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南城老旧的筒子楼里,女人的哭喊声刺破深夜。
有几家亮了灯,却再没了别的动静。
傅砚修踹开摇摇欲坠的木门时,看见那个曾来律所求助的被家暴妇女此时正被丈夫死死掐着脖子抵在墙上,脸色已经发紫。
警察马上就到!他一把扯开施暴者,将女人护在身后,你现在停手还能算中止犯罪!还能有减刑的机会!
男人对此充耳不闻,抄起酒瓶猛地朝他们砸来,傅砚修侧身挡住,酒瓶碎裂,在肩上划出道道血痕。
*的,要你多管闲事!老子就是打死她又怎样!
傅砚修拿着一节凳子腿,定定看着对面发狂的男人,他身后是女人的呜咽和小孩的啜泣。
两个人僵持着,直到警笛声逼近,男人才骂骂咧咧地翻窗逃走。
谢谢……谢谢您傅律师……女人搂着孩子痛哭,可……他还会回来!他会、会回来杀了我和孩子的!
傅砚修擦掉嘴角的血迹,掏出名片:没事的,一会警察会带你去局里休息,明天早上九点,我带你去申请人身保护令。
凌晨三点,傅砚修从律所出来,独自走向停车场。
阴影里突然冲出五个手持钢管的混混。
我让你多管闲事!别人的家务事你瞎管什么!为首的黄毛一棍砸向他膝盖,骨裂声清晰可闻。
是那个家暴男叫来的兄弟。
傅砚修踉跄着靠墙站定,突然笑了。
他摸出手机按下录音键,钢棍雨点般落下时,他还在冷静陈述:
2023年11月18日凌晨,我被王建军及其同伙围殴,地点在南城……
北城最高院,宁若薇刚赢下一场跨国诉讼,助理匆匆跑来耳语几句。
她摘掉法官袍的动作顿了顿:伤的有多重
脾脏破裂,颅内出血,刚做完第二次手术。助理递上平板,南城新闻标题触目惊心:
《知名律师见义勇为遭报复,现生命垂危》。
宁若薇望向窗外暴雨,许久才说:订一束花送去吧。
助理小心翼翼问:那要写卡片吗
她摇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案卷边缘。
南城医院,傅砚修在剧痛中醒来。
床头柜上的白菊扎得他眼眶生疼,这种花通常只出现在葬礼上。
宁律师派人送来的。护士小声解释,说是……祝您早日康复。
他忽然低笑起来,笑得伤口崩裂,纱布渗出血色。
……怎么这么绝情……连恨都不愿再给我。
窗外,最后一片梧桐叶被风雨打落。
深夜,宁若薇手机亮起两次。
第一次显示南城医院,她猜到是谁,半晌过后,按了静音。
第二次是陌生号码,接通后传来虚弱的呼吸声。
三秒,五秒,十秒……
她挂断前,似乎听见极轻的一句对不起。
三个月后,法律援助慈善晚宴。
宁若薇作为主讲人上台时,灯光扫过最后一排。
傅砚修拄着拐杖站在阴影里,西装空荡荡挂在身上。
她的演讲一次都没有卡顿。
真正的法律,不是精英阶层的游戏,而是弱者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掌声中,服务生递来一张折叠的餐巾纸。展开后是熟悉的笔迹。
【你说得对。】
没有落款。
晚宴结束后,那道身影也消失不见。
宁若薇在准备返程时不巧遇到台风,她的航班迫降南城。
鬼使神差地,她让司机开到了傅砚修的公寓楼下。
在雨刷器的机械摆动中,她看见阳台上有个模糊的影子,那是一盆已经枯萎的白菊。
她盯着那扇窗户看了很久,最终收回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