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离别的温暖
豆豆记得最后一次被妈妈舔舐毛发的感觉。那是初春的清晨,狗妈妈温柔的舌头梳理着它背上的绒毛,兄弟姐妹们挤在一起取暖。它那时还不知道,这将是在母亲身边的最后时刻。
就这只吧,毛色亮,眼睛也有神。一个浑厚的男声在头顶响起。
豆豆还没反应过来,一双粗糙的大手就把它从母亲身边抱了起来。瞬间,熟悉的气味、温度都远离了它。豆豆惊慌地蹬着四条小短腿,发出细弱的呜咽声。
呜~呜~
别怕,小家伙。男人用不太熟练的温柔语气说道,把豆豆裹进自己的棉袄里。豆豆闻到了一种陌生的气味,泥土、烟草和阳光混合的味道。这是它第一次接触人类的气息。
离开村口那堆稻草窝越来越远,豆豆从棉袄缝隙中看到母亲站在原地望着它,其他兄弟姐妹还在争抢着喝奶。它的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不明白为什么只有自己被带走了。
大山,带回来了一个温婉的女声传来。
嗯,老张家的母狗下的崽,挑了只最精神的。男人回答。
豆豆被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它蜷缩成一团,耳朵紧贴着脑袋,黑溜溜的眼睛警惕地打量着四周。这是一间砖瓦房的堂屋,地上铺着青石板,墙角堆着农具,空气中飘着饭菜的香味。
呀,好小一只！一个约莫五岁的小女孩蹲下来,好奇地看着豆豆。
豆豆往后退了两步,尾巴紧紧夹在后腿间。
小雨,别吓着它。女人轻声说,小狗刚离开妈妈,会害怕的。
小女孩点点头,慢慢伸出手：小狗狗,别怕,我是小雨。
豆豆嗅了嗅那只小手,有股甜甜的味道。它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咸咸的,是之前小女孩吃零食留下的味道。这个味道让它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它饿了！小雨兴奋地喊道。
女人笑了笑,拿来一个小碗,里面装着米粥拌肉末。豆豆的鼻子抽动着,香味诱惑着它,但陌生环境让它不敢上前。
吃吧,小家伙。男人,赵大山把碗推近了些。
饥饿最终战胜了恐惧。豆豆蹒跚地走到碗边,开始狼吞虎咽。温热的食物滑进胃里,让它暂时忘记了离别的悲伤。
我们叫它什么好呢小雨问父母。
赵大山挠挠头：毛色黄澄澄的,叫黄豆怎么样
太普通了！小雨撅起嘴,叫豆豆吧,又可爱又好记。
就这样,豆豆有了新名字和新家。
第一晚是最难熬的。豆豆被安置在厨房角落的旧篮子里,垫着柔软的旧衣服。当所有人都去睡觉后,黑暗笼罩下来,各种陌生的声音让它瑟瑟发抖,风吹木门的吱呀声、老鼠在房梁上跑动的窸窣声、远处不知名动物的嚎叫声。
呜~呜~豆豆小声啜泣着,想念母亲温暖的怀抱和兄弟姐妹的身体接触。它把鼻子埋进旧衣服里,试图寻找一丝安慰,但衣服上只有陌生的肥皂味。
不知过了多久,豆豆迷迷糊糊睡着了。梦里它回到了母亲身边,和其他小狗挤在一起。它满足地叹了口气,在睡梦中轻轻蹬了蹬腿。
天刚蒙蒙亮,豆豆就被一阵脚步声惊醒了。它警觉地抬起头,看到小雨穿着睡衣蹲在篮子前。
豆豆,早上好！小女孩笑眯眯地说。
豆豆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但小雨已经轻轻把它抱了起来。人类小手的温度透过毛发传来,让豆豆想起了母亲。它不再挣扎,乖乖地趴在小雨怀里。
它好乖啊！小雨高兴地对走进厨房的母亲说。
看来它喜欢你。李秀兰笑着摸摸女儿的头,又摸摸豆豆的脑袋,好好对它,狗是最忠诚的朋友。
豆豆仰头看着这个温柔的女人,她的眼睛弯弯的,像月牙一样。它舔了舔她的手,表示友好。
接下来的日子,豆豆慢慢适应了赵家的生活。它学会了在固定的地方上厕所,知道吃饭时间会有人类给它准备食物,也记住了家里每个人的脚步声。
赵大山是最高大的那个,走路声音最重,身上总有股烟草味；李秀兰脚步轻快,身上带着厨房的油烟香；小雨则总是蹦蹦跳跳的,口袋里常装着糖果,豆豆最喜欢她。
一周后的傍晚,豆豆正趴在院子里晒太阳,突然听到远处传来熟悉的狗叫声。它立刻竖起耳朵,是母亲的声音！豆豆激动地跑到院门口,用稚嫩的嗓音回应着：汪！汪汪！
怎么了,豆豆小雨跟过来问。
豆豆急切地在院门边转来转去,用前爪扒拉着木门。它想出去,想见妈妈。
赵大山注意到了这一幕,若有所思地看着小狗。他走过来蹲下身,轻轻抚摸豆豆的背：想妈妈了是吧
豆豆舔了舔他的手,眼睛里闪烁着渴望。
明天带它去看看老张家的母狗吧。赵大山对妻子说。
第二天,赵大山果然抱着豆豆去了村口的老张家。远远地,豆豆就闻到了母亲的气味,兴奋地扭动着身体。当看到母亲熟悉的身影时,它迫不及待地从赵大山怀里跳下来,跌跌撞撞地奔向母亲。
狗妈妈也认出了自己的孩子,亲热地舔着豆豆的脸和耳朵。豆豆的兄弟姐妹们围上来,好奇地嗅着这个离家多日的兄弟。它们比豆豆大了一圈,玩闹时把豆豆撞得东倒西歪,但豆豆开心极了,这是它离开后最快乐的时刻。
回赵家的路上,豆豆安静地趴在赵大山肩头,不再像来时那样焦躁。它似乎明白了,自己有两个家要守护,一个是生它的母亲,一个是养它的赵家。
那天晚上,豆豆第一次没有在篮子里呜咽。它蜷缩在自己的小窝里,做了一个甜美的梦。梦里,它在两个家之间奔跑,两边都有人和狗等着它,爱着它。
第二章：无畏的小勇士
盛夏的午后,知了在树上不知疲倦地鸣叫着。三个月大的豆豆已经比刚来时壮实多了,一身金黄色的毛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它最喜欢这个时间,因为小雨放学回家后会陪它玩。
豆豆！院门外传来小雨清脆的喊声。
豆豆立刻从阴凉处跳起来,尾巴像小旗子一样摇个不停。它飞奔到院门口,用前爪扒拉着木门,发出兴奋的呜呜声。
李秀兰笑着打开门,小雨背着书包冲进来,一把抱住扑上来的豆豆：想我了吗
豆豆用湿漉漉的鼻子蹭着小雨的脸,尾巴摇得更欢了。它闻到了小雨身上熟悉的汗味、墨水味和中午学校食堂的饭菜味,这些气味组合成了它最爱的小雨味道。
作业写完了吗李秀兰问女儿。
在学校就写完啦！小雨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纸包,我给豆豆带了骨头！
那是食堂午餐剩下的肉骨头,还带着一点肉渣。豆豆闻到香味,立刻坐得笔直,黑眼睛期待地望着小雨。
接着！小雨把骨头抛向空中。
豆豆灵活地跳起来,准确地在空中接住了骨头,然后得意地叼着战利品跑到院子角落,趴下来开始专心致志地啃咬。
它跳得真高！小雨拍手称赞。
李秀兰看着女儿和小狗互动,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自从豆豆来到家里,小雨变得更加活泼开朗,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找小狗玩。
啃完骨头后,豆豆跟着小雨在院子里玩耍。它已经学会了几种简单的游戏,比如捡木棍、追布球。小雨把一只旧袜子绑成的布球扔出去,豆豆就像一道金色闪电般冲出去,准确地把球叼回来。
真聪明！小雨每次都这样夸奖它,然后奖励它一小块饼干。
玩耍过后,小雨坐在柿子树下看书,豆豆就趴在她脚边,时不时用头蹭蹭她的小腿,表示亲昵。有时候小雨会读出声来,豆豆就竖起耳朵听着,虽然听不懂,但喜欢小主人温柔的声音。
太阳西斜时,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异常的沙沙声。豆豆立刻警觉地抬起头,耳朵转向声音来源,菜地那边。它站起来,鼻子抽动着,捕捉到了一丝陌生的气味。
怎么了,豆豆小雨注意到小狗的异常。
豆豆没有回应,而是慢慢向菜地走去,背上的毛微微竖起。小雨好奇地跟在后面。
菜地边缘的草丛里,一条土灰色的蛇正缓缓游动,吐着信子。那是条有毒的蝮蛇,不知怎么溜进了院子。
豆豆从未见过蛇,但本能告诉它这是危险的东西。它挡在小雨前面,发出低沉的吼声：呜
汪汪！
蛇！小雨惊叫一声,后退了几步。
听到动静,李秀兰从厨房跑出来：怎么了
妈妈,有蛇！小雨指着菜地。
李秀兰脸色一变,赶紧把小雨拉到身后：别动,这蛇有毒！
豆豆感受到主人的紧张,更加确定了眼前的生物是威胁。它勇敢地向前迈了一步,吠叫声更加响亮：汪汪汪！
蝮蛇被激怒了,昂起头做出攻击姿态。豆豆毫不退缩,继续吠叫着,试图吓退入侵者。
豆豆,回来！李秀兰焦急地喊道,但小狗没有听从。
电光火石间,蝮蛇突然发动攻击,朝豆豆扑来。豆豆敏捷地跳开,但还是被蛇牙擦到了前腿。它痛叫一声,却没有逃跑,反而趁蛇收回身体的瞬间扑上去,用还不算锋利的乳牙狠狠咬住了蛇的七寸。
蛇身剧烈扭动着,缠上了豆豆的前腿。小狗和蛇在地上翻滚着,扬起一片尘土。李秀兰趁机拿起旁边的锄头,看准时机一锄头砸在蛇头上。
蛇不动了。豆豆松开嘴,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左前腿上有两个小孔正在渗血。
豆豆！小雨哭着跑过去想抱它。
别碰！李秀兰拦住女儿,蛇毒会通过伤口传染。她快速找来一根布条,在豆豆伤口上方扎紧,然后小心地抱起小狗,我去找王大夫,你在家等着。
李秀兰抱着豆豆匆匆出门,小雨跟在后面不停地哭。邻居们看到这情形,纷纷询问发生了什么。
赵家的小狗被蛇咬了村头的王大夫听完叙述后,赶紧检查豆豆的伤口,幸好只是擦伤,中毒不深。
他给豆豆清洗伤口,敷上草药,又开了些解毒的药粉让李秀兰带回去。这小狗真勇敢,救了你们家闺女啊。
消息很快传遍了村子。晚上赵大山从地里回来时,身后跟着几个村民,都是来听小狗斗蛇的故事的。
听说你家豆豆打死了一条蝮蛇邻居老李好奇地问。
赵大山骄傲地点点头,把经过讲了一遍。豆豆趴在自己的窝里,前腿包着纱布,听着大人们的夸奖,尾巴轻轻拍打着地面。
等客人都走了,赵大山蹲在豆豆面前,认真地看着它：好样的,小家伙。他粗糙的大手轻轻抚过豆豆的头,这是男主人第一次这样亲昵地对待它。
赵大山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肉干,掰成小块喂给豆豆：这是奖励你的。
豆豆小心翼翼地用舌头卷走肉干,享受着男主人的抚摸和美味。它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这么高兴,但能感受到自己被爱包围着,这让它忘记了腿上的疼痛。
那天晚上,豆豆的窝被移到了堂屋里,垫上了全新的棉絮。小雨坚持要让它睡在离人更近的地方,赵大山和李秀兰没有反对。
夜深人静时,豆豆听到赵大山对妻子说：这小狗是咱家的福星,得好好养着。
李秀兰轻声回应：是啊,它救了小雨,就是我们的恩人。
豆豆听不懂这些话,但它能感受到空气中流动的温暖情感。它满足地叹了口气,把鼻子埋在前爪间,安心地睡着了。
从那以后,豆豆在赵家的地位明显提高了。它不仅获得了更多的关爱,还被允许进入以前禁止它去的区域,比如堂屋和卧室门口。赵大山每天回家都会带点小东西给它,有时是肉骨头,有时是集市上买的狗零食。
最让豆豆高兴的是,它现在可以睡在小雨床边的垫子上了。每晚入睡前,小雨都会摸摸它的头说晚安,这是它一天中最期待的时刻。
第三章：忠诚的守护者
第一片梧桐叶飘落时,豆豆已经长成了一只健壮的少年犬。它的毛发金黄发亮,肌肉结实,奔跑起来像一道闪电。村里人都说,赵家养了只好狗。
每天清晨,当公鸡开始打鸣,豆豆就会准时醒来。它轻手轻脚地走到院子里,伸个长长的懒腰,然后开始巡视自己的领地,这是它最近养成的习惯。
厨房门口的老鼠洞要闻一闻,菜地边界的每一处角落要检查一遍,鸡窝旁有没有黄鼠狼的踪迹也要确认。完成这些后,豆豆会坐在院门口,等待家里第一个人起床。
通常是李秀兰最先起来做早饭。看到蹲在门口的豆豆,她总会笑着说：早啊,我们家的小卫士。然后摸摸它的头,给它一碗掺了肉汤的米饭。
豆豆狼吞虎咽地吃完早餐,正好赶上小雨起床。小女孩现在已经上小学一年级了,每天都要走二里路去村外的学校。
豆豆,我要去上学啦！小雨背着书包,朝小狗挥手。
豆豆立刻跟上去,它已经习惯了护送小雨到村口的习惯。路上遇到其他去上学的孩子,大家都羡慕小雨有只这么忠心的狗。
豆豆真乖,每天都送你。同学小芳说。
小雨骄傲地昂起头：那当然,豆豆最聪明了！
到了村口,小雨蹲下来摸摸豆豆的头：到这里就行了,你回家吧,下午再来接我。
豆豆摇摇尾巴表示明白,但并不立即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看着小雨和其他孩子一起走远,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它才转身回家。
下午,豆豆的生物钟比任何闹钟都准确。离小雨放学还有半小时,它就会守在村口的大槐树下,眼睛盯着远方的小路。无论刮风下雨,从不缺席。
村里的老人们常对赵大山说：你家这狗成精了,天天接送孩子,比人还准时。
赵大山总是笑着回应：豆豆聪明着呢,知道谁对它好。
十月中旬的一天,天气突变。上午还是晴空万里,下午却乌云密布,豆豆在去村口的路上就感觉到了空气中的潮湿。它加快脚步,担心小雨会被雨淋到。
刚到村口,豆豆就听到远处传来雷声。不一会儿,豆大的雨点砸落下来,很快变成了倾盆大雨。往常这个时间,小雨应该已经出现在小路上了,但今天却迟迟不见人影。
豆豆焦急地在槐树下转来转去,雨水打湿了它的毛发,但它毫不在意。又等了约莫一刻钟,还是不见小雨的身影,豆豆决定沿着小路去找她。
雨水冲刷着土路,形成一道道小泥流。豆豆的爪子踩在泥泞中,跑起来比平时费力多了,但它没有减慢速度。它闻着空气中残留的小雨气味,一路向前。
大约跑了一里路,豆豆终于看到了小雨。小女孩没带伞,正躲在一棵大树下瑟瑟发抖,衣服已经湿透了。
豆豆！小雨看到它,惊喜地叫道。
豆豆冲过去,围着小雨转圈,不停地舔她冰冷的小手。它嗅到小雨身上除了雨水味,还有一丝恐惧的气息,她一定是被雷声吓到了,不敢继续走。
我害怕打雷小雨抽泣着说,小手紧紧抱住豆豆的脖子。
豆豆任由小雨抱着,用自己温暖的体温给她一点安慰。等小雨平静一些后,它轻轻挣脱出来,咬住小雨的裤脚往前拉。
你要带我回家吗小雨问。
豆豆汪了一声作为回答,然后走在小雨前面,时不时回头确认她跟上来了。
就这样,一人一狗在暴雨中艰难前行。豆豆走几步就回头看看小雨,确保她没有摔倒。有几次路特别滑,它就站在危险的地方,让小雨扶着它的身体过去。
平时二十分钟的路程,他们走了一个多小时。当赵家的院门终于出现在视野中时,豆豆兴奋地叫了起来：汪汪！
李秀兰听到声音,立刻撑着伞跑出来。看到浑身湿透的女儿和小狗,她既心疼又感动：天啊,你们怎么淋成这样！快进来！
那天晚上,赵家特意给豆豆煮了一锅肉汤拌饭,还加了个鸡蛋。小雨一边用毛巾给豆豆擦毛,一边向父母讲述豆豆是如何找到她的。
它就像知道我在哪里一样,直接就跑来了！小雨眼睛亮晶晶地说。
赵大山放下酒杯,认真地看着豆豆：这狗不一般,通人性。
李秀兰点点头：以后就让它每天接送小雨吧,有它在,我们放心。
从此,豆豆正式成为了小雨的护学犬。它不仅接送小雨上下学,还会在雨天叼着伞跟在后面,成为村里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深秋时节,赵大山决定带豆豆去一趟远门。他在二十里外的邻村有个亲戚办喜事,想带些山货去祝贺。
带豆豆去吧,它能看东西。李秀兰建议道。
第二天天还没亮,赵大山就收拾好背篓,里面装着干蘑菇、腊肉等土特产。豆豆兴奋地围着主人转来转去,知道要出远门了。
走,豆豆,今天带你见见世面。赵大山拍拍小狗的头。
二十里路对农村人来说不算远,但对豆豆却是全新的体验。它时而跑在前面探路,时而回到赵大山身边,警惕地观察四周。路过一片树林时,几只野狗冲他们吠叫,豆豆立刻挡在主人前面,龇牙咧嘴地把野狗吓退了。
好样的！赵大山赞赏道,从口袋里摸出一块肉干奖励豆豆。
到了邻村,热闹的景象让豆豆目不暇接。到处都是人,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炒菜的油烟香、鞭炮的火药味、人群的汗味。它紧跟在赵大山脚边,生怕在人群中走丢。
哟,这狗精神！亲戚们纷纷夸奖豆豆。
赵大山自豪地介绍：我家豆豆,聪明着呢,还会接送孩子上学。
宴席上,赵大山给豆豆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放了些肉骨头给它。豆豆津津有味地啃着,耳朵却竖得高高的,时刻注意着主人的动向。
回程时天色已晚,赵大山喝了些酒,走路有点晃。豆豆似乎察觉到了,不再跑前跑后,而是紧紧跟在主人身边,时不时用身体蹭蹭他的腿,好像在提醒他注意脚下。
月光下,一人一狗的影子拉得很长。赵大山哼着小曲,豆豆安静地陪伴着。有两次赵大山差点被路上的石头绊倒,都是豆豆及时吠叫提醒。
到家时已是深夜,李秀兰和小雨都睡下了。赵大山轻手轻脚地进门,给豆豆倒了碗水：今天辛苦了,好伙伴。
豆豆喝饱水,满足地趴在自己的窝里。这一天它见到了很多新事物,走了很远的路,但它最开心的是能陪伴主人,完成守护的使命。
临睡前,赵大山罕见地蹲下来,摸了摸豆豆的头：谢谢你今天的陪伴,豆豆。他的声音里带着少有的温柔。
豆豆舔了舔主人的手,黑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它不需要言语,行动已经表达了全部心意,这个家是它要用一生守护的宝藏。
好的,我将为您续写《小狗的遗憾》的温馨故事,重点围绕豆豆发现孩子们在河边玩水的危险行为后,如何机智回村求助的情节。这段内容会紧密衔接前文,保持情感连贯和情节紧凑。
第四章：河边的警报
盛夏的阳光像融化的金子般倾泻在赵家院子里。豆豆趴在柿子树下的阴凉处,舌头耷拉在外面大口喘气。它已经两岁多了,完全长成了一只健壮的大狗,金黄的毛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豆豆,我去找小芳玩啦！小雨穿着淡蓝色的连衣裙,挎着一个小竹篮,朝它挥挥手。
豆豆立刻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毛,小跑着跟上去。自从那次暴雨中寻回小主人后,它几乎成了小雨的影子,无论她去哪儿都要跟着。
今天不用跟着我,小雨蹲下来摸摸它的头,我们女孩儿要说悄悄话,你在家等着好不好
豆豆歪着头,黑眼睛疑惑地望着小主人。它闻到了小雨手上新抹的雪花膏香味,还有竹篮里传来的熟鸡蛋和腌黄瓜的气味,看来是要去野餐。
听话,豆豆。小雨轻轻推了推它的肩膀,我天黑前就回来。
豆豆不情愿地呜了一声,但还是乖乖坐下了。它看着小雨轻快的背影消失在村口的小路上,耳朵耷拉下来,尾巴也无精打采地垂着。
李秀兰从厨房窗户看到这一幕,笑着摇摇头：这狗啊,比人还重感情。
豆豆在院子里转了几圈,百无聊赖地啃了会儿自己的玩具,一只已经破烂不堪的布偶,最后决定出门溜达溜达。它熟练地用前爪扒开院门的插销,这是它偷偷观察人类很久才学会的技巧。
村中的土路被太阳烤得发烫,豆豆尽量走在树荫下。它先去了常和小雨玩耍的打谷场,那里空无一人；又溜达到村口的老槐树下,只有几个老人在乘凉下棋。空气中弥漫着夏日特有的慵懒气息,连平时爱追着它跑的村中小孩都不见踪影。
突然,一阵微风吹来,带来了远处孩子们的笑闹声和水花溅起的气息。豆豆竖起耳朵,鼻子抽动着。那方向是。村东头的小河！它立刻警觉起来。
赵大山和李秀兰多次告诫小雨不能去河边玩水,说那里水急有暗流,每年都出事。豆豆虽然不明白什么是暗流,但从主人严肃的语气中知道那是个危险的地方。
它撒腿就往河边跑,四爪扬起一阵尘土。越靠近河边,孩子们的声音就越清晰,是小雨和小芳,还有村里其他几个孩子！
小河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几个孩子已经脱了鞋袜站在浅水区,互相泼水嬉戏。小雨的裙子下摆都湿透了,正和小芳一起往更深的地方试探着走去。
豆豆的心跳加速了。它冲到岸边,焦急地吠叫着：汪汪！汪汪汪！
啊,是豆豆！小雨回头看到它,惊讶地睁大眼睛,你怎么来了
豆豆继续吠叫,声音又急又尖。它沿着岸边来回跑动,时不时用前爪拍打地面,试图表达此处的危险。
它是不是想玩水啊小芳好奇地问。
不可能,豆豆从来不喜欢水。小雨摇摇头,向岸边走来,豆豆,怎么了
豆豆见小主人往回走,稍微平静了些,但看到其他孩子还在往深水区移动,又急得团团转。它突然冲过去,轻轻咬住小雨的裙角往村子方向拉。
哎哟！豆豆你干什么小雨被拉得踉跄了一下。
豆豆松开嘴,转而用头拱小雨的腿,同时不断看向村子的方向,发出短促的呜咽声。
小雨似乎明白了什么：你是想让我回村
汪！豆豆立刻回应,尾巴快速摆动几下。
其他孩子也被吸引过来,好奇地看着这一幕。你家狗真奇怪,一个男孩说,是不是中暑了
小雨蹲下来,认真地看着豆豆的眼睛：豆豆,你是觉得这里危险,想让我们回去吗
豆豆热切地舔了舔小主人的手,黑眼睛里满是恳求。
小雨咬了咬嘴唇,转头对其他孩子说：要不我们回去吧,豆豆从没这样过。
胆小鬼！大一点的男孩嘲笑道,水才到膝盖,有什么危险的你们女孩就是怕这怕那。
小芳拉拉小雨的袖子：再玩一会儿嘛,难得这么凉快。
豆豆看到小主人犹豫的表情,急得原地转圈。突然,它想到了什么,转身就往村子方向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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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豆！小雨在后面喊它,但豆豆没有回头。
豆豆跑得肺都要炸开了,但它不敢停下。它知道谁能帮忙,李秀兰！女主人在家,她一定会明白的！
村口的老人们看到一道金色的影子箭一般掠过,都惊讶地议论起来：那不是赵家的狗吗跑这么急出什么事了
豆豆一口气冲回家,前爪扒着厨房门,发出急促的呜咽声。
李秀兰正在和面,被突然闯入的豆豆吓了一跳：哎呀,你这孩子怎么,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了豆豆眼中的惊恐和嘴角的白沫。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李秀兰蹲下来,双手捧着豆豆的脸。
豆豆挣脱开来,咬住她的围裙下摆就往门外拖,同时发出高亢的吠叫。
李秀兰脸色变了：是小雨小雨出事了
汪汪！豆豆松开嘴,转身就往门外跑,又回头看她是否跟上。
李秀兰立刻解下围裙,跟着豆豆冲出门去。路上遇到几个村民,她匆匆解释：可能孩子们在河边出事了,我家狗来报信！
消息像野火般传开,几个壮年男子立刻拿起绳索和长竿跟上。豆豆跑在前面带路,时不时回头确认人们是否跟来。
当他们赶到河边时,情景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几个孩子已经走到了齐腰深的水域,而更可怕的是,上游因为水库放水,水位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
小雨！快回来！李秀兰尖叫起来,声音都变了调。
孩子们这才注意到岸上的大人们,都愣住了。豆豆冲进浅水区,对着小雨疯狂吠叫。
快！把孩子们拉回来！一个村民大喊。
几个男人立刻下水,把还没反应过来的孩子们一个个抱上岸。就在最后一个孩子被拉上岸的瞬间,一股湍急的水流冲过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水花溅起老高。
天啊。李秀兰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紧紧抱住浑身湿透的小雨。
其他家长也后怕不已,一边责备孩子一边感谢李秀兰和豆豆。
不是我,是豆豆。李秀兰抚摸着靠在腿边的豆豆,是它跑回家叫我的。
所有人都看向豆豆,它正安静地坐在那里,舌头耷拉着喘气,但眼睛一直盯着小雨,确认小主人安全无恙。
这狗成精了,一个村民感叹道,它怎么知道水会涨
狗比人灵敏,老村长拄着拐杖走过来,它们能感觉到人感觉不到的危险。
回村的路上,小雨紧紧抱着豆豆的脖子,把脸埋在它湿漉漉的毛发里：谢谢你,豆豆,你救了我们。
豆豆舔了舔小主人的脸,尝到了咸咸的泪水。它不明白为什么人类会流泪,但它知道此刻小雨需要安慰,于是轻轻用头蹭着她的肩膀。
那天晚上,赵家为豆豆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鸡骨头拌饭,还加了一大勺猪油。赵大山难得地提早从地里回来,亲自给豆豆梳毛。
好小子,他粗糙的大手抚过豆豆的背,没白养你。
夜深人静时,豆豆躺在自己的窝里,听着屋里人类的低语。
今天要不是豆豆。李秀兰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知道,赵大山沉声说,以后多看着点孩子。
豆豆比我们看得还紧呢,李秀兰轻声笑了,它就像。就像小雨的守护天使。
豆豆听不懂守护天使是什么意思,但它喜欢这个称呼带来的温暖感觉。它满足地叹了口气,把鼻子埋在前爪间,慢慢进入了梦乡。
梦中,它看到自己站在小雨和危险之间,就像它一直做的那样,也将永远这样做下去。
第五章：山间的松露
晨露还挂在草尖上时,赵家的厨房已经飘出了炊烟。豆豆趴在院子里,耳朵微微抖动,捕捉着屋内传来的每一个声响。它知道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每年白露前后,赵家都会进山采蘑菇,而今年,它终于被允许一同前往。
豆豆,过来！小雨穿着她最结实的红格子外套,脚蹬胶鞋,朝它招手。
豆豆立刻跳起来,尾巴像小旗子一样摇个不停。它小跑过去,轻轻蹭了蹭小雨的腿,闻到了她身上新鲜的防蚊药水味和胶鞋的橡胶味。
今天带你去大黑山,小雨蹲下来,认真地对它说,要听话,不能乱跑,知道吗
豆豆汪了一声作为回应,黑眼睛亮晶晶的。它早就闻到了厨房里正在准备的干粮香气,玉米饼、咸菜和煮鸡蛋,这些都是进山的标配。
李秀兰挎着两个竹篮走出来,赵大山则背着一个大背篓,腰间别着一把砍刀。豆豆兴奋地在他们脚边转来转去,时不时用鼻子碰碰竹篮,嗅着里面传来的陈旧蘑菇干气味,那是去年采摘的战利品。
别急,小家伙,赵大山难得地笑着拍了拍它的头,有你跑的。
一行人沿着村后的小路向大黑山进发。豆豆跑在最前面,每走一段就回头看看主人是否跟上。初秋的山间空气清新,混合着各种植物的气息,松树的树脂香、野花的芬芳、还有泥土的潮湿味道。豆豆的鼻子不停地抽动,将这些陌生的气味一一记下。
豆豆,别跑太远！李秀兰不时呼唤它。
大约走了一个时辰,他们来到了大黑山的山腰处。这里的树木更加茂密,阳光透过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赵大山停下脚步,仔细观察着地面和树干。
这里应该有松蘑,他对妻女说,分开找,但别走太远,有事就喊。
豆豆紧跟着小雨,看她弯腰在松树下仔细翻找。突然,它闻到一股奇特的气味,浓郁、
earthy,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诱惑力。这气味来自不远处的一棵大松树下。
呜。豆豆用鼻子指向那个方向,轻轻拽了拽小雨的裤脚。
怎么了小雨顺着它指的方向看去,发现什么了
豆豆干脆跑过去,在松树根部使劲刨了几下,然后回头期待地看着小雨。
小雨跟过来,扒开松针和泥土,突然惊喜地叫起来：爸！妈！快来看！
赵大山和李秀兰闻声赶来,只见小雨手里捧着一个黑乎乎、凹凸不平的块状物。
这是。松露李秀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赵大山接过来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脸上露出罕见的激动神色：是松露！还是黑松露！这一小块能顶我们采一天蘑菇的钱！
是豆豆找到的！小雨骄傲地抱住豆豆的脖子,它刨地给我看的！
赵大山蹲下来,认真地看着豆豆：好小子,你还会找松露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肉干,来,奖励你的。
豆豆高兴地叼走肉干,虽然它不明白为什么这个黑疙瘩让主人们如此兴奋,但看到他们开心的样子,它的尾巴摇得更欢了。
我们在这附近再找找,赵大山指挥道,豆豆,再闻闻看还有没有
豆豆似乎理解了主人的意思,开始在周围仔细嗅闻。很快,它又在不远处的一棵橡树下发现了同样的气味。这次它直接开始刨土,直到黑色的松露露出一角。
又一个！小雨欢呼着跑过来。
就这样,在豆豆的帮助下,他们一上午就找到了五颗大小不一的松露。赵大山小心地用苔藓把它们包裹起来,放进背篓最底层。
这事儿别声张,他对妻女说,要是让人知道这片山有松露,明天就得被挖光。
中午,他们在一片空地上休息。李秀兰拿出玉米饼和咸菜,还特意给豆豆准备了一个煮鸡蛋。豆豆狼吞虎咽地吃完自己的那份,然后满足地趴在小雨脚边,看着她小口啃着玉米饼。
山间的风轻轻吹过,带来远处溪流的声音和各种鸟鸣。豆豆的耳朵不时转动,捕捉着森林里的每一个声响。突然,它听到了一阵细微的沙沙声,来自不远处的灌木丛。
豆豆立刻警觉地站起来,盯着声音来源。灌木丛微微晃动,一只灰兔突然窜了出来。豆豆本能地冲了出去,耳边只剩下小雨的惊呼和赵大山的喝止声。
豆豆！回来！
但追猎的本能已经占据了上风。豆豆追逐着灰兔,穿过一片又一片灌木,距离越来越近。就在它即将扑到兔子时,前爪突然踩空,
呜,！
豆豆掉进了一个隐蔽的土坑里,后腿传来一阵剧痛。它试着站起来,却发现右后腿使不上力气,只能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豆豆！豆豆！小雨的呼唤声从远处传来。
豆豆使出全力吠叫了几声,然后又因为疼痛而转为低鸣。不知过了多久,它听到了主人接近的脚步声和拨开灌木的声音。
在这里！赵大山的声音从坑上方传来。
一张焦急的小脸出现在坑口,是小雨,她的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有泪痕。
豆豆！你吓死我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赵大山跳下土坑,小心地检查豆豆的后腿。可能是扭伤了,他轻声说,没骨折,但走不了路了。
他脱下外套,做成一个简易的担架,把豆豆轻轻放上去。李秀兰和小雨在上面接应,合力把豆豆拉了上来。
让你乱跑,小雨摸着豆豆的头责备道,但手上的动作却无比轻柔,现在知道疼了吧
豆豆愧疚地舔了舔小主人的手,耳朵耷拉着。它知道自己犯错了,给主人们添了麻烦。
赵大山把背篓里的东西倒进竹篮,然后把豆豆小心地放进去。我来背它,他对妻女说,你们拿着篮子,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先回家。
回程的路显得格外漫长。豆豆蜷缩在背篓里,每次颠簸都会让它的伤腿一阵疼痛,但它强忍着不发出声音,不想再给主人添麻烦。它能看到赵大山脖子上渗出的汗珠,能感觉到他刻意放慢的脚步。
爸,我来背一会儿吧,小雨提议道,你休息一下。
不用,你背不动它,赵大山喘着气说,快到家了。
终于,当夕阳将天空染成橘红色时,他们回到了赵家院子。李秀兰立刻去请村里的王大夫,而赵大山则小心地把豆豆放在它窝里,拿来一碗水放在它嘴边。
喝点水,小家伙,他的声音出奇地温柔,王大夫马上就来。
豆豆小口舔着水,眼睛一直看着围在身边的家人。小雨轻轻抚摸着它的头,赵大山蹲在旁边抽着旱烟,眉头紧锁。它从未见过主人这样担忧的表情,心里更加愧疚了。
王大夫很快来了,他仔细检查了豆豆的后腿,敷上草药后用竹片固定。
没大碍,休息半个月就好了,王大夫临走时说,这狗运气好,要是骨折就麻烦了。
那天晚上,豆豆被允许睡在堂屋里,垫着全新的棉絮。小雨坚持要陪着它,最后李秀兰只好拿来被褥,让女儿睡在豆豆旁边。
对不起,豆豆,夜深人静时,小雨轻声对它说,我不该让你追兔子去的。
豆豆轻轻呜咽一声,用头蹭了蹭小雨的手。它想告诉小主人这不是她的错,是自己太冲动了。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一人一狗身上。小雨的手轻轻搭在豆豆的背上,渐渐进入了梦乡。豆豆听着小主人均匀的呼吸声,感受着她手心的温度,腿上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不少。
它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更听话,不再让主人们担心。这个家给了它那么多爱和温暖,而它能回报的,只有忠诚和守护。
第二天一早,赵大山就出门了。中午回来时,他手里拿着一根崭新的皮带。
给豆豆做的,他对李秀兰说,以后进山可以拴着它,免得再乱跑。
豆豆看到皮带,耳朵立刻耷拉下来。它见过村里其他狗被拴着的样子,那意味着不自由,意味着惩罚。
但赵大山接下来的举动让它惊讶了。男主人蹲下来,把皮带轻轻放在它面前,然后摸摸它的头：不是要拴你,是给你做项圈用的。以后进山就戴着,但不拴着,明白吗
豆豆似懂非懂,但看到主人温和的眼神,它放心地舔了舔那只粗糙的大手。
李秀兰笑着摇头：你啊,嘴上说不管狗,心里比谁都疼它。
赵大山假装没听见,转身去整理农具了。但豆豆看到了他嘴角那一丝藏不住的笑意,那是它见过最温暖的表情之一。
第六章：生命的落叶
豆豆的腿伤痊愈后,村里迎来了深秋。金黄的稻田已经收割完毕,只剩下整齐的稻茬在秋风中摇曳。这天清晨,豆豆跟着小雨去村口打酱油时,发现村里异常安静,连平时在槐树下下棋的老人们都不见了踪影。
快点,豆豆。小雨拎着空酱油瓶,脚步匆匆。
豆豆小跑着跟上,鼻子却捕捉到空气中一丝不寻常的气味,一种混合着草药、焚香和某种它说不出来的沉重气息。这气味来自村东头的老槐树旁那户人家,是村里最年长的李爷爷家。
李爷爷家门前聚集了不少村民,个个面色凝重。豆豆看到赵大山和李秀兰也在其中,正低声和邻居说着什么。它竖起耳朵,捕捉到几个词：半夜走的、九十三岁了、喜丧小雨被李秀兰拉到一边,小声交代了几句。小女孩点点头,转身对豆豆说：我们回家吧,李爷爷去世了,大人们要帮忙。
豆豆不明白去世是什么意思,但它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悲伤。它跟着小雨回家的一路上,看到家家户户门口都挂起了白布条,连它最喜欢的打谷场也空无一人。
接下来的三天,村里一直笼罩在一种肃穆的氛围中。豆豆被留在家里看家,只有晚上才能见到疲惫归来的主人们。它敏锐地察觉到小雨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赵大山的话比平时更少；连总是温柔笑着的李秀兰也常常走神。
第四天早上,主人们早早出门了,说是去送李爷爷最后一程。豆豆趴在院门口,看着村民们排成长队,抬着一个木盒子向山上走去。队伍最前面,李爷爷的老猎犬阿黑蹒跚地跟着,那是一条十五岁的老狗,毛色已经灰白,走路时后腿明显不灵便了。
傍晚,主人们回来了,但阿黑没有跟着回来。
阿黑不肯离开墓地,小雨蹲下来摸着豆豆的头解释,声音哽咽,它趴在李爷爷坟前,怎么叫都不走。
豆豆舔了舔小主人的手,尝到了咸涩的泪水。它不明白为什么阿黑要留在那个土堆旁,那里既没有温暖的窝,也没有美味的食物。
第二天清晨,豆豆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它跟着赵大山打开院门,看到村里的王大夫站在门外,脸色凝重。
阿黑不行了,王大夫说,守了一夜,今早发现它趴在坟前没气了。老李家人让我来问问,你们家豆豆跟阿黑熟,要不要去看看
赵大山沉默片刻,点点头：我带豆豆去。
豆豆跟着主人来到村后的山坡上,那里多了一个新土堆,旁边躺着阿黑瘦小的身体。老狗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只是胸口不再起伏,身上落了几片枯黄的落叶。
去吧,赵大山轻轻推了推豆豆,跟阿黑道个别。
豆豆小心翼翼地走近阿黑,用鼻子碰了碰老伙伴的脸。没有回应,只有一种陌生的冰冷触感。它闻到了死亡的气息,一种静止的、终结的味道,和秋日里凋零的落叶一样。
阿黑跟李爷爷去了,赵大山蹲下来,粗糙的大手抚过阿黑已经僵硬的毛发,它去另一个世界继续陪伴老主人了。
豆豆抬头看着主人,在他眼中看到了闪烁的泪光。这一刻,它突然明白了什么是死亡,那就是不再呼吸,不再奔跑,不再回应爱抚。是永远的离开。
回家的路上,豆豆走得特别慢,时不时回头望向山坡。赵大山也没有催促它,只是默默地陪着它一步步走回家。
那天晚上,豆豆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它变得很老很老,毛发灰白,走路摇摇晃晃,就像阿黑一样。它看到小雨已经长成了大姑娘,站在一个土堆前哭泣,而那个土堆前趴着一只金色的小狗。
豆豆惊醒了,发现自己浑身发抖。它爬起来,悄悄走到小雨床边,轻轻把鼻子贴在小主人露在被子外的手上。小雨的手温暖而柔软,有生命跳动的脉搏。豆豆就这样站着,直到晨光透过窗户照进来。
接下来的日子,豆豆变得异常粘人。小雨上学时,它不再像以前那样在村口就停下,而是坚持跟到学校门口；赵大山下地干活时,它总是不远不近地跟着；晚上睡觉前,它要确认每个家人都安全躺在床上了,才肯回到自己的窝里。
豆豆最近怎么了李秀兰有天晚饭时问道,好像特别不安。
赵大山看了趴在脚边的豆豆一眼,若有所思：它看到阿黑死了,大概明白了什么。
狗狗能懂这些吗小雨好奇地问。
狗比人想象的要聪明得多,赵大山往豆豆碗里夹了块肉,它们懂得爱,自然也会懂得失去。
深秋转入初冬,第一场霜降临时,村里来了个陌生人。那人穿着笔挺的制服,开着辆豆豆从未见过的轰鸣机器,在村里丈量土地。
要修公路了,赵大山晚饭时宣布,从镇上直通我们村,明年开春就动工。
那以后去镇上就方便了,李秀兰高兴地说,不用再走两个时辰山路了。
小雨更是兴奋：是不是会有公交车我们班小芳说她外婆那边通了公交,半个小时就能到镇上！
豆豆听不懂主人们在讨论什么,但它能感受到他们的兴奋。它趴在小雨脚边,享受着小姑娘无意识抚过它背部的轻柔触摸,暂时忘记了关于阿黑和死亡的沉重思绪。
然而,变化总是伴随着失去。修路的决定意味着村口那片老柿子树要被砍掉,其中就有豆豆最喜欢在下面打盹的那棵。当伐木工人带着电锯进村时,豆豆愤怒地吠叫着挡在树前,不让陌生人靠近。
豆豆,过来！赵大山严厉地喝道,别碍事！
豆豆委屈地退到一旁,不明白为什么主人允许这些人伤害它的树。它看着电锯轰鸣着咬进树干,木屑飞溅,最终那棵陪伴它度过无数个午后的老柿子树轰然倒地,扬起一片尘土。
那天晚上,豆豆拒绝吃晚饭,独自趴在院子的角落里。小雨担心地蹲在它身边,轻声细语地安慰它：别难过,豆豆,爸爸说了,会在院子里种一棵新的柿子树,专门给你的。
豆豆舔了舔小主人的手,但眼神依然黯淡。它不明白为什么美好的东西总会消失,李爷爷、阿黑、现在又是它的柿子树。
冬天正式来临后,村里又发生了一件大事。老村长在一个寒冷的早晨没有醒来,和他的老妻子一起在睡梦中离世。村里一下子失去了两位最受尊敬的长者,连即将修路的喜讯都蒙上了阴影。
葬礼那天,豆豆看到村里所有的狗都自发地聚集在村口,安静地坐着,仿佛在送别。它站在狗群最前面,想起了阿黑,想起了死亡那冰冷的气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涌上心头,有一天,它也会这样离开吗离开小雨,离开赵大山和李秀兰
这个念头让豆豆浑身发抖。它悄悄溜出狗群,跑回家,跳上小雨的床,把鼻子埋在小主人的枕头里,深深地呼吸着那熟悉的安全气息。
豆豆放学回家的小雨惊讶地发现狗狗反常地粘人,你怎么了
豆豆只是更紧地贴着她,尾巴轻轻摇动。它无法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恐惧,只能用身体语言传递着依恋。
那天晚上,赵大山在油灯下修理农具时,豆豆走过去,把头轻轻放在他的膝盖上。男主人愣了一下,随后放下手中的活计,慢慢抚摸着豆豆的头。
害怕了,是吧他的声音出乎意料地温柔,看到这么多熟悉的面孔离开。
豆豆抬头看着主人沟壑纵横的脸,那双粗糙的大手此刻正轻柔地梳理着它耳后的毛发。赵大山似乎不需要它回应,自顾自地继续说：生命就是这样,小家伙。有来就有去,有生就有死。重要的是活着的日子里,有没有好好爱过,有没有被好好爱过。
他挠了挠豆豆的下巴,嘴角浮现一丝微笑：你被我们全家爱着,也深爱着我们,这就够了。其他的,别想太多。
豆豆虽然听不懂每一个词,但主人温和的语气和抚摸让它平静下来。它蜷缩在赵大山脚边,慢慢闭上了眼睛。
屋外,北风呼啸,冬天正式宣告了它的到来。但屋内,油灯的暖光和人类的陪伴让豆豆感到一种深沉的安宁。也许死亡是不可避免的,但爱和陪伴,在这一刻,是真实而温暖的。
第七章：雪夜守护者
第一场雪悄然而至,像一层柔软的棉被覆盖了整个赵家村。豆豆站在院子里,看着自己的爪印在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一串黑色的痕迹。它已经三岁多了,正值壮年,厚实的皮毛让它丝毫不畏惧严寒。
豆豆,来穿衣服！小雨穿着厚厚的棉袄,手里拿着一件红色的小毛衣跑过来。
豆豆顺从地站着,让小雨把那件手工编织的毛衣套在它身上。虽然它并不觉得冷,但小主人最近总担心它会着凉,自从老村长去世后,村里又有两条老狗没能熬过这个冬天。
好了！小雨退后一步,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真漂亮！妈妈说今晚会特别冷,你可不能冻着。
豆豆摇了摇尾巴,低头嗅了嗅身上的毛衣,有股淡淡的樟脑丸味道,应该是从箱底翻出来的旧衣物改的。它轻轻蹭了蹭小雨的手表示感谢,然后跟着小主人走向堂屋。
屋内,李秀兰正在往灶膛里添柴,锅里的红薯粥咕嘟咕嘟冒着泡,香甜的热气弥漫整个房间。赵大山坐在桌边修理一个捕鼠夹,抬头看到豆豆的装扮,忍不住笑了：咱们家豆豆成大小姐了
爸！小雨跺脚抗议,豆豆是男孩子！
男孩子就不能穿红衣服了赵大山逗女儿,你看过年时村里小伙子们不都系红腰带
李秀兰笑着打断父女俩的斗嘴：行了,快来吃饭。大山,你今晚真要去守菜窖这天寒地冻的。
嗯,赵大山收起笑容,最近村里不是闹黄鼠狼吗老王家的冬储白菜被祸害了一半。咱家菜窖里那么多山货,可不能被糟蹋了。
豆豆听到黄鼠狼三个字,耳朵立刻竖了起来。它记得那种狡猾的小动物,细长的身体,贼溜溜的眼睛,最爱偷鸡摸狗。去年春天就有一只差点叼走他们家的小鸡崽,是它及时发现赶跑的。
我也去！小雨举手。
胡闹,李秀兰盛了碗热粥放在女儿面前,外面零下十几度,你明天还要上学呢。
赵大山扒拉完碗里的粥,站起来穿棉大衣：我一个人去就行,带杆猎枪,有事就放一枪。豆豆在家看门。
豆豆却突然跑到赵大山脚边,咬住他的裤腿轻轻拽了拽,然后跑到门口又跑回来,如此反复两次。
你想跟我去赵大山挑眉。
豆豆坐直身体,汪地叫了一声,尾巴在地面上扫来扫去。
赵大山和李秀兰交换了一个眼神。自从阿黑去世后,豆豆似乎对守护家庭有了更强的责任感,常常主动承担起警戒的任务。
让它去吧,李秀兰最终说,豆豆机灵,能帮你放哨。我在家陪小雨。
就这样,夜幕完全降临时,赵大山带着豆豆来到了菜窖。那是一个半地下的土窖,上面盖着厚厚的茅草保温。赵大山在入口处支了个简易帐篷,里面铺了干草和旧棉被,还带了一壶烧酒暖身。
你守那边,赵大山指了指菜窖另一侧,听到动静就叫,别直接上,黄鼠狼凶着呢。
豆豆理解地点点头,走到指定位置趴下。雪已经停了,但气温更低,呼出的白气在胡须上结了一层霜。它并不在意,专注地竖起耳朵,捕捉着夜色中的每一个声响。
赵大山在帐篷里点了盏小油灯,微弱的黄光透过帆布,在雪地上投下模糊的影子。他偶尔出来巡视一圈,跺跺脚驱寒,然后又钻回去喝口烧酒。
夜深了,村里的灯火相继熄灭,只剩下满天星斗冷冷地注视着雪白的大地。豆豆的耳朵突然动了动,它捕捉到了一种细微的抓挠声,来自菜窖背面的木板缝隙。
它悄无声息地站起来,肌肉绷紧,慢慢向声源移动。绕过墙角,豆豆看到一只体型硕大的黄鼠狼正在用尖牙啃咬菜窖的木板,旁边还有两只小的在放风。
豆豆没有贸然冲上去,而是先退回帐篷边,用鼻子顶了顶赵大山的腿,然后警惕地看向菜窖背面。
有情况赵大山立刻会意,抄起靠在帐篷边的猎枪。
豆豆领着主人绕到菜窖后面,赵大山一眼就看到了那几只胆大包天的偷粮贼。他举起猎枪,但想了想又放下：不能开枪,惊动全村人。转而从地上抓起一块冻土疙瘩,用力掷了过去。
砰！土块砸在木板上发出闷响。
黄鼠狼们吓了一跳,但发现是人类后,那只大的竟然不退反进,龇牙咧嘴地做出攻击姿态。豆豆见状,立刻冲上前去,挡在赵大山前面,背毛全部竖起,发出低沉的咆哮。
汪汪汪！它的吠叫声在寂静的冬夜里格外响亮。
大黄鼠狼被震慑住了,犹豫片刻后发出一声尖利的嘶叫,带着两只小的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好样的,赵大山拍拍豆豆的头,看来今晚得加强警戒了,那家伙不会轻易放弃。
他回帐篷拿了条绳子,把菜窖入口的木板加固了一番,又在周围撒了些辣椒粉,这是村里老人教的土办法,黄鼠狼讨厌刺激性气味。
后半夜,赵大山和豆豆轮流值守。主人休息时,豆豆就警惕地巡视四周；豆豆趴下小憩时,赵大山就抽着旱烟守夜。一人一狗配合默契,像两个经验丰富的哨兵。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赵大山伸了个懒腰：看来那畜生不会来了,咱们回,
他的话被一阵急促的抓挠声打断。豆豆一个激灵跳起来,这次声音来自菜窖的另一侧！它和赵大山同时冲过去,正好看到那只大黄鼠狼已经咬开了一个小洞,正试图钻进去。
畜生！赵大山怒喝一声,抄起旁边的铁锹拍过去。
黄鼠狼敏捷地躲开,却不逃跑,反而转身朝赵大山扑来！豆豆闪电般冲上前,在空中拦截住了那只疯狂的动物。一狗一鼠狼在雪地上翻滚撕咬,扬起一片雪雾。
豆豆！赵大山想帮忙,却怕误伤,只能焦急地站在一旁。
豆豆感到黄鼠狼尖利的牙齿刺入了它的前腿,但它死死咬住对方的脖子不放。最终,黄鼠狼吃痛松口,挣脱后仓皇逃窜,雪地上留下几滴暗红的血迹。
受伤了赵大山赶紧蹲下检查豆豆的前腿。
伤口不深,但血已经染红了毛衣的袖子。赵大山二话不说脱下自己的棉大衣裹住豆豆,抱起它就往家跑。
清晨的村路上,早起挑水的村民惊讶地看着赵大山抱着裹在大衣里的狗匆匆走过,狗头上还滑稽地露出一截红毛衣领子。
赵大哥,这是咋了邻居老王问。
被黄鼠狼咬了,赵大山脚步不停,得赶紧找王大夫看看,那畜生不知道带不带病。
消息传得飞快,等赵大山抱着豆豆回到家时,李秀兰已经烧好了热水,小雨则急得在院子里直转圈。
豆豆！看到父亲怀里的狗,小雨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别哭,伤得不重,赵大山把豆豆放在堂屋的草垫上,去把王大夫请来。
王大夫很快到了,仔细清洗了豆豆的伤口,敷上消炎的草药。伤口没事,他安慰赵家人,不过最近几天得观察,看它有没有发烧、食欲不振,黄鼠狼有时候带疯病。
听到这话,小雨哭得更厉害了,小手紧紧搂着豆豆的脖子不放。豆豆虽然前腿疼,但还是舔了舔小主人的脸,试图安慰她。
没事的,李秀兰摸摸女儿的头,豆豆壮实着呢,一定会好起来的。
为了便于观察,豆豆被允许睡在堂屋的炉子旁,小雨甚至把自己的枕头被子都搬来,非要陪着它。赵大山和李秀兰拗不过女儿,只好由着她。
爸,临睡前,小雨突然问,为什么那只黄鼠狼那么凶明明是你比它大那么多。
赵大山沉思了一会儿：大概是为了保护它的孩子吧。动物和人一样,为了孩子都能拼命。
小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手轻轻抚摸着豆豆的头：就像豆豆保护我们家一样
是啊,赵大山看着已经闭上眼睛的狗,声音柔和下来,就像豆豆保护我们一样。
夜深人静,炉火发出轻微的噼啪声。豆豆在睡梦中微微抽搐,前腿的伤口隐隐作痛。它梦见自己追逐着那只黄鼠狼,穿过茫茫雪原,一直跑到世界的尽头。
三天后,豆豆的伤口开始结痂,食欲和精神都很好,赵家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为了庆祝,李秀兰特意煮了一锅骨头汤,把最肥美的那根棒骨留给了豆豆。
慢点吃,小雨蹲在旁边看着豆豆大快朵颐,没狗跟你抢。
豆豆摇摇尾巴表示感谢,但啃骨头的速度一点没减。它已经恢复了活力,只是赵家人坚持不让它出门,怕伤口沾上雪水感染。
这天下午,村里来了个陌生人,是镇上的兽医,听说赵家有条狗被黄鼠狼咬了,特意上门来打疫苗。
现在条件好了,兽医一边给豆豆打针一边说,以前村里的狗被野生动物咬了,只能听天由命。
赵大山递上一支烟：麻烦您跑一趟。豆豆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可不能有事。
兽医笑了笑：看得出来你们疼它。这狗有福气啊,碰上这么好的人家。
豆豆全程乖乖配合,虽然针扎进去时它抖了一下,但很快就在小雨的抚摸下平静下来。它不知道这一针小小的药水有多珍贵,在偏远的山村,能为一条狗专门请兽医的家庭屈指可数。
晚上,赵大山在饭桌上宣布了一个决定：我寻思着,等开春了,去镇上抱只小狗崽回来养。
为什么小雨惊讶地放下筷子,我们有豆豆就够了啊！
不是为了代替豆豆,赵大山解释道,豆豆现在三岁多,正是壮年,但它总有老的一天。村里的老猎户说过,好狗要从小培养,让老狗带小狗,把本事传下去。
李秀兰赞同地点头：是这个理儿。你看老李家的阿黑走了,现在他家连个看门的都没有。
豆豆趴在桌下,听着主人们的讨论。它不太明白老是什么意思,但隐约觉得和自己梦到过的灰白毛发、蹒跚步伐有关。想到将来会有一只小狗和它一起守护这个家,它心里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既有点失落,又有点期待。
那豆豆就是师父啦！小雨兴奋地说,我要帮它挑个最聪明的徒弟！
赵大山笑着摸摸女儿的头：行,到时候让你挑。
夜深了,豆豆躺在自己的窝里,听着屋内此起彼伏的呼吸声。炉火已经熄灭,但厚厚的棉门帘挡住了外面的寒气。它轻轻舔了舔前腿的伤口,那里已经不怎么疼了。
透过窗户,豆豆看到夜空中繁星点点。它突然想起了那个雪夜,想起了和黄鼠狼搏斗时的紧张感,想起了赵大山抱着它奔跑时胸膛传来的温度。这些记忆像星星一样在它脑海中闪烁,让它感到一种莫名的满足。
守护这个家,是它生命中最重要的事。而现在,主人们已经在为未来打算,想让它把这份责任传递下去。豆豆不太明白未来是什么概念,但它知道,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它就会继续守护这些爱它的人。
屋外,北风又开始呼啸,预示着又一场大雪即将来临。但屋内,豆豆安心地闭上眼睛,慢慢进入了梦乡。梦里,它看到一只金色的小狗在院子里奔跑,而年迈的它趴在柿子树下,慈爱地看着。
第八章：传承的种子
春风吹化了最后一片残雪,村口的老槐树抽出嫩绿的新芽。豆豆趴在院子里,享受着久违的温暖阳光。它的腿伤已经完全好了,只在皮毛下留下一个小小的疤痕,像一枚勋章。
豆豆,快来看！小雨的声音从院门外传来,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豆豆立刻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尘土,小跑着迎上去。小雨怀里抱着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散发着陌生的气味。
这是你的小徒弟！小雨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把那只小生物放在豆豆面前。
豆豆好奇地凑近嗅了嗅。那是一只约莫两个月大的小狗,全身灰褐色的毛发,只有胸口和四爪是白色的。小家伙怯生生地缩成一团,黑葡萄似的眼睛湿漉漉地望着豆豆,发出细弱的呜咽声。
爸从镇上集市带回来的,小雨轻轻抚摸着小狗的脑袋,是猎犬的后代,可聪明了。我们叫它小灰好不好
赵大山扛着一袋粮食走进院子,笑着说：这小家伙刚断奶,得好好教才行。豆豆,以后它就跟你混了。
豆豆谨慎地绕着这个新成员转了一圈,仔细闻遍它全身。小灰身上有母狗的奶香、陌生人的手味、还有长途跋涉的尘土气息。当豆豆的鼻子碰到小灰的屁股时,小家伙突然翻过身,露出柔软的肚皮,这是幼犬表示臣服的本能动作。
它们相处得不错嘛。李秀兰从厨房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浅盘子,来,小灰,喝点米汤。
小灰闻到食物的香气,立刻忘记了害怕,跌跌撞撞地跑向盘子,小尾巴摇得像个小螺旋桨。它太着急了,一头扎进米汤里,溅得满脸都是,逗得全家人哈哈大笑。
豆豆站在一旁观察着这个新成员,心情复杂。一方面,它本能地感到领地受到了侵犯；另一方面,小灰天真无邪的样子又让它想起了自己刚来赵家时的情景。
那天晚上,小灰被安排睡在豆豆的窝旁边,垫着柔软的旧衣服。夜深人静时,小家伙开始呜咽,想念自己的母亲和兄弟姐妹。豆豆本来不想理会,但那断断续续的哭声让它想起了自己初来乍到时的孤独与恐惧。
最终,豆豆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小灰身边,轻轻叼起它后颈的皮毛,把小家伙拖到了自己的窝里。小灰立刻贴上来,在豆豆温暖的腹部找到了舒适的位置,很快安静下来,呼吸变得均匀而平静。
豆豆低头看着这个依偎着自己的小生命,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它小心翼翼地用舌头梳理着小灰凌乱的毛发,就像当年母亲对待它那样。
第二天清晨,小雨发现两只狗挤在一个窝里时,惊喜地叫来了全家人。看啊！豆豆接受小灰了！她拍着手跳起来。
赵大山笑着摇摇头：老猎户说得没错,狗比人懂得传承。
从那天起,豆豆开始有意识地教导小灰。它带小家伙熟悉赵家的每一寸土地：厨房门口是等食的地方,不能进去；菜地边缘是警戒区,要经常巡视；小雨的房间门口可以趴着睡觉,但不能上床。
小灰虽然顽皮,但异常聪明,很快就学会了基本规矩。它把豆豆当作偶像,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模仿大狗的一举一动。当豆豆在院门口警戒时,小灰就蹲在旁边,小脸严肃得像个小卫兵；当豆豆接送小雨上下学时,小灰也摇着尾巴跟在后面,虽然走不了多远就累得直喘气。
豆豆真是个好老师,李秀兰有天晚饭时说,小灰才来半个月,已经会看家了。
赵大山点点头：等小灰再大点,让它们俩一起上山,豆豆可以教它找蘑菇和松露。
听到这话,豆豆的耳朵竖了起来。它想起去年秋天自己在山上发现的那些珍贵黑疙瘩,想起赵大山奖励的肉干和全家人开心的笑脸。它转头看了看正在啃骨头的小灰,决定等山路好走些了,就带这个小徒弟去见识见识。
春天渐渐深入,田野里的油菜花开成一片金黄。村里开始热火朝天地修路,机器的轰鸣声从早到晚响个不停。豆豆和小灰每天都要去监工,蹲在安全距离外,好奇地看着那些钢铁怪物挖土碎石。
听说这条路要一直通到镇上,小雨放学回家后告诉家人,以后我们去赶集就不用走路了,可以坐公交车！
那得多少钱一趟啊李秀兰有些担忧地问。
政府补贴,只要五毛钱。赵大山翻着村里发的通知单,这可是大好事,以后咱家的山货能卖得更远了。
豆豆听不懂这些,但它能感受到主人们对修路这件事的期待。它趴在小雨脚边,听她兴奋地描述着将来坐车去镇上的情景,尾巴不自觉地跟着摇动。小灰则趁机偷舔小雨垂下来的手指,惹得小姑娘咯咯直笑。
一个温暖的午后,豆豆决定带小灰上山。小家伙已经三个多月大了,腿脚结实了不少,是时候学习一些更重要的技能了。
它们沿着熟悉的小路向大黑山进发。小灰兴奋得不得了,一会儿追蝴蝶,一会儿刨田鼠洞,完全忘记了跟随大狗的任务。豆豆不得不经常停下来,用低吼提醒小徒弟跟上。
到了半山腰的松林,豆豆开始教小灰辨认气味。它找到一棵松树,用爪子刨了刨树根处的泥土,然后示意小灰来闻。小灰好奇地凑上去,小鼻子一抽一抽的,突然打了个喷嚏,松树的气味对它来说太刺激了。
豆豆耐心地重复了几次,终于让小灰记住了这种独特的气味。接着,它们又去了去年发现松露的那片区域,豆豆教小灰识别那种特殊的土香气。
小灰学得很快,但注意力很难长时间集中。一只路过的小鸟就能让它分心,追着跑出老远。豆豆并不着急,它知道训练幼犬需要时间和耐心,就像当初赵家人耐心教导它一样。
太阳西斜时,它们开始下山。路过一片灌木丛时,豆豆突然闻到了熟悉的气味,黄鼠狼！它立刻停下脚步,竖起耳朵,示意小灰安静。
小灰不明所以,还想往前冲。豆豆用身体挡住它,发出一声警告的低吼。就在这时,灌木丛中窜出一只黄鼠狼,正是去年冬天那只！它看起来比上次更瘦了,但眼神依然凶狠。
豆豆挡在小灰前面,背毛竖起,龇出尖牙。黄鼠狼认出了这个老对手,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上前,转身消失在灌木丛中。
危机解除后,豆豆转身查看小灰的情况。小家伙显然被吓到了,缩成一团直发抖。豆豆舔了舔它的脸,用身体轻轻推着它往山下走。
回家的路上,豆豆刻意放慢脚步,让小灰有时间平复情绪。它知道这是小灰第一次面对真正的危险,也是重要的一课,守护家园不仅需要技能,更需要勇气和警觉。
当晚,小灰反常地没有闹腾,早早地钻进了豆豆的窝里。豆豆任由它贴着,用体温安慰这个受惊的小家伙。赵家人注意到了异常,但很明智地没有打扰它们。
小灰今天怎么了这么安静。小雨小声问父亲。
赵大山看了一眼两只狗：大概是豆豆带它见识了山里的危险。这是好事,早点学会警惕,才能活得长。
夜深了,豆豆听着小灰均匀的呼吸声,思绪飘回了自己第一次面对毒蛇的情景。那时的它和小灰差不多大,也是那么害怕,但保护小雨的冲动让它战胜了恐惧。现在,它要把这份勇气和责任感传递给小灰,就像传递一种无形的遗产。
窗外,一轮明月挂在天空,银光洒在两只相偎而眠的狗身上。豆豆轻轻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它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自己正在完成某种重要的使命,不只是守护这个家,更是确保这份守护能够延续下去,即使有一天它不在了。
这个念头不再像以前那样让它恐惧。小灰温暖的躯体贴着它,像一颗正在发芽的种子,蕴含着未来的无限可能。豆豆用尾巴轻轻盖住小家伙,慢慢进入了梦乡。梦里,它看到一只威武的大狗站在赵家院门口,金色的毛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而那只狗,长着小灰的白爪子和胸毛。
第九章：一生的长度
夏日的午后,豆豆趴在柿子树下的阴凉处,看着小灰追逐一只蝴蝶。五岁的它已经能感受到岁月在身体里留下的痕迹,跳跃时后腿偶尔会发软,长时间奔跑后会喘得更厉害,早晨醒来时关节有些僵硬。
小灰已经长成一只健壮的大狗,灰褐色的毛发油光发亮,胸前的白毛像一片小雪花。它扑向那只蝴蝶,却摔了个跟头,逗得正在晾衣服的李秀兰笑出声来。
豆豆微笑着看着这一幕,突然感到一阵刺痛从胸腔蔓延开来。不是身体上的疼痛,而是一种更深沉、更难以言喻的钝痛。它意识到,小灰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它保护的小家伙了,而自己。自己也不再年轻了。
这个认知像一块石头沉在胃里。豆豆抬头看向正在厨房忙碌的李秀兰,她的鬓角已经出现了几丝白发；院子里修理农具的赵大山,额头上的皱纹更深了；而小雨。小雨已经是个十二岁的大姑娘了,不再是从前那个抱着它哭鼻子的小女孩。
时间在流逝,以一种它无法阻止的速度。
那天晚上,豆豆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它变得很老很老,毛发灰白,走路摇摇晃晃。它看到小雨穿着漂亮的裙子,和一个陌生男人站在一起；看到赵大山和李秀兰的背驼得更厉害了；还看到小灰带着几只小狗在院子里玩耍。而它自己,只能远远地看着,无法参与其中。
豆豆惊醒了,发现自己浑身发抖。院子里月光如水,小灰在窝里睡得正香。它轻轻起身,走到小雨的窗前。透过玻璃,它看到小主人睡得香甜,怀里抱着一个布娃娃,那是她五岁时最爱的玩具,现在已经很少拿出来了。
一种强烈的冲动驱使着豆豆。它悄悄推开院门（这个技巧它早已掌握）,向村后的山坡跑去。夜风拂过它的毛发,带着初夏花草的芬芳。它跑得越来越快,仿佛要逃离什么,又仿佛在追寻什么。
最终,它停在了阿黑的坟前。那个小小的土堆已经被青草覆盖,几乎看不出形状。豆豆静静地趴下来,鼻子贴着冰冷的泥土。这里埋葬着它第一次直面死亡记忆的地方,也是它生命教育的开始。
你也感觉到了吗时间的流逝。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豆豆猛地回头,看到村里的老猎户张爷爷站在那里,手里提着一盏煤油灯。老人已经八十多岁了,背弯得像张弓,但眼睛依然明亮。
我睡不着,看到你跑出来,就跟过来了。张爷爷慢慢走到豆豆身边坐下,完全不在意露水会打湿他的裤子。
豆豆凑过去,轻轻舔了舔老人粗糙的手。张爷爷身上有股烟草和陈旧衣服的味道,还有岁月沉淀下来的平静气息。
狗比人聪明啊,老人抚摸着豆豆的头,声音沙哑,你们能感觉到生命的长短,却从不浪费时间去悲伤。
煤油灯微弱的光芒在夜风中摇曳,照亮老人布满皱纹的脸和豆豆湿润的黑眼睛。
我活了大半辈子,见过无数狗和人。张爷爷继续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狗总是比人活得纯粹。爱就全心全意地爱,守护就毫无保留地守护,从不计较得失。
他的手停在豆豆的耳后,那里已经出现了几根白色的毛发。你知道为什么赵家对你这么好吗因为他们看懂了你的心。你给了他们全部的爱和忠诚,他们回报你同样的感情。
豆豆把头靠在老人的膝盖上,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呜咽声。它不完全明白老人的话,但那温柔的语气抚平了它内心的不安。
生命不在于长短,小家伙,张爷爷轻声说,而在于是否活出了自己的价值。你看看阿黑,它走了这么多年,老李家的人还记得它,村里人还记得它。这就是活过的证明。
东方渐渐泛起鱼肚白,张爷爷撑着膝盖慢慢站起来：走吧,该回去了。一会儿赵家人发现你不见了,该着急了。
回村的路上,豆豆走得很慢,时不时停下来等老人。它不再感到那种撕心裂肺的焦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的忧伤,像秋日里温和的阳光。
赵家的院门虚掩着,豆豆出来时特意留了缝。它悄悄溜进去,发现小雨已经起床了,正焦急地在院子里转来转去。
豆豆！看到它回来,小雨冲过来一把抱住它的脖子,你去哪儿了我们担心死了！
豆豆舔了舔小主人的脸,尝到了咸咸的泪水。它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消失会给这个家带来多大的恐慌。这种被需要的感觉温暖了它的心。
以后不许乱跑了,知道吗小雨揉着它的耳朵,声音哽咽,你已经五岁了,不是年轻的小狗了,要注意安全。
五岁。豆豆知道,对狗来说,这已经步入中年。如果运气好,它可能还能活五六年；如果运气不好,它甩甩头,把这个念头赶走。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阳光正好,小灰正兴奋地围着它转圈,小雨需要它陪着去上学。生活还在继续,而它还有太多事情要做。
那天之后,豆豆有了一个秘密计划。它开始更认真地训练小灰,不仅教它寻找山货、辨别危险,还教它如何读懂赵家人的情绪,什么时候该安静地陪伴,什么时候该活泼地玩耍,什么时候该警惕地守护。
小灰学得很快,但有时还是会犯糊涂。比如它会在大中午兴奋地叼着木棍想玩捡球游戏,完全看不出赵大山午睡的疲惫；或者在小雨写作业时硬要把脑袋塞到她手下求抚摸。
每当这时,豆豆就会用鼻子轻轻推推小灰,或者发出一声警示的低吼。渐渐地,小灰开始理解这些细微的暗示,变得越来越像样了。
夏天过去,秋天来临。村里的小学扩建了,新来了几位老师,其中一位年轻男老师特别关注小雨。每次他送学生回村,总会多和小雨说几句话。豆豆能从气味和肢体语言中感觉到小主人的心跳加速,脸颊发烫,就像它见过的其他进入发情期的动物一样。
它本该警惕这个陌生人,但奇怪的是,它没有。也许是因为它看到了小雨眼中的光彩,那种它从未见过的明亮。豆豆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观察着,记忆着,把这一切刻在心里。
重阳节那天,赵家按照习俗登高望远。豆豆和小灰跟着一家人来到后山的小亭子。从那里可以看到整个赵家村,新修的水泥路像一条白丝带穿过金黄的稻田,远处学校的红旗在风中飘扬,更远的地方是通往镇上的公路,偶尔有车辆闪着光驶过。
变化真大啊,赵大山感叹,我小时候,这里全是土路,去镇上得走一整天。
现在小雨初中就能去镇上读了,李秀兰搂着女儿的肩膀,听说那里的学校有图书馆和电脑室呢。
小雨没说话,只是望着远方,眼睛里闪烁着豆豆看不懂的光芒。它突然意识到,小主人已经长大了,她的世界不再局限于这个小山村。就像小鸟终将离巢,小雨也有一天会飞向更广阔的天空。
这个认知让豆豆的心揪了一下。它走到小雨身边,轻轻把头靠在她腿上。小雨立刻明白了它的心思,蹲下来抱住它：别担心,豆豆,我永远是你的小雨。无论去哪里,我都会回来看你的。
豆豆舔了舔她的脸,把这一刻的气味深深记在心里,阳光的味道,山风的清新,小雨身上淡淡的肥皂香,还有远处飘来的炊烟气息。
回家的路上,豆豆走得很慢,落在最后。小灰注意到了,跑回来找它,用鼻子轻轻推它的肩膀,好像在问：怎么了
豆豆看着眼前蹦蹦跳跳的小灰,又看看前方走着的一家人,赵大山的背已经有些驼了,李秀兰的头发白了不少,小雨已经长得快赶上她妈妈了。而它自己,已经能感觉到衰老的迹象。
但它不再恐惧。张爷爷说得对,生命不在于长短,而在于是否活出了自己的价值。它用一生守护了这个家,教会了小灰继续这份守护,这就足够了。
那天晚上,豆豆做了一个梦。梦里它已经很老很老,躺在院子里的柿子树下,阳光透过树叶在它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小雨（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跪在它身边,眼泪滴在它灰白的毛发上。赵大山和李秀兰也站在那里,眼中含着不舍。
它感到无比平静,用最后的力气舔了舔小雨的手。然后它看到小灰,那只曾经跌跌撞撞的小家伙,现在已经是一只威风凛凛的大狗了,站在院门口,坚定而可靠地守护着这个家。
在梦的最后,豆豆感到一阵轻松,仿佛卸下了一生的重担。它知道,自己可以安心离开了,因为它深爱的这个家,将会继续被好好守护。
豆豆从梦中醒来,发现小灰正用它温暖的身体贴着自己。窗外,第一缕晨光照亮了院子里的柿子树,新的一天开始了。它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抖了抖毛发。
无论还有多少时间,它都会一如既往地爱这个家,守护这个家,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而这,就足够了。
终章：圆满的句点
初冬的第一场雪轻轻飘落时,豆豆已经七岁了。它的嘴边和眼眶周围的毛发完全变成了灰白色,跳跃时后腿会微微发抖,更多时候它喜欢趴在堂屋的炉子边,听着柴火燃烧的噼啪声打盹。
小灰已经完全接过了守护家的责任。每天清晨,它精神抖擞地巡视院子；接送已经上初中的小雨去村口坐校车；甚至学会了独自上山寻找松露和蘑菇。豆豆为它骄傲,就像父亲看着儿子长大成人。
这天早晨,豆豆感到一种异样的疲惫。它勉强站起来喝了点水,却没什么食欲。小灰敏锐地察觉到异常,不停地用湿漉漉的鼻子轻推它的脸。
豆豆是不是不舒服小雨蹲下来抚摸它的背,她的手已经像个大人一样修长有力了。
赵大山放下手中的活计走过来,粗糙的大手摸了摸豆豆的鼻子和耳朵：有点发烧,我去请王大夫来看看。
王大夫来检查后,给豆豆打了一针,留下些草药。年纪大了,身体机能自然会衰退,他轻声对赵家人说,好好照顾它,让它舒服些。
豆豆听懂了这话背后的含义。它并不害怕,只是静静地看着围在身边的家人,赵大山的眉头紧锁,李秀兰偷偷抹眼泪,小雨则紧紧抱着它的脖子,就像多年前那个暴雨天它找到迷路的她时那样。
那天晚上,赵家人做了个决定。赵大山在堂屋最暖和的地方给豆豆铺了个软垫；李秀兰煮了它最爱的肉粥,一勺一勺喂它；小雨则把自己的被子搬下来,坚持要睡在豆豆旁边。
记得吗,小雨轻声对豆豆说,手指梳理着它耳后的毛发,你第一次救我是从蛇口下,第二次是在河边,第三次是雪夜里和黄鼠狼搏斗,你救了我那么多次,现在该我们照顾你了。
豆豆舔了舔小主人的手,眼睛里满是平静的爱意。它想告诉她自己从不后悔每一次冒险,那些都是它生命中最闪亮的时刻。
夜深了,家人们都睡下后,小灰悄悄来到豆豆身边,轻轻呜咽着。豆豆用尽力气抬起头,最后一次舔了舔这个好徒弟的脸。它知道小灰会继续好好守护这个家,就像它教导的那样。
雪停了,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为一切镀上银边。豆豆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安宁。它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自己又变成了那只小金毛小狗,第一次走进赵家的院子；梦见和小雨在田野里追逐；梦见和赵大山一起走夜路回家；梦见李秀兰温柔的手抚摸它的头。
当第一缕晨光出现时,豆豆的呼吸变得非常轻非常缓。它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生活了七年的家,看了一眼它深爱的人们,然后静静地闭上了眼睛,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微笑。
小雨是第一个发现的人。她醒来时,发现豆豆的身体已经没有了起伏。她没有尖叫,只是轻轻抱住它还有余温的身体,眼泪无声地流下来。
赵大山和李秀兰闻声赶来,看到这一幕,都红了眼眶。就连一向坚强的赵大山也抹了把脸,粗声说：好狗,真是条好狗。
小灰走过来,小心翼翼地嗅了嗅豆豆,然后发出一声长长的、悲伤的嚎叫。那声音穿透晨雾,传遍整个村子,仿佛在宣告一位忠诚卫士的离去。
按照村里的习俗,赵大山在柿子树下挖了个墓穴。他们用李秀兰最好的棉被包裹豆豆,放进那个长方形的坑里。小雨放进了豆豆最爱的布偶、几块肉干和一个她亲手做的小木牌,上面刻着我们家豆豆。
该说点什么。填土时,赵大山哑着嗓子说。
小雨擦了擦眼泪,轻声说：豆豆,谢谢你用一生爱我们。你教会了我们什么是无条件的爱和忠诚。现在你休息吧,小灰会接替你的岗位,我们会永远记得你。
小灰静静地坐在新坟旁,眼神坚定,仿佛在向老友许下庄重的承诺。
雪又开始飘落,轻柔地覆盖在新土上,像一层纯洁的毯子。赵家人站在柿子树下,久久不愿离去。他们知道,这不只是一条狗的离去,更是一个时代的结束,那个有小金毛蹦跳着迎接他们回家的时代。
但豆豆留下的爱永远不会消失。它活在每一次小灰警惕地巡视院子时,活在每一颗从山上采回的松露里,活在每一个小雨安全回家的黄昏中,就像那年张爷爷说的,生命不在于长短,而在于是否活出了自己的价值。豆豆用短短七年时间,活出了最圆满的狗生。它被深深爱过,也深深爱过别人,这就够了。
当春天来临时,柿子树下开满了白色的小野花。小灰常常趴在那里,耳朵时不时抖动一下,仿佛在听地下的老友讲述过去的故事。而赵家人经过时,总会放慢脚步,脸上浮现出温暖的笑意。
因为爱过,所以永远不曾真正离开。豆豆就这样,活在了每个人的记忆里,成为了最温暖的那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