏做账的习惯和风格,以及最容易出纰漏的地方。
她先将账簿按照年份粗略归类,然后开始运用她脑中的统计学知识。
古人做账,虽然没有现代会计那么规范,但也讲究一个大致的平衡。她要看的,是趋势。
她让秋月帮她念账目上的条目和金额,她则在一张大纸上,用简单的符号和线条,记录下每年各项大宗支出的变化趋势。
比如,府中采买木炭的支出。正常情况下,每年的用量应该相对稳定,即便有波动,也应在合理范围之内。但她很快发现,其中有一年,木炭的采买量和支出,突然比上一年暴增了五成,而那一年,相府人口并未增加,冬天也并非异常寒冷。
再比如,布匹绸缎的采买。相府主子们的份例是固定的,每年新增的衣物数量也应有定数。但账簿上显示,某几年的布匹支出,同样出现了不合常理的飙升。
这些,在现代审计中,叫做异常波动点,是重点审查对象。
秋月,你来看看这里,沈知微指着纸上她画出的简单曲线图(虽然古人不懂曲线图,但她用长短不一的横线表示金额大小,也能直观看出趋势),这是宣和三年,府中采买木炭的支出,比宣和二年,高出了整整一百二十两银子。而宣和四年,又回落了。你可记得,宣和三年冬天,有何异常之处
秋月仔细回想了片刻,摇头道:奴婢不记得了。似乎……与往年并无不同。
这就对了。沈知微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没有异常的天气,没有增加的人口,木炭用量却凭空多出这么多。这里面,定有猫腻!
她又指向另一处:再看这里,宣和五年,母亲的锦瑟院修缮,账簿上记支出三百八十两。但据我所知,那年锦瑟院只是简单粉刷了墙壁,换了几扇窗棂,如何用得了这许多银子
她前世虽然糊涂,但对府中一些大事还是有印象的。
秋月听得目瞪口呆:大小姐,您……您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在她印象里,大小姐对这些庶务向来是不闻不问的。
沈知微微微一笑:用心去看,自然就能看出端倪。
她并非真的过目不忘,而是她知道从哪里入手,知道哪些数字背后可能隐藏着问题。这便是现代知识带给她的优势。
她让秋月将这些她标记出来的疑点逐条抄录下来,注明原始账簿的页码和条目。
仅仅一个上午,她便从那堆积如山的烂账中,找出了十几处明显的、不合常理的支出记录。这些记录,金额有多有少,但都指向一个可能——有人在虚报开支,中饱私囊!
而这些烂账,正是林氏自以为聪明,丢给她来消遣的。却不知,越是混乱无序的账目,越容易留下破绽。
下午,林氏派人来请沈知微去她的锦瑟院,一同核对账目。
沈知微带着秋月,以及她上午整理出来的那一小叠疑点记录,施施然前往。
一场关于账簿的正面交锋,即将在锦瑟院展开。
第五章:统计初显威,嫡女巧设局
锦瑟院内,熏香袅袅,布置得富丽堂皇。林氏端坐在上首,身旁是巧笑嫣然的沈知雅,下手边还坐着两位府中的管事妈妈,一个是负责采买的刘妈妈,一个是负责库房的周妈妈。这两人都是林氏的心腹,平日里没少帮她打理账目。
见沈知微进来,林氏皮笑肉不笑地道:微微来了,快坐。母亲知道你心系府中事务,特意将刘妈妈和周妈妈也请了来,她们对账目最是熟悉,你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她们。
这架势,明摆着是要人多势众,给她一个下马威。
沈知微也不怯场,从容行礼落座,将手中那叠纸放在面前的小几上:多谢母亲体恤。女儿今日上午粗略翻阅了几本账簿,确实有些地方不太明白,想请教母亲和两位妈妈。
刘妈妈和周妈妈交换了一个轻蔑的眼神,心中都在想,这黄毛丫头能看出什么名堂来
林氏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呷了一口:哦说来听听。
沈知微拿起最上面的一张纸,念道:宣和三年冬,府中采买银霜炭共计一百八十担,支出二百五十两。女儿记得,相府每年冬日用炭,大约在一百二十担上下,支出在一百三十两至一百五十两之间。为何宣和三年,用量和支出都凭空多出近半女儿翻阅了当年的府志和天气记录,那年冬天并非酷寒,府中人口也无显著增减。不知这额外的六十担炭,用去了何处
这话一出,刘妈妈的脸色微微一变。她负责采买,这笔账正是她经手的。
林氏却是不慌不忙,笑道:微微,这你就不懂了。宣和三年,恰逢太后寿辰,宫中虽有赏赐,但各府也要自行添置些东西以示喜庆。那年冬天,为了让府中看上去更兴旺,各处院落的炭火都比往年烧得旺些,用量自然就多了。这都是为了相府的体面,算不得什么。
好一个为了相府体面!
沈知微微微一笑:原来如此。只是,女儿又查了宣和三年的节庆用度,里面单独列有为太后寿辰添置各项喜庆物品的支出,共计三百余两,其中并未包含额外的炭火费用。而且,即便各院炭火烧得旺些,也不至于多出六十担之巨吧这六十担炭,按照市价,至少也值七八十两银子。母亲,这可不是小数目。
她运用的是现代审计中的交叉验证原理。既然有节庆专项支出,那就不应再将日常消耗品的异常增长归咎于此。
林氏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你这孩子,钻什么牛角尖!府中事务繁杂,偶尔有些记录疏漏,或是归类不清,也是常有的事。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疑神疑鬼吧
母亲教训的是。沈知微话锋一转,又拿起第二张纸,女儿还看到,宣和五年,锦瑟院修缮,账目记载支出三百八十两。女儿记得,那年锦瑟院只是简单粉刷了墙壁,更换了部分窗棂门扇,按市价估算,最多不过一百五十两。不知这多出来的二百三十两,用在了何处莫非是用了什么名贵的金丝楠木不成
周妈妈负责库房和修缮用料,闻言连忙道:大小姐有所不知。那年修缮,夫人特意吩咐用了上好的桐油和生漆,窗棂也是请了城南最有名的王木匠定制的紫檀雕花,用料和工钱自然就高了些。
哦紫檀雕花窗棂沈知微故作惊讶,那可真是名贵。只是女儿记得,母亲院中窗棂,似乎还是寻常的梨花木所制,上面也并无繁复雕花。莫非是女儿记错了
她前世在锦瑟院伺候过林氏一段时间,对院中陈设了如指掌。
林氏心中一紧,她没想到沈知微竟记得如此清楚!那笔修缮款,确实被她挪用了大半去填补了娘家的亏空。
许是……许是后来又换了吧。林氏强自辩解,眼神有些闪烁,府中修修补补也是常事。
原来如此。沈知微点了点头,不再追问此事,却又拿起了第三张纸,女儿还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从宣和元年到宣和七年,这七年间,府中采买的针头线脑、零星布料等针线房用度,每年都以将近两成的速度递增。七年下来,光是这些不起眼的零星开支,就比最初翻了一倍还多。府中女眷和丫鬟人数并未有如此大的增幅,也不知这针线房的用度,为何会涨得如此之快
这便是她运用趋势分析找出的问题。单一的、小额的贪墨或许不起眼,但持续的、有规律的增长,就必然存在问题。
刘妈妈和周妈妈额头都开始冒汗了。这些针线房的零星开支,确实是她们和林氏联手做手脚,蚂蚁搬家一般,一点点侵吞的。因为数额小,条目杂,平日里根本没人会注意。谁知竟被沈知微这个黄毛丫头给翻了出来,还分析得头头是道!
林氏心中又惊又怒,她发现,自己完全低估了沈知微!这个丫头,今日哪还有半分往日的怯懦愚钝分明是精明干练,言辞犀利,句句都打在她的七寸上!
够了!林氏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道,沈知微!你到底是来查账的,还是来存心找茬的这些陈年旧账,有些许出入本就难免!你揪着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放,是何居心莫非你怀疑本夫人贪墨了不成!
她这是要恶人先告状,用气势压倒沈知微。
沈知微却是不慌不忙,站起身来,微微躬身:母亲息怒。女儿绝无怀疑母亲之意,只是就事论事,将账目中不合常理之处指出,请母亲和两位妈妈解惑罢了。父亲让女儿协理查账,女儿自然要尽心尽力,不敢有丝毫懈怠。若这些‘小事’累积起来,数目可就相当可观了。比如这针线房七年多出来的用度,粗略一算,至少也有三四百两银子。这还仅仅是账面上的,实际亏空多少,尚未可知。
她顿了顿,语气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女儿以为,账目之事,无分大小。一文钱的不明,也是不明。相府家大业大,更应账目清晰,赏罚分明,方能上行下效,杜绝贪腐之风。否则,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若因账目不清,导致府中生乱,败坏了父亲的官声和相府的清誉,女儿万死难辞其咎!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大义凛然,竟让林氏一时语塞。
沈知雅见状,连忙上前打圆场,拉着沈知微的手,柔声道:姐姐,母亲也是爱之深责之切,你莫要往心里去。账目之事,的确繁琐,姐姐初次接触,有些疑虑也是难免的。不如这样,姐姐将有疑问的地方都记下来,我们慢慢核对,好不好
她这是想把事情拖延下去,给林氏争取补救和应对的时间。
沈知微如何不知她的心思她淡淡一笑:妹妹说的是。只是,女儿以为,与其逐条核对这些早已模糊不清的旧账,不如换个法子。
哦姐姐有何高见沈知雅好奇道。
沈知微看向林氏,一字一句道:女儿想请母亲将近三年的总账,以及各处庄子、铺面的分账,一并取来。我们从最新的账目查起,再往前追溯。同时,女儿还想请父亲派几位精通算学的账房先生,协助我们一同盘点府中库房的实物,以及核查各庄子铺面的实际营收。账簿与实物两相对照,孰是孰非,自然一目了然。
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查旧账只是敲山震虎,她要的是查新账,并且要进行实物盘点!这在现代审计中,叫做账实核对,是查清贪腐最直接有效的方法!
林氏闻言,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
查新账还要盘点库房和庄子铺面这……这不就是要将她的老底都掀出来吗!
近三年来,她为了填补娘家的窟窿,以及为自己和沈知雅置办私产,从府中挪用、贪墨的银两,何止万数!那些庄子铺面,更是被她安插了不少心腹,做了不少假账!一旦账实核对,所有问题都会暴露无遗!
不行!林氏几乎是尖叫出声,沈知微,你太过分了!你这是不信任我!不信任整个相府的管事!你这是要将相府闹得天翻地覆才甘心吗!
沈知微迎着她惊怒交加的目光,寸步不让:母亲,账目清明,方能安人心,正家风。女儿所为,皆是为相府长远计。若母亲坦荡无私,又何惧查证除非……她拖长了语调,意有所指。
除非什么一个威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众人回头,只见沈柏青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脸色铁青,显然已将方才的对话听去了大半。
林氏一见沈柏青,如同被抽去了主心骨,腿一软,险些跌倒。
第六章:雷霆查账始,贪墨露端倪
沈柏青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厅内,目光如刀,先是扫过面色惨白的林氏,又落在神色平静的沈知微身上。
父亲。沈知微屈膝行礼。
老爷……林氏声音发颤,勉强站稳。
沈柏青没有理会林氏,径直走到主位坐下,沉声道:方才你们所言,本相都听见了。知微,你将你的想法,再仔细说一遍。
沈知微心中了然,父亲这是要亲自过问了。她不卑不亢地将自己提议查阅近三年总账、分账,并进行实物盘点的想法,有条不紊地复述了一遍。她特别强调了账实相符的重要性,并举例说明,若账面记载库中有锦缎百匹,实际盘点却只有八十匹,那这消失的二十匹,便需要查明去向。
这种账实核对的理念,在这个时代虽然也有朴素的体现(如仓库点货),但沈知微将其系统化、理论化地提出来,并要求全面铺开,其力度和深度远超以往。
沈柏青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他并非愚钝之人,沈知微所言的道理,他一听便明。若真能做到账实相符,那府中账目定然清明,贪腐也无所遁形。
林氏见沈柏青面露沉思,心中更是慌乱不堪,急忙辩解道:老爷,知微她年幼无知,想得太过简单了!府中庄子铺面众多,库房存货更是数不胜数,若要一一盘点核对,何其繁琐耗时耗力不说,还会影响府中正常运转。而且,那些管事们都是跟了相府多年的老人,如此大张旗鼓地查账,岂不是让他们心寒,以为老爷不信任他们
她试图用工程浩大、影响稳定、寒了人心等理由来阻止。
沈知微接口道:母亲此言差矣。正因为庄子铺面众多,库房存货繁杂,才更需要条理清晰的账目和严格的盘点制度,否则日积月累,小错酿成大祸,悔之晚矣。至于影响运转,女儿以为,可以分批进行,先从几个重点库房和营收较高的铺面查起。至于管事们……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一旁噤若寒蝉的刘妈妈和周妈妈,若他们忠心为公,账目清晰,此次查账,反倒是彰显他们能力和清白的机会,何来心寒之说真正心寒的,恐怕是那些心中有鬼之人吧
你!刘妈妈和周妈妈被她说得面红耳赤,却不敢反驳。
沈柏青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这个女儿,不仅心思缜密,言辞也变得如此犀利,有理有据,竟让他这个久经宦海的老臣都挑不出错处。
林氏,沈柏青终于开口,语气不容置疑,知微所言,不无道理。相府家大业大,账目更需清明。此事,就按知微说的办!
他一锤定音!
林氏如遭雷击,浑身一软,跌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完了!一切都完了!
沈知雅也是花容失色,她知道母亲这些年贪墨了不少,一旦查实,后果不堪设想。她连忙上前,想要求情:父亲……
此事不必再议!沈柏青打断她,随即对林福道,林管家,你即刻从账房抽调六名精干人手,再从外面延请四位经验老到的账房先生,组成查账小组。由大小姐……全权负责此次查账事宜!府中上下,任何人不得阻挠,违者家法处置!
大小姐全权负责!
此言一出,不仅林氏母女,连林福和那两位管事妈妈都惊呆了。让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嫡女,负责如此重要的查账事宜这在相府,乃至整个京城世家,都是闻所未闻之事!
沈柏青看着众人震惊的表情,淡淡道:知微虽然年幼,但心思细腻,观察入微。我相信她能办好此事。林氏,你从旁协助,若有差池,唯你是问!
这话,明着是让林氏协助,实则是将她架空,并让她承担连带责任。
林氏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知道,大势已去。
沈知微心中也是一凛,父亲这是对她寄予厚望,也是在考验她。她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沉声道:女儿领命!定不负父亲所托!
雷厉风行的查账工作,就此展开。
沈知微首先将十名账房先生分为五组,每组两人。一组负责整理核对相府总账;一组负责盘点内库(存放金银、贵重摆件、珍稀药材等);一组负责盘点外库(存放布匹、瓷器、家具、炭火米粮等);两组负责分别前往京郊的几个主要庄田和城中的几家铺面,核查账目和田产、存货。
她要求所有盘点,必须有至少两名账房先生同时在场,交叉核对,并由原管事签字画押确认。所有账目核对,必须有原始单据支撑,若无单据,则记为存疑。
她还拿出了现代管理的理念,每日傍晚,各小组需向她汇报当日进展、发现的问题以及遇到的困难。她则根据汇总信息,调整第二日的查账重点和策略。
这种系统化、流程化的查账方式,让那些经验老到的账房先生们也大开眼界,心中对这位年少的嫡小姐不敢再有丝毫小觑。
林氏则被沈柏青勒令协助,实则是被软禁在了锦瑟院,不许她随意走动,更不许她接触任何与账目相关的人员和文件,美其名曰避嫌。
沈知雅几次想去汀兰水榭找沈知微说情或打探消息,都被沈知微以查账繁忙,无暇会客为由挡了回去。
最初几日,查账工作进展缓慢,遇到的阻力也不小。一些管事阳奉阴违,或称病不出,或推说账簿遗失,或故意提供混乱的单据。
沈知微早有预料。她一面让账房先生们耐心整理,将所有问题详细记录在案;一面将这些情况汇总后,禀报给沈柏青。
沈柏青得知后,雷霆震怒,当即下令将几名明目张胆推诿塞责的管事拿下,重打二十大板,赶出相府,永不录用!
杀鸡儆猴之下,其余人等再不敢怠慢,查账工作顿时顺利了不少。
随着查账的深入,一个个触目惊心的贪墨黑洞,开始逐渐暴露出来。
首先是内库。账面记载,沈知微生母当年留下的嫁妆中,有一箱南海珍珠,共计一百零八颗,颗颗饱满圆润,价值不菲。然而,盘点时,箱中珍珠只剩下不足三十颗,且多为残次品。其余的,不翼而飞!
还有几件前朝的古董玉器,账面上写着完好保存,实际却在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几块玉器碎片,显然是被人打碎后,企图蒙混过关。
外库的问题更是严重。布匹库房,账面记载有上等云锦三百匹,绫罗绸缎各五百匹。实际盘点,云锦只有不到一百匹,且色泽陈旧,绫罗绸缎也少了近半。取而代之的,是大量粗制滥造的普通棉布,用来充数。
炭火库房,更是离谱。账面上的银霜炭、兽金炭等上等好炭,只剩下寥寥几箱,其余全是烟熏火燎的劣质黑炭,甚至还有不少潮湿发霉的朽木。
这些还只是冰山一角。
当账房先生将这些初步盘点的结果汇总给沈知微时,即便她早有心理准备,也不禁心头发寒。林氏这些年,究竟从相府中侵吞了多少财富!
大小姐,这……这亏空也太大了!负责盘点内库的老账房张先生,气得胡子都在发抖,老朽在外面做了几十年账,从未见过如此胆大包天的监守自盗!
沈知微面沉如水:张先生不必动怒。现在只是初步盘点,真正的重头戏,还在那些庄子和铺面。我怀疑,那些地方的亏空,只会比府中更大!
她知道,林氏的娘家一直是个无底洞,林氏为了填补娘家,以及为自己和沈知雅积攒私房,必然会想方设法从那些营收丰厚的庄子铺面下手。
果然,几日后,派往各庄子铺面的查账小组陆续回报,情况比预想的还要糟糕。
一个位于京郊的温泉庄子,是相府最赚钱的产业之一,每年账面上的净收益都有三四千两银子。然而,查账小组实地核查后发现,该庄子实际每年的流水至少在万两以上!账面上的收益,被人为做低了至少一半!多出来的银子,自然是流入了某些人的私囊。
还有城中一家绸缎庄,账面上连年亏损,林氏曾多次提议将其变卖。但查账小组发现,该绸缎庄地理位置优越,客流稳定,暗中却以极低的价格,将上等绸缎卖给了一家由林氏娘家暗中控股的成衣铺,再由那家成衣铺高价卖出,牟取暴利。这便是典型的利益输送!
一个个证据确凿的贪墨事实,如同一块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巨浪。
整个相府都震动了。下人们私下议论纷纷,那些曾经依附林氏作威作福的管事们,更是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
而沈知微,这位年仅十五岁的嫡小姐,在众人眼中,形象也迅速从一个不谙世事的深闺弱女,变成了一个手腕强硬、心思缜密、不容小觑的查账阎王。
第七章:铁证如山崩,慈母彻底倒
随着各路查账小组的汇总报告一份份呈到沈知微的案头,一个庞大的、盘根错节的贪腐网络逐渐清晰起来。
沈知微并未急于将这些零散的证据直接抛给父亲,她知道,对付林氏这样的积年老狐狸,必须做到一击必杀,不给她任何翻身狡辩的机会。
她让账房先生们将所有查实的亏空、挪用、假账条目,按照时间、类别、经手人等要素,重新进行整理归类。她借鉴了现代会计报表中资产负债表和利润表的逻辑(虽然不能完全照搬名词,但核心思路一致),让人制作了几份简单明了的汇总对比表。
一份是相府资产变动表,清晰列出了从宣和元年(林氏开始全面掌家)至今,相府各项固定资产(如庄子、铺面、珍玩古董)和流动资产(如库存布匹、药材、银两)的账面数量与实际盘点数量的巨大差异,亏空总额一目了然。
另一份是重点产业营收异常分析表,选取了温泉庄子、绸缎庄等几个主要盈利点,用简单的柱状图(她教账房先生用长短不一的墨线绘制)直观展示了其账面利润与根据实际流水推算的合理利润之间的惊人差距。
她甚至还让熟悉林氏娘家情况的秋月,暗中调查了林氏娘家近几年的产业扩张和大手笔开销情况,与相府账目亏空的时间节点进行比对,形成了一条间接但有力的证据链。
当这些精心整理的查账报告最终完成时,连那些经验老到的账房先生们都倒吸一口凉气。他们从未想过,查账还能如此直观和系统。以前他们查账,多是逐条核对,寻找错漏,耗时耗力且不易抓住重点。而大小姐这种提纲挈领、数据可视化的方法,简直是闻所未闻,却又异常高效!
大小姐,您……您这法子,真是神了!张账房看着那几份图文并茂的报告,由衷赞叹,老朽查了一辈子账,今日才算是开了眼界!
沈知微淡淡一笑:雕虫小技,让先生见笑了。重要的是,这些东西,能否让父亲看明白,看清楚。
这一日,沈知微捧着厚厚一叠查账报告,以及那几份关键的汇总对比表,亲自前往沈柏青的书房。
沈柏青正在批阅公文,见她进来,放下手中的狼毫,示意她坐下:查账之事,可有结果了
回父亲,幸不辱命,已初见分晓。沈知微将报告和图表一一呈上,请父亲过目。
沈柏青拿起最上面的亏空总额汇总,只看了一眼,眉头便紧紧蹙了起来。当他看到后面那些直观的对比图表,以及温泉庄子、绸缎庄等产业的惊人利润黑洞时,脸色已经变得铁青,握着报告的手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混账!简直是混账!沈柏青猛地一拍桌案,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这个毒妇!我相府百年基业,竟被她蛀空至此!
他宦海沉浮数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但看到这份自家后院的贪腐报告,其数额之巨大,手段之恶劣,依然让他怒不可遏!这不仅仅是钱财的损失,更是对他治家能力的巨大讽刺!
沈知微垂眸不语,任由沈柏青发泄着怒火。她知道,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得多余,这些白纸黑字的证据,远比任何控诉都有力。
许久,沈柏青才稍稍平复了些情绪,他抬起头,看着沈知微,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对女儿能力的震惊与欣慰,也有对自己识人不明的懊悔。
微微,此事……你做得很好。沈柏青的声音有些沙哑,若非你,我……我竟一直被蒙在鼓里!
为父亲分忧,是女儿应尽之责。沈知微平静道,只是,此事牵连甚广,后续如何处置,还请父亲示下。
沈柏青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冰寒:林福!
老奴在!林福不知何时已候在门外,闻声连忙进来。
传我命令!沈柏青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将夫人林氏……禁足于锦瑟院,非我许可,任何人不得探视!收回其掌家之权,府中中馈,即日起,由大小姐沈知微全权接管!
其次,将所有涉案的管事、仆妇,一律拿下,严加审问!贪墨所得,限期追回!若有顽抗不交者,即刻送官究办,绝不姑息!
再者,派人去林家,告诉林家家主,让他好自为之!若敢再伸手干预我相府之事,休怪本相不念旧情!
一连串的命令,如雷霆般落下,震得林福心惊肉跳。他知道,相府的天,要彻底变了。林氏经营多年的势力,在这些铁证面前,轰然倒塌!
是,老爷!老奴这就去办!林福躬身领命,急匆匆退了出去。
书房内,只剩下沈柏青和沈知微父女二人。
沈柏青看着眼前这个沉静如水的女儿,心中百感交集。他起身,走到沈知微面前,伸出手,似乎想拍拍她的肩膀,却又顿住了,最终只是化为一声叹息:微微,这些年……委屈你了。
一句委屈你了,让沈知微心中积郁多年的怨气,瞬间消散了不少。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才算真正在这个家中,有了一席之地。
父亲言重了。沈知微微微摇头,过去的,便让它过去吧。重要的是将来。
沈柏青点了点头,眼中露出欣慰之色:说得好!将来,相府就交给你了。我相信,你能比任何人都做得更好。
他顿了顿,又道:至于林氏……虽然她罪无可恕,但毕竟是雅儿的生母,又是明媒正娶的填房。废黜之事,还需从长计议,以免引起朝中非议。暂且先禁足,日后再做定夺。
沈知微明白,父亲还是有所顾忌。林氏的娘家虽然没落,但在朝中尚有些盘根错节的姻亲关系。直接废黜主母,确实会引来不少麻烦。不过,对她而言,林氏如今已是拔了牙的老虎,再也翻不起什么浪花了。
女儿明白,一切听从父亲安排。
就在沈柏青的命令传遍相府,林氏被彻底禁足,一众贪腐管事被拿下审问,整个相府都沉浸在一种肃杀和震惊的氛围中时,远在锦瑟院的林氏,也从心腹丫鬟口中,断断续续得知了外面的情况。
当她听到自己被禁足,掌家权被夺,悉数交予沈知微,而那些帮她办事的管事们一个个被抓起来时,她先是难以置信,继而是歇斯底里的疯狂。
不可能!这不可能!沈知微那个小贱人,她怎么可能查出那么多东西!老爷怎么会如此狠心对我!林氏披头散发,状若疯妇,将房中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
沈知雅抱着她,哭得梨花带雨:母亲,母亲您冷静一点!事已至此,我们……我们再想办法啊!
办法还有什么办法!林氏一把推开她,眼神怨毒而绝望,我的银子!我辛辛苦苦攒下的银子!都被那个小贱人给查出来了!我完了!我们都完了!
她知道,沈柏青的手段,一旦决定处置,便绝不会手软。那些被抓的管事,为了自保,一定会将她供出来。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在,她便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突然,林氏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最后的疯狂。她抓住沈知雅的手,指甲几乎掐进她的肉里:雅儿,你听着!现在唯一能救我们的,只有你了!
我母亲,我能做什么沈知雅惊恐地看着她。
林氏压低声音,在她耳边恶狠狠地说道:靖王!只有靖王能救我们!你去找靖王!你是他的表妹,他一向疼爱你!你让他去向你父亲求情!只要他肯开口,你父亲一定会给他几分薄面!或者……或者让他想办法,除了沈知微那个小贱人!只要她死了,一切就都解决了!
前世,林氏便是利用沈知雅与靖王赵弘的表兄妹关系,以及靖王对沈知雅那点若有似无的情愫,一步步离间了沈知微和靖王的婚事,最终害死了沈知微。
如今,到了绝境,她竟又想故技重施!
第八章:雅庶女心生怨,嫡家主初掌权
锦瑟院内,林氏的哭嚎与怒骂,像是一把钝刀子,割在沈知雅的心上。她看着母亲状若疯癫的模样,既有恐惧,也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怼。母亲这些年,明面上风光无限,暗地里却做了这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如今东窗事发,竟要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甚至让她去求那个她名义上的未婚夫——靖王赵弘,去对付自己的嫡亲姐姐。
母亲,您让女儿……让女儿如何去向靖王表哥开口姐姐如今掌管中馈,父亲又对她言听计从,靖王表哥即便有心,怕也难以插手我们相府的家事啊。沈知雅怯怯地说道,心中却在飞速盘算。
她知道,靖王对自己确实有几分不同。那是一种兄长对妹妹般的关照,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欣赏。但这份情谊,是否足以让他为了一个失势的舅母,去得罪如日中天的丞相,去对付一个刚刚展现出惊人手腕的嫡女沈知雅没有把握。
更何况,她心中对沈知微,早已不是单纯的姐妹情。从小到大,沈知微占着嫡女的名分,拥有她梦寐以求的一切——尊贵的身份,丰厚的嫁妆,以及……与靖王的婚约。即便沈知微往日里懦弱无能,也依然是压在她头上的一座大山。如今这座山突然变得锐利起来,让她既嫉妒又恐惧。
如果沈知微真的死了……那靖王妃的位置,是不是……
这个念头如毒蛇般缠上她的心头,让她不寒而栗,却又带着致命的诱惑。
雅儿,你素来聪慧,定有办法的!林氏抓住她的手,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你只管去哭诉,说沈知微如何苛待我,如何仗势欺人,将我们母女逼入绝境!靖王心善,又素来看重你,他定不会坐视不理的!至于沈知微那个小贱人……若有机会,你便暗示靖王,她是相府的祸害,留着她,只会败坏相府名声,甚至连累你父亲!
沈知雅垂下眼睑,掩去眸中的复杂神色,低声道:母亲,女儿……女儿尽力一试。只是,此事需从长计议,不可操之过急。
她心中已有了自己的盘算。直接求靖王对付沈知微,风险太大,也显得她过于恶毒。但她可以去靖王面前哭诉自己的委屈,编排沈知微的不是,博取靖王的同情,让他对沈知微产生恶感。若能借靖王之手,给沈知微制造些麻烦,让她在父亲面前失了信任,那便是最好的结果。
打发了状若疯癫的林氏,沈知雅回到自己的房间,辗转反侧。她知道,相府的天变了,她若不想和母亲一同沉沦,就必须为自己寻找新的出路。
而在汀兰水榭,沈知微却是一片雷厉风行。
父亲将中馈大权交予她,这既是信任,也是考验。她深知,一个大家族的内务管理,其复杂程度不亚于朝堂之事。林氏倒台,留下的不仅仅是账目上的亏空,更有一个盘根错节的人事网络和陈旧低效的管理方式。
她首先做的,便是召集府中各处管事妈妈和主要仆妇开会。
看着底下或敬畏、或忐忑、或依旧带着几分不服的众人,沈知微没有多余的客套,开门见山:诸位,父亲将府中中馈交由我掌管,并非我沈知微有多大能耐,而是相府到了不得不整顿的时候。前任主母之事,想必大家已有所耳闻。我不想追究过往种种,只希望从今日起,相府能有一个全新的开始。
她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我知各位中,有不少是府中老人,经验丰富。但时代在变,府中管理也需与时俱进。我将引入一些新的规章制度,旨在提高效率,杜绝贪腐,赏罚分明。若有不能适应者,尽可早日提出,我会酌情安置。若有阳奉阴违,继续蝇营狗苟者,休怪我言之不预,家法无情!
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接下来,她便开始推行她的新政。
第一,便是账目管理。她废除了林氏时期那种混乱不堪的流水账,引入了一种改良版的三栏式记账法的雏形。她让人制作了新的账簿,上面清晰地分为收入、支出和结余三大栏,每一笔款项的来源、去向、经手人、日期都必须详细记录,并附上原始单据。月末进行汇总,编制简单的收支平衡表,由她亲自审核。
这种记账方式,在这个时代算是创举,虽然比不上现代复式记账法的严谨,但比起传统的糊涂账,已经清晰透明了无数倍。那些习惯了浑水摸鱼的管事们,一看到这种新账簿,便知道日后做手脚的难度大大增加了。
第二,是人员调整。对于那些在查账过程中暴露出来的、与林氏勾结贪墨的管事,沈知微毫不手软,一律清退,情节严重者,直接送交父亲处置。空出来的职位,她没有急于安插自己的人,而是公开选拔。她设立了一个简单的考核期,让有能力的、品行端正的次等管事或有经验的仆妇暂代其职,观察其表现,优胜劣汰。
秋月因为忠心耿耿,又识文断字,被她提拔为内院总管事之一,协助她处理日常事务。对于那些曾被林氏打压,但有才干的老人,如之前被闲置的账房周先生,她也重新启用,委以重任。
第三,是库房管理。她下令对所有库房进行彻底清查盘点,重新登记造册。每一件物品的出入库,都必须有两人以上签字画押,并由专人记录。她还引入了先进先出的原则,来管理那些有时效性的物品,如药材、部分食材等,避免了以往常见的因存放过久而造成的浪费。
对于查抄林氏及其党羽贪墨所得的财物,沈知微也没有中饱私囊,而是将其分为三部分。一部分上缴补充府库亏空;一部分用于修缮府中各处年久失修的院落、改善下人们的居住条件;还有一部分,则作为奖励基金,用于奖赏那些在查账和后续工作中表现突出的、忠心耿耿的仆从。
这些举措,在短短几日内,便让死气沉沉、人心惶惶的相府,焕发出了一丝新的生机。下人们看到新主子行事公正,赏罚分明,心中也渐渐安定下来,工作热情比以往高了不少。
沈柏青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对这个女儿的欣赏又多了几分。他没想到,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女,竟有如此魄力和手腕,将这般复杂的局面处理得井井有条。他私下对心腹林福感慨道:吾家有女,初长成矣!假以时日,其成就未可限量。
当然,沈知微的改革也并非一帆风顺。一些旧有的势力不甘心失去权力和利益,暗中使绊子,散布谣言,说她年纪轻轻便如此专断,日后定是第二个林氏。
对此,沈知微并不在意。她知道,任何改革都会触动一部分人的利益,招致非议是难免的。她只要坚持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用事实说话,谣言自然会不攻自破。
她更担心的,是来自外部的压力。林氏的娘家虽然没落,但在朝中尚有些姻亲故旧。靖王那边,沈知雅是否会去搬弄是非,也未可知。
她吩咐秋月,让她暗中留意京中与林家和靖王府相关的动静,同时加强了汀兰水榭和府中重要区域的守卫。她知道,真正的较量,或许才刚刚开始。
第九章:靖王府暗流涌,贤内助初理财
沈知雅在锦瑟院枯坐了两日,终究还是按捺不住。母亲的哭嚎让她心烦意乱,更让她恐惧的是自己未来的命运。若母亲彻底失势,她这个庶女在府中的日子,只会更加艰难。
她精心打扮了一番,换上一袭素雅却不失精致的湖蓝色衣裙,脸上略施薄粉,显得楚楚可怜。她借口去城中相熟的绣庄取绣线,避开了府中的耳目,悄悄命车夫将马车赶往了靖王府。
靖王赵弘,当今圣上第三子,生母早逝,由皇后抚养长大,素有贤名。他与沈知雅的母亲林氏沾着表亲,因此沈知雅称他一声表哥。前世,正是这份表兄妹的情谊,被林氏和沈知雅利用得淋漓尽致。
在靖王府门前递了帖子,沈知雅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才被管事引了进去。
赵弘正在书房习字,听闻沈知雅求见,略感意外。他放下笔,吩咐下人奉茶。
雅儿表妹,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赵弘二十出头,面如冠玉,剑眉星目,穿着一身月白色锦袍,显得丰神俊朗。只是眉宇间,总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郁和深沉。
沈知雅一见赵弘,眼圈便红了,未语泪先流,哽咽道:表哥……雅儿……雅儿是来向表哥求助的。
赵弘眉头微蹙:出什么事了莫不是相府有人欺负你了他对这个表妹,向来有几分怜惜。沈知雅生母虽是填房,但在相府的地位并不稳固,沈知雅又是个庶女,他总觉得她过得不容易。
沈知雅抽泣着,断断续续地将林氏被禁足,沈知微掌管中馈,以及相府正在严厉查账,清算旧人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在她口中,林氏成了含辛茹苦、不慎犯错的可怜母亲;沈知微则成了得势之后,刻薄寡恩、大肆排除异己的恶姐姐。
表哥,母亲她……她纵然有错,也罪不至此啊!如今她被禁足在院中,形同囚犯,姐姐她……她还扬言要将母亲送去家庙!雅儿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来求表哥了。您与父亲素来交好,若您能替母亲美言几句,父亲或许……或许会从轻发落。
她避重就轻,绝口不提林氏贪墨的具体数额和恶劣行径,只一味强调沈知微的狠心和母亲的凄惨。
赵弘静静听着,眉头越锁越紧。他与沈知微自幼便有婚约,但两人素无往来,他对沈知微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沉默寡言、胆小怯懦的病弱嫡女形象上。他实在难以想象,那样一个女子,竟会做出如此雷厉风行之事。
雅儿,你所言可属实赵弘沉声问道,你姐姐当真如此……不念亲情
千真万确!沈知雅哭得更加伤心,表哥若不信,可派人去相府打探。如今相府上下,人心惶惶,皆因姐姐手段太过酷烈。那些跟了母亲多年的老人,即便没有大错,也都被寻了由头赶了出去。姐姐她……她分明是想将整个相府都换上她自己的人!
赵弘心中不由生出一丝疑虑和不快。他虽不喜林氏的市侩与贪婪,但沈知微若真是如此行事,也未免太过急功近利,不顾大局了。更何况,林氏还是他的长辈。
雅儿,你先别哭了。赵弘叹了口气,道,此事我已知晓。你放心,我会寻个机会,向沈相问明情况。若真有冤屈,我定不会坐视不理。
得到赵弘的承诺,沈知雅心中一喜,连忙擦干眼泪,感激道:多谢表哥!雅儿就知道,表哥最是公正仁义了!
她又与赵弘闲聊了几句,见好就收,起身告辞。
待沈知雅离去,赵弘在书房中踱步沉思。相府之事,他本不欲插手。但沈知雅哭得那般凄惨,林氏又是他的表亲长辈,若置之不理,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而且,他对那个突然变得强势起来的未婚妻沈知微,也生出了一丝好奇和探究之心。
他决定,改日亲自去一趟相府,拜会沈柏青,顺便……也见一见那位传说中脱胎换骨的沈大小姐。
而在相府,沈知微对沈知雅的小动作并非一无所知。秋月早已将沈知雅悄悄前往靖王府的消息报给了她。
大小姐,二小姐她……她定是去靖王面前说您的坏话了!您看要不要……秋月有些气愤。
沈知微却是神色平静,淡淡道:随她去吧。跳梁小丑,无足挂齿。我倒是想看看,那位靖王殿下,会如何作为。
她对靖王赵弘,早已没有了前世那种痴傻的爱恋,剩下的只有厌恶和警惕。今生,她绝不会再让他有机会伤害自己和相府。
她将精力更多地投入到府务整顿之中。
除了账目和人事,她还关注到了府中的固定资产管理。相府除了几处京郊的庄田和城中的铺面,还有不少房产和地产。以往这些都由林氏的心腹打理,租金收益混乱不堪,甚至有不少房产被长期空置或低价租给了林氏的亲信。
沈知微命人将所有房产地契进行整理,重新评估其价值和收益潜力。对于那些地段好、收益高的铺面,她打算收回经营权,或重新招租,提高租金。对于那些被不当占用的房产,则限期收回。
她还发现,府中下人的月例银子,常有克扣和拖延发放的情况。她当即下令,以后每月初一,准时足额发放月例,不得有误。同时,她还提高了部分表现优异、工作辛劳的下人的待遇,例如厨房的厨娘、马厩的马夫、以及负责洒扫庭院的粗使仆妇等。
这些举措,虽然增加了府中的短期支出,但却极大地提升了下人们的归属感和工作积极性。
沈知微还引入了一个意见箱的制度。她在府中几处下人常去的地方,设立了不记名的意见箱,鼓励下人们对府中管理、生活条件等方面提出意见和建议。每隔三日,由秋月开启意见箱,将收集到的意见整理后交给她。
这个小小的举动,却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许多下人通过意见箱,提出了一些切实可行的小建议,比如改善伙食、修缮漏雨的下人房、调整某些岗位的轮值时间等。沈知微对这些意见都认真对待,能采纳的尽量采纳,一时无法解决的,也给出了解释。
如此一来,府中上下,风气焕然一新。下人们不再像以前那样敷衍了事,而是真正将相府当成了自己的家,尽心尽力地做好分内之事。
沈柏青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他私下对沈知微道:微微,为父以前总觉得你性子柔弱,不堪重任。如今看来,是为父看走了眼。你这番整顿,比为父预想的还要好。以后,相府的中馈,你便放手去做,为父全力支持你。
得到父亲的肯定,沈知微心中也是暖意融融。她知道,自己正在一步步赢回属于嫡女的尊严和权力。
这一日,沈知微正在核对上个月的收支账目,秋月匆匆进来禀报:大小姐,靖王殿下来了,老爷请您过去一趟。
沈知微放下手中的账簿,眸光微闪。该来的,总会来的。
第十章:靖王爷初施压,沈丞相护爱女
相府正厅,沈柏青与靖王赵弘分宾主落座,侍女奉上香茗。
殿下今日驾临寒舍,不知有何指教沈柏青开门见山,语气客气却不失疏离。他与靖王虽有姻亲之名,但靖王毕竟是皇子,他身为臣子,礼数不可废。
赵弘放下茶盏,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沈相言重了。本王今日前来,一是代母后问候沈相安好,二是……也想向沈相请教一些事情。
殿下请讲。
赵弘沉吟片刻,道:本王听闻,近日相府正在整顿内务,雷厉风行。林夫人她……毕竟是本王的长辈,也是雅儿表妹的生母。不知林夫人近况如何本王斗胆,若林夫人有何过失,还望沈相能念及旧情,从轻处置。
他这话,说得委婉,但施压之意已然十分明显。他这是在替林氏求情。
沈柏青闻言,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他知道靖王与林氏的关系,也猜到他此来的目的。他心中对靖王这种干涉自己家事的行为,颇为不悦。
多谢殿下关心。沈柏青语气平淡地道,内子林氏,因治家不严,贪墨府库,已被本官禁足于院中反省。至于如何处置,此乃沈某家事,自有分寸,不敢劳殿下费心。
他这话,软中带硬,明确表示了拒绝。
赵弘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他没想到沈柏青竟如此不给面子。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沈相,本王并非有意干涉相府家事。只是,林夫人之事,外界已颇有议论。听闻……听闻大小姐执掌中馈之后,手段颇为严厉,府中上下,颇有怨言。本王也是担心,若处置不当,恐会影响相府清誉,甚至……让有心人借题发挥,于沈相不利。
他这是在暗示,沈知微的处理方式有问题,可能会给沈柏青带来麻烦。
沈柏青闻言,脸色沉了下来。他冷哼一声:殿下是从何处听来的这些‘议论’和‘怨言’莫非是某些居心叵测之人,在殿下面前搬弄是非,意图混淆视听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赵弘:本官的女儿知微,虽然年幼,但行事公正,赏罚分明。她整顿内务,查处贪腐,乃是为了相府长治久安,何来手段严厉之说至于府中怨言,本官只看到府中风气焕然一新,下人尽忠职守,何曾听闻半句怨言若说真有怨言,那也只是那些被查处的蛀虫,心有不甘罢了!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强硬:知微所为,皆是本官授意!她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事先禀明过本官,并得到了本官的许可!若殿下对知微的行事有何不满,大可直接与本官分说,不必旁敲侧击,影射一个晚辈!
沈柏青这番话,掷地有声,毫不客气,完全是维护女儿到底的姿态!
赵弘被他说得面红耳赤,心中又惊又怒。他没想到,沈柏青竟会为了一个女儿,如此不留情面地顶撞他这个皇子!在他印象中,沈柏青向来老成持重,极少如此疾言厉色。
难道,那个沈知微,真的有那么大的本事,能让沈柏青如此维护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侍女的通报:老爷,大小姐到了。
让她进来。沈柏青道。
沈知微娉娉婷婷地走了进来,今日她穿了一袭淡紫色烟罗裙,乌发绾成简单的朝云髻,只插了一支白玉兰花簪,素雅中透着一股清丽脱俗的气质。她神色平静,目光清澈,看不出丝毫怯懦之态。
女儿见过父亲,见过靖王殿下。沈知微屈膝行礼,不卑不亢。
赵弘看着眼前的沈知微,不由得微微一怔。这……这还是他印象中那个面黄肌瘦、畏畏缩缩的沈家嫡女吗眼前的少女,容貌虽算不上绝色,但眉宇间自有一股沉静从容的气度,眼神清亮,顾盼生辉,竟让他有种不敢逼视之感。
知微,靖王殿下对你近日整顿府中内务之事,颇有疑虑,你且与殿下分说一二。沈柏青开口道,语气中带着对女儿的信任。
沈知微抬眸看向赵弘,唇边泛起一抹浅淡的弧度:不知殿下有何疑虑,还请明示。知微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赵弘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定了定神,道:沈大小姐,本王听闻,你执掌中馈之后,对府中旧人颇为苛刻,不少老人被无故裁撤,府中人心浮动。不知可有此事
沈知微闻言,不慌不忙地答道:回殿下,府中确有人员调整,但绝非无故裁撤。所有被清退之人,皆是在此次查账过程中,被查实有贪墨舞弊、玩忽职守之行为者。对于这些人,相府绝不姑息。至于所谓‘人心浮动’,殿下若肯在相府稍作停留,便可知晓,如今府中上下,同心同德,风清气正,与以往不可同日而语。若殿下不信,尽可随意传唤府中下人询问。
她顿了顿,继续道:至于对林夫人……知微身为晚辈,本不应置喙长辈之事。但林夫人执掌中馈多年,亏空府库数万两之巨,证据确凿,铁证如山。父亲念其为长辈,已是法外开恩,仅将其禁足反省。若非如此,按照大周律例,监守自盗,数额巨大者,当如何处置,想必殿下心中有数。
她这番话,有理有据,不疾不徐,既解释了人员调整的原因,又点明了林氏罪行的严重性,暗示靖王不要再为其求情。
赵弘被她说得哑口无言。他发现,眼前的沈知微,不仅容貌气质大变,口才更是便给,滴水不漏,完全不是他想象中那个可以随意拿捏的弱女子。
沈柏青在一旁听着,眼中露出满意的笑容。
赵弘脸色变了几变,终于还是强笑道:原来如此,倒是本王听信谗言,误会沈大小姐了。既然相府内务已然整肃,林夫人之事也自有沈相处置,本王便不多言了。
他知道,今日想替林氏求情,已是不可能了。沈柏青父女二人,竟是出乎意料的强硬。
殿下能明辨是非,实乃相府之幸。沈知微微微一笑。
又闲坐片刻,赵弘便起身告辞。他此行本想施压,结果却碰了一鼻子灰,心中自然不快。他对沈知微的印象,也从最初的轻视,转变为一丝戒备和莫名的烦躁。
送走靖王,沈柏青对沈知微道:微微,今日你应对得很好。看来,为父以后可以彻底放手了。
沈知微笑道:父亲过奖了。女儿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她知道,靖王绝不会就此罢休。今日的交锋,只是一个开始。
回到汀兰水榭,沈知微立刻召来秋月。
秋月,你派人去查一查,二小姐最近除了去靖王府,还与哪些人有过接触特别是林家那边,可有动静
沈知微不相信沈知雅会如此安分。林氏虽然倒了,但难保她不会想别的法子来对付自己。
是,大小姐,奴婢这就去办。
沈知微又开始思考另一件事情——相府的产业。
林氏贪墨的银两,大部分已被追回,但相府的底子也被蛀空了不少。要想让相府真正恢复元气,甚至更上一层楼,单靠节流是不够的,还必须开源。
那些庄子和铺面,便是开源的关键。
她首先盯上的,便是城中那家之前被林氏用来利益输送、账面连年亏损的锦绣绸缎庄。这家绸缎庄地理位置极佳,位于京城最繁华的东大街,前世在她母亲掌家时,曾是相府最赚钱的铺面之一。落到林氏手中后,却成了个赔钱货。
沈知微决定,要亲自去一趟锦绣绸缎庄,看看那里究竟是何光景。她要将这家铺子,重新打造成相府的摇钱树!
而她手中的现代商业管理知识,便是她最大的底气。
第十一章:庶妹心机败露,绸缎庄展新颜
秋月的办事效率很高,不出两日,便将沈知雅近期的动向查了个七七八八。
大小姐,二小姐除了去过靖王府,还曾派心腹丫鬟悄悄去见过林家的管事几次,似乎是在传递什么消息。另外,奴婢还发现,二小姐曾向府中的几个对您心怀不满的老嬷嬷打探过您的日常起居和饮食习惯,具体用意不明。秋月禀报道,脸上带着几分忧色。
沈知微闻言,眸光一冷。打探她的起居饮食沈知雅这是贼心不死,还想效仿林氏,对自己下毒手吗
很好。沈知微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既然她这么喜欢打探,我们不妨就‘透露’一些消息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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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声对秋月如此这般吩咐了一番。秋月听得连连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次日,相府便传出一个消息:大小姐近日偶感风寒,胃口不佳,特意吩咐小厨房每日为她炖煮滋补的燕窝粥,且因大小姐不喜甜腻,燕窝粥中只放少许冰糖,并佐以几种清淡的药材。
这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便传到了沈知雅的耳中。
沈知雅心中一动。沈知微喜食燕窝粥,且不喜甜腻,这倒是个下手的机会。若是能在她的燕窝粥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加入一些慢性毒药……
她这些日子被沈知微压得喘不过气来,母亲又日夜哭嚎,让她心烦意乱。一想到能除了沈知微这个眼中钉,她便有些按捺不住。
她悄悄联络了林家那边,重金求购了一种无色无味、慢性发作的罕见毒药。林家如今也恨透了沈知微,自然乐于相助。
几日后,沈知雅寻了个机会,买通了汀兰水榭厨房一个负责采买食材的小丫鬟,让她在沈知微每日食用的燕窝粥的某种辅料中,悄悄掺入了一点点药粉。那药粉量极少,混在其他药材中,根本难以察觉。
她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却不知,她的一举一动,早已在沈知微的掌控之中。
那负责采买的小丫鬟,正是秋月事先安排好的人。沈知雅给的药粉,自然也被悄悄替换成了无害的茯苓粉。
沈知微每日依旧照常食用着那加料的燕窝粥,甚至还故意表现出几分精神不济、面色苍白的模样。
沈知雅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只等着沈知微毒发身亡。
又过了七八日,沈知微算算时间差不多了,便突然在用早膳时,毒发晕倒了。
汀兰水榭顿时乱作一团。秋月惊慌失措地派人去请太医,同时禀报了沈柏青。
沈柏青闻讯大惊,匆匆赶来。王太医也很快便到,一番诊治后,面色凝重地对沈柏青道:丞相大人,大小姐脉象紊乱,气血亏虚,似是中了慢性毒药之兆!此毒并非立时致命,而是日积月累,损伤脏腑,若非及时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什么!又是中毒!沈柏青勃然大怒,厉声道,查!给本相彻查!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敢在相府一而再,再而三地行此恶毒之事!
秋月适时地哭诉道:老爷,大小姐近日胃口不佳,每日只用些燕窝粥。奴婢……奴婢前几日曾见二小姐身边的小丫鬟,鬼鬼祟祟地在小厨房附近徘徊,还与负责采买燕窝辅料的春杏说过话。奴婢当时并未在意,现在想来,此事……此事定有蹊跷!
人证物证(替换下来的真毒药早已备好)很快便搜查了出来。那名被买通的小丫鬟春杏,在沈柏青的雷霆之怒下,没撑过几下便招供了,指认是沈知雅指使她下毒。
沈知雅被带到沈柏青面前时,兀自不肯承认,哭喊着冤枉。
沈知微此时也悠悠醒转,虚弱地指着沈知雅,声音带着无限的悲愤与失望:妹妹……我待你不薄,你……你为何要如此害我
沈柏青看着眼前这个心如蛇蝎的庶女,想到她竟敢毒害自己的亲姐姐,气得浑身发抖,一耳光狠狠扇在沈知雅脸上:孽障!你还有何话可说!
沈知雅被打得口角流血,又惊又怕,终于心理防线崩溃,哭着承认了所有罪行,只求父亲饶她一命。
等待她的,自然是严厉的惩罚。沈柏青当即下令,将沈知雅禁足于偏僻的静思苑,无他命令,终身不得踏出半步!其生母林氏,听闻此事,彻底绝望,一病不起。
至此,林氏母女在相府的势力,被连根拔起,再无翻身之日。而沈知微,也彻底清除了身边最大的威胁。
处理完府中毒瘤,沈知微便将全部精力投入到绸缎庄的整顿之中。
她换上一身半旧的青布衣裳,只带了秋月和一个懂算盘的账房先生,悄悄来到了位于东大街的锦绣绸缎庄。
铺面看起来还算气派,只是门庭冷落,与周围几家热闹的店铺形成了鲜明对比。走进店内,几个伙计懒洋洋地倚在柜台上打瞌睡,见有客人进来,也只是掀了掀眼皮,爱答不理。
铺子里的绸缎布料,摆放得杂乱无章,上好的云锦和普通的棉布混在一起,不少料子蒙上了灰尘,显然很久没有打理过了。
沈知微暗暗摇头,这样的经营,不亏损才怪!
她亮明身份,召见了绸缎庄的掌柜。那掌柜姓钱,是个脑满肠肥的中年人,一见沈知微,先是惊讶,随即脸上堆起虚伪的笑容,极尽谄媚。
沈知微也不与他废话,直接要求查看账簿和库房。
一看之下,问题更是触目惊心。账簿做得一塌糊涂,进货和销售记录混乱不堪,许多支出毫无凭据。库房里的存货,更是与账面严重不符,大量贵重绸缎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劣质的、甚至已经发霉的布料。
很显然,这个钱掌柜,与林氏勾结,早已将绸缎庄蛀空了。
沈知微当机立断,以贪墨盗窃之名,将钱掌柜及其手下几个同流合污的伙计,扭送相府交由父亲处置。然后,她开始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
首先,是重新装修店铺。她亲自设计了店铺的布局,要求窗明几净,货物摆放整齐有序。她将不同档次的绸缎布料分区陈列,上等货色放在显眼位置,并配以精致的样品展示。
其次,是严把进货关。她辞退了原来那些与钱掌柜勾结的供货商,亲自挑选了几家信誉良好、货品上乘的绸缎庄作为新的合作伙伴。她还引入了按需采购和零库存的理念雏形,尽量减少积压,加快资金周转。
再者,是人员培训。她重新招聘了一批年轻机灵的伙计,并亲自对他们进行培训。培训内容包括布料知识、待客礼仪、销售技巧等。她要求伙计对待客人必须热情周到,有问必答,并根据客人的需求推荐合适的商品。
她还推出了几项新颖的促销活动。比如,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彻底杜绝了以往看人下菜碟、随意喊价的陋习。再比如,推出了会员制度,老顾客可以享受一定的折扣优惠。还推出了定制服务,可以根据客人的要求,定制特殊花色和尺寸的布料。
这些举措,在这个时代的商业经营中,无疑是石破天惊的。
短短一个月时间,锦绣绸缎庄便焕然一新。干净整洁的店面,琳琅满目的商品,热情周到的服务,吸引了越来越多的顾客。绸缎庄的生意,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火爆起来。
月底盘账,锦绣绸缎庄不仅扭亏为盈,还获得了数百两银子的净利润!
这个成绩,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谁也没想到,一个被认为无可救药的烂摊子,在沈知微手中,竟能如此迅速地起死回生!
沈知微用事实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她不仅能管好家,更能赚钱!
相府上下,对这位嫡大小姐的敬佩之情,又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第十二章:贤才初露锋芒,新盟友暗相助
锦绣绸缎庄的成功,极大地鼓舞了沈知微。她开始将目光投向相府其他的产业,特别是那些同样被林氏搞得乌烟瘴气的庄田。
相府在京郊有数处庄田,面积广阔,土地肥沃。在前世她母亲掌家时,这些庄田每年都能提供大量的粮食、蔬菜、禽蛋等,不仅能满足相府自身的需求,多余的还能出售,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然而,在林氏手中,这些庄田的产出却逐年下降,账面上的收益更是少得可怜。沈知微知道,这其中定有猫腻。
她决定亲自去几个主要的庄田巡视一番。
这一日,她带着秋月和几名得力的管事,轻车简从,来到了位于京郊西山的稻香庄。
稻香庄是相府最大的一处庄田,有良田近千亩。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沈知微眉头紧锁。
时值初夏,本应是禾苗茁壮生长的季节,但田里的稻苗却稀稀拉拉,长势羸弱,不少田地甚至还荒芜着,长满了杂草。庄子里的农具,大多破旧不堪,牛棚里的耕牛也瘦骨嶙峋,无精打采。
庄头是个姓赵的老汉,见到沈知微,一脸愁苦,欲言又止。
沈知微耐心地与赵庄头和几位老农攀谈起来,仔细询问庄子里的情况。
原来,林氏掌家后,派来管理庄子的是她的一个远房侄子,名叫林贵。这个林贵,不学无术,好吃懒做,只知盘剥佃户,中饱私囊。他不仅随意提高田租,还克扣朝廷下发的种子和农具,甚至将庄子里的好田私下租给自己的亲信,任其荒废。佃户们苦不堪言,怨声载道,种田的积极性自然不高。
更让沈知微气愤的是,她发现林贵竟然还在庄子里偷偷开设了赌场,引诱佃户赌博,许多佃户因此倾家荡产,妻离子散。
大小姐,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赵庄头说着,老泪纵横,再这样下去,这稻香庄就要彻底毁了!
沈知微面沉如水,当即下令将林贵拿下,押回相府处置。
随后,她开始着手整顿稻香庄。
她首先宣布,免除佃户们之前被林贵强加的各种苛捐杂税,并将田租恢复到合理的水平。对于那些因赌博而欠下债务的佃户,只要他们肯悔改,努力耕作,相府可以暂缓追讨,并提供必要的帮助。
她从府中调拨了一批新的农具和优良的稻种,分发给佃户。对于那些无力购买耕牛的佃户,相府可以提供耕牛租借。
她还引入了一些现代农业的理念雏形。比如,她根据庄子的土质和水源情况,指导佃户们进行合理的密植和施肥。她还提倡种植一些经济效益较高的经济作物,如棉花、药材等(当然,是在保证粮食产量的基础上)。她甚至还画了简单的沤肥池示意图,教导佃户们如何利用秸秆、落叶等制作有机肥料,以改善土壤肥力。
这些举措,对于世代耕作的佃户们来说,无疑是新奇而有效的。他们看到了新主子的决心和诚意,也看到了生活的希望,心中重新燃起了劳作的热情。
在沈知微的亲自督导下,稻香庄的面貌迅速改变。荒芜的田地被重新开垦出来,瘦弱的禾苗也渐渐变得茁壮。庄子里恢复了往日的生机与活力。
就在沈知微忙于整顿庄田事务之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那是一个傍晚,沈知微正在稻香庄的临时书房里,就着昏黄的烛光,查看庄子里的田亩清册和佃户名录。
门外传来秋月的声音:大小姐,外面有位自称是工部侍郎李大人的公子,名叫李询,求见大小姐,说是有要事相商。
李询工部侍郎的公子沈知微略感意外。她与这位李公子素无往来,他为何会突然来访,而且还是在庄子上
她吩咐秋月将人请进来。
不多时,一个身着青色儒衫,面容俊朗,气质温润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他约莫二十岁上下,眉清目秀,眼神明亮而沉稳,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书卷气。
在下李询,字明远,参见沈大小姐。李询拱手为礼,不卑不亢。
李公子不必多礼,请坐。沈知微示意他坐下,问道,不知李公子深夜到访,有何见教
李询微微一笑,道:在下听闻沈大小姐正在整顿相府庄田,卓有成效,心中颇为钦佩。今日冒昧前来,是想与大小姐探讨一些关于农田水利之事。
农田水利沈知微有些惊讶。
李询点头道:然也。家父在工部任职,在下自幼耳濡目染,对水利兴修、农田改良等事,略有心得。近日在下奉父命巡查京郊各处水利设施,途经此地,见稻香庄灌溉沟渠年久失修,多有淤塞,而西山之上有数条溪流,水源充沛,若能善加利用,引水灌溉,必能使庄田产量大增。故而,不揣冒昧,想与大小姐商议,看是否能共同修缮此地水利,福泽一方。
沈知微闻言,心中一动。她正愁稻香庄的灌溉问题。庄子地势较高,原有的沟渠确实存在很多问题,导致灌溉不便,影响了作物生长。若真能引西山溪水灌溉,那无疑是解决了燃眉之急。
而且,眼前这位李公子,谈吐不凡,见识广博,对农田水利之事侃侃而谈,显然是深有研究。
李公子所言,正是我目前急需解决的难题。沈知微诚恳道,若公子真有良策,知微愿闻其详,并全力配合。
李询见她虚心求教,毫无世家小姐的骄矜之气,心中也生出几分好感。他从怀中取出一卷绘制精细的图纸,在桌上展开,指着图上的山川河流、田亩沟壑,详细地向沈知微解说他的水利改造方案。
沈知微凝神细听,不时提出一些问题。她虽然不懂古代的水利工程,但她脑中有现代水利的一些基本原理,比如水往低处流、利用水压、减少渗漏等。她提出的问题,往往能切中要害,让李询也不由得暗暗称奇。
两人就着图纸,你一言我一语,竟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已是深夜。
通过交谈,沈知微对李询的才学和人品都颇为欣赏。而李询,也对这位传说中脱胎换骨的沈大小姐,刮目相看。他发现,沈知微不仅聪慧过人,而且见识不凡,对许多事情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完全不像一个养在深闺的寻常女子。
多谢李公子指点,今日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沈知微由衷感谢道。
李询笑道:大小姐过誉了。能与大小姐这般有识之士共同为利民之事出力,亦是在下的荣幸。
两人约定,明日一同去实地勘察,商议具体的修渠方案。
送走李询,沈知微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波澜。她隐隐感觉到,这位李公子,或许会成为她未来道路上一个重要的助力。而她也敏锐地察觉到,李询的出现,似乎并非完全的巧合。他背后,是否还有其他人的授意
或许,京城的局势,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林氏的倒台,只是掀开了冰山一角。真正的风暴,可能还在后面。
但无论如何,她都不会退缩。她会用自己的智慧和勇气,去迎接未来的每一个挑战。
而此刻,远在靖王府的赵弘,也收到了关于沈知微在稻香庄整顿农务,甚至与工部侍郎之子李询相谈甚欢的消息。
他手握着密报,脸色阴沉。沈知微的能力和影响力,似乎正在以超乎他想象的速度扩张。这个女人,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这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烦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危机感。
他将密报揉成一团,狠狠掷在地上。
沈知微……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他绝不会允许这个女人,成为他前进道路上的障碍!
第十三章:水利兴修改良田,靖王暗中设阻碍
(剩余7章)
翌日清晨,沈知微与李询依约在稻香庄的田埂上会面。阳光洒在广袤的田野上,晨露尚未完全消散,空气中带着泥土的芬芳。
李询换上了一身便于行走的短打劲装,更显得英姿飒爽。他手中拿着测量工具和图纸,与沈知微一同沿着预定的路线,仔细勘察着地形地貌,讨论着引水渠的走向、深度、坡度以及所需材料等细节。
沈知微虽然对具体的水利工程技术所知不多,但她善于从宏观和逻辑层面提出问题。比如,她会问到不同土壤条件下渠道防渗漏的方法,如何最大限度地利用现有地形减少工程量,以及如何设计合理的支渠系统,确保每一块田地都能得到有效灌溉。
她甚至还提出了一些李询都未曾细想过的人性化考量,比如在修渠时,是否可以预留一些取水点,方便佃户们日常生活用水;渠道两侧是否可以种植一些固土护坡的植物,既美观又实用。
李询对沈知微的细致和远见更是佩服。他发现,沈知微思考问题,不仅仅局限于技术层面,更能从实际需求和长远效益出发,这种全局观,绝非寻常闺阁女子所能拥有。
两人一上午都在田间地头奔波,汗水浸湿了衣衫,却丝毫没有感觉到疲惫,反而因为共同的目标和默契的配合而精神焕发。
中午,沈知微在庄子上设了简单的便饭招待李询。席间,两人继续讨论着修渠的细节。
李公子,依你之见,这引水渠若要修成,大概需要多少时日耗费多少人力物力沈知微问道。
李询沉吟片刻,道:若一切顺利,人手充足,材料齐备,大约两个月便可初见成效。至于耗费,主要在于开挖土方的人工,以及购买部分关键部位所需的石料、青砖等。初步估算,至少需要白银三千两。
三千两白银,对于刚刚经历过大整顿、府库尚不充裕的相府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
沈知微眉头微蹙,随即舒展开来:银钱之事,我会设法筹措。人手方面,庄上的佃户们听闻要修水渠,改善灌溉,都踊跃报名,愿意出工出力。只是,这石料青砖等物,不知李公子可有熟悉的渠道
李询笑道:大小姐放心,家父在工部,与一些官窑和采石场素有往来,在下可以代为联络,争取以最优惠的价格购得。只是……他话锋一转,此事虽是利民的好事,但动静不小,恐怕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关注。尤其是一些……与相府素有嫌隙之人,难保不会暗中作梗。
他这话,意有所指。
沈知微心中了然,点头道:多谢李公子提醒,此事我自有防备。我们只管尽心做好自己的事,至于那些宵小之辈,若敢阻挠,我定不轻饶。
两人商议已定,李询便告辞离去,着手联络材料之事。沈知微则开始在庄子上组织人手,平整土地,准备开工。
稻香庄要修水利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京郊。佃户们欢欣鼓舞,奔走相告。但正如李询所料,此事也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其中便包括靖王赵弘。
靖王府内,赵弘听着手下的密报,脸色阴沉。
沈知微竟要与工部李侍郎之子联手修水利她这是想借此收买人心,扩大自己在京郊的势力吗赵弘冷声道。他越来越觉得,沈知微这个女人,野心不小,手腕也越来越高明。
他身旁一个幕僚模样的中年文士进言道:王爷,沈大小姐此举,看似利民,实则也是在为相府积累钱粮。若稻香庄产量大增,相府实力必然增强。这对王爷您日后……恐怕不利。
赵弘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本王自然知道。绝不能让她如此轻易得逞!你去想办法,给他们制造些麻烦。无论是材料供应,还是施工人手,能拖延便拖延,能破坏便破坏。本王倒要看看,她沈知微有多大能耐,能把这水渠修成!
是,王爷,属下明白。那幕僚阴险一笑,领命而去。
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稻香庄修水利工程便遇到了各种意外的阻碍。
先是预定好的石料青砖,迟迟未能运到。李询派人去催,对方却以官窑任务繁忙、雨季道路难行等各种理由推诿搪塞。
接着,一些原本答应出工的佃户,突然家中出了事,或是生了病,无法前来。甚至还有一些地痞流氓,在夜间偷偷潜入工地,破坏已经挖好的沟渠,偷盗工具。
沈知微和李询都明白,这背后定有人暗中捣鬼。
李询气愤不已,几次想动用其父在工部的关系,强行解决材料问题。但沈知微却阻止了他。
李公子,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对方既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地使绊子,必然有所依仗。我们若强行硬碰,反而可能落入对方的圈套,将事情闹大,对我们不利。沈知微冷静地分析道。
那依大小姐之见,我们该当如何李询问道。
沈知微唇边勾起一抹冷笑:敌明我暗,他们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他们想拖延我们的工期,我们就偏要加快进度。他们想破坏,我们就加强防范。至于材料……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既然官窑指望不上,我们何不自己想办法
她想到了一个土法子。稻香庄附近有一片山林,山中有不少大小不一的石块,虽然不如采石场的规整,但经过简单加工,也能用于砌筑沟渠的非关键部位。至于青砖,她可以发动佃户们,利用庄上闲置的土地,自己搭建简易的砖窑,烧制一些应急。
虽然这样一来,工程质量可能会略有下降,工期也会更紧张,但总比坐以待毙要强。
同时,她加强了工地的巡逻和守卫,组织青壮佃户轮流值夜,提防地痞流氓的骚扰。对于那些生病或家中有事的佃户,她则派人送去慰问品和药材,并暗示他们,相府知道他们有难处,但希望他们不要被人当枪使。
在沈知微的果断应对和李询的全力协助下,稻香庄的水利工程,虽然磕磕绊绊,却依然在艰难地向前推进。
而这一切,都被暗中观察的靖王看在眼里。他没想到,沈知微竟如此顽强,面对重重阻碍,非但没有退缩,反而越挫越勇。这让他心中更加烦躁和不安。
他意识到,单纯的小打小闹,恐怕难以阻止沈知微。必须想一个更彻底的办法,才能将这个女人彻底压制下去。
一个更加阴险的计划,开始在他心中酝酿。
第十四章:巧计破解材料困,灾民涌现显仁心
面对材料供应的困境,沈知微并没有坐以待毙。她深知,完全依靠自己烧砖采石,不仅耗时耗力,质量也难以保证,只能解燃眉之急。必须想办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她仔细分析了当前京城材料市场的格局。官窑和大型采石场,多半与权贵有所勾结,靖王若想从中作梗,易如反掌。但京城周边,还有许多小型的私人砖窑和采石场,他们规模不大,不受官府直接控制,但质量参差不齐,价格也相对混乱。
沈知微想到了一个化整为零,曲线救国的法子。
她让秋月和几名精明能干的管事,扮作普通商贩,分散前往京郊各处的小型砖窑和采石场,少量多次地进行采购。每次采购的数量不多,不容易引起注意。她还特意交代,要货比三家,选择质量尚可、价格公道的,并与那些窑主、场主私下达成长期供货的口头协议,但不签订正式契约,以免留下把柄。
同时,她还派人去联络了一些平日里与相府有生意往来的建材商人,请他们帮忙,以他们的名义,从一些正规渠道少量购入一些关键部位所需的高质量石料和青砖,再转卖给稻香庄。虽然价格会高一些,但胜在隐蔽和可靠。
通过这一系列巧妙的运作,稻香庄的材料供应问题,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得到了缓解。虽然依旧有些紧张,但至少能保证工程的基本需求。
靖王那边,虽然察觉到稻香庄的工程仍在继续,但一时也抓不到沈知微的具体把柄,只能暗自恼怒,却也无可奈何。
就在稻香庄的水利工程如火如荼地进行之时,京城周边地区,却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天灾。
初夏时节,本应是雨水充沛的季节,但京畿一带却遭遇了罕见的持续干旱。数月未降甘霖,河流水位急剧下降,田地龟裂,禾苗枯萎。许多依靠务农为生的百姓,面临颗粒无收的绝境。
雪上加霜的是,一些地方还爆发了蝗灾。铺天盖地的蝗虫席卷了本就歉收的农田,将所剩无几的庄稼啃食殆尽。
一时间,灾情迅速蔓延,流离失所的灾民开始向京城涌来,希望能在京城得到一丝生机。
朝廷虽然下令开仓赈灾,但僧多粥少,官府效率低下,许多灾民依然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处境凄惨。
沈知微在稻香庄,也感受到了灾情的严重性。每日都有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灾民,从庄外路过,眼中充满了绝望。
她看着那些可怜的灾民,心中不忍。前世,她也曾经历过饥寒交迫、流离失所的苦楚,深知那种绝望的滋味。
秋月,去取些府里带来的干粮和清水,分发给路过的灾民。再看看庄上有没有多余的旧衣物,也一并拿出来。沈知微吩咐道。
是,大小姐。秋月立刻去办。
但沈知微知道,这点杯水车薪,根本解决不了问题。灾民越来越多,若不加以妥善安置,不仅会引发更大的骚乱,还可能爆发瘟疫。
她当即决定,返回京城,向父亲禀明情况,商议对策。
回到相府,沈知微将灾情和自己的担忧向沈柏青详细述说了一遍。
沈柏青闻言,也是面色凝重。他身为当朝丞相,自然明白灾情失控的严重后果。
微微,你有什么想法沈柏青问道。他现在越来越习惯于听取女儿的意见。
沈知微沉吟道:父亲,朝廷赈灾固然重要,但官府行动迟缓,惠及范围有限。女儿以为,我相府作为京中大户,理应承担起一份社会责任,为朝廷分忧,为百姓解难。
她顿了顿,继续道:女儿想,我们可以在京郊几处相府的空置庄园内,设立临时的粥棚和安置点,收容一部分灾民,为他们提供基本的食宿和医疗。同时,我们也可以组织一些有劳动能力的灾民,参与到稻香庄的水利工程建设中来,以工代赈,让他们通过自己的劳动获得报酬,也能加快工程进度,一举两得。
这个以工代赈的想法,在这个时代算是非常超前了。
沈柏青听了,眼中一亮:以工代赈好!这个法子好!既能救助灾民,又能解决劳动力问题,还能避免灾民无所事事而生乱。微微,你这个想法,深得我心!
他当即拍板:此事就交给你全权负责!府库中的粮食和银两,你尽管调拨使用!若有不足,为父再想办法!
得到父亲的支持,沈知微立刻行动起来。
她迅速在京郊几处交通便利、水源充足的相府庄园内,搭建起简易的棚屋,设立了粥厂。她从城中药铺购入了大量的常用药材,请了几位略懂医术的郎中,为生病的灾民提供免费诊治。
她还张贴告示,招募有劳动能力的灾民,参与稻香庄的水利工程。每日提供两餐饱饭,完工后还能领到一份工钱。
消息传出,京城内外的灾民纷纷涌向相府设立的安置点。一时间,相府粥厂前排起了长龙,稻香庄的工地上也增加了许多新的身影。
沈知微每日亲自巡视各处安置点和粥厂,确保粮食供应充足,卫生条件达标,防止瘟疫发生。她还经常与灾民们交谈,了解他们的困难,安抚他们的情绪。
她的仁爱之举,在灾民中赢得了极高的声誉。许多灾民都称她为活菩萨、沈善人。相府的善举,也在京城中传为佳话,为沈柏青赢得了不少民心。
就连一向对沈知微颇有微词的靖王赵弘,听闻此事,也不得不暗自佩服沈知微的魄力和仁心。但他心中对沈知微的忌惮,也愈发深重。他知道,沈知微此举,不仅是在收买人心,更是在积累政治资本。这个女人,越来越难以对付了。
而李询,在得知沈知微的善举后,更是对她钦佩有加。他主动请缨,利用自己在工部的关系,为相府的安置点争取到了一些朝廷拨付的赈灾物资,如帐篷、棉被等,解了沈知微的燃眉之急。
两人在共同赈灾的过程中,配合更加默契,彼此间的了解也更深了一层。一种淡淡的情愫,开始在两人心中悄然滋长。
然而,树大招风。沈知微的善举,虽然赢得了民心,但也触动了一些人的利益,招致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一些平日里负责京城赈灾事务的官员,见相府出尽了风头,心中不忿,便暗中散布谣言,说相府收容灾民,是想借机招兵买马,图谋不轨。还有一些粮商,因为相府大量购粮,导致粮价上涨,也对相府心怀不满。
一场针对沈知微和相府的新的风波,正在暗流中酝酿。
第十五章:谣言四起遭构陷,智计反击清流言
针对相府赈灾的流言蜚语,很快便在京城中传得沸沸扬扬。
听说了吗相府收容那么多灾民,说是赈灾,我看是想养私兵呢!
可不是嘛!那沈大小姐年纪轻轻,野心倒是不小,整日抛头露面,与那些泥腿子混在一起,成何体统!
还有啊,最近城里的米价涨得那么厉害,都说是相府大量囤粮给闹的!
这些谣言,有鼻子有眼,很快便引起了朝中一些御史言官的注意。几封弹劾沈柏青名为赈灾,实为沽名钓誉,扰乱市价,包藏祸心的奏折,便递到了皇帝的案头。
皇帝虽然对沈柏青信任有加,但面对汹汹舆情和言官的压力,也不得不召见沈柏青,询问此事。
沈柏青自然是据理力争,将沈知微赈灾的初衷和实际情况一一禀明。但谣言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即便皇帝相信沈柏青的为人,也难以完全平息外界的疑虑。
一时间,相府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沈知微得知此事,心中也是怒火中烧。她没想到,自己一片好心,竟会招来如此恶毒的构陷。
这些人,真是卑鄙无耻!秋月气愤地道,大小姐您没日没夜地为那些灾民操劳,他们不仅不感恩,反而还倒打一耙!
沈知微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知道,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当务之急,是如何化解这场危机,澄清事实。
她仔细分析了这些谣言的来源和传播途径。很明显,这背后定有推手,其目的就是想搞垮相府,或者至少是让相府在赈灾这件事上名声扫地,无法再继续下去。
秋月,你派人去查一查,最近是哪些官员在朝堂上对父亲发难最凶又是哪些人在坊间散布谣言最起劲他们背后,可有什么共同的利益牵扯沈知微吩
咐道。
她隐隐觉得,这次的构陷,不仅仅是针对她个人,更可能是一场针对相府的政治阴谋。
很快,秋月便查到了一些线索。带头弹劾沈柏青的几位御史,都与户部尚书张大人过从甚密。而这位张尚书,与靖王赵弘的关系,也非同一般。坊间散布谣言最厉害的几个茶馆酒肆,其幕后老板,也隐隐与靖王府有些关联。
靖王……沈知微眼中闪过一丝寒光。看来,这位王爷是铁了心要与她为敌了。
既然找到了幕后黑手,事情就好办了。沈知微决定,来一个釜底抽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首先做的,是公开透明。
她邀请了几位在京中素有清名、德高望重的宿儒名士,以及几家非官方背景的报馆的执笔者(这个时代已经有类似邸报的民间读物),一同前往相府设立的灾民安置点和稻香庄的工地进行实地探访。
在安置点,这些名士和执笔者亲眼看到了灾民们虽然生活艰苦,但衣食有着,秩序井然,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们还随机采访了几位灾民,灾民们无不对沈大小姐的仁德善举感恩戴德,声泪俱下地控诉着那些污蔑相府的谣言。
在稻香庄的工地上,他们看到了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那些曾经的灾民,如今成了勤劳的建设者,用自己的汗水换取食物和尊严。李询也向他们详细介绍了水利工程的进展和意义,以及相府在此事上投入的巨大心血。
沈知微还特意公开了相府赈灾的详细账目,每一笔粮食的购入和支出,每一笔银两的用途,都清清楚楚,有据可查。她甚至还公布了相府近期的粮食采购价格和数量,以及京城粮价波动的实际情况,用数据证明相府并非囤积居奇、扰乱市价的元凶。
这些名士和执笔者,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无不为沈知微的仁心和智慧所折服,也对那些恶毒的谣言感到不齿。回去之后,他们纷纷撰文,将相府赈灾的真实情况公之于众,赞扬沈大小姐的贤德,驳斥那些不实之词。
一时间,京城的舆论风向开始转变。原本对相府持怀疑态度的人们,在看到这些真实的报道后,也纷纷改变了看法。
但这还不够。沈知微还要揪出那些恶意中伤的源头。
她让秋月暗中收集那些恶意散布谣言最厉害的茶馆酒肆的证据。比如,他们是如何添油加醋地编造谎言,又是如何故意引导客人往相府身上泼脏水的。
然后,她以相府的名义,一纸诉状,将这几家茶馆酒肆告到了京兆尹衙门,罪名是恶意诽谤,损害名誉。
京兆尹接到状纸,也是头大。一边是权势滔天的相府,一边可能牵扯到同样不好惹的靖王。但他也不敢不审。
在确凿的证据面前(包括一些被收买的茶客的证词),那几家茶馆酒肆的掌柜很快便招供了,承认是受人指使,故意抹黑相府。虽然他们不敢直接供出靖王府,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背后定有主使。
京兆尹判了几家茶馆酒肆赔偿相府名誉损失,并勒令其公开道歉,关门整顿。
这一招杀鸡儆猴,有效地遏制了谣言的进一步传播。那些还在观望的小鱼小虾,见领头的都被收拾了,也不敢再胡言乱语。
至于朝堂上的那些御史言官,在看到舆论反转,以及沈柏青在皇帝面前的强硬态度后,也渐渐消停了下来。毕竟,无凭无据地弹劾一位权相,风险也是很大的。
一场针对相府的舆论危机,就这样被沈知微巧妙地化解了。她不仅没有受到损害,反而因此赢得了更多的民心和声望。
靖王赵弘得知这一切,气得在王府中大发雷霆。他没想到,自己精心策划的一场构陷,竟然被沈知微如此轻易地破解,还反将了他一军!
他对沈知微的忌惮和恨意,也达到了一个新的顶点。他意识到,要想对付这个女人,必须采取更直接、更狠辣的手段!
而沈知微,虽然暂时化解了危机,但她也明白,这只是暂时的平静。靖王绝不会善罢甘休。真正的较量,还远未结束。她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准备迎接更大的挑战。
同时,她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只有自身强大,才能无惧任何风雨。她要继续发展相府的产业,积累财富,培养势力,为自己和相府,也为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争取一个更美好的未来。
第十六章:产业蓬勃初见效,忠犬王爷暗生情
谣言风波平息之后,沈知微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相府产业的经营和发展之中。
锦绣绸缎庄在她的精心打理下,生意蒸蒸日上,很快便成为了京城中首屈一指的绸缎名店。她不仅在经营模式上不断创新,还开始尝试设计一些独有的花色和款式,引领了京城贵妇圈的时尚潮流。绸缎庄的盈利能力,也远超预期,为相府带来了可观的收入。
稻香庄的水利工程,在克服了重重困难之后,也终于接近尾声。引水渠如玉带般蜿蜒在田野间,清澈的溪水滋润着干涸的土地。佃户们看着长势喜人的庄稼,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沈知微还利用水利工程的便利,在庄子上建起了几个水磨坊,不仅可以加工自家的粮食,还能为周边的村庄提供服务,又增加了一项收入来源。
以工代赈的灾民们,在工程结束后,大多选择了留在稻香庄继续做佃户,或者在相府的其他产业中找到了工作。他们对沈知微感恩戴德,成为了相府最忠实的拥护者。
除了绸缎庄和稻香庄,沈知微还对相府其他的铺面和庄田进行了类似的整顿和改良。她根据每个产业的特点,制定了不同的发展策略。有的铺面,她选择直接经营;有的则采取了类似股份制的合作模式,吸引有经验的商人共同经营,风险共担,利益共享。
她还开始涉足一些新的领域。比如,她发现京城中的药材生意利润丰厚,便利用相府在一些药材产地的庄田优势,与几家信誉良好的药铺合作,共同经营药材生意。她还注意到,京城中的酒楼茶肆虽然众多,但真正有特色、上档次的却不多。她便盘下了一家位置不错的酒楼,重新装修,聘请名厨,推出特色菜品,打造高端餐饮品牌。
在她的不懈努力下,相府的产业如同雨后春笋般蓬勃发展起来,不仅弥补了林氏贪墨造成的亏空,府库也日益充盈。相府的经济实力,得到了极大的增强。
沈柏青将女儿的这一切成就看在眼里,心中既欣慰又骄傲。他彻底放权,将相府的经济大权完全交给了沈知微,自己则更专注于朝堂之事。有了充裕的财力支持,他在朝中的行事也更加从容和有底气。
而李询,在与沈知微共同经历了修水利、赈灾民等一系列事件后,对她的才华、胆识和仁心更是钦佩不已。他发现自己越来越被这个与众不同的女子所吸引。她不像其他世家小姐那样娇柔造作,也不像寻常女子那样目光短浅。她有远大的抱负,有经世济民的胸怀,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
李询开始有意无意地增加与沈知微接触的机会。他会借着探讨农桑水利、商讨产业合作等名义,时常拜访相府,或邀请沈知微一同去京郊巡视。两人在共同的事业中,彼此扶持,互相启发,感情也日渐深厚。
沈知微对李询也颇有好感。李询为人正直,才学渊博,见识不凡,更重要的是,他理解并支持她的事业,愿意与她并肩作战。在经历了前世的遇人不淑之后,李询的出现,让她冰封的心湖,泛起了一丝涟漪。
只是,两人都将这份情愫深埋心底,谁也没有主动点破。毕竟,沈知微与靖王尚有婚约在身,身份的阻隔,让他们都不敢轻易跨越那条界限。
而靖王赵弘,在经历了前几次的失败之后,对沈知微的监视和打压,也变得更加隐蔽和阴险。他知道,沈知微羽翼渐丰,要想轻易扳倒她,已非易事。他开始在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拉拢朝中官员,寻找能给相府致命一击的机会。
他表面上对沈知微和相府的善举表示赞赏,甚至还假惺惺地派人送去一些慰问品,以示关怀。但暗地里,他却在搜集一切可能对沈知微和沈柏青不利的证据,等待时机。
他尤其关注沈知微与李询之间的往来。他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心中妒火中烧。他绝不允许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妻,与别的男人走得如此之近!
他开始派人暗中调查李询的背景和把柄,试图从李询身上打开缺口,离间他和沈知微的关系,甚至……毁掉李询。
京城的局势,在表面的平静之下,暗流汹涌,危机四伏。沈知微知道,她与靖王的较量,远未结束。她必须更加强大,才能保护自己,保护相府,保护那些她珍视的人。
而在另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还有一股势力,也在悄悄关注着沈知微的一举一动。
瑞王赵钰,当今圣上第七子,与靖王赵弘一向不睦。他为人低调,不显山不露水,但在朝中也暗中培养了不少心腹。他与沈知微的生母,曾有几分渊源。
他对沈知微的崛起,也颇感意外和好奇。他派人暗中调查了沈知微的所作所为,对她的才干和魄力也暗暗称奇。他隐隐觉得,这个女子,或许会成为他未来棋局中一颗重要的棋子。
他开始在暗中,不动声色地为沈知微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比如,在靖王暗中打压相府产业时,他会通过自己的渠道,巧妙地化解一些危机。在朝中有人攻讦沈柏青时,他也会让自己的人暗中声援。
他这样做,并非完全出于善意,更多的是出于一种政治考量。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他乐于看到沈知微与靖王斗得两败俱伤,自己则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只是,连赵钰自己都未曾察觉,在关注沈知微的过程中,他对这个坚韧聪慧的女子,也渐渐产生了一种复杂的情感。那是一种欣赏,一种好奇,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斥的占有欲。
于是,在沈知微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她已经卷入了两位王爷之间的明争暗斗。她的每一步,都可能牵动着京城复杂的政治格局。
而她自己,依然专注于发展事业,提升实力,努力活出自己的精彩。她并不知道,在不远的将来,她将面临更加严峻的考验,也将迎来更加波澜壮阔的人生。
第十七章:边关急报风云起,粮草筹谋显神通
就在京城局势波谲云诡,沈知微的事业如日中天之时,一封八百里加急的边关军报,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打破了京城的宁静。
北方蛮族趁着大周边境守备松懈,突然大举入侵,连破数城,兵锋直指京畿!朝野震惊,人心惶惶。
皇帝紧急召集文武百官商议对策,决定即刻派遣大军北上抗敌。然而,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如今国库空虚,加上前段时日京畿地区的旱灾蝗灾,粮草的筹措,成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
户部尚书张大人急得焦头烂额,四处筹粮,却收效甚微。一些奸商趁机囤积居奇,哄抬粮价,更是让局势雪上加霜。
靖王赵弘也忧心忡忡,主动请缨,协助户部筹集粮草。他表面上是为了国家大义,实则是想借此机会,进一步掌控京城的粮食命脉,并伺机打压相府的产业。他深知,一旦相府的粮仓被征用,或者粮食生意受到冲击,对沈知微的打击将是巨大的。
朝堂之上,为粮草之事争论不休。沈柏青身为丞相,自然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沈知微得知此事,心中也是忧虑万分。国难当头,匹夫有责。她深知,一旦蛮族入侵,生灵涂炭,她所拥有的一切也将不复存在。
她主动找到父亲,表示愿意为国分忧,协助筹集粮草。
沈柏青看着女儿坚定的眼神,心中既欣慰又担忧:微微,此事非同小可,不仅耗费巨大,更可能引火烧身。靖王等人,定会从中作梗。
沈知微凛然道:父亲,国家兴亡,在此一举。女儿虽是一介女流,也愿倾尽所能。至于那些宵小之辈,若敢在此时发国难财,阻挠军国大事,女儿也绝不会手软!
她当即决定,动用相府的全部力量,筹集粮草,支援前线。
她首先做的,是将相府名下各庄田今年预计收获的粮食,全部预留出来,作为军粮。同时,她以高于市价一成的价格,向京郊各处与相府有合作的农户收购余粮,并承诺待战事平息后,会以优惠价格向他们供应种子和农具。
对于那些囤积居奇的粮商,沈知微则采取了强硬手段。她一方面派人暗中调查这些粮商的底细和库存情况,另一方面,则联合京中几家有正义感的商会,共同抵制那些恶意抬价的奸商,并组织平价粮源,稳定市场。
她还想到了一个开源节流的妙计。她注意到,京城中许多大户人家,都有大量的陈粮储备,平日里用不完,也容易霉变浪费。她便发起了一项捐粮报国,共渡难关的倡议,呼吁京中富户将家中多余的粮食捐献出来,支援前线。对于捐粮数额巨大的,相府会给予嘉奖,并上报朝廷予以表彰。
为了扩大粮源,沈知微甚至将目光投向了更远的地方。她通过李询在工部的关系,以及相府在各地的一些人脉,联系到江南等地的产粮大省,组织商队,不远千里,将粮食运往京城。
她的这些举措,如同及时雨一般,极大地缓解了京城粮草紧张的局面。在短短十数日内,她便筹集到了数十万石粮食,以及大量的草料、军需物资。
这番惊人的神通,不仅让朝野上下对这位年少的沈大小姐刮目相看,更让靖王赵弘的如意算盘落了空。他本想借粮草之事拿捏相府,结果却被沈知微抢尽了风头,还暴露了自己手下一些粮商的丑恶嘴脸,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皇帝龙颜大悦,亲自召见沈知微,对她的功绩大加赞赏,并御赐巾帼豪杰金匾,以示嘉奖。沈知微的声望,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然而,就在粮草问题初步解决,大军即将开拔之际,一个新的危机,却悄然而至。
靖王赵弘眼见沈知微功高盖主,风头无两,心中妒火中烧,恨意滔天。他暗中勾结了北方蛮族在国内的奸细,以及朝中一些对沈柏青不满的势力,策划了一场更加歹毒的阴谋。
他们散布谣言,说沈知微筹集的粮草中,掺杂了大量霉变陈粮,甚至还有毒粮,意图毒害前线将士,与蛮族里应外合,颠覆大周。
这个谣言,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更加恶毒和致命。一旦坐实,不仅沈知微要身败名裂,整个相府都可能面临灭顶之灾!
第十八章:毒粮构陷生死劫,王爷联手破奸谋
毒粮的谣言如同一场瘟疫,迅速在京城蔓延开来。本就因为战事而人心惶惶的民众,更是被这耸人听闻的消息吓得不轻。一时间,对沈知微和相府的指责与谩骂,铺天盖地而来。
朝堂之上,更是炸开了锅。靖王赵弘一党,借机发难,声泪俱下地控诉沈知微祸国殃民,要求严惩不贷。一些不明真相的官员,也被煽动起来,纷纷附和。
皇帝虽然对沈知微有所信任,但在如此巨大的压力面前,也不得不派人封存了相府筹集的所有粮草,并下令彻查此事。沈知微也被暂时软禁在府中,等候调查。
相府再次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沈柏青忧心忡忡,寝食难安。
沈知微虽然身处困境,却异常冷静。她知道,这次的构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凶险。对方显然是做足了准备,想要将她一举置于死地。
她仔细回忆着筹集粮草的每一个环节,确信自己经手的粮草绝无问题。那么,问题出在哪里是有人暗中调包还是有人故意在某些粮袋中做了手脚
她必须尽快找到证据,洗清自己的冤屈。
就在沈知微一筹莫展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瑞王赵钰。
赵钰深夜秘访相府,见到被软禁的沈知微,开门见山道:沈大小姐,本王知道你被人陷害了。
沈知微有些惊讶地看着他:王爷何出此言
赵钰微微一笑:本王虽然不问世事,但对京城的一些动向,还是略知一二。靖王那点伎俩,瞒不过本王的眼睛。只是,本王没想到,他竟会如此丧心病狂,拿军国大事来做文章。
他顿了顿,继续道:本王今日前来,是想助大小姐一臂之力。不仅仅是因为本王与靖王素来不睦,更因为……本王也不愿看到大周江山,毁于宵小之手。
沈知微看着赵钰,
пытался从他的眼神中判断他此言的真伪。她知道,瑞王与靖王不合,但她不确定,瑞王帮助自己,究竟有何目的。
王爷有何良策沈知微问道。
赵钰道:据本王所知,靖王确实在部分粮草中做了手脚,混入了一些霉变的粮食,并买通了一两个负责押运的官差,准备在关键时刻‘人赃并获’。他还买通了宫中的一些太医,准备在‘检验’出毒粮后,大做文章。
本王可以帮你找到那些被调换的粮草的去向,以及揭穿那些被买通的官差和太医的真面目。但是,你需要给本王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
赵钰深深地看着沈知微,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若本王助你渡过此劫,日后,若本王有需要,大小姐……也需助本王一臂之力。
沈知微明白了。瑞王这是在与她做交易。她沉吟片刻,点头道:好!只要王爷能助我洗清冤屈,保住相府,日后王爷但有所需,只要不违背道义,不损害国家利益,知微定当竭尽所能!
一言为定!
在瑞王赵钰的暗中帮助下,沈知微很快便掌握了靖王构陷她的关键证据。
瑞王的人,找到了被靖王偷偷转移出去的那批优质粮草,并抓住了几个负责调换粮草的靖王府下人。同时,瑞王还查到了那几个被买通的官差和太医与靖王之间的银钱往来和密信。
有了这些铁证,沈知微心中大定。
她通过父亲沈柏青,将这些证据秘密呈交给了皇帝。
皇帝在看到这些证据后,龙颜大怒!他没想到,靖王赵弘竟敢如此胆大包天,不仅构陷忠良,更险些误了军国大事!
皇帝当即下令,解除对沈知微的软禁,并重新彻查毒粮一案。
在确凿的证据面前,那些被买通的官差和太医很快便招供了,将靖王的罪行和盘托出。
靖王赵弘百口莫辩,被皇帝下旨圈禁于王府之中,削去所有爵位和差事,彻底失势。其党羽也受到了严厉的惩处。
一场惊心动魄的危机,终于化解。沈知微不仅洗清了冤屈,更借此机会,彻底扳倒了最大的敌人。
而瑞王赵钰,在此次事件中,虽然没有直接出面,但也展现出了他深不可测的实力和心机。沈知微知道,自己与这位王爷的盟约,或许才刚刚开始。
经此一役,沈知微在朝野内外的声望更是如日中天。她筹集的粮草,也顺利送往了前线,为大周军队的胜利,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北方战事,在得到充足的粮草支援后,进展顺利。大周军队连战连捷,很快便将蛮族赶出了边境。
京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繁华。而沈知微的名字,也成为了京城百姓口中一个传奇般的存在。
李询在这次事件中,也始终坚定地站在沈知微一边,为她奔走呼号,搜集证据。两人之间的感情,也经过了生死的考验,更加深厚。
沈柏青看着女儿的成长和成就,心中充满了骄傲和欣慰。他知道,相府的未来,已经牢牢掌握在了这个出色的女儿手中。
第十九章:尘埃落定风波静,有情人终成眷属
(最终章)
靖王倒台,北方战事平息,京城迎来了一段难得的平静与繁荣。
沈知微凭借着在筹集粮草和揭露靖王阴谋中的巨大功绩,不仅赢得了皇帝的信任和百姓的爱戴,更在朝堂之上拥有了不可忽视的影响力。她所经营的相府产业,也日益壮大,为相府积累了惊人的财富。
只是,功高盖主,自古便是大忌。沈知微深知这个道理。在风波平息之后,她主动向父亲提出,辞去部分掌管府库和产业的权力,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慈善和民生事业之中。
她利用相府的财力,在京城内外兴办义学,资助贫困学子;修建桥梁道路,方便百姓出行;设立惠民药局,为穷苦百姓提供免费的医疗救助。
她的这些善举,进一步巩固了她在民间的声望,也打消了朝中一些人对她权欲过重的疑虑。
而她与李询之间的感情,也到了水到渠成的时候。
在经历了种种风波之后,沈知微与靖王的婚约,早已名存实亡。靖王被圈禁之后,这门婚事更是无人再提。
李询在父亲工部侍郎李大人的支持下,正式向相府提亲。沈柏青对李询的人品和才干都非常满意,又见女儿与他情投意合,自然是欣然应允。
皇帝也乐见其成,亲自下旨赐婚,并赏赐了大量的金银珠宝,以示恩宠。
婚礼办得盛大而隆重。沈知微身着凤冠霞帔,在万众瞩目之下,嫁给了心爱之人。洞房花烛夜,两人执手相望,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期盼。
婚后,沈知微与李询琴瑟和鸣,相敬如宾。李询在朝中屡获升迁,凭借着自己的才干和沈知微的助力,成为了炙手可热的朝廷新贵。沈知微则继续在幕后,用她的智慧和财富,支持着丈夫的事业,同时也继续着她的慈善事业,造福一方百姓。
林氏在得知靖王倒台,沈知雅被终身圈禁之后,彻底绝望,不久便在锦瑟院中郁郁而终。沈知雅则在静思苑中,孤寂地度过了她悔恨的一生。
瑞王赵钰,在靖王失势之后,并没有急于扩张自己的势力,而是继续保持着低调。他与沈知微之间,保持着一种微妙的默契。沈知微知道,这位王爷城府极深,日后必有大图。但只要他不做出有损国家和百姓利益的事情,她也愿意在某些方面,给予他必要的支持。这是一种复杂的政治平衡,也是两人心照不宣的约定。
数年后,大周国泰民安,海晏河清。
沈知微与李询儿女绕膝,家庭美满。她的产业遍布大江南北,不仅为家族带来了荣耀和财富,更带动了无数百姓的就业和生计。她兴办的义学培养出了一批又一批的人才,她修建的桥梁道路方便了万千商旅。她的名字,被百姓们亲切地称为沈菩萨,她的事迹,也被编成了各种评书话本,在民间广为流传。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沈知微站在相府后花园的凉亭中,看着嬉戏的儿女,身旁是温文尔雅的丈夫。她回想起自己重生以来的种种经历,从最初的复仇与自保,到后来的执掌家业、为国分忧,再到如今的家庭美满、造福一方,心中充满了感慨与满足。
她知道,这一切,都源于她不甘沉沦的决心,源于她前世的教训和今生的智慧,更源于她心中那份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对家国百姓的责任。
她用自己的双手,改写了命运,创造了属于自己的传奇。而这个传奇,才刚刚开始。未来的路还很长,她会继续用她的智慧和勇气,去书写更加精彩的篇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