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漕河债网
公元
1405
年深秋,霜气凝结的晨雾如同轻纱笼罩秦淮河面。粼粼水波间,朱漆画舫裹着鎏金窗棂在氤氲雾气中若隐若现,雕梁画栋上垂落的流苏随船身轻晃,偶尔碰撞出细碎声响,惊起几尾银鳞鲤鱼跃出水面,又在平静的河心荡开层层涟漪。柳长青踩着潮湿的青石板,望着河面上漂浮的灯笼残片,耳边传来绸缎庄
洪记
伙计的哭喊：东家投河了！快捞人！
冰冷的河水裹着铜钱的腥气,柳长青攥着打捞上来的账本,指腹擦过
北平营造局
的落款。账本边角处,几枚发黑的铅锭正泛着诡异的幽光
——
这是洪起予揣在怀中自尽的
假银。
柳大人！
锦衣卫千户纪纲的绣春刀挑开垂落的帷幔,运河漕帮密信截获了,可这字迹...
他将泛黄的信笺凑近烛火,宣纸上的墨痕竟泛起淡蓝色荧光。
柳长青瞳孔骤缩。三个月前,他在庆寿寺佛龛夹层里发现的密账,同样出现过这种遇热显形的痕迹。此刻信笺上的蝇头小楷逐渐清晰：金氏钱庄已控洪记七成绸庄,待会通河疏浚,北平建材价必涨...
九出十三归,复利滚算。
柳长青突然冷笑,洪起予以为借的是寻常高利贷,却不知这是精心设计的‘温水煮蛙’之局。
他展开洪记的借贷契约,烛光映着契约上密密麻麻的批注,看这利滚利的算法,分明是用了现代金融里的复利公式！
纪纲倒吸一口凉气：大人是说,有人用新法子算计老商贾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队黑衣骑士冲破薄雾,为首之人手持镶金折扇,正是金氏家族的少主金明远。柳大人好大的官威,
折扇
唰
地展开,扇面上
北平营造
四个鎏金大字熠熠生辉,查我家钱庄的账,可有陛下旨意
柳长青将假银和密信掷在桌上,金属撞击声在寂静的厅堂格外刺耳：金公子可知‘三步吞并术’先结交示好,再以美色诱其纵欲,最后用复利逼债。洪起予不过是你们为迁都筹备资本的牺牲品！
金明远脸色骤变,折扇猛地劈向柳长青咽喉。柳长青侧身闪过,抄起桌上的镇纸迎击。金属相撞的瞬间,柳长青清晰感受到镇纸的震颤顺着手臂传来,虎口发麻。
拿下！
纪纲一声令下,锦衣卫的绣春刀出鞘声此起彼伏。金明远的随从们抽出腰间软剑,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柳长青挥舞镇纸,与金明远缠斗在一起。他能闻到对方身上浓烈的龙涎香,混杂着血腥气,令人作呕。
打斗中,柳长青瞥见金明远腰间挂着的玉牌,上面刻着汉王朱高煦的徽记。他心中一凛,动作愈发凌厉。镇纸重重砸在金明远手腕上,折扇脱手飞出,落在秦淮河畔溅起水花。
柳大人好手段！
金明远抹了把嘴角的血,突然笑起来,可您以为抓了我,就能断了漕运预买制的财路看看这秦淮河,哪艘漕船上没有我们的货
柳长青正要反驳,远处传来礼炮轰鸣。宋礼的工部船队正沿着新疏浚的会通河驶来,船上满载着迁都所需的建材。夏原吉站在船头,手中捧着朱棣的诏书：着令成立飞票密验司,彻查漕运资本！
金明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突然冲向河岸,纵身跃入河中。柳长青追到岸边时,只看到水面上漂浮的折扇,和远处若隐若现的漕船帆影。
大人,密信里提到的‘复利速算法’,在《永乐大典》的经济文献里...
纪纲递来一本泛黄的典籍。柳长青翻开书页,目光停留在
借贷之法
的批注上
——
那些用阿拉伯数字书写的公式,分明与洪记契约上的算法如出一辙。
秦淮河的雾气愈发浓重,柳长青望着河面上穿梭的漕船,仿佛看到了一张巨大的资本之网。汉王的夺嫡野心,迁都的庞大开支,郑和下西洋的贸易资本,都在这张网中交织缠绕。而洪起予的死,不过是这张债网上的一滴血。
通知黄福,
柳长青握紧拳头,北平行部接收物资时,务必严查每一笔银钱。还有,派人盯着庆寿寺,姚广孝的金融密账,恐怕不止我们找到的那几本。
夜色渐深,秦淮河的灯笼重新亮起。柳长青站在船头,感受着河风拂面的凉意。
第二章
新都金阱
永乐三年深秋,寒风裹挟着细沙掠过紫禁城工地,将监工们的呵斥声卷得支离破碎。张辅站在尚未完工的奉天殿基座上,望着满地散落的劣质青砖,眉头拧成了疙瘩。这些本该用于铺设殿内地面的
金砖,轻轻一敲便发出空洞的声响,与苏州御窑烧制的真品相去甚远。
信安伯,这是第三批问题建材了。
朱能握着半块碎裂的青砖,铁甲护手在砖面上留下五道白痕,工部那边咬死说是运输途中损坏,可咱们心里都清楚
——
这里面有鬼。
张辅摩挲着腰间佩剑,目光扫过远处堆积如山的木材。那些号称是从川贵深山运来的金丝楠木,树皮剥落处竟露出松木特有的黄斑。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柳长青翻身下马,怀中紧紧抱着一叠泛黄的契约。
两位侯爷,我在北平城的当铺里查到了这个。
柳长青展开一张盖着工部大印的合同,指腹重重压在条款末尾,各位请看,这‘若逾期交付,需赔偿十倍工料费’的条款,分明是个陷阱！
朱能凑近细看,粗糙的手指在纸上划过：乖乖,十倍赔偿就算把江南的富商全卖了,也赔不起这钱！
张辅突然想起前日夏原吉呈递的密奏,江南百商一夜之间纷纷破产,欠下金氏商号巨额债务。此刻看着手中这份暗藏杀机的合同,他心中已然明了
——
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资本陷阱。那些看似普通的营造合同,实则是靖难勋贵们套取预付款的诱饵。一旦商家无法按时交付合格建材,便会因巨额赔偿倾家荡产,而勋贵们则能不费吹灰之力吞并他们的产业。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远处传来一阵喧哗。数十名锦衣卫押着几个瑟瑟发抖的商人经过,其中一人怀中的账本不慎掉落,纸张纷飞间,金氏商号
的字样格外醒目。郭资带着一队衙役匆匆赶来,手中拿着几块银光闪闪的锭子：信安伯,这些假银是在通州码头查获的,铸工精良,若非户部新制的‘材检仪’,根本无法辨别！
所谓
材检仪,是工部最新研制的检验工具,通过特殊的化学试剂和精密的称重仪器,能够快速检测出金属的纯度和成分。这一技术革新,原本是为了确保紫禁城建设中使用的材料货真价实,却不想成了勋贵们造假的新阻碍。
张辅捡起一块假银,在手中掂量了几下,突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些假银不仅用于支付建材货款,还流入了民间市场,扰乱了整个大明的金融秩序。更可怕的是,他们利用
迁都债券
的名义,向民间大量募集资金,却用这些假银和劣质建材来敷衍了事。
就在此时,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长空。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陈珪正挥舞着皮鞭,驱赶着一群疲惫不堪的民夫搬运石料。那些民夫衣衫褴褛,脚上的镣铐在青石路上拖出长长的血痕。杨荣匆匆赶来,手中的笔不停地记录着：泰宁侯强征民夫三千,每日劳作长达十二个时辰,已有数十人过劳而死……
张辅怒不可遏,大步上前夺过陈珪手中的皮鞭：陈珪！陛下三令五申,不得扰民,你竟敢如此放肆！
陈珪冷笑一声,眼中满是不屑：信安伯,这紫禁城是陛下钦定的工程,工期紧、任务重,不用些非常手段,如何能按时完工
两人正争执间,一匹快马飞驰而来,骑手高举着一份明黄色的诏书：圣旨到
——
着张辅、朱能即刻彻查营造贪墨一案,凡涉案人员,不论官阶高低,一律严惩不贷！
朱棣的诏书如同惊雷,在工地炸开。勋贵们脸色骤变,而张辅和朱能则相视一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他们知道,一场围绕着权力、金钱和阴谋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在琉璃窑深处,昏暗的油灯下,一个神秘人正在砖坯上刻着奇怪的符号。那些符号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是一套复杂的金融公式。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喃喃自语道：就让这些朝廷命官,好好尝尝现代金融的厉害吧……
另一边,沐昕带着一队人马闯入金氏商号的库房。当沉重的库门缓缓打开,众人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
满屋子的账本、契约和金银财宝,记录着勋贵们如何通过
楠木预购
等手段,将江南富商的财富洗劫一空。而在账本的夹层中,还藏着汉王朱高煦与金氏商号往来的密信,字里行间透露出夺嫡的野心。
随着调查的深入,更多惊人的秘密被揭开。姚广孝设计的
迁都债券,本是为了筹集迁都所需的资金,却被勋贵们利用来敛财；郑和船队筹备的资本运作中,也掺杂着大量的黑幕交易。而洪氏商号的破产,更是江南资本被迫北迁的缩影,无数商人的心血毁于一旦。
张辅和朱能带领着锦衣卫,与勋贵们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较量。在这场较量中,力量与智慧的碰撞不断上演。张辅凭借着多年征战的经验,在抓捕行动中展现出强大的力量和果敢的决策。当他们包围金氏商号的一处秘密据点时,几名悍匪负隅顽抗。张辅大喝一声,手中长剑如闪电般出鞘,剑光闪烁间,慢动作下,他的剑尖精准地挑开对方的兵器,紧接着手腕翻转,剑柄重重砸在对方胸口,悍匪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而朱能则利用自己在军中的威望,巧妙地瓦解了勋贵们的势力。在一次对峙中,朱能面对数十名叛军,毫不畏惧。他挥舞着手中的大斧,每一次劈砍都带着千钧之力,高速节奏下,叛军的兵器纷纷被砍断。与此同时,他还大声呵斥,利用言语威慑,让叛军军心大乱。
在这场较量中,环境也成为了他们的助力。狭窄的巷道、堆积的货物,都成为了战斗的阻碍和掩护。张辅和朱能巧妙地利用这些环境因素,时而迂回包抄,时而设下埋伏,让勋贵们防不胜防。
随着真相逐渐浮出水面,朱棣的怒火也愈发强烈。他亲自坐镇午门,审理此案。当那些触目惊心的账本和证据摆在面前时,勋贵们再也无法狡辩。最终,涉案人员被一一严惩,一场震动朝野的贪墨大案终于落下帷幕。
这场风波带来的影响却远未结束。朱棣意识到,迁都带来的不仅是政治中心的转移,更是一场深刻的经济变革。他采纳了朱高炽的建议,推行商保制度,设立飞票密验司,对金融市场进行监管。这些制度创新,不仅为大明的经济发展奠定了基础,也预示着一个新的时代即将到来。
在紫禁城的建设工地上,新的建材源源不断地运来,工匠们的号子声再次响起。张辅站在高处,望着这片正在崛起的宏伟宫殿,心中感慨万千。
第三章
宝钞迷局
永乐四年初春,凛冽的北风仍在北平城呼啸,宝钞提举司内却弥漫着焦灼的气息。蹇义捏着一张崭新的宝钞,指尖微微发颤,这张印着
大明通行宝钞
字样的纸钞,水印处本该呈现的云纹竟扭曲变形,仔细端详,纸张纤维中还夹杂着陌生的絮状物。
蹇大人,又查获二十箱假钞！
刘观踹开库房大门,冷风卷着细雪灌进来,映得满地堆叠的纸钞泛着诡异的青白。这些假钞工艺精湛,若不是用了户部新研制的
水印显形术——
通过特殊药水浸泡让隐藏的水印显现,常人根本难以分辨。
此时,柳长青策马疾驰而来,怀中紧紧抱着一摞皱巴巴的汇票。诸位大人请看！
他展开其中一张,汇票上
江南钱庄
的印鉴鲜红如血,这些汇票看似正常,实则是调包之物！真汇票在押运途中被人用仿制品替换,等商家拿着假票去钱庄兑付时,才发现早已人财两空。
蹇义眉头紧皱,突然想起近日朝堂上关于
宝钞折俸
的争议。原本作为官员俸禄发放的宝钞,因大量假钞流入市场,价值暴跌,物价飞涨,百姓怨声载道。而这背后,恐怕与勋贵们妄图通过金融手段掌控迁都资本有关。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宋礼浑身湿透地撞开房门,身上还带着运河的腥臭味。大人！我在会通河查获一桩‘沉银贷’大案！
他从怀中掏出一卷残破的账本,字迹被河水晕染得模糊不清,那些高利贷集团以漕银为抵押,向商人放贷,若无法按时偿还,便将人沉入河中,连尸体都找不到！
蹇义脸色铁青,刚要说话,忽听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朱棣身着便服,在侍卫的簇拥下疾驰而至。朕要亲自督印宝钞,看看这大明的钱袋子,究竟被谁蛀空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仿佛带着腊月的寒霜。
朱棣的到来,让宝钞提举司的气氛愈发紧张。工匠们战战兢兢地操作着印钞机,木版与纸张碰撞的声响在寂静的工坊里格外清晰。然而,就在新钞即将印制完成时,一张刚印好的宝钞突然自燃,火苗窜起的瞬间,众人看到灰烬中隐约浮现出几个银色的小字。
硝酸银！
柳长青惊呼出声,有人用硝酸银书写密令,遇热便会显现！这定是真凶传递消息的手段！
另一边,陈瑛带领锦衣卫在运河沿岸展开搜捕。夜色笼罩下的河道泛着幽蓝的光,寒风呼啸,惊起阵阵涟漪。当他们逼近一处水匪据点时,突然遭到伏击。箭矢破空声、刀剑相击声、喊杀声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
陈瑛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刀刃与敌人的兵器相撞,迸发出耀眼的火花。慢动作下,他精准地避开对方的攻击,大刀横扫,带起一阵强劲的风,将敌人掀翻在地。高速节奏中,他左冲右突,所到之处,水匪纷纷败退。然而,水匪们熟悉地形,利用狭窄的巷道和复杂的水道进行抵抗,战斗陷入胶着。
张信带领的骑兵及时赶到,马蹄声如雷,踏碎了夜的寂静。他们从侧翼包抄,与陈瑛的人马形成合围之势。隆平侯张信一马当先,长枪如蛟龙出海,直取敌首。在他的带领下,明军士气大振,水匪渐渐难以抵挡。
与此同时,郑和带着一队人马远赴南洋,寻找优质的造纸原料,试图从源头上解决宝钞易伪造的问题。而胡广则在书房中彻夜疾书,起草《禁高利贷令》,希望能遏制
沉银贷
等乱象。
随着调查的深入,更多惊人的秘密浮出水面。李至刚推行的新钞,看似是为了整顿币制,实则暗中与假钞团伙勾结；而姚广孝,这位被朱棣尊为
黑衣宰相
的神秘人物,竟亲自参与伪造江南钱庄的印鉴。更令人震惊的是,这些阴谋背后,隐隐有汉王朱高煦的身影,他妄图通过操控金融市场,为夺嫡积累资本。
在这场惊心动魄的较量中,锦衣卫不断运用
水印显形术
等科技手段,破解假钞谜团；而朝廷官员们则在朝堂上激烈辩论,探讨如何改革金融制度。最终,在朱棣的强硬手段下,涉案人员被一网打尽,新的金融监管措施也随之出台。
宝钞迷局虽已破解,但它带来的影响却深远而持久。这场风波让朱棣深刻认识到金融稳定对于国家的重要性,也为大明王朝的经济改革埋下了伏笔。而在紫禁城的建设工地上,宝钞的流通仍在继续,见证着这个庞大帝国在变革中不断前行的脚步。
第四章
九省钱荒
永乐五年盛夏,热浪裹挟着蝉鸣笼罩着杭州城。钱塘县衙前,上千百姓攥着宝钞,挤在钱庄门口吵嚷,推搡声、哭喊声与铜钱碰撞声混作一团。宝钞要作废了！快换成铜钱！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嗓子,瞬间引爆骚乱,木制柜台被撞得轰然倒塌,碎木屑飞溅在百姓汗津津的脸上。
周新握着腰牌奋力挤入人群,官服已被扯得不成样子。他瞥见街角几个头戴斗笠的人正悄悄后退,嘴角挂着诡异的冷笑。叶大人,拦住那几人！
他拽住身旁的钱塘县令叶宗行,却见对方突然被人流冲散,怀中的账册散落一地。
柳长青快马加鞭赶来,腰间锦囊里的汇票沙沙作响。他在屋顶飞身掠过,瓦片在脚下发出细碎的脆响。俯视人群时,敏锐地捕捉到钱庄掌柜与神秘人交换的眼神
——
那是
银钱对敲术
的暗号。所谓
银钱对敲术,是利用各地银钱比价差异,在一地压低银价大量收购,再在另一地高价抛售,通过操控汇市牟取暴利。柳长青咬破指尖,在袖中密信写下：有人刻意制造恐慌,欲掌控九省银钱流通。
与此同时,夏原吉带着锦衣卫闯入汉王朱高煦的封地。烈日下,私铸工坊的烟囱浓烟滚滚,刺鼻的硫磺味呛得人睁不开眼。工坊内,数十个熔炉正熊熊燃烧,工匠们赤着上身,手臂肌肉在火光中扭曲,将融化的铅锡倒入仿制
江南通宝
的模具。王爷有令,这批劣币今晚必须铸完！
监工挥舞着皮鞭,鞭梢擦过工匠的后背,留下一道血痕。
当夏原吉踹开工坊大门时,朱高煦正倚在太师椅上把玩一枚崭新的铜钱,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夏大人这是何意本王不过是铸造些铜钱,补贴封地用度。
他笑着将铜钱抛向空中,慢动作下,铜钱划出一道弧线,坠地时发出沉闷的声响,与真品清脆的声音截然不同。
王爷可知,这些劣币流入市场,会引发‘劣币驱逐良币’
夏原吉举起一枚真品铜钱,在阳光下轻轻敲击,当劣币与良币同时流通,百姓会藏起好钱,只用劣钱交易,市场将陷入混乱！
话音未落,工坊外突然传来喊杀声。朱高煦的护卫挥舞着长刀冲了进来,刀锋带起的热浪灼人皮肤。夏原吉的锦衣卫迅速结成防御阵型,刀剑相撞声震耳欲聋。一位锦衣卫百户大喝一声,手中长枪如毒蛇出洞,枪尖精准刺入敌人咽喉；慢动作下,鲜血如喷泉般涌出,染红了工坊的土墙。高速节奏中,更多护卫涌入,战斗愈发激烈。
而在浙江,挤兑风潮仍在蔓延。周新与叶宗行组织衙役维持秩序,却遭到暴民围攻。叶宗行抽出佩刀,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左劈右砍,刀锋划破空气的呼啸声不绝于耳；突然,一名暴民从背后偷袭,叶宗行侧身躲过,刀柄狠狠砸在对方太阳穴上,暴民闷哼一声倒地。然而,暴民越聚越多,衙役们渐渐难以支撑。
关键时刻,柳长青带着富商们的储备金赶到。他跃上高台,展开一卷明黄色的诏书：皇太孙有令,凡持宝钞者,可至指定钱庄兑换足量铜钱！朝廷将以储备金稳定银钱比价！
这便是柳长青提出的储备金制度,通过官方储备资金,调节市场上银钱的供需关系,稳定币值。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百姓们看着柳长青将一锭锭白银倒入钱庄的验银炉。炉中火焰升腾,映得他的脸庞通红。当白银融化成水,流入特制的模具,冷却后成为崭新的银锭,百姓们发出阵阵惊叹。
陈谔手持弹劾奏章,在朝堂上慷慨陈词：汉王私铸工坊、操控汇市,致使九省钱荒！恳请陛下严惩！
朱棣拍案而起,龙颜大怒：传旨！查封汉王私铸工坊,彻查银钱乱象！
随着调查深入,更多秘密浮出水面。赵王朱高燧被查出涉嫌银矿走私,与汉王里应外合；姚广孝编写的《金融乱国论》,竟成了藩王们扰乱金融的理论依据。而在《永乐大典》编纂现场,编纂官们意外发现前朝经济文献,为解决钱荒提供了新思路；郑和船队从南洋带回的珍稀金属,也被用于改良铸币工艺。
最终,在皇太孙朱瞻基的调研与推动下,新的金融政策陆续出台。飞票密验司加强对
汇兑飞票
的监管,堵塞金融漏洞；各地设立官方钱庄,平抑银钱比价。九省钱荒逐渐平息,但这场风波背后的权力与金钱博弈,却让朱棣更加警惕藩王势力的扩张,也为大明王朝的金融体系改革敲响了警钟。
第五章
金殿算盘
永乐三年秋,奉天殿丹陛上的铜龟吐着袅袅青烟,将雕龙藻井映得恍如云雾缭绕的天宫。朱棣扶着蟠龙金柱,望着阶下跪着的三百里加急信使,绣着江崖海水纹的龙袍下摆被穿堂风掀起,露出玄色缎靴上半融的蜡渍
——
那是昨夜批阅漕运奏疏时,烛泪滴在靴面留下的印记。
陛下！江南十三府万民债表！
信使的声音带着铁锈味的喘息,双手高举的素绢在风中猎猎作响,密密麻麻的指印在朱砂红的
万民血书
四字下,宛如盛开的曼珠沙华。前排的解缙突然踉跄半步,青袍下摆扫过金砖地,发出细碎的沙沙声,他盯着债表上
永乐宝钞贬值七成
的字样,喉结上下滚动,想起三日前在通政司看到的那份匿名密奏。
金銮殿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唯有檐角铜铃叮咚作响。吕震的乌纱帽微微颤抖,他瞥见夏原吉腰间的象牙算筹正被攥得发白。汉王朱高煦抚着腰间玉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袖口藏着的火折子在袖笼里硌得生疼
——
这是他与扬州盐商达成的秘密协议,只要搅乱朝局,江南漕运的控制权便能收入囊中。
呈上来。
朱棣的声音像冰棱划破寂静。当债表展开的瞬间,满朝哗然。杨荣的目光扫过债表上的利率条款,瞳孔猛地收缩
——
月息五分利,利滚利三年,本利竟滚成了本金的二十倍！这绝不是普通钱庄能算出的数字,分明是运用了阿拉伯人传来的复利算法。
就在此时,户部左侍郎柳长青突然越班而出,玄色补服上的獬豸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怀中抱着个三尺见方的桐木箱,箱角缠着浸透桐油的麻布。陛下,臣有破解之法！
他掀开箱盖,露出箱内数十个细颈瓷瓶,瓶口插着染成七色的算筹,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柳长青拈起一根红色算筹,缓缓道：此乃西域传来的‘复利公示法’,只需将本金、利率、时限填入筹孔,便能算出真实本息。
朱高煦的脸色骤变,袖口的火折子几乎要掉出来。他朝阶下使了个眼色,藏在班列中的亲信突然踉跄倒地,怀中滚出的火折子正巧落在堆放在角落的债契上。刹那间,明黄色的火焰窜起三丈高,热浪裹挟着焦糊味直冲殿顶,噼里啪啦的爆裂声中,债契上的墨迹在高温下扭曲变形。
护驾！
锦衣卫统领金忠抽出绣春刀,刀光劈开热浪。柳长青却逆着人流冲向火海,怀中的桐木箱突然散开,露出夹层里的细沙。他将木箱狠狠砸向火堆,细沙如银龙般扑灭火舌,露出下方被熏黑的户部账册。热浪灼烧着他的脸颊,睫毛被烤得卷曲,却死死护住账册上
会通河工程款去向
的记录
——
那上面清楚记着,江南豪门通过钱庄放贷,将疏浚河道的工钱变成了百姓还不完的债。
慢着！
朱棣突然起身,龙靴重重踏在金砖上,柳爱卿,你可知这些算筹从何而来
柳长青抹去脸上的烟尘,举起染成靛青色的算筹：此乃姚少师所授‘佛珠算账法’,用不同颜色区分本金、利率、时限,与西域算法异曲同工。陛下请看
——
他将算筹插入箱壁的孔洞,转动机关,箱底缓缓升起一张牛皮纸,上面赫然是永乐宝钞发行量与江南粮价的对应曲线。
朱高煦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终于明白为何柳长青敢在火场舍命护账
——
那些看似普通的算筹,实则暗藏玄机。金銮殿的气氛凝重如铅,朱棣凝视着牛皮纸上的曲线,想起郑和船队筹备时的资金缺口,想起会通河工地上累累白骨,终于沉声道：着夏原吉速设平准粮库,杨荣制定商贷利率令,吕震规范汇兑票据。即日起,设金融御史台,凡与民争利者,无论勋贵,一律严查！
当夕阳的余晖染红奉天殿的飞檐时,柳长青望着怀中焦黑的账册,耳畔仿佛又响起算筹碰撞的清脆声响。远处传来锦衣卫
铁账房
竣工的消息,那是用太湖石和青砖砌成的防火建筑,墙中夹层填满细沙与白矾,檐角悬着盛满水的铜缸。
第六章
通惠天下
永乐四年春,紫禁城西北角的诏狱笼罩在铅灰色的云层下。潮湿的苔藓沿着青砖缝隙肆意生长,与斑驳的血渍交织成诡异的图案。柳长青握着朱棣亲赐的
镇财剑,剑柄上镶嵌的东珠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剑鞘上
通惠天下
四个鎏金大字被他的掌心焐得发烫。
哐当
——
沉重的铁门被推开,腐臭的气息裹挟着血腥扑面而来。姚广孝蜷缩在角落的刑架上,原本雪白的僧袍早已被鲜血浸透,脖颈处的铁链随着他的呼吸发出细碎的声响。柳长青注意到他指尖残留的墨渍,那是书写《钱神论》批注时留下的痕迹。
少师可知,您的‘资本三杀计’害了多少百姓
柳长青的声音低沉而冰冷,靴底碾过地上的碎瓷片,发出清脆的咔嚓声。姚广孝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柳大人,这天下本就是一盘大棋。迁都需要银子,船队需要银子,永乐盛世更需要银子。那些江南豪门,不过是棋子罢了。
突然,姚广孝猛地扑向柳长青,铁链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柳长青本能地侧身闪避,镇财剑出鞘,剑刃与铁链相撞,迸发出耀眼的火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柳长青闻到姚广孝口中传来的刺鼻金属味
——
那是吞金自尽的前兆！
拦住他！
柳长青大喊一声,身后的锦衣卫一拥而上。但姚广孝如同疯魔一般,以铁链为武器,与众人展开激烈搏斗。他的招式大开大合,尽显力量型打法的刚猛,每一次挥动铁链都带着呼啸的风声,仿佛要将这诏狱的沉闷都撕裂。柳长青注意到,姚广孝的动作中暗藏玄机,铁链的轨迹竟与算盘的算珠拨动轨迹相似,这让他不禁想起对方传授的
佛珠算账法。
在激烈的打斗中,刑架上的油灯被打翻,火苗迅速在干燥的稻草上蔓延。浓烟滚滚中,柳长青看到姚广孝突然将手伸向喉咙,用力抠出一卷泛黄的纸页。那纸页边缘焦黑,正是《资本论》的残页！柳长青心中一紧,不顾火势冲向姚广孝,却见对方将残页猛地塞进嘴里,然后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重重地倒在地上。
快灭火！抢救纸页！
柳长青的吼声在诏狱中回荡。锦衣卫们手忙脚乱地提着水桶灭火,柳长青则蹲在姚广孝身旁,试图撬开他的嘴。但一切都太迟了,姚广孝的嘴角溢出黑血,双眼空洞地望着上方。柳长青站起身,望着手中被烧焦的残页碎片,耳边仿佛又响起姚广孝临终前的低语：记住,资本永不眠……
与此同时,奉天殿内正在进行一场关乎大明金融未来的重要朝会。朱棣坐在龙椅上,目光扫过阶下群臣,最终落在柳长青身上：柳爱卿,朕命你执掌飞票密验司,你意下如何
柳长青摘下乌纱帽,重重地叩首在地：臣恳请陛下恩准,让臣监查郑和船队的资本运作。飞票密验司,还需更合适之人。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朱高炽若有所思地抚着腰间的玉牌,蹇义皱起眉头,夏原吉则微微颔首。朱棣沉默片刻,突然大笑起来：好！好！柳爱卿果然胸怀天下。既如此,命蹇义统管金融监察,夏原吉速速推行白银储备制！
在这场朝会的推动下,《通惠汇票令》迅速颁布。周忱带领一众青年才俊,日夜钻研汇票防伪技术。他们借鉴《永乐大典》中记载的古代印染工艺,将苏麻离青颜料与特殊矿物混合,制作出难以仿制的防伪水印；又在汇票边缘刻上细密的微雕,只有用特制的放大镜才能看清其中的文字。
随着宋礼主持的运河贯通,漕运畅通无阻,白银流通愈发频繁。陈瑄指挥着庞大的漕运船队,将江南的丝绸、茶叶运往北方,又将北方的铁器、马匹带回南方。在这一来一往间,大明的金融网络逐渐成型。曾棨挥毫泼墨,在《通惠碑》上写下：通惠之道,利国利民。汇票流转,白银为信。
柳长青并未沉浸在改革的成果中。他站在郑和船队即将启航的码头,望着甲板上堆积如山的货物,心中清楚,这只是开始。汉王朱高煦的夺嫡金融布局仍在暗处涌动,那些被姚广孝用
资本三杀计
重创的江南豪门,也绝不会善罢甘休。夜色中,他握紧镇财剑,剑身映出满天星斗,仿佛预示着大明金融之路,虽布满荆棘,却终将通向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