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在街头饿了三日,双腿发软时被一辆马车拦住。
车里下来的夫人盯着我看了许久,对随从说:带她回府。
醒来时我躺在铺着软缎的床上,夫人坐在床边:你生得像我女儿。
我攥着被角,指尖触到光滑的缎面:夫人为何救我
她替我掖被角,动作轻柔:我女儿殁了,你且替她活着。
此后每日有嬷嬷教我规矩,簪环首饰换了十几种。
我对着铜镜,看见自己眉梢与墙上画像相似。
半月后夫人带我去前厅,首位坐着穿紫蟒袍的中年人。
这是你父亲。夫人说,雪雪,去给父亲请安。
我屈膝行礼,听见父亲开口:皇家婚期定在腊月。
手指猛地攥紧袖口,明白自己是被捡来做替身的。
夜里我翻出画像下的婚书,新郎名字叫冷煜寒,是三皇子。
嬷嬷推门进来时,我正盯着婚书发呆:小姐该学礼仪了。
他见过孟庭雪吗我指着画像。
嬷嬷眼神闪烁:三皇子常年在军中,没见过小姐。
我点点头,摸了摸耳垂上的珍珠坠子,只觉冰凉。
第二日晨起,嬷嬷端来新裁的裙衫:小姐试试,合不合身。
我穿上绣着繁复花纹的罗裙,腰间勒得发疼,却说不出话。
午间用膳时,父亲忽然开口:三皇子明日来府中做客。
我差点呛到,夫人递来茶水:雪雪莫慌,好好招待便是。
夜里我躺在床上,盯着帐顶暗纹,怎么也睡不着。
天快亮时才合上眼,却梦见自己穿着嫁衣,站在空荡荡的礼堂里。
醒来时冷汗浸透中衣,嬷嬷已在门外催促:小姐该梳妆了。
我对着铜镜,任丫鬟替我挽起高髻,插上金钗。
刚下楼就看见冷煜寒站在廊下,穿一身月白长袍。
他转身看见我,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你就是孟庭雪
我攥紧裙角,听见自己声音发颤:是,见过三皇子。
他笑起来,露出颗虎牙:不必多礼,叫我名字便好。
父亲招呼我们坐下,席间冷煜寒替我布菜:尝尝,这是你最爱吃的。
我望着盘中食物,喉咙发紧,原来他们连喜好都替我定好了。
饭后冷煜寒邀我散步,花园里有人在修剪花枝,剪刀声很响。
你怕我吗他忽然问,目光灼灼。
我摇头,不敢看他:为何要怕
他伸手替我拂去肩头花瓣:因为我是你的新郎,也是你的牢笼。
我猛地抬头,看见他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
这句话像重锤砸在心上,我却只能笑着说:殿下说笑了。
他没再说话,默默陪我走了一圈,便告辞离去。
夜里我坐在窗前,想起他说的牢笼,胸口闷得发疼。
原来从被捡回的那日起,我就不再是自己,只是别人的影子。
第二日嬷嬷教我茶道,我反复练习倒茶的手势,直到手腕发酸。
冷煜寒再来时,带了些书籍:听说你爱看书,送你。
我接过书,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忽然想问他战场上的事。
话到嘴边又咽下,他是皇子,我是替身,不该有多余的牵扯。
明日陪我进宫吧。他说,皇后想见你。
我点头,想起上次进宫时皇后慈爱的眼神,不知有几分真心。
进宫那日马车颠簸,冷煜寒忽然握住我的手:别紧张。
我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
皇后拉着我的手说了许多话,我笑着应和,却半句没听进去。
冷煜寒始终站在我身边,偶尔替我解围,像真正的夫君那样。
回宫的路上他问我:累吗我摇头,望着车窗外的街景。
以后会常带你进宫。他说,你要习惯这样的日子。
我没说话,知道自己不过是孟家献给皇家的棋子,习惯与否由不得我。
婚期越来越近,府里忙着准备嫁妆,我却越来越沉默。
冷煜寒来得更频繁,有时教我写字,有时陪我下棋。
他下棋时总让着我,我知道他是故意的,却不点破。
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有次他忽然问,目光认真。
我想了想:有吃有穿,挺好的。
他盯着我看了许久,忽然伸手揉了揉我头发:你不必骗我。
我愣住,这是第一次有人看穿我的伪装,心里忽然有些发酸。
夜里我对着画像发呆,孟庭雪笑得温婉,眼里却没有光。
或许她和我一样,也曾是被困在牢笼里的人,只是我成了她的替身。
婚典前一日,孟夫人来我房里,替我整理嫁衣:嫁过去要懂事。
我望着她鬓角的白发,忽然想问她有没有一刻把我当女儿。
话到嘴边又咽下,她不会懂,我也不该问。
知道了。我说,任由她替我戴上凤冠,沉甸甸的压得头疼。
这一晚我辗转难眠,听见更夫打更的声音,直到天亮。
婚典当日鼓乐喧天,我被扶上花轿,盖头下什么也看不见。
冷煜寒掀起盖头时,我看见他眼里的笑意,却不知是为我还是为孟庭雪。
宾客散去后,他坐在床边,伸手替我解开钗环:累了吧。
我点头,任他动作轻柔地替我卸妆,心里却紧张得要命。
他忽然低头吻我,带着试探和温柔,我攥紧床单,指甲几乎掐进去。
疼就告诉我。他低声说,气息喷在我耳边。
我闭上眼,感受着他的温度,知道从这一刻起,我再无退路。
这一晚我终于明白,有些路一旦踏上,就再也回不了头。
第二章
晨起时冷煜寒已穿戴整齐,见我醒了,伸手替我拢了拢被子。
昨夜累着了他声音温和,指尖划过我额头,带着暖意。
我摇头,想起昨夜的亲密,脸颊发烫,别过脸不敢看他。
他轻笑一声,替我理了理乱发:今日带你去马场,好不好
我点头,任他扶我起身,丫鬟们进来伺候洗漱,气氛有些微妙。
用膳时他不停替我夹菜,我望着碗里堆高的食物,轻声说:够了。
他恍若未闻:多吃些,你太瘦了。
我抬头看他,触到他眼底的关切,心里忽然有些酸涩。
马场里的风很大,冷煜寒牵来一匹白马:这马温顺,适合你。
我伸手摸了摸马鬃,白马低低嘶鸣,他忽然从身后环住我腰:我教你。
心跳骤然加快,我攥紧缰绳,听见他在耳边说:别怕,有我在。
马跑起来时我忍不住惊呼,他抱我更紧,笑声混着风声:放松些!
下马时我腿软险些摔倒,他伸手扶住我,手臂有力地圈住我腰:没事吧
我抬头看他,发现他离我极近,呼吸可闻,连忙后退半步:没事。
他挑眉,指尖轻轻擦过我脸颊:脸都白了,还说没事
我别过脸,看见远处有仆人经过,想起自己的身份:殿下该去忙了。
他脸色微变,忽然抓住我手腕:在我面前,你不必称殿下。
我愣住,他却松开手,转身离去,背影带着几分怒气。
夜里他没来我房里,我坐在窗前,望着月亮发呆,心里有些失落。
第二日晨起,嬷嬷端来补品:皇子殿下吩咐,让小姐好好补身子。
我望着碗里的汤药,喉咙发紧,知道他关心的是孟庭雪的身子。
用膳时冷煜寒依旧替我夹菜,却不再说话,气氛有些压抑。
我终于忍不住开口:昨日……是我冒犯了。
他抬头看我,眼神复杂:你没有冒犯,是我不该强人所难。
我攥紧筷子,想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饭后他邀我散步,花园里的菊花开了,他忽然说:她从前最爱菊花。
我脚步一顿,知道他说的是孟庭雪,指甲掐进掌心:是吗
他没注意到我的异样:是啊,府里到处都是,你记得吗
我摇头,喉咙像塞了团棉花:不记得了。
他愣了愣,目光在我脸上停留:抱歉,我忘了……你病过一场。
我勉强笑了笑:没事,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他忽然伸手握住我指尖:我说过,叫我名字。
我抬头看他,看见他眼里的认真,轻声说:冷煜寒。
他嘴角扬起笑意:这就对了,我们是夫妻,该亲近些。
我点头,任由他牵着我的手,心里却满是苦涩。
原来在他心里,亲近是因为夫妻名分,而我只是个替身。
夜里他宿在我房里,动作比新婚那晚更温柔,却依然带着试探。
我闭上眼,感受着他的温度,忽然想问他有没有一刻把我当岚乔。
岚乔是我真正的名字。
话到嘴边又咽下,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
他吻我时轻声说:雪雪,别躲。
我身体猛地僵住,原来在情动时,他喊的还是那个名字。
眼泪滑落枕间,他却以为我疼,吻去我的泪:对不起,我会轻些。
我摇头,将脸埋进他怀里,不想让他看见我的脆弱。
这一晚我终于明白,无论我做的多好,终究是别人的影子。
第二日晨起,他看着我眼下的青黑,皱眉:没睡好
我摇头:没事,可能认床。
他伸手揉了揉我头发:过些日子带你去庄子里住,那里安静。
我点头,心里却没什么期待,无论在哪,我都是被困住的鸟。
孟夫人派人送来衣裳,丫鬟说:夫人说,小姐该多穿些鲜亮颜色。
我望着那袭桃红罗裙,想起孟庭雪画像上的衣衫颜色,忽然笑了。
原来连穿衣颜色,我都要学她,不能有半分自己的喜好。
冷煜寒看见我穿红裙,眼神一亮:很好看。
我扯了扯裙角:夫人让穿的。
他挑眉:你不喜欢
我想了想:没有,只是觉得素色更适合我。
他盯着我看了许久:以后你想穿什么就穿什么,不必听别人的。
我愣住,这是第一次有人告诉我,不必听别人的。
心里忽然有些暖意,却又很快被现实浇灭。
他喜欢的,不过是像孟庭雪的我,若我不像了,他还会多看我一眼吗
这个念头让我害怕,于是我依然穿起桃红罗裙,学孟庭雪的举止。
冷煜寒却似乎察觉了什么,常常盯着我发呆,欲言又止。
那日他忽然握住我手腕,目光灼灼:你其实不像她,对不对
我心里一惊,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为什么这么说
他盯着我眼睛:她从不会穿红裙,也不会像你这样看我。
我别过脸:殿下喝醉了,我先扶您去休息。
他却不肯松手:别躲着我,岚乔。
我猛地抬头,听见自己心跳声:你知道了
他点头,指尖划过我手背: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不是孟庭雪。
我攥紧裙角:那为何还要娶我
他松开手,转身望向窗外:因为孟家需要这个替身,而我……需要一个妻子。
这句话像冰锥扎进心里,我忽然笑了:所以我只是个工具,对吗
他猛地回头:不是!你……
我没听他说完,转身跑出房间,眼泪止不住地流。
原来他早就知道,却一直陪着我演戏,我真是个傻子。
夜里我坐在花园长椅上,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却没回头。
冷煜寒在我身边坐下,递来一块帕子:别哭了,会着凉。
我没接,盯着地上的影子: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沉默片刻:你第一次喊我名字时,有些怯懦。不像孟家的嫡女。
我苦笑:所以你一直把我当冒牌货,却还要碰我
他猛地抓住我肩膀:不是冒牌货,你是……
我打断他:是替身,对吗孟庭雪的替身,皇家的儿媳,孟家的棋子。
他松开手,声音低沉:对不起,我不该骗你。
我摇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不该贪心奢望你会把我当人看。
他忽然起身,一把将我抱进怀里:你是我的人,是岚乔,也是……
我挣扎着推开他:别再说了,我累了。
他望着我,眼里有愧疚:以后我会对你好,真的。
我没说话,起身离开,心里却知道,有些伤一旦留下,就再也好不了。
第二日冷煜寒没来用膳,丫鬟说他一早去了军营。
我望着对面空着的座位,心里有些失落,又觉得可笑。
自己明明讨厌被当替身,却又习惯了他的存在,真是矛盾。
孟夫人派人来问:皇子殿下最近可还好
我握着茶盏:挺好的,母亲不必担心。
她点点头:你记住,你的任务是留住皇子的心,别耍什么花招。
我攥紧茶盏,指甲几乎掐进去:知道了。
原来在她眼里,我永远只是个工具,连关心都是有目的的。
夜里冷煜寒回来时满身酒气,我皱眉:喝了多少
他傻笑:不多,就几坛。
我扶他坐下,打来热水替他擦脸,他忽然抓住我手:岚乔,你真好。
我心里一动,却听见他接着说:比正经贵女好,她们都是冷冰冰的。
笑容凝固在脸上,我抽出自己的手:殿下醉了,早些休息吧。
他却拉着我不放:别走,陪我聊聊。
我无奈坐下,听他絮絮叨叨说些军中的事,眼神渐渐清明。
其实我很羡慕你。他忽然说,可以做自己。
我愣住:你是皇子,要什么有什么,何必要羡慕我
他摇头:皇子不过是被架在火上烤的木偶,连娶谁都不能自己选。
我望着他眼底的疲惫,忽然有些心疼:所以你娶我,是因为没得选
他沉默许久,轻声说:一开始是,现在……
他没说完,却伸手替我理了理鬓发:睡吧,明天还要进宫。
我躺下时,他从身后环住我腰,下巴抵在我肩头:别走。
我闭上眼,感受着他的体温,心里忽然有些混乱。
明明知道他把我当替身,却又贪恋这片刻的温暖,我真是无可救药。
进宫时皇后拉着我说话,冷煜寒在一旁安静地听着。
你们成婚也有段日子了,该要个孩子了。皇后笑着说。
我攥紧绢帕,冷煜寒却握住我手:母后说得对,我们会努力的。
我抬头看他,他冲我眨眨眼,眼里有笑意,我却笑不出来。
要孩子吗连爱都没有的婚姻,要来的孩子又算什么
夜里冷煜寒吻我时格外温柔,手在我腰间轻轻摩挲:生个孩子吧。
我别过脸:如果是孟庭雪,你也会这么说吗
他动作一顿,声音有些沙哑:你为什么总要提她
我转身背对他:因为我只是她的替身,对吗
他沉默许久,起身离开房间,留下我一人在黑暗中。
这一晚,我终究没等到他回来,只有月光冷冷地照在床榻上。
第三章
晨起时身边空无一人,冷煜寒的被褥叠得整齐,不像昨夜睡过的样子。
我摸着身侧冰凉的床单,想起他昨夜离去的背影,心口忽然钝痛。
丫鬟端来洗脸水,欲言又止:殿下今晨去了书房,说不必吵醒您。
我点头,望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指尖轻轻抚过眼下的青黑。
用膳时只有我一人,冷煜寒的位置空着,碗里的粥喝起来味同嚼蜡。
嬷嬷进来收拾碗筷,轻声说:殿下吩咐,让您多吃些滋补的。
我望着桌上的炖品,忽然没了胃口:撤了吧,我吃不下。
午后在花园散步,路过冷煜寒的书房,听见里面传来争执声。
这桩婚事本就是利用,您何必动真感情是随从的声音。
我攥紧绢帕,屏住呼吸,听见冷煜寒沉声道:她不一样。
不一样我苦笑,原来在他心里,我不过是个不一样的替身。
脚步忽然踉跄,碰倒了廊边的花盆,书房门应声而开。
冷煜寒看见我,眼神微变:怎么在这
我弯腰捡碎片,指尖被划破:路过,不小心碰倒了。
他快步上前抓住我手,掏出手帕按住伤口:疼吗
我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不疼。
他抬头看我,目光灼灼:以后别做这种粗活,让丫鬟来。
我别过脸:殿下忙吧,我先走了。
他却不肯松手:晚上一起用膳吧,我让厨房做你爱吃的。
我想说你怎么知道我爱吃什么,却终究没开口,只是点头。
夜里冷煜寒准时回来,桌上摆着几样清淡的菜,都是我最近常吃的。
尝尝这个。他替我夹菜,厨子说你这几日胃口不好。
我望着盘中的豆腐,心里有些惊讶:你记得
他挑眉:自然记得,你是我妻子。
这句话让我胸口发烫,却又很快冷却——妻子,不过是替身的另一个称呼。
饭后他邀我下棋,落子时忽然说:明日陪我去寺庙吧,替母亲祈福。
我点头,想起画像上那位从未谋面的母妃,据说冷煜寒与她感情甚笃。
第二日马车驶到寺庙,香火气弥漫,冷煜寒替我戴上香囊:里面是安神的药。
我摸了摸香囊,触到里面的硬物,想问是什么,却被他拉着进了佛堂。
跪在蒲团上,冷煜寒闭目诵经,我望着佛像慈悲的面容,忽然想哭。
原来人在痛苦时,真的会向神明求助,哪怕知道未必有回应。
从寺庙出来时天降小雨,冷煜寒将我护在伞下,自己半边身子湿透。
先去厢房换衣裳,别着凉。他说,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厢房里生着炭火,丫鬟替我换上干衣,我望着镜中自己泛红的脸,有些恍惚。
冷煜寒进来时头发未干,却先递给我一碗姜汤:喝了暖身子。
我接过碗,指尖触到他掌心的温度,喉咙忽然发紧:谢谢。
他坐在我身边,目光落在我发间:以后别再说谢,我们是夫妻。
我抬头看他,发现他眼里有我读不懂的情绪,像雾,又像火。
雨停后我们回程,马车里很静,他忽然握住我的手:岚乔,我……
我心跳加速,等着他说下去,却听见他叹了口气,松开手:没事。
心里有些失落,却又说不清为什么,只能望着车窗外的雨幕发呆。
夜里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变回街头的乞儿,冷煜寒骑着马从身边经过,却没认出我。
醒来时冷汗淋漓,摸向身边,冷煜寒不知何时已睡下,手臂圈着我的腰。
我转过身,借着月光看他的脸,眉峰凌厉,眼角却有淡淡的纹路。
原来皇子也会累,也会有脆弱的时候,只是我从前没注意到。
他忽然睁眼,伸手替我理了理乱发:做噩梦了
我点头,鬼使神差地靠进他怀里:嗯,梦见你不要我了。
他身体僵住,许久才轻轻搂住我:不会,我不会不要你。
这句话像颗糖,明明知道不该信,却还是甜到了心里。
我闭上眼,听着他的心跳声,忽然希望时间就停在这一刻,没有替身,没有谎言。
第二日晨起,我发现自己月信迟了,嬷嬷请来大夫,诊脉后笑着恭喜:恭喜小姐,有喜了。
我攥紧帕子,听见冷煜寒在门外问:如何
大夫出去回话,我望着桌上的安胎药,心里忽然慌乱。
孩子,这个来的不是时候的孩子,该怎么办
冷煜寒进来时眼里有笑意,却又带着几分紧张:真的有了
我点头,不敢看他:嗯,大夫说已经一月有余。
他忽然伸手抱住我,力道大得让我喘不过气:太好了,岚乔,太好了。
我被他抱得发疼,却听见他声音里的颤抖,原来他是高兴的。
我会让最好的太医来照顾你,你什么都不用做,只管安心养胎。他说。
我望着他发亮的眼睛,忽然想问:如果是孟庭雪有孩子,你也会这么高兴吗
话到嘴边又咽下,怕破坏了此刻的温暖,毕竟,这是我们第一次有了真正的联结。
孟夫人得知消息后送来许多补品,握着我的手说:这下好了,你的地位稳了。
我望着她脸上的笑意,知道她高兴的不是我有孩子,而是替身终于有了利用价值。
冷煜寒开始频繁往我房里跑,有时陪我说话,有时替我揉腿。
等孩子出生,我们给他取什么名字有次他忽然问,眼里满是期待。
我摸了摸肚子,心里有些柔软:你想取什么
他想了想:男孩就叫承安,女孩就叫念初,如何
承安,念初,听起来都是极温柔的名字,我点头:好。
他忽然俯身,在我肚子上轻轻一吻:承安,念初,爹爹在等你们。
我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忽然想哭,原来他不是把孩子当替身的延续,而是真正的期待。
这一晚,我枕在他怀里,第一次觉得,或许这段婚姻,不全是痛苦。
然而好景不长,半月后我在花园听见丫鬟们议论:听说皇子殿下最近常去孟庭雪在别庄的院子。
我攥紧袖口,指甲掐进掌心,原来他终究还是忘不了她,哪怕我有了孩子。
夜里冷煜寒回来时身上有脂粉味,我望着他泛红的脸:又去喝酒了
他摇头:没有,只是去了些不该去的地方。
我别过脸:是吗那以后少去,伤身。
他忽然抓住我手腕:岚乔,你是不是误会了
我抬头看他,看见他眼里的血丝:我能误会什么你心里有谁,我清楚。
他松开手,转身走向书房,背影有些摇晃:你不懂。
我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摸了摸肚子,忽然觉得讽刺——原来孩子,也拴不住人心。
这一晚,我又梦见了孟庭雪,她站在花丛中对我笑,说:该还给我了。
醒来时冷汗浸透衣衫,窗外雷声隆隆,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第四章
暴雨敲窗声中醒来,我摸着汗湿的中衣,肚子忽然微微抽痛。
丫鬟听见动静忙进来,看见我脸色忙去请太医:小姐且放宽心。
冷煜寒匆匆赶来时太医正在诊脉,他攥紧我指尖,掌心全是冷汗。
胎像不稳,需静心养着。太医说完便开药方,冷煜寒立刻命人去煎药。
吓到你了他坐在床边,轻轻替我拢了拢被子,不会有事的。
我望着他眼下的青黑,想起昨夜他在书房待到子时,喉咙发紧:你去休息吧。
他摇头:我陪着你。
午后雨停了,冷煜寒捧着画册坐在床边:挑些喜欢的花色,给孩子做衣裳。
我翻开画册,指尖停在素色云纹上,他却指着桃红色蝴蝶:这个好看。
我抬头看他,他笑了笑:从前总让你穿素色,如今该鲜亮些。
孟夫人次日来探望,握着我的手叹气:皇子最近可常来
我点头,她却压低声音:别信男人的甜言蜜语,抓牢他的心才是正经。
我望着她涂着丹蔻的指尖,忽然觉得厌倦:母亲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夜里冷煜寒抱着个木箱进来,里面全是孩童的小物件:你看,这是我小时候的。
他举起一只拨浪鼓,眼神温柔:等孩子会抓握了,就能玩这个。
我看着他眼里的光,忽然想问他是否想过和孟庭雪有孩子,却终究没开口。
这日他替我揉腿时忽然说:等孩子出生,我们搬去城郊的庄子吧。
我愣住:为何
他沉默片刻:宫里太闷,庄子里清静,适合养孩子。
我知道他在避什么,却还是点头:好,听你的。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三日后我在花园听见冷煜寒与孟夫人争执。
她不过是个替身,你竟想让她的孩子继承爵位孟夫人声音尖利。
我攥紧栏杆,指甲几乎嵌进木头,只听冷煜寒沉声道:她是我的妻,孩子是我的骨血。
妻孟夫人冷笑,若不是我女儿,你会娶一个街头乞儿
这句话像重锤砸在心上,我踉跄后退,撞翻了身后的花架。
冷煜寒转身看见我,眼里闪过慌乱:岚乔,你听我解释。
我摇头,不想听他说什么,转身跑回房间,眼泪模糊了视线。
原来在孟夫人眼里,我永远是个乞儿,而冷煜寒的偏爱,不过是施舍。
夜里他来敲房门,我躲在被子里装睡,听见他在门外低叹:对不起。
对不起,这三个字他说过太多次,却从未真正懂我的难过。
次日我起了个大早,独自去了孟庭雪的院子,推开虚掩的门。
屋里陈设雅致,墙上挂着她的画像,嘴角含着笑,眼尾却有抹淡淡的愁。
你果然来了。冷煜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转身看见他倚在门框上。
我指着画像:她是不是比我好看
他走近两步:她是她,你是你。
我笑了:可你们都把我当她,连孩子都要替她生。
他猛地攥住我手腕:我没有!从娶你的那日起,我眼里就只有你。
我抬头看他,看见他眼底的血丝:那为何还要去她的院子
他松开手,转身从桌上拿起个匣子:因为这个。
我凑近一看,里面是封泛黄的信,落款是孟庭雪的名字。
她临终前留给我的,说对不起我,让我忘了她。冷煜寒声音沙哑。
我翻开信纸,字迹娟秀:愿你遇良人,共赴白头。
原来孟庭雪从未爱过他,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两个替身的悲剧。
岚乔,我从前错了,冷煜寒握住我手,我爱的是你。
我望着他眼里的真诚,忽然想哭,却在这时,肚子传来一阵剧痛。
孩子……我攥紧他手腕,眼前阵阵发黑。
冷煜寒脸色骤变,一把将我抱起:太医!快传太医!
我被放在床上时,看见孟夫人站在门口,眼神复杂。
太医赶来时我已疼得说不出话,冷煜寒握着我的手,掌心全是汗。
保大人还是保孩子太医的话像道惊雷,震得我浑身发冷。
冷煜寒猛地抬头:当然是保大人!
然而命运弄人,孩子终究没保住,我醒来时看见冷煜寒坐在床边,眼神空洞。
对不起,我伸手摸他脸,没能留住孩子。
他摇头,握住我手放在唇边:只要你没事就好。
孟夫人站在窗前,语气淡淡:没了孩子,你该知道如何自处。
我攥紧床单,冷煜寒却忽然起身:从今日起,孟府的事不必劳烦夫人操心。
孟夫人脸色一变:你别忘了,这桩婚事是谁促成的!
冷煜寒冷笑:我当然记得,但从现在起,我和岚乔的生活,轮不到别人指手画脚。
我望着他挺直的背影,忽然觉得,或许我们真的能重新开始。
只是我没想到,命运的考验远未结束,那日我在冷煜寒书房,发现了一份密旨。
着三皇子冷煜寒,娶丞相之女柳如霜为正妃,原妃孟氏为侧妃。
信纸从手中滑落。
第五章
信纸飘落在地,我盯着侧妃二字,耳边响起冷煜寒昨夜说的只爱你。
冷煜寒进门时看见我手里的密旨,脸色骤变:岚乔,听我解释。
我抬头看他,喉咙发紧:解释什么解释你要娶新妃,把我降为侧妃
他快步上前握住我肩:这是父皇的旨意,我没得选!
我冷笑:没得选你从前娶我时,也说没得选,现在还是没得选
他眼神慌乱:这次不一样,柳家势力庞大,我必须——
必须牺牲我,对吗我打断他,反正我只是个替身,有没有名分都一样。
他猛地摇头:你不是替身!我对你的心意是真的!
我推开他:真的真的会让我无名无分真的会看着我被人耻笑
他伸手想抱我,我后退半步:别碰我,冷煜寒,我嫌脏。
这句话像刀,划过他眼底,他脸色瞬间惨白:岚乔,我发誓,娶柳如霜只是权宜之计。
我弯腰捡起密旨,指尖划过柳如霜三个字:权宜之计那我算什么
他沉默许久,轻声说:等时机成熟,我会废了她,让你做唯一的太子妃。
我笑出眼泪:太子妃原来你连太子之位都算计好了,真是辛苦。
他攥紧拳头: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
我们的将来我摇头,冷煜寒,你心里只有权力,从来没有我。
他忽然抓住我手腕,按在墙上: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
我望着他泛红的眼眶,想起流产那晚他守了我整夜,喉咙忽然哽住。
放开我。我别过脸,我累了,想休息。
他松开手,退后两步:好,你先休息,我们明天再谈。
夜里我收拾行李,丫鬟哭着劝:小姐不要冲动,殿下是在乎您的。
我摸着空荡荡的肚子:在乎在乎会让我受这种委屈
刚走到门口,冷煜寒迎面而来,手里捧着个首饰盒:给你买了新镯子。
我看着他眼里的讨好,忽然觉得讽刺:留着给你的正妃吧。
他脸色一变:你要去哪
我推开他:出去走走,别跟着我。
他却拦住去路:不准走,我不允许你在这种时候闹脾气!
我抬头看他,忽然发现眼前的人如此陌生:冷煜寒,你终于露出真面目了。
他皱眉:什么真面目
你根本不爱我,我一字一顿,你只爱你自己,和你的野心。
他猛地扯过我,低头吻我,带着怒气和慌乱,我咬他下唇,尝到血腥气。
放开我!我踢他小腿,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他松开手,我趁机跑出府门,身后传来他的怒吼:岚乔!你敢跑!
我在街头乱走,想起初遇时他说以后我护着你,眼泪止不住地流。
原来誓言真的会过期,就像他掌心的温度,说消失就消失。
路过熟悉的茶铺,我忽然想起自己曾是街头乞儿,那时虽穷,却活得真实。
小姐要喝茶吗小二的招呼声惊醒我,我摸了摸头上的金钗,取下放在桌上。
换碗茶吧。我说,看着金钗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像极了冷煜寒的眼神。
茶还没喝完,冷煜寒的随从找来了:殿下请您回去,否则……
否则怎样我冷笑,杀了我
随从低头:殿下说,若您不回去,柳小姐今日就会搬进府里。
我攥紧茶盏,知道他在威胁我,却不得不妥协——我不能让孟庭雪的替身之名,再添新辱。
回到府里,冷煜寒坐在正厅,面前摆着柳如霜的庚帖,见我回来,眼神一亮。
我就知道你不会走。他起身替我拂去肩头落叶,晚上陪我去参加柳家的宴吧。
我望着他温柔的模样,忽然觉得恶心:不去,我病了。
他挑眉:病了什么病
我攥紧裙角:冷煜寒,你非要这样逼我吗
他忽然贴近我耳边:不是逼你,是要你记住,你是我的人,永远都是。
我浑身发冷,看着他眼里的占有欲,终于明白——这场婚姻,从来都是牢笼。
宴会上柳如霜穿着正红色嫁衣,对我笑时,眼里满是挑衅:妹妹以后多指教。
我攥着酒杯,听见冷煜寒说:如霜是正妃,你以后要懂事。
这句话像冰锥,扎进心里,我笑着点头:是,殿下说得对。
夜里冷煜寒宿在柳如霜房里,我望着空荡的床榻,摸出藏在枕下的匕首。
刀刃贴着皮肤,却始终下不了手,原来我连死的勇气都没有,只能苟活在这牢笼里。
窗外传来脚步声,我迅速藏起匕首,冷煜寒带着酒气进来:想我了吗
我别过脸:殿下该去陪新妃。
他却掀开被子躺下,抱住我腰:我只陪你。
我闻着他身上的脂粉味,闭上眼,任由他在我身上辗转,心里却一片荒芜。
第六章
晨起时柳如霜带着补品来我院里,笑容甜美:妹妹身子弱,多补补。
我望着她腕间的翡翠镯子,那是冷煜寒昨天刚送的,指尖攥紧帕子:多谢姐姐。
她扫过我素色衣衫,挑眉:妹妹怎么还穿素色莫不是忘不了那个孩子
我猛地抬头,触到她眼底的讥讽,喉咙发紧:姐姐说笑了。
她凑近我耳边:冷郎昨夜说,你的身段比我软。
这句话像耳光,打得我浑身发冷,却只能笑着说:姐姐该去陪殿下用膳了。
她离开后我摔了茶盏,丫鬟忙收拾碎片:小姐别和她置气。
我摸着肚子上的疤,轻声说:不是置气,是心死。
冷煜寒午后过来时,我正在晒书,他伸手替我挡太阳:小心晒着。
我往后退半步:劳殿下关心,我自己知道。
他皱眉:还在为柳如霜的事生气她性子直,你别放在心上。
我笑了:性子直直得能把人戳死。
他叹气:你何时变得这么尖刻了
我望着他眉间的不耐,忽然觉得可笑:殿下喜欢从前的我那不过是你的幻想。
他攥紧我手腕:够了,别闹了,今晚随我进宫。
我甩开他手:不去,我累了。
他眼神一冷:由不得你,母后要见你。
进宫时柳如霜坐在我们中间,笑容温婉:妹妹脸色不好,可要让太医瞧瞧
我没理她,冷煜寒却开口:确实该瞧,别传染了旁人。
这句话像冰,我抬头看他,他却望着车窗外,仿佛刚才的话不是他说的。
皇后拉着柳如霜的手夸她懂事,转头对我说:你姐姐有了身孕,你多学着点。
我猛地抬头,迎上冷煜寒闪躲的眼神,指甲掐进掌心:恭喜殿下,恭喜姐姐。
柳如霜摸着肚子:妹妹别着急,殿下说过,会让你也有孩子的。
我起身告辞,冷煜寒跟出来时我已走到花园,他抓住我胳膊:你闹什么脾气
我盯着他指尖的玉扳指,那是我亲手选的:恭喜殿下要当父亲了,以后就是父皇了吧
他脸色一变:你知道不是这样!
我甩开他:是哪样冷煜寒,你让我觉得恶心。
他猛地将我按在树上,低头吻我,我咬他唇,直到尝到血味,他才松开。
你以为我想娶她他擦着嘴角的血,若不娶她,柳家会毁了你!
我冷笑:毁了我不如说是毁了你的名声吧
他摇头:你总是这样,从不信我!
我望着他眼底的血丝,忽然觉得疲惫:信你你让我怎么信
他沉默许久,轻声说:等孩子出生,我就休了她,我们重新开始。
我笑出眼泪:重新开始冷煜寒,有些事一旦碎了,就再也拼不回去。
他攥紧我肩膀:我不准你说这种话!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我别过脸,不再说话,心里却清楚——有些东西,早在他娶柳如霜那晚,就已经死了。
回到府里,我收拾了几件衣裳,塞进箱子,丫鬟跪在地上哭:小姐去哪
我摸着她的头:去该去的地方,替我守好这个院子。
刚出府门,冷煜寒的马车拦住去路,他掀开车帘:上车。
我转身就走,他命随从拦住我:我说过,不准你离开我。
我望着他眼里的偏执,忽然觉得陌生:冷煜寒,你这是囚禁。
他挑眉:是又如何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我闭上眼睛,任由随从将我扶上车,知道自己再也逃不掉这个牢笼。
夜里我摸出藏在枕下的毒药,冷煜寒忽然推门进来,眼神警觉:你手里是什么
我攥紧药瓶,他快步上前夺走,脸色骤变:你想做什么
我冷笑:做你最怕的事,冷煜寒,我死了,你就再也抓不到我了。
他猛地将我拽进怀里,手臂勒得我发疼:不准死,你敢死,我就让全天下陪葬!
我感受着他剧烈的心跳,忽然哭出声: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他松开手,捧住我脸:因为我爱你,从第一次见你就爱,只是我不会表达。
我愣住,望着他泛红的眼眶,听见自己心跳如鼓:你说什么
他低头吻我额头,轻声说:我爱你,岚乔,不是替身,是真的爱。
我想推开他,却没力气,只能任他抱着,心里乱成一团:那柳如霜……
她只是棋子,他攥紧我的手,等扳倒柳家,我就废了她,只留你一人。
我望着他认真的模样,忽然不知道该信还是该恨,只能闭上眼,任由眼泪滑落。
这一晚,他抱着我睡去,掌心始终紧握着我的手,像怕我消失一般。
我望着窗外的月光,心里却一片迷茫。
这个花言巧语的男人,此刻说爱我,可受过的伤还在,我真的能信吗或许,这只是他另一个谎言
天亮时,我看着他熟睡的脸,轻轻抽出自己的手,转身走向府门,这次,我不想再赌了。
无论是爱还是谎言,我都累了。
第七章
江南梅雨季,我在茶铺檐下擦着桌角,看雨水串成珠帘垂落。
穿玄色披风的男人从街对面走来,斗笠压得极低,露出半幅金线绣的袖口。
我的手忽然攥紧抹布,那绣工,是宫里才有的缠枝纹样,和冷煜寒从前的衣饰一模一样。
他的脚步在茶铺前顿了顿,腰间玉佩随动作轻晃,碎玉般的光泽刺得我眼眶发酸。
客官……我开口,喉咙却像塞了浸水的棉,要进来喝杯茶吗
他的头微微向我这边偏了偏,却没掀起斗笠,只听见随从在身后低声催促:陛下,时辰到了。
陛下二字像冰锥,扎进心里。
我攥紧抹布,指甲掐进掌心——原来他已成了别人口中的陛下。
他的指尖在斗笠边缘轻轻一颤,却很快背过身,随从替他撑开明黄色的油伞。
雨水顺着伞骨滴落,在他脚边溅起细小的水花,像极了那年他冒雨替我摘花时,裤脚沾的泥点。
我想喊他的名字,却看见他袖口露出的手背,有道新结的伤疤,蜿蜒如蛇。
冷煜寒!我终于喊出声,抹布掉在地上,溅起泥点。
他的背影猛地僵住,伞面倾斜,露出半片玉冠的边缘。
随从立刻扶住他胳膊,低声说:陛下,切莫耽搁。
陛下。原来他已成了帝王,而我,只是他路过的茶铺里,一个不相干的妇人。
他的手指紧紧攥住伞柄,指节发白,却终究没回头,任由随从簇拥着他走向马车。
我踉跄着追出门,看见马车窗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的明黄褥子,和当年我为他绣的枕头花色一样。
雨水模糊了我的视线,马车很快消失在雨幕中,只留下街角残留的檀香。
那是他从前最爱用的香,如今却成了禁香,寻常人闻不得。
茶铺老板扶起我,叹气:姑娘,那是大贵人,你怎敢随便喊
我忽然明白他为何不回头,他是天子,身后跟着暗卫,若与我相认,只会给我招来杀身之祸。
夜里我坐在葡萄藤下,听着雨打枯叶的声音,想起他曾说我护着你时的眼神。
如今他成了天下之主,却护不了当年那个在街头捡来的姑娘,只能用背影,诉说千万句不能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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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不过是他登基前的一段旧梦,梦醒了,就该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