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重生雪夜恨
我叫周如许,死在坤宁宫那场冰冷的大雪里,是被我曾倾尽十年爱恋的夫君,当朝太子李修缘,亲手用一杯毒酒送上路的。
婉儿身子弱,受不得刺激。你占了太子妃之位太久,也该还给她了。这杯酒,全了我们最后的情分。他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可眼底的凉薄,却像淬了冰的剑,狠狠扎进我心口。
他口中的婉儿,是我的庶妹苏婉儿,那个永远柔弱无依,眼角噙着泪,说话细声细气的女子。哦,我忘了,她随母姓,苏。她娘是我爹的贵妾,最得宠爱。
我周家满门忠烈,父亲是镇国大将军,哥哥是少年先锋,皆为国捐躯,马革裹尸。而我,凭着周家最后的荣光和自幼与李修缘的婚约,嫁入东宫。我以为,我会是他最坚实的后盾,我们会是相敬如宾的帝后。
真是天大的笑话！
我死前,苏婉儿穿着我最爱的那件羽白色狐裘,依偎在李修缘怀里,笑得天真又残忍：姐姐,你看,太子哥哥心里只有我。你爹和你哥的死,也都是为了成全我和太子哥哥呢！谁让周家功高震主,挡了太子哥哥的路呢
轰！脑中最后一根弦崩断。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爹爹和哥哥出征前明明做了万全准备,却还是中了埋伏,全军覆没！怪不得我求李修缘彻查,他却总是敷衍！
剧痛从五脏六腑蔓延开来,视线渐渐模糊。我看着他们依偎的身影,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李修缘！苏婉儿！我周如许便是化作厉鬼,也绝不放过你们！
浓烈的恨意包裹着我,眼前一黑,再睁眼,却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闺房拔步床上,帐幔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烟霞色。
小姐,您醒了可吓死奴婢了！您都烧了三天了！我的贴身丫鬟夏蝉惊喜地叫道。
我猛地坐起身,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是温热的。窗外,是明媚的春光,桃花开得正艳。掐了自己一把,疼！
我重生了。
重生在我十四岁这年,爹爹和哥哥都还好好的,苏婉儿和她那个工于心计的娘也才刚入府不久,李修缘……他还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每日来我周府献殷勤,扮深情。
2
青梅怎敌心机
上一世,就是在这个春天,苏婉儿第一次在我面前扮柔弱,说自己体弱,不小心打翻了我为李修缘亲手熬制的参汤,还假惺惺地要跪下请罪。李修缘当时也在,立刻将她扶起,反过来责怪我小题大做,不懂体谅。
而我,竟然还傻乎乎地觉得他心地善良,只是被苏婉儿的柔弱迷惑了。
呵,男人。
这一世,我不会再让悲剧重演。
夏蝉,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声音还有些沙哑。
小姐,刚过午时。夫人说您醒了就让奴婢去禀报一声,她亲自给您炖了燕窝粥。夏蝉扶着我,想让我躺下。
我摆摆手：不必了,我好多了。母亲呢
夫人在前厅招待客人呢。
客人我心念一动,前世这个时候,李修缘好像确实经常借着探望我的名义来府上。
是哪位殿下来了吗我故意问。
夏蝉点头：是三殿下,他听说您病了,日日都来呢。
李修缘,又是他。
我掀开被子下床,任由夏蝉为我梳洗更衣。镜中的少女,眉眼尚有些稚嫩,但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却盛满了与年龄不符的寒意与决绝。
小姐,您今天……好像有些不一样。夏蝉为我簪上一支碧玉玲珑簪,小声嘟囔。
我微微勾唇：是吗或许是烧糊涂了吧。
到了前厅,果然看见李修缘正与我母亲相談甚欢。苏婉儿和她娘柳姨娘则侍立一旁,苏婉儿正不经意地展示着她手腕上那只据说是李修缘无意间赏给她的玉镯。
前世的我,看到这一幕定会心如刀绞,然后强颜欢笑,甚至会暗自神伤,觉得是自己不够好。
3
机关算尽太聪明
但现在,我只觉得可笑。
许儿,你醒了！快过来,三殿下一直担心你呢！母亲见我进来,忙招手。
李修缘也立刻起身,眼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和欣喜,仿佛真的对我情根深种：如许妹妹,你身子好些了吗这几日不见你,我寝食难安。
瞧瞧,多会演。若不是经历过那蚀骨的背叛,我怕是又要被他这副嘴脸骗了。
苏婉儿也柔柔地开口,声音带着怯意：姐姐,你可算好了。前几日妹妹不小心……
哦不小心什么了我故作不知,眼神却像冰冷的刀子刮过她的脸。
苏婉儿被我看得一窒,后面的话噎了回去,眼眶迅速红了,泫然欲泣地看向李修缘。
来了,她的拿手好戏。
李修缘立刻皱眉,看向我,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如许妹妹,婉儿也是无心之失,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我轻笑一声,目光直视他,三殿下,我只是问我妹妹她不小心做了什么,这就算咄咄逼人了难道在殿下眼里,我周如许便是这般不通情理之人吗
李修缘被我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他没想到往日里对他百依百顺,甚至有些怯懦的周如许,今日竟会如此伶牙俐齿,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疏离。
母亲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忙打圆场：许儿大病初愈,许是还有些不适,殿下莫要见怪。
我却不依不饶：母亲,我很好。只是有些事,以前没看明白,现在病了一场,倒是清醒了不少。比如这‘无心之失’,究竟是真的无心,还是借着无心的名头,行有心之举呢
我的目光扫过苏婉儿那只镯子,又落回她那张楚楚可怜的脸上。
苏婉儿浑身一颤,脸色白了几分,手下意识地缩了缩,想藏起那镯子。
李修缘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本以为今日来,依旧会看到周如许对他依赖爱慕的眼神,和苏婉儿的楚楚可怜形成对比,让他享受这种被人追捧和怜惜的感觉。可现在,周如许的眼神像淬了毒,让他感到一丝莫名的心慌和不悦。
如许妹妹,你这是何意他声音冷了三分。
没什么意思。我施施然走到主位坐下,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就是觉得,有些人啊,喜欢把旁人都当傻子。以为凭借几滴眼泪,几句软语,就能颠倒黑白,指鹿为马。
姐姐……苏婉儿终于挤出两滴眼泪,委屈巴巴地看着我,我……我不是故意的,那参汤……
参汤我挑眉,什么参汤我病了几日,记性不太好。妹妹是说前几日打翻了给我熬的参汤无妨,身外之物罢了。不过……
我话锋一转,眼神锐利起来：若是有人存心想坏了我的身子,或者想借此机会构陷什么,那便不是‘无心之失’四个字能解释的了。
这话一出,不仅苏婉儿脸色煞白,连她娘柳姨娘也有些站不住了,眼神闪烁。
李修缘的眉头皱得更紧。他隐隐觉得,周如许今天太反常了。她不再是那个只会默默跟在他身后,对他言听计从的女孩了。她的眼神,让她感到陌生,甚至有一丝……畏惧
这个认知让他十分不爽。
周如许！他语气加重,带着警告的意味,你不要无理取闹！婉儿她心地善良,绝不会做那种事！
哦殿下如此信誓旦旦,莫非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我放下茶盏,迎上他的目光,寸步不让,还是说,殿下与我妹妹之间,早已有了什么旁人不知的默契与情谊,所以才这般维护
这话就有些诛心了。
李修缘虽有野心,但此时羽翼未丰,十分在意名声。我周家是他的重要助力,我与他还有婚约。若传出他与我庶妹不清不楚,于他大大不利。
果然,他脸色一变,急忙辩解：你胡说什么！我与婉儿清清白白,只是见她柔弱,多加照顾罢了！
是吗我轻笑,看向脸色发青的柳姨娘和快要哭出来的苏婉儿,柳姨娘,你说是不是呢
4
冷眼旁观双面计
柳姨娘哪里敢得罪我这个嫡女,尤其是在我还占理,并且气势汹汹的情况下。她连忙拉了拉苏婉儿的衣袖,强笑道：大小姐说的是,婉儿年纪小,不懂事,若有冲撞大小姐的地方,还请大小姐海涵。殿下也是一片好心。
看她这副息事宁人的模样,我心中冷笑。前世,就是这对母女,踩着我的尸骨上位,何曾有过半分愧疚
海涵自然是要海涵的。我淡淡道,毕竟是自家姐妹。不过,有些东西,不是自己的,最好不要肖想。手伸得太长,容易被人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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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目光在苏婉儿那只玉镯上停顿了一下,充满了警告意味。
苏婉儿吓得一个哆嗦,连忙把手藏到身后。
李修缘气得不轻,却又发作不得。他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如许妹妹大病初愈,需要静养,我改日再来看你。说完,便匆匆告辞,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他一走,柳姨娘也立刻拉着苏婉儿,以不打扰我休息为名,溜之大吉。
母亲看着我,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叹了口气：许儿,你今日……
母亲,女儿只是不想再被人当傻子耍了。我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接下来的日子,我称病不出,避开了李修缘的几次探望。一来是眼不见心不烦,二来,我需要时间好好谋划。
爹爹和哥哥常年驻守边关,京中只有母亲和一些旁支亲戚。我必须尽快让他们意识到李修缘和苏婉儿母女的真面目。
首先,便是苏婉儿那只玉镯。
前世,李修缘赏她这镯子,是为了让她在我面前炫耀,挑拨离间,顺便试探我的反应。我当时果然上当,与李修缘大吵一架,反而让他觉得苏婉儿更懂事体贴。
这一世,我直接让夏蝉去查了那镯子的来历。果不其然,那是内务府造册,准备赏给今年及笄的宗室女的,不知怎的,竟落到了李修缘手里,又转赠给了苏婉儿。
这可是个不大不小的把柄。若是捅出去,李修缘一个私相授受、逾制赏赐的罪名是跑不了的。苏婉儿一个小小庶女,佩戴宗室规制的玉镯,更是僭越。
但我并不打算立刻就用这个把柄。小不忍则乱大谋。我要的是一击致命,而不是这种不痛不痒的小打小闹。
我开始有意识地收集苏婉儿母女平日里的小动作。比如柳姨娘克扣我院子里的用度,转而补贴她们自己；比如苏婉儿故意在我常走的小径上不小心洒了珠子,害我差点摔倒。这些事,前世的我,要么隐忍不发,要么直接闹大,反而落了下风。
这一世,我选择不动声色地将证据一一留下。
同时,我也开始疏远李修缘。他再来信相邀,我皆以身体不适推拒。他送来的东西,我也原封不动地退回。
李修缘大概是从未被人如此冷遇过,尤其是被曾经对他千依百顺的我。他越发频繁地往周府跑,即使见不到我,也要在我母亲面前刷足存在感。
苏婉儿则越发得意,以为我失了宠,她的机会来了。她在我面前的不小心也越来越频繁,甚至开始有意无意地模仿我的穿着打扮,言行举止。
呵,东施效颦。
5
烫酒风波
这日,宫中传来消息,皇后要在御花园举办赏花宴,邀请京中各府的贵女参加。
这是个好机会。
前世的赏花宴,苏婉儿大出风头。她不小心跌入湖中,被恰好路过的七皇子,也就是后来与李修缘争储最激烈的萧王李修明所救。李修缘因此对我大发雷霆,认为我没有照顾好庶妹,让她当众出丑,连累了他的名声。
而苏婉儿则梨花带雨地解释,说自己是为了给我摘一朵开在水边的稀有并蒂莲,才失足落水的。
一番说辞,既撇清了自己,又卖了李修缘一个人情,还让李修明对她另眼相看。真是一箭三雕的好计谋。
这一世,我怎能让她如愿
赏花宴那日,我特意选了一件颜色素净却质地上乘的衣裙,头上也只簪了一支母亲给的羊脂玉簪,显得清雅脱俗。
苏婉儿却打扮得花枝招展,那件据说和我日常爱穿的月白色衣裙很像的衣裳,穿在她身上,却显得不伦不类,凭白添了几分俗气。她手腕上,依旧戴着那只僭越的玉镯。
到了御花园,各家贵女已经来了不少,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赏花谈笑。李修缘果然也在,身边围着几个宗室子弟。他看到我,眼前一亮,快步走了过来。
如许妹妹,你今日真美。他语气温柔,眼神炽热,仿佛之前的疏离从未发生过。
我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殿下谬赞了。
苏婉儿跟在他身后,怯生生地行礼,目光却带着挑衅。
我懒得理她,径直走向皇后娘娘所在的水榭。
不多时,果然如前世一般,苏婉儿娇呼一声,朝着湖边那株开得最盛的并蒂莲不小心冲了过去,然后脚下一滑,尖叫着朝湖里摔去。
周围的贵女们发出一阵惊呼。
李修缘脸色一变,刚要有所动作。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身影比他更快,几乎是贴着水面掠过,在苏婉儿落水前一刻,将她稳稳地捞了上来,旋身落在了岸边。
是七皇子,李修明。
一切都和前世一样,除了……我。
在前世苏婉儿冲出去的瞬间,我恰好被旁边一位小姐绊了一下,踉跄着朝前扑去,手中的茶杯不小心脱手飞出,滚烫的茶水不偏不倚,全都泼在了正准备英雄救美的李修缘的……裤裆上。
嗷——！一声惨叫响彻御花园。
李修缘捂着不可描述的部位,脸涨得通红,疼得龇牙咧嘴,形象全无。
周围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窃笑声。
苏婉儿被李修明放在地上,也是一脸懵,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计划好的,被救之后梨花带雨地感谢,顺便吸引李修明注意力的戏码,全被这一声惨叫打乱了。
我连忙惶恐地跑过去：三殿下！您没事吧都怪臣女不小心,惊扰了殿下！
李修缘痛得说不出话,只能用要杀人的目光瞪着我。
皇后娘娘也被惊动了,派人过来询问。李修明简单解释了苏婉儿落水（未遂）的经过。
我则在一旁关切地问李修缘：殿下,可要传太医臣女听闻热水烫伤,若是处理不当,怕是会留下隐疾……
此话一出,周围的窃笑声更大了。几个平日里和李修缘不对付的皇子,更是笑得毫不掩饰。
李修缘的脸,已经由红转青,由青转黑,最后在一众太监的搀扶下,狼狈不堪地逃离了御花园。
至于苏婉儿,她精心策划的一场戏,主角却中途退场,让她尴尬地站在原地,接受着众人异样的目光。尤其是她手腕上那只玉镯,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有眼尖的宗室贵女已经认了出来：咦,苏妹妹这镯子,瞧着倒像是今年内务府新制的样式,莫不是皇后娘娘赏的
苏婉儿脸色一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我好心替她解围：许是三殿下疼爱妹妹,特意寻来的吧。不过,这镯子瞧着确实不一般呢。
此话一出,众人看苏婉儿的眼神更加微妙了。皇子私自将宗室规制的物品赏给一个臣子之女,还是个庶女,这其中的意味可就深长了。
赏花宴草草结束。
6
淑妃寿宴惊变
回到府中,母亲的脸色很难看。
许儿,你今日……
母亲,我打断她,女儿知道分寸。有些事,您日后便会明白。
这次赏花宴,李修缘丢尽了脸面,更重要的是,他在皇后和众位皇子面前失了仪,落了下风。而苏婉儿,不仅没能搭上李修明,反而因为那只镯子,引来了不少非议。
接下来的几天,京中关于三皇子惧内和特殊癖好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更有甚者,开始猜测周家是不是对三皇子不满,故意让嫡女在宴会上给他难堪。
李修缘气得暴跳如雷,几次派人来请我,都被我以受了惊吓,卧床不起为由挡了回去。
他越是愤怒,我就越是高兴。
我要的,就是让他失去冷静,自乱阵脚。
很快,父亲和哥哥凯旋归来的消息传遍京城。
李修缘消停了不少,甚至主动派人送来厚礼,祝贺周大将军和周少将军得胜还朝。
我将那些礼物看也没看,直接让人丢进了库房的角落。
父亲和哥哥回府那日,我亲自到城门口迎接。看到他们熟悉的身影,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傻丫头,哭什么！父亲朗声大笑,声音洪亮依旧。
哥哥周景行揉了揉我的头,眼神宠溺：我们家许儿又长高了,也更漂亮了。
真好,他们都还在。
回府的路上,我将近来发生的一些事,以及我对李修缘和苏婉儿的怀疑,都悄悄告诉了哥哥。
哥哥听完,平日里总是带着笑意的脸沉了下来：许儿放心,此事哥哥会去查探。
有了哥哥的介入,很多事情便好办多了。周家在军中经营多年,人脉和情报网远非我一个深闺女子可比。
没过几日,哥哥便查到了一些线索。苏婉儿的母亲柳姨娘,在入府前,曾与宫中一位失势的嫔妃有过往来。而那位嫔妃,与李修缘的母妃淑妃娘娘,素来不合。
更有意思的是,苏婉儿无意间打翻我参汤的那次,汤里被人下了微量的相克药物。那药不会立刻致命,但长期服用,却会让人身体日渐虚弱。
我听得心头发寒。原来从那么早开始,她们就对我动了杀心！
李修缘是否知情我问。
哥哥摇摇头：目前尚无证据表明他直接参与。但苏婉儿母女如此大胆,若无他的默许或暗示,恐怕也难。
我明白。李修缘或许没有亲自动手,但他乐见其成。他需要一个听话的太子妃,而不是一个家世显赫、功高震主的周家女。苏婉儿,便是他选中的棋子。
或者说,她们是互相利用。
既然他们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很快,机会来了。
淑妃娘娘的生辰到了,宫中设宴。李修缘作为儿子,自然要为母亲祝寿。他给我下了帖子,言辞恳切,希望我能一同出席,以显示我们情比金坚。
我冷笑一声,将帖子丢在一旁。去,自然是要去的。这出戏,怎么能少了我这个主角
淑妃生辰宴,后宫妃嫔和宗室皇亲都会到场。
我依旧打扮得素净,却在发间戴上了一枚赤金镶红宝石的步摇,那是当年皇后娘娘特意赏给母亲,母亲又传给我的,象征着周家的荣耀和皇后的看重。
苏婉儿今日也盛装打扮,刻意显得楚楚可怜。她头上戴着一支新巧的珠花,据说是李修缘特意为她寻来的。
宴会上,李修缘对我体贴备至,嘘寒问暖,仿佛之前的种种不快都不存在。苏婉儿则在他身侧,时不时用那种哀怨又得意的眼神看我。
我知道,他们又在演戏了,演给淑妃看,演给众人看。
酒过三巡,到了献礼的环节。
李修缘献上了一幅名家山水画,博得淑妃一笑。
轮到我时,我捧着一个锦盒,缓缓上前：臣女周如许,祝淑妃娘娘福寿安康,日月昌明。臣女不才,知娘娘礼佛,特寻来一串东海百年沉香木佛珠,望娘娘喜欢。
7
铁证如山今翻案
淑妃含笑点头,命宫女接过。
就在此时,苏婉儿突然哎呀一声,手中的酒杯不小心脱手,酒水不偏不倚,全都泼向了我手中的锦盒！
这变故发生得太快,众人皆是一惊。
我却像是早有预料一般,不慌不忙地侧身一避,同时手腕一翻,锦盒安然无恙,而那杯酒水,则大部分泼在了苏婉儿自己精心绣制的裙摆上,小部分溅到了紧跟在她身后的柳姨娘脸上。
啊！苏婉儿尖叫起来,花容失色。
柳姨娘更是狼狈不堪,发髻都歪了。
妹妹,你这是做什么我故作惊讶,就算不喜欢我送给淑妃娘娘的礼物,也不必如此激动吧
我……我不是故意的……苏婉儿急得快哭了,求助似的看向李修缘。
李修缘脸色铁青。这场景何其熟悉！只是上次在御花园,是他遭殃,这次换成了苏婉儿。他有心想替苏婉儿辩解几句,但众目睽睽之下,又是淑妃的寿宴,他也不好太过偏袒。
淑妃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她本就不喜柳姨娘这种妾室出身的女子,更何况苏婉儿还在她的寿宴上如此失仪。
成何体统！淑妃冷声道。
苏婉儿吓得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娘娘恕罪！臣女不是有意的！臣女只是……只是手滑……
手滑我悠悠开口,从袖中取出一块帕子,递给狼狈的柳姨娘,妹妹手滑的次数可真不少。上次在御花园,若非七殿下相救,妹妹怕是已经‘手滑’进湖里了。这次又是在淑妃娘娘的寿宴上‘手滑’,下一次,不知妹妹又要‘手滑’到何处去
我的话里带着明显的讥讽,引得在场不少人窃笑。
柳姨娘恨恨地瞪了我一眼,却不敢发作,只能扶起抖作一团的苏婉儿。
李修缘忍无可忍,开口道：周如许,婉儿已经知错了,你何必不依不饶！
三殿下此言差矣。我直视着他,声音清亮,今日是淑妃娘娘的寿宴,苏庶女一而再,再而三地失仪,难道不该给娘娘一个交代吗还是说,在殿下眼里,维护一个妾室所出的庶女,比维护皇家体面和淑妃娘娘的颜面更重要
我这番话,字字珠玑,直接将李修缘架在了火上烤。
淑妃本就对苏婉儿不满,听我这么一说,更是凤目含煞：修缘,这就是你素日里看顾的好妹妹
李修缘额上渗出冷汗,连忙躬身请罪：母妃息怒,是儿臣管教不严。儿臣定会严加惩处,给母妃一个交代。
不必了。我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冰冷,有些事,还是当众说清楚的好。
我转向瑟瑟发抖的苏婉儿：苏婉儿,我问你,数月前,你在我房中打翻的参汤,里面究竟放了什么
苏婉儿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姐姐……姐姐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我冷笑,那这只镯子,你总该认得吧
我从袖中取出一只玉镯,正是她时常佩戴,用以炫耀的那一只。只是此刻,这镯子在我手中,却像是催命的符咒。
这镯子,是内务府为宗室郡主所制,为何会戴在你一个小小庶女手上是你偷来的,还是有人逾制赏赐
苏婉儿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柳姨娘见势不妙,扑通一声跪下,哭喊道：娘娘饶命啊！都是妾身的错！是妾身管教无方！婉儿她年幼无知,求娘娘开恩！
年幼无知我步步紧逼,年幼无知到敢在嫡姐的汤药里下毒年幼无知到敢佩戴御赐之物柳姨娘,你这话说出来,自己信吗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8
退婚自立
下毒御赐之物这两条罪名,哪一条都够苏婉儿死上千百回了！
淑妃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简直是铁青一片。她看向李修缘,眼神锐利如刀：修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修缘只觉得头皮发麻,他万万没想到,周如许竟然会在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这些事情全都抖了出来！而且,还掌握了证据！
母妃……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他试图辩解。
误会我哥哥周景行突然站了出来,手中拿着一本账册和几封书信,启禀淑妃娘娘,微臣有证据证明,柳氏曾多次指使下人克扣我妹妹的份例用度,更与宫中已被废黜的德嫔暗中往来,意图不明！苏婉儿汤药一事,微臣也已查明,确实含有相克之物！至于这玉镯,乃是三殿下私自赏赐,并非偷盗。
周景行掷地有声,将账册和书信一并呈上。
铁证如山！
苏婉儿和柳姨娘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李修缘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向低调的周景行,竟然也插手了此事,还查得如此清楚！
淑妃看完证据,气得浑身发抖,猛地一拍桌子：好！好得很！来人！将这对不知死活的母女给本宫拖下去,严加审问！至于三皇子……
她看向李修缘,眼中充满了失望和怒火：你给本宫禁足东宫,好好反省！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踏出东宫半步！
李修缘面如死灰,他知道,自己这次彻底栽了。不仅失去了周家的支持,更在母妃心中留下了极坏的印象,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形象,毁于一旦。
而我,看着他们被拖下去,看着李修缘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却没有半分喜悦,只有一片冰凉的平静。
报仇了吗
或许吧。但爹爹和哥哥惨死的仇,还没有报。这只是个开始。
宴会不欢而散。
回府的路上,哥哥问我：许儿,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与三皇子的婚约……
我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眼神坚定：退婚。
李修缘已经是一枚弃子,我没必要再与他纠缠。而且,我也不想再嫁入皇家,卷入那些肮脏的权谋争斗。
父亲和哥哥都支持我的决定。周家虽然不复当年鼎盛,但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退婚之事,由父亲亲自出面,加上淑妃对李修缘的失望,进行得还算顺利。
只是李修缘,在得知我要退婚后,竟然派人传话,说他知道错了,求我再给他一次机会。
我只回了两个字：荒唐。
苏婉儿和柳姨娘的下场很惨。在淑妃的怒火下,她们所做的那些腌臢事全都被抖了出来,最后被秘密处死,连个名声都没留下。
这倒也省了我的事。
日子似乎又恢复了平静。但我知道,平静之下,暗流汹涌。李修缘虽然失势,但他背后的势力还在。而且,害死父亲和哥哥的真正元凶,还没有浮出水面。
我开始有意识地帮着母亲打理家中庶务,同时也让哥哥教我一些防身之术和行军布阵的知识。我不能再像前世那样,做个无用的花瓶。
这期间,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七皇子李修明,开始频繁地偶遇我。
有时是在寺庙上香,有时是在城外的梅林,有时甚至是在我常去的书局。
他总是温文尔雅,彬彬有礼,与我谈论诗词歌赋,或是对一些时局发表看法。他的见解独到深刻,与传闻中那个只知风花雪月的闲散王爷判若两人。
我对他的示好,不远不近,不卑不亢。
经历了李修缘,我对皇室中人,本能地保持着警惕。
直到那日,他在梅林中,折下一枝开得最盛的红梅,递给我,眼神认真地说：周小姐,我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但请相信,并非所有人都如他一般。至少,我李修明,绝不会负你。
9
梅林遇明君
他的眼神很真诚,像冬日里的暖阳,驱散了我心中一丝阴霾。
我没有立刻回应,只是接过了那枝梅花。
后来的事情,证明李修明确实与李修缘不同。他虽有夺嫡之心,却行事光明磊落。在我有意的提点和周家暗中的帮助下,他逐渐在朝中站稳了脚跟,并搜集到了李修缘及其党羽构陷忠良,甚至通敌卖国的证据。
原来,前世父亲和哥哥的死,李修缘不仅知情,更是主要的策划者之一！他为了铲除周家这块绊脚石,不惜勾结外敌,里应外合！
真相大白的那一刻,我浑身冰冷。
李修缘的最终下场,是被削去皇子身份,圈禁宗人府,永世不得出。他那些党羽,也一一伏法。
大仇得报。
而我,并没有选择嫁给李修明,成为他的皇后。
我对他说：殿下,我周如许这一生,不想再被困于宫墙之内。这天下河山壮丽,我想去看看。
李修明沉默了许久,最终点头,眼中带着一丝释然,也有一丝遗憾：好。无论你走到哪里,只要回头,我都在。
我离开了京城,带着父亲的期盼,哥哥的祝福,踏上了新的旅程。
至于李修缘,听说他在宗人府疯了,整日抱着一个破旧的枕头,喊着婉儿和如许。
而苏婉儿呢她早已化为一抔黄土。如果真有轮回,希望她下一世,能做个善良的普通人。
这世间的爱恨情仇,痴缠怨念,终究都会被时间冲淡。
而我,周如许,在经历了一世的伤痛与背叛后,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自由与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