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是天大的好消息!东大街霓裳羽衣阁的那个万老板你知道吧!就是我东家隔壁。
他说今年陛下要大办万寿节,他们嫡支传来消息,要是能寻到奇珍异宝送京,讨得陛下欢心,就赏白银百两呢!妹妹,你从小就聪明睿智,脑子灵光,肯定能做出好东西的,你要不要去自荐一下?我先替你报个名额?!!”“真的?!我想想做些什么。
谢谢你表哥!”郭拾玉听到消息,五味杂陈。
母亲她开始大办寿宴了,真的就,忘记我了吗?“嘿嘿,客气啥,你是我妹妹,一家人就该互帮互助,协同共进。
我平常不在家,不也是你帮我照顾我娘嘛,嘿嘿,来,你再吃点这个!这个翠玉糕也好吃!是东家赏我的,外面买不到的~”“哥你良心痛不?是姑母一直在照顾我好吧。
教我医术,不收我束脩,管我吃喝还养育我长大。
你就放心吧,我知道姑母她嘴硬心软,是担心我太执着伤人伤己罢了。
我知道的嗯,这糕点真好吃,不愧是哥哥!这都能得到,真厉害!”两人哈哈笑着。
院门外,麻姑听到院里两个孩子地谈话,感慨万千。
兄长,玉儿是个好孩子,就是执念入骨,伤人伤己呀,唉接着她敲动医幡,发出些嘟嘟声响,院里谈话瞬时消声。
麻姑推门就看见两个崽子跟鹌鹑似的,低着头只往嘴里狂塞糕点,她忽而怒从心中起,疾步上前,照着二人脑袋,一人一巴掌“哼!不肖子孙!不肖子孙!老子娘都没吃呢,全跟妹妹霍霍完了!滚滚滚,都滚回屋里休息去。
看见你们就烦!”两人心虚一笑,抱头鼠窜。
郭拾玉拿起药箱快步进了东侧朝阳那屋,表哥则抱头狼狈地窜进西侧背阴那屋。
等两人都进了屋,麻姑才轻叹一声,开始在院里晒着月光,浆洗床单被褥。
这厢郭拾玉坐在花桌前,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颈上挂着莹润的吊坠,细细看去竟是用虎牙雕刻的小仙桃。
随着熟悉的手感,她的思绪又被拉回到那慌乱的儿时。
幼年郭拾玉午睡醒来,往日里幽静有序的胡喜小院,此刻乱糟糟的,太阳也阴沉沉的不再暖和。
等她顺着吵闹声来到姨娘房中,就见姨娘正凄凄惨惨地呜咽着,她不明白,所以上前伸出小手拿下姨娘捂脸的手,稚声问道“姨娘,你怎么了?为什么哭呀?”从来柔顺可亲的姨娘,此刻如临大敌,绝望又紧张地摸着郭拾玉的小脸,她几度哽咽话不成句“小桃子你父亲你父亲他死了死了,呜呜就丢下我们走了,以后,以后我们如何活下去啊,我们呜呜”幼年郭拾玉更糊涂了,是那个整日浑身酒臭味又夹杂着脂粉气的父亲?他死了很严重嘛?她便问出声来“姨娘,那我们去找母亲就好了呀?她会保护小桃子的,嗯,也会保护姨娘的!”闻言,姨娘抬起嫣红的美目,那里雾气朦朦让人看不真切。
半晌,姨娘轻声应道“是极,公主为人公正严明,不会亏待我们的,只是苦了我的小桃子,你父亲去世,这少族长之位,必然会拱手让人。
以后,以后你可怎么办呀对!还有公主,公主喜欢你,你就侍奉好公主,她是你嫡母,会照顾好你的!”“如此,姨娘就是死也放心了”说着她低身蹲下,满眼不舍地看着幼年郭拾玉,用目光细细描画稚儿的脸庞,满是喜爱与悲意。
没过半月,又是午后,这次再无太阳,倒是电闪雷鸣,乌云盖顶。
幼年郭拾玉被雷电惊醒,这次耳边传来地哭声更多更绝望了,她都能听到里面还有身边侍女姐姐的声音。
她小跑过去,这次姨娘一脸苍白地躺在床榻上,眼神涣散无光,周围跪着几个脸熟的侍女姐姐,各个哭得梨花带雨,好不绝望。
“姨娘,你怎么了?为什么睡在床上,这都未时初啦,要起来陪小桃子玩啦。
”她走上前趴在榻边,拉着姨娘的手摇晃着问。
“小姐,姨娘,姨娘她要死了,不能陪你玩了”床榻边的绿衣侍女姐姐哭着答道。
“好孩子,咳咳,姨娘要走了你以后要坚强,像竹子一样茁壮成长,知道吗?去找你母亲吧,以后你便只有一个母亲了,公主她会保护好你的。
咳咳咳去吧”姨娘费劲儿地睁眼嘱咐着。
“姨娘,你不要怕生病?生病了可以找大夫!我找母亲帮你请大夫去,我这就去!”说完转身就跑。
大小姐,公主有要事在身,所有人,不得入内!您请回吧。
可我姨娘病了,我要让母亲帮我请大夫呀?这,属下不能违抗公主命令。
或许,您可以自己出府去请大夫。
杏林街的李大夫医术很好,您可以带人去请来。
我要出府去找大夫!你让我出去!哟,大小姐您自己一个人呀,恕小老儿不能放你出去,这可是要挨罚的,您请示了主母再来吧。
小桃子该怎么办?对!姨娘院外的小花园里有个狗洞,我钻出去找人!翌日午后,热闹的大街上,幼年郭拾玉浑身泥巴印地蹲在半干不干的街边,巧趣的花苞头已经散乱,带着污水绺绺坠在脸前。
她用树枝戳着地上忙碌的蚂蚁,左堵右拦,就是不肯让它回家。
“咕咕——”她不知为何,嘴里苦涩咸咸的,还有些头晕,难道我也要死了?“客官您慢走,这信上说呀,孩儿一切都好。
您就放心吧,您儿子在外面一切平安,嘱咐您照顾好自己,他三月之后定会回来的。
”一身半新不旧襕衫的书生,小心地扶起一位阿婆,得到其慈爱地道谢“嘿,我晓得啦,谢谢你啊,后生。
”待送走阿婆,书生听到这饥饿声,轻皱眉头摸着手里的一块铜板,有些纠结但还是上前蹲下轻声问道“小姑娘,你家人呢?饿不饿?我带你去吃些东西,再送你回家可好?”幼年郭拾玉呆呆地看着他,他好温柔,像姨娘一样。
看着眼前气派的门第,书生有些胆怯也有些向往,他侧身低头问道“玉儿,这就是你家啊?你竟是炎州邱氏的女儿?如此千金小姐,怎么会流落在外呢?来,我送你进去。
”“滚滚滚,我们府上从未丢失过什么大小姐,眼下少族长身死,公主和离回京,这二房早就散了,谁还在乎什么小姐不小姐的,赶紧滚,否则我带人打死你们。
滚”年轻的门房一脸傲气地放着狠话,并招呼其他侍卫持刀走来。
“这失礼失礼,是小生搞错了,我这便走,这便走不用劳烦小哥相送,不用送,哈哈。
”书生惊恐地抱起幼年郭拾玉,一边后退竟还能僵硬地扯着笑脸奉承着。
等回到住处,看着简陋的四壁,书生似乎终于下定决心,他蹲下问着幼年郭拾玉“玉儿,跟我走好不好?我做你爹爹,我们去很远很远的地方生活,那里有大海,能吃好吃新鲜的鱼炙,还有可爱温柔地姑母。
好不好?”“我母亲是不是,不要我了?”幼年郭拾玉睁着黑白分明又格外纯净的双眼问着。
“额,怎么会,定是那门房看我衣着破旧,便不相信你的身份。
无妨,等你长大了,自己去问问母亲如何?爹爹会为你攒些盘缠的。
”“好,玉儿自己去问问母亲,是不是不要玉儿了!”她狠狠地点头。
两人几下收拾好,连夜出发,一路蹭着商队,竟真的顺利来到最南边的池州,又摸索着来到了乐祁城投奔姑母。
可爹爹骗人,姑母一点也不温柔。
可爹爹也没骗人,海鱼真的很好吃。
“叩叩!”有力地敲门声打断了郭拾玉的思绪,她疑惑地起身开门,便见姑母板着脸端着一碗淡金色的茶汤。
只听她冷声冷气道“喏,给你的安神汤,省得你总是半夜多梦,第二天头痛没法出诊赚钱,再给急得躲屋里哭鼻子”“对了,喝完记得洗漱!免得自己是大夫却还患上牙痛,那才真是贻笑大方了。
”说完转身进了隔壁卧房。
挨了一顿骂,郭拾玉忽而心情变好,她一碗干了,脚步轻快地端碗出去,正巧遇到表哥在洗漱,他一嘴的漱口汤不能言语,只得用手点点旁边,正是放好的洗漱工具。
待收拾妥当,郭拾玉心中有了计较,她决定画一幅《寿姑福禄抱桃贺寿图》,寿姑就画母亲,福禄童子就画儿时的自己。
看看母亲是否还记得自己!若是记得那就相认,若是若是早已忘记,那便也放下吧!自己还有姑母和表哥。
往后一个月里,郭拾玉吹毛求疵,尽善尽美,点滴差错便撕了重画,终是画出心中比较满意的祝寿图,她双手抱臂,也顾不得衣袖上的墨迹,后退几步细细打量,嗯,还算传神,母亲那霸气风华正茂的模样,有五六分相似了。
郭拾玉终于松口气,她有些邋遢迷糊地开门出去,刚见到久违的午时阳光眯着眼还未伸开懒腰,便撞见姑母拿着医幡进院。
见到她这个鬼样子,当下皱眉骂道“你个死丫头,看看你这乞丐模样,大锅温着水呢,快去洗漱,丑到我眼睛了。
你哥正好今日下午半天不上工,晚上好好吃一顿,快去,不然我等下帮你搓!哼”吓死人了,姑母好凶!申时末,表哥终于在郭拾玉看见救星的期盼中踏入家门,他一脸欢喜地左手拎着卤肉,右手拎着一壶清酒。
斜挎的布袋里还鼓鼓囊囊,看起来又是满载而归。
“表哥!你回来啦!姑母,哥哥回来了,我们开饭吧,我来摆筷子,嘿嘿”迎着姑母地白眼,郭拾玉再温和的笑容也变得谄媚起来,活像那讨食儿的小动物,可爱又想蹂躏一番。
一顿饭三人吃得很是开心,表哥边给娘和妹妹倒酒,边讲述经过:那画下午就给万老板送去了,他已经收下郭拾玉的《寿姑福禄抱桃贺寿图》,再听着郭拾玉交代的那通忽悠,什么当皇帝的都想长生不老,若是见那画像上的神仙寿姑竟是自己的模样,必然龙颜大悦,届时万老板的嫡支被厚赏,那万老板必然得到更多资源!真是两全其美呀。
万老板当下决定如无意外,就选这个作为寿礼了。
还同意带着郭拾玉上京见识一番,就是那百两的赏钱是没有了。
索性,郭拾玉的目的便是上京。
这一切都充满了期待,多年的执念,就要有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