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玄幻小说 > 粮票夹里的糖纸 > 第一章

一、橘子糖的甜蜜与苦涩
在1972年的寒冬,北风如刀,切割着每一寸裸露在外的肌肤,仿佛连空气都凝固成了冰。我,一个年仅七岁的小女孩,穿着单薄的棉袄,蹲在筒子楼阴暗潮湿的公共水池边,用那双冻得通红、几乎失去知觉的小手,机械地搓洗着一家人的衣物。铁皮饭盒的锈边不经意间划破了我的手指,鲜血渗出,与池水中的泡沫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抹刺眼的红,就像冬日里难得一见的晚霞,却带着几分凄凉。
就在这时,一双布满煤灰的大手突然从背后捂住了我的眼睛,那熟悉的气息让我瞬间安心——是父亲,陈国栋。他呢大衣上带着铁道边特有的霜气,混杂着淡淡的机油味,呛得我打了个喷嚏,却也让我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猜猜这回带了啥父亲的声音低沉而温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缓缓移开手掌,一块橙黄色的水果糖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玻璃纸在夕阳的余晖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仿佛封存了一个橘子味的宇宙,让我暂时忘却了周围的寒冷与困苦。
我屏住呼吸,生怕一口气就会吹散这易碎的梦。我注意到父亲的手腕上有一道新鲜的刮伤,那是他在钻火车底检修时不小心被铁皮划伤的。去年冬天,他还特意给我看《铁路工人安全手册》,那本手册上的安全生产四个字,此刻却显得格外醒目,因为我知道,父亲总是把自己安全放在最后,把工作放在首位。
阿尔巴尼亚同志给的。父亲把糖塞进我手里,玻璃纸发出细微的声响,如同蚕啃食桑叶,但我得内心却无比的开心。就在这时,母亲提着装满白菜的网兜出现了,她的辫梢红头绳在风中散开,如同两簇跳动的火焰,却照不亮她眼中的阴霾。我母亲,李玉兰,她曾是铁路文工团的台柱子,1965年在郑州铁路文化宫演出时,因舞台机械故障坠落,被台下检修轨道的父亲徒手接住。那条红绸带,后来被父亲检修时一直带在身上。
三斤粮票换块糖陈国栋你疯了!母亲的吼声惊飞了电线上的麻雀,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与不解,那颗糖从我的指间被夺走,玻璃纸边缘割破了她的虎口,血珠滚落在糖纸上,洇出一朵半透明的红梅,像是冬日里唯一的色彩。
当母亲夺走橘子糖时,三楼突然传来搪瓷缸摔碎的脆响,那是赵师傅又在醉酒唱《智取威虎山》,他瘸腿撞击楼梯扶手的咚咚声,像蒸汽机车残喘的余震,回荡在筒子楼里。这个总爱披着褪色铁路制服的老头,曾神秘兮兮地让我看他左小腿——皮肤下埋着半截道钉,那是1962年保加利亚国际列车脱轨时,父亲用检修锤为他截肢留下的印记,也是他们兄弟情谊的见证。
甜蜜与隐忧
夜晚,筒子楼里安静了,只有偶尔传来的咳嗽声打破了夜的寂静。我蜷缩在嘎吱作响的木板床上,耳边传来父母压低声音的争吵。母亲拆毛线的声音和父亲每隔几分钟就会爆发一阵剧烈的咳嗽,震得墙上糊的旧报纸簌簌发抖,仿佛也在为这个家的命运颤抖。
煤油灯将母亲的影子投在糊墙的《人民日报》上,恍惚间与1965年文化宫海报重叠。那时她穿着水红绸衣在舞台旋转,铁路文工团的追光下,绸带缠住道具红星不慎坠落,那一刻的辉煌如同流星划过夜空,短暂而耀眼。报纸堆里突然伸出父亲沾满油污的手,接住她的瞬间,安全绳在梁上绷出《东方红》的旋律,那是他们爱情的见证,也是生活的转折点。后来那条救命的绸带,被父亲编成检修工具包系带,此刻正在五斗橱里与粮票夹纠缠,见证着岁月的沧桑。
我悄悄掀开布帘的一角,看见母亲正坐在昏黄的煤油灯下,背对着我补那只露指头的羊皮手套。紫红色毛线从破洞里钻出来,在惨白的光晕里像一道流血的伤口,也像我们这个家在风雨中摇摇欲坠的命运。缝纫机旁,那颗被夺走的玻璃纸糖静静地躺在那里,母亲用纱布小心翼翼地包裹着它,仿佛在护理一个早产的婴儿,也像是在守护着我们这个家最后的希望。
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想偷偷拿回那颗糖。母亲突然转过身来,她的眼神中充满了疲惫与温柔:妮妮,这糖太珍贵了,我们不能要。我低下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母亲轻轻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块皱巴巴的水果糖递给我:这是妈妈用布票换的,虽然不如那块漂亮,但也很甜。
我接过糖,放进嘴里,甜味在舌尖蔓延开来,却掩盖不了心中的苦涩。我知道,这糖是用母亲辛苦攒下的布票换来的,每一分钱都凝聚着她的汗水与辛劳,也承载着她对这个家的爱与责任。
争吵与隐忍
那晚,父母的争吵持续了很久。我躺在床上,听着他们压低声音的争执,心中充满了困惑与不安。母亲责怪父亲不该用粮票换糖,而父亲则坚持说这是为了让女儿开心。他们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如同两把锋利的刀,切割着彼此的心,也刺痛着我的心。
我悄悄爬下床,躲在门后偷听。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国栋,你知不知道我们家的粮票已经不多了你还要这样乱花吗父亲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低声说:玉兰,我知道家里困难,但妮妮她......她太久没尝过甜味了。
那一刻,我明白了父亲的苦心。他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对女儿的爱,即使这份爱显得那么笨拙和不合时宜。我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更加懂事,不再让父母为我操心。
二、橘子糖的甜蜜与苦涩
离别与牵挂
父亲出发去阿尔巴尼亚的那天,天空阴沉沉的,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离别。母亲早早地起床,为他准备了满满一壶姜汤,壶套内侧还细心地缝了一块纱布,说是焐在胸口能止咳。父亲蹲在门槛上磨他那双翻毛皮鞋,鞋钉在水泥地上划出凌乱的线,仿佛是他内心复杂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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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偷偷扳开五斗橱最底层的抽屉,粮票夹裹在印有题字的报纸里。父亲昨夜偷偷塞进去的东西露出一角——是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二十岁的母亲抱着襁褓中的我,辫梢系着崭新的红头绳。照片背面用红蓝铅笔写着:妮妮周岁留影,斯库台站台补拍。
父亲往行李塞铝饭盒时,一枚刻着俄文的铜纽扣突然掉落。赵师傅昨夜来过,他布满冻疮的手攥着这枚1965年K3次列车纽扣,说当年父亲在零下40度的西伯利亚,用这枚扣子堵住破裂的蒸汽管。你爸的血在铜锈里结冰,救了一车皮亚麻籽。他醉醺醺往我手心塞了块薄荷糖,糖纸印着早已停产的中苏友好字样。
火车鸣笛声撕裂晨雾时,父亲的大衣口袋里掉出个油纸包。六颗印着外文的牛奶糖像珍珠嵌在蜡纸上,阿尔巴尼亚语的烫金字在朝阳下闪着冷光。母亲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她转身用围裙捂住嘴的瞬间,我瞥见一抹猩红在粗布上绽开。
带着路上吃。父亲把糖塞回母亲手里,指尖残留的煤灰在蜡纸上拓出指纹。母亲却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糖果滚落在结冰的月台上,玻璃纸在铁轨间折射出诡异的光斑。我追着滚动的糖块疯跑,最后一颗糖卡在铁轨缝隙里,玻璃纸被道钉划破的刹那,橘子味的香气混着铁锈味冲进鼻腔。
失踪的粮票与秘密
粮票失踪了。母亲翻遍五斗橱的每个角落,那张印着全国通用的淡绿色纸片仿佛凭空蒸发。她趴在床底搜寻时,后腰的补丁绽开线头,露出贴着膏药的皮肤。我攥着兜里皱巴巴的糖纸,忽然想起父亲临行前诡异的微笑——他摸着我的头说:妮妮要藏好玻璃纸,等它能换粮票的时候......
暴雪封门的那夜,母亲发起高烧。我翻出父亲工具箱里的半瓶止咳糖浆,褐色液体在瓶底凝结成胶状物。当我把糖浆煨在煤炉上时,融化的玻璃糖纸在火焰里蜷曲成金色蝴蝶,糖块融化的香气混着母亲梦话:国栋......粮票在......在缝纫机梭芯里......
我心中一惊,立刻跑到缝纫机前。经过一番努力,我终于拧开了梭芯盒的三颗螺丝。银亮的梭芯上缠着半截红线——正是母亲辫梢消失的那段头绳。三十七张全国粮票被折成蝴蝶状,每只翅膀都用钢笔描着数字,从1970.3.12到1972.11.8,恰好是父亲每次出乘的日期。最底层的粮票裹着张处方笺,父亲的字迹被汗渍晕染:经斯库台医疗站确诊尘肺三期,勿告玉兰。
那些蝴蝶状粮票让我想起父亲的来信。我翻开泛黄的《铁道医学》杂志,父亲在空白处画满紫苜蓿——他总把止咳草药标本寄给母亲。其中一页夹着带弹孔的列车时刻表,1972年11月8日那天的斯库台站被红笔圈住,旁边潦草写着:玉兰,这里的星空像你掉的蓝纽扣。每每看到父亲的信,母亲把它们放在胸口,心安的才能睡去。
许久都没有收到父亲的来信了,母亲最近总感觉心很不安。
父亲的信与秘密
又过了几天,父亲的信终于在除夕夜抵达。信封上印着阿尔巴尼亚的蓝色邮戳,内页夹着片晒干的野菊花。我念着歪扭的字句:斯库台医疗站窗台也有野菊,晒干泡茶可止咳......母亲突然夺过信纸按在胸口,泪水在平安二字上冲出蜿蜒的河。
她告诉我,父亲在阿尔巴尼亚时,经常偷偷给她写信,但每次信件都要经过严格的审查。为了不被发现,他只能在信纸的边缘或背面写下简短的话语,用特殊的符号和暗语来表达他的思念和牵挂。
你父亲他......。母亲的声音哽咽了,但他更想让我们过得好。所以,他选择了隐瞒自己的病情,选择了独自承受那份痛苦。
三、缝纫机里的秘密与真相
发现与震撼
雪粒敲打窗棂的夜晚,我把粮票蝴蝶铺满病床。母亲滚烫的手抚过那些数字,突然哼起《红莓花儿开》。她的声音像裂帛般刺耳,却在唱到少女的思念时骤然哽咽——二十年前在文工团,她正是唱着这首歌,把红头绳系在了父亲检修的火车轮上。
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父母年轻时的模样。他们曾是那么相爱,那么勇敢。然而,生活的重压和命运的捉弄,让他们不得不面对分离和痛苦。
我紧紧握住母亲的手,告诉她:妈妈,我们一定会找到爸爸的,我们一家人一定会团聚的。母亲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深入调查与真相
为了寻找父亲的线索,我开始四处打听。我联系了父亲在阿尔巴尼亚的同事和朋友,询问他们是否知道父亲的下落。经过一番努力,我终于得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父亲在阿尔巴尼亚时,曾参与过一次危险的救援行动。在一次火车脱轨事故中,他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失控的煤车,保护了车上乘客的安全。
新的希望与努力
尽管心中充满了悲痛和绝望,但我从内心一直不相信父亲已经离开我们这事,也并没有放弃寻找父亲的希望。我开始整理父亲留下的遗物和信件,试图从中找到更多的线索。我联系了国际红十字会和相关机构,请求他们协助寻找父亲的遗体。
同时,我也开始在网上发布寻人启事,希望能够得到更多人的帮助和支持。我讲述了父亲的故事和我们的遭遇,引起了广大网友的关注和同情。许多人纷纷伸出援手,为我们提供线索和帮助。
自那事之后,母亲的身体便日渐衰弱。她总是默默地承受着失去父亲的痛苦,将所有的悲伤都深埋心底,不愿让年幼的我看到她脆弱的一面。然而,长期的压抑和悲痛终究还是侵蚀了她的身体,她开始频繁地咳嗽,脸色也愈发苍白。
我察觉到母亲的异样,多次劝她去医院看看,但她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脱。直到有一天,她突然咳血后晕倒在家中,我才惊慌失措地将她送往了医院。
在医院的病房里,母亲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憔悴得让人心疼。我紧紧握住她的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医生告诉我,母亲患的是严重的肺结核,而且由于长期拖延治疗,病情已经相当严重。
妈,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哽咽着问道。
母亲微微睁开眼睛,看着我,眼中满是温柔和不舍。妮妮,妈不想让你担心。妈知道,你爸爸已经走了。
我听着母亲的话,泪水再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我紧紧抱住她,仿佛这样就能给她一些力量。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日夜守在母亲的病床前,照顾她的饮食起居。我给她讲我们小时候的趣事,希望能让她开心一些,也希望能让她感受到父亲的爱一直都在。
母亲在我的陪伴下,病情似乎有了一些好转。她开始能下床走动,脸上也渐渐有了笑容。我知道,这是她为了我,在努力地与病魔抗争。
然而,命运似乎总是那么残酷。就在我们以为母亲即将康复的时候,她的病情却突然恶化。医生告诉我们,母亲已经到了生命的最后阶段。
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我紧紧握住母亲的手,哭喊着求她不要离开我。当我把熬化的水果糖喂进她嘴里时,惊觉玻璃糖纸的触感如此熟悉——正是那日父亲掌心的橘子糖。原来她把摔碎的糖块重新融化塑形,用粮票折成的蝴蝶作模,借着月光捏出这颗粗糙的心形糖。
母亲含着糖,眼中闪烁着泪光。我紧紧握住她的手,陪她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程。
母亲走后,我仿佛失去了所有的依靠。但每当我想起她的话,想起她为了我而努力与病魔抗争的身影,我就知道,我必须坚强起来。因为我知道,母亲的爱,就像父亲的爱一样,永远温暖着我的心房,也永远激励着我勇敢前行。
从此以后,我带着对父母的思念,继续走在这个世界上。我知道,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和挫折,只要我心中有爱,有他们的陪伴,我就能勇敢地面对一切。
时光流转与重逢
四十年后,我在北京南锣鼓巷的甜品店里,用翻糖复刻那颗心形糖。女儿举着手机拍摄抖音,背景音乐是她换上的《孤勇者》,而我的耳朵仍困在1972年的蒸汽鸣笛里。
妈,这老粮票做的装饰太土了。女儿扯下展示柜里的粮票千纸鹤,铝合金风铃发出刺耳的碰撞声。我蹲下去捡散落的纸鹤,突然在某个角度看到翅膀内侧的刻痕——父亲用检修锤刻的微型铁轨,连起来竟是阿尔巴尼亚语的抱歉。
一个白发顾客就是在这时推门的。他军大衣上沾着哈尔滨的雪,指关节敲打玻璃柜时发出空洞的回响:这糖纸......能让我看看背面吗当我将糖纸倾斜45度对准阳光时,老人突然老泪纵横。褪色的玻璃纸上浮现出父亲的字迹,1972年冬夜他用钢笔蘸糖浆写下的绝笔:玉兰,医疗站给的止疼药藏在手套补丁里,粮票在缝纫机......
原来这个白发老人是父亲的同事,老人从军大衣内袋掏出个锡盒,1976年唐山地震时,他在人在废墟里也拼命保护的这个盒子,已被钢筋压变形的铁扣里,藏着微型胶卷——是父亲用检修显微镜拍摄的317张铁轨纪实,最后一张竟是母亲抱着我站在郑州文化宫废墟前,她手中的红绸带在风中指向北京方向。
你父亲......老人颤抖着解开围巾,脖颈处的烫伤疤像条狰狞的蜈蚣,他仿佛回到了当年的那个夜晚。
雪越下越大,整个斯库台站被一层厚厚的白雪覆盖,寒风如刀割般刺骨。父亲陈国栋站在站台上,望着远方缓缓驶来的列车,心中充满了对家的思念,但更多的是对即将到来的任务的坚定。
列车终于进站,却不是预期中的平稳停靠,而是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和金属扭曲的巨响,列车的一节车厢突然脱轨,煤车失控地冲向了站台边缘。站台上的人群瞬间慌乱起来,尖叫声、哭喊声此起彼伏。
父亲没有丝毫犹豫,他猛地冲向失控的煤车,煤车越来越近,父亲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他迅速估算着煤车的速度和方向,然后猛地一跃,整个人扑向了煤车的前方。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个勇敢的身影上。
砰!一声巨响,煤车重重地撞在了父亲身上,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整个人掀翻在地。但父亲没有倒下,他紧紧抱住煤车的底部,用尽全身力气减缓它的速度。煤车在父亲的阻拦下,终于缓缓停了下来,没有冲向站台边缘,避免了一场更大的灾难。
然而,这一切的代价是沉重的。当救援人员赶到现场时,只见父亲静静地躺在雪地上,鲜血染红了周围的积雪。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安详,仿佛在告诉人们,他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老人眼里含着泪花颤颤巍巍接着说当年在斯库台,他用身体挡住脱轨的煤车。最后塞给我的玻璃糖纸上写着,背面有给妻女的信......
真相大白与永恒的爱
地暖烘烤的甜品店里,我听见冰凌在记忆深处断裂的声音。原来父亲早已长眠于异国的雪原,而那个每月寄信的陈国栋,是戴着父亲呢帽的火车司机——他模仿父亲的笔迹写了十年信,直到癌症夺去右手再也无法写信了。
我在见到父亲真正的遗体时,北京正下着二十年未遇的大雪。防腐处理后的面容仍保持着惊愕的神情,右掌紧攥着半块融化后又凝固的糖——正是母亲临终前含着的那颗。
法医递给我密封袋时,冰晶正沿着窗棂生长。袋里是张烧焦的粮票,边缘蜷曲成灰蝶的形状。当我用紫光灯照射时,焦黑的表面浮现出母亲的字迹,铅笔写的《红莓花儿开》简谱覆盖了全国通用的印章。
女儿第一次安静地跟在我身后。当她看到解剖室铁盘里的红头绳时,突然拽住我袖口:这是......那截褪成粉色的头绳上缠着根白发,DNA检测报告证实属于父亲——原来在生命最后时刻,他系着母亲的信物冲向了失控的列车。
当G805次高铁驶过郑州东站时,女儿突然举起手机惊呼。隧道灯光在时速350公里中拖曳成光带,隐约显出父母年轻的身影:父亲手持道尺测量轨距,母亲的红绸带正系在禁止通行的警示牌上。全车人看到的只是LED屏广告,唯有我们知晓,这是穿越时空的铁道银河在收留离散的星光。
四、爱的回声
我们回到甜品店那夜,霓虹灯在雪地上铺出虚幻的彩虹。女儿忽然翻出所有粮票折成的千纸鹤,用紫光灯逐张照射。凌晨三点,我们在1971.9.13的粮票背面,发现了母亲用缝纫机油写的遗书:
国栋,我咳血了……可能是得了肺结核,粮票在......
雪停了,晨光穿透玻璃糖纸,在墙壁投出父母年轻时的剪影。父亲在给母亲系红头绳,而母亲正偷偷把止咳糖塞进他的工具包。四十年的时差在此刻坍缩,我终于看清那颗橘子糖最初的形状——是母亲在缝纫机前,用病骨支离的手捏出的心形;是父亲用粮票叠成的蝴蝶诉说的对母亲的牵挂和不舍。
这份爱,穿越了时空,跨越了生死,成为了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