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于晚盯着账本上的数字,揉了揉太阳穴。
[这个月的成本又涨了……]
她叹了口气,余光瞥向窗边的藤编猫窝——那里空荡荡的,落了一层薄灰。
小哆离开已经三个月了。
那只陪了她十五年的三花猫,再也不会蜷在窝里晒太阳,也不会在她揉面团时跳上料理台偷舔奶油了。
[要是你还在,肯定又要骂我熬夜对账了吧……]
她苦笑着摸了摸猫窝边缘,指尖沾上一点灰尘。
突然——
砰！
店门被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于晚吓了一跳,抬头看去。
一个扎着乱糟糟马尾辫的少女站在门口,气喘吁吁,牛仔裤膝盖处还破了个洞。
[老板！请、请收我做学徒！]
少女眼睛亮得惊人,像是盛满了星星。
[我超爱甜点！真的！]
于晚愣了两秒,缓缓合上账本。
[可是我们没贴招聘启事啊。]
[但我看到您昨天扔掉的纸箱上写着‘急需人手’！]少女指了指后门的方向,[而且您忙不过来,对吧我看您每天离店都挺晚的！]
于晚挑眉。
[你观察我多久了]
少女突然卡壳,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就、就路过的时候顺便……]
于晚叹了口气,起身走向展示柜。
[有烘焙经验吗]
[没有！但我学东西超快！]少女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像生怕被丢下。
[碰过烤箱吗]
[没有！但我不怕烫！]
[会裱花吗]
[不会！但我手很稳！]
于晚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
[那你到底会什么]
少女眨了眨眼,突然举起双手,手指蜷缩成爪子的形状,在空中虚抓了两下。
[我会……捏面团]
十分钟后,厨房变成了灾难现场。
米可（少女的名字）试图帮忙筛面粉,结果手一抖,整包面粉扑了自己一脸。
[噗——咳咳咳！]
她变成了一只雪人,只有那双圆溜溜的眼睛还在眨巴。
于晚忍俊不禁,递给她一块毛巾。
[先擦擦吧。]
[谢谢老板！]米可接过毛巾,结果脚下一滑,整个人扑向了料理台——
哗啦！
整个面粉盆都扣在了地板上。
于晚：……
米可：……
[对不起！我马上收拾！]米可手忙脚乱地去抓抹布,结果被面粉滑了一跤,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于晚扶额。
[你确定你是来当学徒,不是来拆店的]
米可瘪着嘴,头顶还沾着面粉,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我、我真的想学……]
就在这时,米可突然注意到柜子上摆着的相框——照片里,于晚抱着一只三花猫,笑得温柔。
她的眼眶瞬间红了。
于晚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脏像是被轻轻捏了一下。
[那是……我的猫。]她轻声说,[它叫小哆,三个月前走了。]
米可死死咬着嘴唇,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衣角。
[它……它一定很幸福。]
于晚怔了怔。
这个素不相识的女孩,看着小哆照片的眼神,像是看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那一瞬间,于晚莫名觉得——
她的眼神,和小哆好像。
鬼使神差地,于晚开口：
[明天早上九点,别迟到。]
米可猛地抬头,眼睛瞪得圆圆的。
[您、您是说……]
于晚转身走向厨房,嘴角却微微扬起。
[先从打扫开始。还有——]她回头瞥了一眼米可,[记得换条裤子。]
米可呆在原地,随后整个人蹦了起来,差点又滑了一跤。
[谢谢老板！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于晚摇摇头,却忍不住笑了。
2.
清晨九点整,米可准时出现在圣甜门口——穿着一条崭新的黑色裤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手里还捧着一杯热豆浆。
[老板早！]她元气满满地推门而入,结果用力过猛,门把手哐当一声撞在墙上。
于晚正在整理柜台,头也不抬：
[门和你有仇]
米可缩了缩脖子,讪笑着把豆浆递过去。
[给您带的！不加糖！]
于晚愣了一下——她确实只喝无糖豆浆。
[……谢谢。]她接过杯子,指尖碰到米可的手,发现对方的体温似乎比常人高一点,暖烘烘的。
米可像是被烫到似的迅速缩回手,耳朵尖又红了。
于晚递给米可一条围裙。
[今天先开始最简单的——擦玻璃柜。]
米可郑重其事地系上围裙,结果把带子缠成了死结。
于晚叹了口气,伸手帮她解开。
[你是第一次系围裙]
[第一次当人类……呃,学徒！]米可慌忙改口。
于晚挑眉,但没多问,只是示范了一遍正确系法。
米可盯着她的手指,学得格外认真,连瞳孔都不自觉放大了——像猫盯猎物似的。
擦玻璃本该是个简单活儿,但米可硬是擦出了行为艺术的效果。
她先是踮着脚去够高处的污渍,结果重心不稳,整个人扑在柜门上,咚的一声闷响。
[没事吧！]于晚赶紧跑过来。
米可揉着鼻子,眼泪汪汪：[玻璃……偷袭我……]
接着,米可发现抹布上沾了一根头发,顿时如临大敌,用两根手指捏着它,一脸嫌弃地甩了甩——活像猫甩爪子的动作。
于晚忍不住笑出声。
[你以前没做过家务]
米可眼神飘忽：[我家都是……自动清洁的。]
中午休息时,店员小玲送来毛线编织的物品当装饰。
米可的眼睛瞬间直了。
[这是什么]她伸手戳了戳毛线球。
[装饰品啊。]小玲奇怪地看她一眼。
下一秒,米可突然扑向滚落的毛线球,以惊人的敏捷在地板上连滚两圈,一把抱住战利品。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如果忽略她撞翻的椅子的话。
[米可！]于晚扶起椅子,[你在干什么]
米可僵住了,怀里还死死搂着毛线球。
[我……我在帮忙捡东西！]她欲盖弥彰地把毛线球塞给小玲,结果用力过猛,毛线哗啦散了一地。
小玲：[老板……]
于晚扶额：[去仓库拿扫帚。]
仓库里,米可对着琳琅满目的工具发愁。
[扫帚……扫帚……]她嘀咕着,突然鼻子一动,敏锐地转向角落——
于晚私藏的小鱼干饼干原料就放在那里。
米可的眼睛唰地亮了。
她像被催眠似的走过去,手指刚碰到柜门——
[找这么久]
于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米可吓得炸毛般跳起来,后脑勺砰地撞在货架上。
[老、老板！]她捂着脑袋,眼泪都快出来了。
于晚看着她通红的脸,突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笨。]
这个动作太过自然,两人都愣住了。
米可的眼圈突然红了。
下午,米可终于安分了些——
如果不算她对着窗外麻雀发出无意识的咔咔声,以及差点用舌头去舔打翻的蜂蜜的话。
打烊时,小玲偷偷问于晚：[老板,这姑娘是不是有点……怪]
于晚看着正在努力擦桌子的米可——
那孩子擦到阳光照射的区域时,明显放慢动作,眯起眼睛一脸享受。
[是有点。]她轻笑,[但挺可爱的。]
窗外夕阳西沉,米可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恍惚间,于晚仿佛看到一条猫尾巴的影子,轻轻晃了晃。
3.
连续三天的阴雨让圣甜的客人少了大半。
于晚靠在柜台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屏幕——
锁屏是小哆蜷在蛋糕盒里打盹的照片。
[老板,要试吃新品吗]米可突然从柜台下面冒出来,脸上还沾着半片杏仁碎。
于晚迅速按灭屏幕：[你又在偷吃边角料]
[是试吃！]米可义正辞严地举起一块形状可爱的曲奇,[根据我的专业分析,这批曲奇似乎烤过头了]
于晚接过曲奇,发现边缘确实有些焦黄。
她惊讶地挑眉——连自己都没注意到烤箱温度的小波动。
[你怎么知道的]
米可得意地皱起鼻子：[闻出来的呀！]
她仰着脸等表扬的样子,像极了当年叼着玩具来邀功的小哆。
下午茶时间,于晚破天荒地没有研发新品,而是从抽屉深处取出一张泛黄的食谱卡片。
米可假装整理货架,实则竖着耳朵偷看——当看到于晚往碗里加海苔粉时,她的尾巴骨突然一阵发痒。
（等等,人类没有尾巴！）
她死死按住后腰,眼睁睁看着于晚把混合好的面团放进冰箱冷藏。
那个配方她太熟悉了——麦香、黄油、还有淡淡的海腥味,分明是当年小哆专属的小鱼干饼干。
[今天提前下班。]于晚突然说,[我出去买点东西。]
米可点头如捣蒜,等门铃一响就扑向了冰箱。
厨房监控忠实地记录下了接下来的一切：
——米可踮脚去够高处的模具,结果带倒了一排量杯；
——她把盐当成糖倒了进去,又手忙脚乱地往外挑；
——打蛋器突然启动,奶油溅了她一脸；
最精彩的是当烤箱叮的一声响起时,米可居然条件反射地喵了出来,还原地蹦了三十厘米高。
于晚撑着伞回来时,闻到了不可思议的香气。
她冲进后厨,看见满脸面粉的米可正对着烤盘傻笑——
上面躺着十几块奇形怪状的饼干,有的像猫爪,有的像鱼干,还有的干脆就是一坨不明物体。
但那股香气不会错。
十五年来,她只在给小咪做零食时调制的特殊比例：海苔粉混合芝士,再滴两滴柠檬汁。
[你……]于晚的声音有点抖,[谁教你这么配方的]
米可的笑容僵住了。
烤箱余光照亮她睫毛上沾着的面粉,像是落了一小片雪。
[我、我乱调的……]她低头用鞋尖蹭着地板,[看您心情不好……就想着……]
于晚突然伸手抹掉她脸颊的面粉。
这个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太像从前她给小哆擦沾到奶油的胡须。
[难吃死了。]于晚拿起一块焦黑的饼干咬了一口,[明天重做。]
米可瞪大眼睛,看着于晚转身时飞快擦了下眼角。
当晚关店后,于晚在收银台抽屉里发现了一张被揉皱的便签纸,上面用稚嫩的笔迹写着：
第1步：黄油要室温软化（不能偷吃！）
第2步：海苔粉（老板藏在调料架最上层）
第3步：柠檬汁（小哆最讨厌酸的了QAQ）
第4步:……
便签角落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猫头。
窗外雨声渐歇,于晚把便签贴在了食谱本扉页。
4.
第二天一早,于晚推开店门时,米可已经在厨房里忙活了。
她系着围裙,头发胡乱扎成一个小揪,正皱着眉头盯着烤箱,表情严肃得像是在拆炸弹。
[这么早]于晚靠在门框上,语气里带着一丝调侃。
米可吓得差点跳起来,手里的隔热垫啪地掉在地上。
[老、老板！我在练习！]她手忙脚乱地捡起隔热垫,[昨天那个饼干太失败了,我想着……再试一次……]
于晚走近,瞥了一眼烤箱。
里面的饼干形状依然不太规整,但至少没有烤焦。
[进步挺快。]她淡淡道。
米可眼睛一亮,像是被顺毛的猫一样,整个人都明媚了起来。
中午,于晚接了个电话,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黯淡。
[怎么了]米可小心翼翼地问。
[没什么。]于晚收起手机,[只是……今天是小哆的生日。]
米可的呼吸一滞。
她当然记得。
每年的这一天,于晚都会给她做特制的小鱼干蛋糕,还会在猫窝里放一个新玩具。
[您……很想它吗]米可轻声问。
于晚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笑。
[有时候,我会觉得它还在。]她看向米可,[比如你打翻面粉的时候,或者对着毛线球发呆的时候。]
米可的心跳漏了一拍。
下午,店里来了个熟客,带着一只胖乎乎的橘猫。
[于老板,我家橘子最近挑食,都饿瘦了,您这儿有没有猫能吃的点心]
米可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
[没有啊。]于晚摇头,[我们不做宠物食品。]
[哎,真可惜。]客人叹气,[以前您不是还给小哆做过小鱼干饼干吗我家橘子可爱吃了。]
米可猛地抬头,眼睛瞪得圆圆的。
[您……您还记得]她脱口而出。
客人笑了：[当然记得！小哆可挑食了,除了于老板做的饼干,别的都不吃。]
于晚的目光落在米可身上,若有所思。
打烊后,于晚突然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盒子。
[试试这个。]她递给米可。
米可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精致的小蛋糕,上面用奶油画了一只三花猫的轮廓。
[这是……]
[小哆的生日蛋糕。]于晚轻声说,[不过今年,我想换个人尝尝。]
米可的喉咙发紧。
她拿起叉子,小心翼翼地切下一小块,送进嘴里。
甜而不腻,带着淡淡的奶香和海苔的味道——和小哆当年最爱的一模一样。
[好吃吗]林晚问。
米可点头,眼眶有些发红。
[老板……]她小声说,[您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于晚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笨蛋。]
当晚,米可蜷在店里的沙发上睡着了。
于晚轻轻给她盖上毯子,目光落在她安静的睡颜上。
[小哆。]她低声说,[欢迎回来。]
窗外,月光温柔地洒进来,像是给这一刻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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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米可最近总觉得于晚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比如现在——她正踮着脚整理货架顶层的糖粉罐,突然感觉后颈一凉。
转头就看见于晚倚在柜台边,手里慢悠悠地转着一根……
逗猫棒
[老、老板]米可的声线陡然拔高,[您拿这个干什么]
于晚一脸无辜：[小玲落在这儿的。]
她手腕突然一抖,羽毛铃铛叮铃一晃,[奇怪,怎么一直响……]
米可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追着那簇羽毛,脖子跟着左右转动,瞳孔微微放大。
[老——板——]她咬牙切齿地按住蠢蠢欲动的手,[别晃了！]
于晚眼底闪过狡黠的光,变本加厉地把逗猫棒举过头顶画圈。
灾难发生在三秒后。
当羽毛棒划过某个完美弧度时,米可的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她猛地跃起,整个人扑向半空中的羽毛！
哗啦——
货架上的糖粉罐应声而倒,咕嘟咕嘟滚到最里面,米可像只树懒挂在于晚胳膊上,牙齿还咬着那根罪魁祸首的逗猫棒。
四目相对。
[我……我可以解释。]米可松口落地,头顶呆毛上还沾着糖粉,[这是……人类的条件反射！]
于晚慢条斯理地摘掉她头发上的羽毛：[嗯,特别人类。]
当天下午,米可遭遇了更可怕的考验。
[新到的猫薄荷香包。]于晚把一个小布袋放在收银台上,[放这里驱蚊用。]
清冽的气息飘过来,米可的鼻子不受控制地抽动。
她的视线黏在香包上,脚底像生了根。
[要…要现在挂起来吗]她听见自己声音发飘。
于晚嗯了一声,转身去招呼客人。
五分钟后,客人结账时疑惑道：[你们收银员为什么抱着柜子蹭脸]
于晚回头——米可正用脸颊疯狂磨蹭猫薄荷香包,表情陶醉得近乎痴呆。
打烊后,米可缩在角落装蘑菇。
于晚拿着热毛巾走过来,捧起她沾到糖粉的手细细擦拭。
温热的触感让米可想起从前生病时,于晚也是这样用湿毛巾给她擦爪子。
[老板。]她突然闷闷地问,[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养的猫变成人了,你会怎么办]
毛巾停顿了一下。
[大概会……]于晚指尖掠过她发红的耳尖,[先嘲笑孩子力气真大,把门推得哐哐响,再教她怎么当个人类。]
米可猛地抬头,看见于晚眼里晃动的星光。
[最后告诉她——]
玻璃门突然被撞开,快递员抱着大箱子闯进来：[于老板！您的活鱼到了！]
米可盯着水箱里游动的鱼,手又开始隐隐作痒。
6.
水箱里的鱼悠闲地甩了下尾巴,溅起的水珠精准落在米可鼻尖上。
[这是给新品的食材。]于晚拍了拍水箱,[放后厨就行……]
话音未落,米可已经一个箭步冲上前,整张脸几乎贴到玻璃上,瞳孔缩成细线。
[老、板。]她声音发颤,[它刚才瞪我！]
于晚看着那条懵懂的鱼：[它没有。]
[有！它用左边第三片鳞片挑衅我！]米可龇了龇牙,手指无意识地在玻璃上抓挠,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快递员后退两步：[您家店员……没事吧]
后厨变成了狩猎场。
于晚刚转身拿个剪刀的功夫,回来就看见米可蹲在水箱旁,右手悬在水面以上二十厘米处静止不动——
标准的猫咪预备捕食姿势。
[米可。]
被点名的人浑身一抖,右手唰地藏到背后：[我在检查鱼的新鲜度！]
[用虚空索敌法]
米可耳尖通红,盯着自己的脚尖小声嘟囔：[就……职业病。]
于晚突然伸手捏住她后颈。
这个动作让两人同时僵住——那是小猫最敏感的命运后颈皮。
米可瞬间腿软,差点跪在地上。
当晚关店后,于晚开始了她的终极测试。
第一项：激光笔
红点出现在墙上的瞬间,米可正在擦桌子。
她的身体明显震了一下,但强行梗着脖子没回头。
只是擦桌子的手越来越用力,抹布都快擦出火星子了。
第二项：纸箱
于晚把空的大纸箱放在厨房正中央。
五分钟后,米可已经蜷在里面睡着了,怀里还抱着用来当抱枕的围裙。
第三项：终极杀招——
[小哆。]于晚轻声唤道。
正在打盹的米可噌地竖起脑袋。
死寂。
米可僵在纸箱里,眼睛瞪得滚圆。
于晚站在暖黄灯光下,手里拿着一个空的面粉袋。
[还要继续测试吗]于晚晃了晃袋子,[或者你自己交代——为什么会对之前小哆生病时,我用来安抚它的‘咕噜咕噜’玩具球有反应]
面粉簌簌落下的声音里,米可的伪装彻底崩塌。
她慢慢从纸箱里爬出来,发梢还沾着一点纸屑。
[晚晚。]她终于用和小哆一模一样的眼神看向于晚,[那个球……明明是你网购凑单买的。]
打烊后的圣甜,烤箱散发着余温。
于晚把烤好的小鱼干饼干推到米可面前：[所以,能维持人形多久]
[大概…]米可啃着饼干,尾巴终于实体化出来,在椅子上焦虑地拍打,[转世管理处说,如果被认出来就会……]
玻璃门突然被风吹开,一束光突然照了进来。
米可的指尖开始变得透明。
于晚猛地抓住她的手——
却穿了过去。
7.
米可的身体在光中变得透明,像是一缕随时会消散的雾气。
于晚徒劳地伸手去抓,却只握住一把细碎的光点。
[等等……小哆！]她的声音发颤,[你还没告诉我——]
米可低头看着自己逐渐消失的指尖,突然笑了。
[晚晚,你还记得我偷吃你巧克力饼干的那天吗]
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你气得追着我满屋跑,最后我们俩都累得趴在地板上……那天太阳也是这么暖。]
于晚的眼泪砸在地板上。
她当然记得。
那天小哆偷吃完巧克力饼干,跳进她的怀里,用脸蹭她的下巴,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在说我错了,但下次还敢。
还好巧克力是代可可脂的。
米可的身影越来越淡,但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其实转世前,他们给过我两个选择。]她轻声说,[直接投胎成一只新的小猫,或者……用三天人形的时间,再看看你。]
她向前一步,虚虚地环住林晚的肩膀。
[我选了后者。]
于晚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她想起米可第一天来店里时笨拙的样子,想起她偷吃边角料被抓包时心虚的表情,想起她复刻出小鱼干饼干时骄傲的眼神——
原来只有三天。
光越来越亮,米可的轮廓几乎看不清了。
[别哭呀。]她伸手想擦于晚的眼泪,却穿过了她的脸颊,[我本来……只是想确认你过得好不好。]
[那你看到了！]于晚哽咽着喊出来,[没有你,我一点都不好！]
米可愣住了。
于晚抓起柜台上的相框,里面是小哆蜷在蛋糕盒里的照片。
[你走后的三个月,我每天都会做你最爱的小鱼干饼干,然后放在窗边的猫窝旁……我真的很想你,小哆……]
她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所以你不准走……不准丢下我……]
就在米可即将完全消散的瞬间——
挂在门上的铃铛疯狂摇晃。
一阵耀眼的白光闪过,米可透明的身体猛地凝实,她踉跄着跌进于晚怀里。
两人同时呆住了。
[小哆！]于晚紧紧抱住她,感受到怀里真实的温度和重量。
米可茫然地抬头,突然指着于晚身后：[晚晚,你看……]
于晚转身,发现柜台上那盘小鱼干饼干正在发光。
更不可思议的是,每一块饼干上都浮现出一个淡淡的光纹——那是小哆的爪印。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她们心底响起：
[纯粹的思念可以跨越规则。]
米可突然明白了什么,她抓起于晚的手贴在自己心口——那里传来稳定而有力的心跳。
[晚晚,我好像……不用消失了。]
于晚的手在发抖。
她抚上米可的脸颊,感受到皮肤的温度,眼泪再次涌出来。
[这次……是真的回来了]
米可用力点头,然后突然皱眉：[但是转世管理处会不会来抓我啊我这样算不算黑户人类世界要身份证的吧还有——]
于晚笑着抱住她。
[笨蛋猫。]她轻声说,[这些我们慢慢解决。]
8.
三个月后,圣甜门口挂上了新招牌——
圣甜×
喵爪工坊
玻璃橱窗里摆满了猫爪形状的小鱼干饼干,包装盒上印着两只交叠的手：一只修长白皙,另一只……肉乎乎的,带着粉色爪垫。
[老板,这个爪印设计好可爱！]新来的顾客指着包装盒。
于晚笑着看向后厨——米可正踮着脚偷吃刚出炉的饼干,察觉到视线后迅速缩回爪子,假装无事发生。
关于黑户问题,最终以离谱又合理的方式解决了。
[所以……]派出所民警推了推眼镜,[您是说这位米可小姐从小在深山的寺庙长大,最近才下山]
于晚面不改色：[对,她还给了我这个。]
她掏出一张泛黄的弟子证,上面歪歪扭扭写着米可的名字,还按了个猫爪印。
民警看着米可清澈中透着愚蠢的眼神,以及她对办公桌上激光笔的过度关注,深吸一口气：[行吧,特殊人才引进。]
夜里关店后,米可变回了原形——一只圆滚滚的三花猫,轻巧地跳进于晚怀里。
[晚晚,我这样比较省空间。]她理直气壮地踩奶,[而且不用自己梳头。]
于晚挠着她的下巴笑出声。
突然,米可竖起耳朵：[那个转世管理处的声音又来了！]
空气中浮现一行发光的字：
检测到羁绊值超标,特许保留双形态转换权限——记得定期回喵星体检。
米可一爪子拍散光字,扭头钻进于晚的怀里：[不管他们！我要吃三文鱼！]
初秋那天,于晚在橱窗边放了两个相框。
左边是旧照片：穿着围裙的女孩笑着给三花猫擦爪子。
右边是新拍的：同样的女孩搂着扎马尾的少女,两人脸上都沾着面粉,少女头顶还诡异地支棱着两只猫耳朵。
[晚晚！]米可炸毛,[不是说好不放这张的吗！]
于晚往她嘴里塞了块饼干：[顾客都说我们店的‘猫娘营销’很成功。]
夜深了,星光落在屋檐上悄无声息。
暖黄的灯光里,三花猫蜷在主人颈窝处打呼噜,尾巴尖偶尔勾一勾她的手指。
于晚轻轻握住那只小爪子。
[这次要陪我多久]
猫咪眯起眼睛,用湿润的鼻尖碰了碰她的脸颊。
[喵。]
——直到所有小鱼干都吃完。
——直到世界尽头。
【小番外】
（1）
米可最近很烦恼。
自从圣甜×喵爪工坊走红后,店里每天都有奇怪的客人——
[请问……]一个戴眼镜的男生红着脸指向橱窗,[那位猫耳店员,真的只是COSPLAY吗]
正在擦玻璃的米可手一抖,差点把抹布扔出去。
[假的！]于晚从后厨探出头,[装饰用。]
男生失望地离开后,米可气鼓鼓地甩着尾巴（虽然人类形态时她明明没有尾巴）,[晚晚！为什么我不能告诉别人我是真的猫娘]
于晚往她嘴里塞了块饼干：[你想被科学家抓去切片研究]
米可想象自己被关在实验室,每天被迫吃猫粮的场景,默默缩了缩脖子。
[那……至少让我在店里用真的猫耳朵嘛！]
（2）
周末的猫咪主题日,米可终于得偿所愿。
她顶着毛茸茸的猫耳朵（这次是真的）,尾巴愉快地左右摇晃,给每桌客人送特制猫爪棉花糖。
[您的荔枝气泡水~]她弯腰放杯子时,耳朵无意识地抖了抖。
女顾客捂住胸口：[天啊！这耳朵会动！太逼真了吧！]
米可骄傲地挺胸：[当然！因为我是——唔！]
于晚一把捂住她的嘴,微笑着对客人解释：[最新款智能仿生猫耳。]
（3）
打烊后,米可瘫在沙发上,耳朵耷拉着。
[当人类好累……]她哀嚎,[要微笑,要说‘欢迎光临’,还不能舔盘子！]
于晚揉着她发红的脚踝：[那明天变回猫]
米可突然弹起来：[不行！小可说隔壁咖啡厅新来了个兔耳少女,我不能输！]
林晚：这……跟猫猫有什么关系捏
（4）
第二天清晨,于晚被脸上湿漉漉的触感惊醒。
三花猫蹲在她枕头上,正用带倒刺的舌头认真给她洗脸。
[]林晚迷迷糊糊伸手,[不是说不用猫咪形态上班吗]
猫咪一爪子拍在她鼻尖上,叼来手机——屏幕上是备忘录：尾巴掉毛期,请假一天
于晚看着满床猫毛,无奈叹气：[给你买化毛膏。]
米可满意地喵了一声,钻回她被窝。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金线。
于晚轻轻捏了捏猫爪。
（5）
圣甜最近出了款小吃——三文鱼甜甜圈。
米可每天早上的第一件事,就是偷偷溜进后厨,掀开保鲜柜,深吸一口气。
[啊……是深海的味道……]她陶醉地眯起眼,爪子（虽然现在是人类的手）蠢蠢欲动。
于晚的声音幽幽传来：[米可,这是今天第六次了。]
米可迅速缩回手,假装整理围裙：[我、我在检查新鲜度！]
于晚挑眉：[用鼻子贴着检查]
（6）
米可蔫蔫地趴在收银台上,连耳朵都冒出来了。
于晚揉揉她的脑袋：[这么委屈]
米可把脸埋进胳膊里,声音闷闷的：[我只是想帮你试吃……万一有人下毒呢]
于晚忍笑,从背后变出一盒东西——特制三文鱼一口酥。
米可的尾巴唰地竖起来。
[限量版。]于晚捏了捏她的耳朵,[藏好,别让客人看见。]
米可一把抱住盒子,眼睛亮得像星星：[晚晚最好了！]
——至于第二天其他店员发现所有试吃盘被吃的精光,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