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石屑混着浓重的血腥味呛进喉咙,每一次濒死的喘息都像在吞咽碎玻璃。肺叶像破风箱般扯动,每一次扩张都带来肋骨折裂般的剧痛。后背死死抵着矿洞深处湿滑冰冷的岩壁,那点微不足道的凉意,丝毫无法缓解身体深处燃烧殆尽的灼热。
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只有远处矿道拐角,几点幽绿的光点如同鬼火,不紧不慢地摇曳着,越来越近。那是黑风双煞豢养的鬼面狼蛛,它们复眼特有的冷光,如同死神手中摇晃的灯笼。它们的低啸,带着刮擦骨头的嘶嘶声,在死寂的矿洞里回荡,冰冷地舔舐着我的耳膜。
跑不动了,谢徊。一个声音在心底响起,虚弱得如同叹息。汗水混着血水,从额角滑落,流进干裂的眼角,带来一阵刺痛的咸涩。意识像风中的残烛,明灭不定。妹妹小丫苍白的小脸,在记忆的碎片里一闪而过,她攥着我衣角,细声细气地说:哥,药好苦……那点微弱的念想,此刻像针一样扎在心脏最深处。
不甘心!凭什么凭什么我这样挣扎求活的人,要像野狗一样死在这暗无天日的矿洞里凭什么小丫要躺在破屋里,连最便宜的回春散都买不起
就在绝望的黑暗即将彻底吞噬意识的前一刻——
【检测到符合条件生命体...灵魂执念强度:极高...生命本源潜力:微弱...符合‘养料’筛选标准...】
【‘天衍’辅助系统绑定中...1%...10%...100%...绑定成功。】
一道毫无起伏、冰冷得如同金属摩擦的机械音,毫无征兆地在我濒临溃散的意识深处炸响!
紧接着,一个散发着惨白微光的半透明界面,蛮横地在我视野正中展开。那光芒并不温暖,反而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像严冬里冻僵的月光。界面上方,两个古拙却透着不祥气息的篆字——天衍,如同烙印般刻在那里。
【新手生存任务发布。】
【任务目标:击杀洞外追兵(炼气三层修士x2)。】
【任务时限:10分钟。】
【任务奖励:回春丹x1,下品灵石x10,《基础吐纳术》x1。】
【警告:任务失败,抹杀。】
冰冷的字句,不带一丝情感地滚动。抹杀我几乎要嗤笑出声,横竖都是死!但那个回春丹的字眼,却像垂死之人眼前晃动的甘泉。
你是谁想做什么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意识里嘶吼。
【权限不足。执行任务,或死亡。】机械音毫无波澜,【检测到宿主生命垂危,提供临时能量灌注(代号:饮鸩)。是否接受代价:透支未来三天生命力。】
透支生命这是毒药!可洞外那两只鬼面狼蛛的低啸,已经近在咫尺,绿油油的复眼在黑暗中清晰可见,獠牙上滴落的涎水带着腥臭。
接受!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一切疑虑,牙齿几乎要咬碎。
【指令确认。】
一股狂暴、灼热到几乎要将经脉撑爆的洪流,猛地从丹田深处炸开!那感觉根本不像补充能量,更像在干涸的河床上引爆了一座火山。剧痛!难以言喻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骨骼在呻吟,血管在暴突,皮肤下像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啃噬、钻动。眼前阵阵发黑,一股浓烈的铁锈味涌上喉咙。
但同时,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感充斥了四肢百骸!那力量带着毁灭的气息,蛮横地驱散了身体的虚弱,却也像贪婪的寄生虫,疯狂吮吸着我体内某种看不见摸不着、却至关重要的东西。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被这股力量粗暴地抽走,留下一种灵魂被撕裂的空洞和寒冷。
左边石笋,根部三寸,全力攻击!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身体在剧痛和狂暴力量的驱使下,根本不受控制。我如同被无形的线操控的木偶,猛地向前扑出!体内那股爆炸性的力量,毫无保留地顺着我的右拳,狠狠砸向系统指示的那根不起眼的、布满青苔的石笋根部!
轰——咔啦!
石屑纷飞!那看似坚硬的石笋根部,竟应声碎裂!巨大的石块带着沉闷的呼啸砸落下来,不偏不倚,正砸在当先扑入洞口的那只鬼面狼蛛背上!沉重的岩石带着千钧之力,瞬间将那只狰狞的妖兽压成了肉泥,墨绿色的汁液和内脏碎片爆溅开来,腥臭扑鼻。
另一只狼蛛受惊,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八条长满倒刺的节肢疯狂划动,带着腥风朝我扑来!那对巨大的螯肢闪烁着幽蓝的毒光。
低头!右跨三步,捡起地上碎石,贯注灵力,射其左眼!
我几乎是狼狈地滚倒在地,碎石擦着后背的破衣掠过,带起一阵凉风。手在冰冷潮湿的地面胡乱一抓,摸到一块棱角尖锐的矿石。体内那股狂暴的力量被系统引导着,蛮横地注入那冰冷的石块。手臂肌肉贲张,撕裂般的痛楚传来,我不管不顾,用尽全身力气将石块朝着那幽绿复眼的中心狠狠掷出!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石块精准地没入了鬼面狼蛛碗口大的左眼!墨绿色的浆液混合着破碎的眼球组织猛地喷溅而出,有几滴甚至带着灼烧感溅到我的脸上。狼蛛发出凄厉到不似活物的惨嚎,庞大的身体因剧痛而疯狂扭动翻滚,将洞壁撞得碎石簌簌落下。
【目标一:已击杀。目标二:重创。执行终结指令:攻击其口器下方三寸甲壳连接处。弱点。】
身体再次被那股力量驱动,像离弦之箭般冲了上去。剧痛和狂暴在血液里奔流。狼蛛因剧痛而疯狂甩动的口器下方,一片相对薄弱的暗色甲壳连接处暴露出来。我的拳头,裹挟着透支生命换来的最后力量,狠狠砸在那一点上!
咔嚓!
甲壳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狂暴的力道透体而入,狼蛛庞大的身体猛地一僵,所有的嘶鸣和挣扎戛然而止。八条长腿无力地抽搐了几下,轰然倒地,溅起一片泥泞。
矿洞里只剩下我粗重如同破风箱的喘息,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以及……深入骨髓的、被掏空般的虚弱和寒冷。
【新手生存任务:完成。】
【奖励发放:回春丹x1,下品灵石x10,《基础吐纳术》x1。】
一粒龙眼大小、散发着微弱苦涩药味的褐色丹药,十块灰扑扑、蕴含稀薄灵气的石头,还有一枚散发着微光的玉简,凭空出现在我面前的地上。
我颤抖着,几乎是爬着过去,一把抓起那粒回春丹,看也不看就塞进嘴里。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温凉的气流迅速扩散开,抚慰着撕裂的肺腑和几乎断掉的肋骨,表面的伤口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止血、结痂。
活下来了…真的活下来了!
劫后余生的狂喜如同暖流,瞬间冲垮了紧绷的神经。但下一秒,一股难以抗拒的疲惫和衰老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般席卷而来。我低头看向自己刚刚砸碎狼蛛甲壳的手——那只手布满擦伤和血污,但更可怕的是,手背上原本健康的皮肤,此刻竟松弛了几分,清晰地浮现出几道细密的、如同老树皮般的褶皱!指尖的皮肤也失去了光泽,透出一种不健康的灰败感。
代价…这就是透支三天生命力的代价我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指尖抚过脸上溅到的狼蛛粘液,那冰冷滑腻的触感,混合着身体内部传来的阵阵空虚寒意,让方才劫后余生的庆幸瞬间冻结。
回春丹带来的肉体修复感,与这诡异的生命力流逝感,形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对比。那个散发着惨白光芒的天衍界面,依旧悬浮在我眼前,如同一个沉默而冰冷的审判者。
它救了我,但更像一个在黑暗中递给我毒苹果的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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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徊!你怎么又弄成这样子
一声带着哭腔的惊呼在破败的木屋门口响起。苏璃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沾着泥点子的布裙下摆扫过门槛。她手里还捏着几株刚采的、带着露水的止血草,此刻全掉在了地上。
我正靠坐在冰冷的土炕边,刚费力地脱下那件几乎被血和泥浆浸透、又被狼蛛粘液糊得发硬的破褂子。肋骨的伤在回春丹作用下已无大碍,但皮肤下那种被抽空的虚弱感,还有手背上那几道刺眼的皱纹,却像毒蛇一样缠绕着我。
苏璃扑到我面前,冰凉的手指颤抖着抚上我手背的褶皱,眼圈瞬间红了:这…这是什么还有你的头发…她撩开我额前汗湿的乱发,指尖触碰到鬓角处——那里,几缕刺目的银白,混杂在黑发之中,如同不详的烙印。
没什么,采药时不小心摔了一跤,滚下山坡了。我别开脸,躲开她心疼的目光,声音干涩。系统冰冷的警告音仿佛还在耳边:【禁止向任何存在透露系统信息,违者,抹杀。】那深入骨髓的剧痛惩罚,我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摔一跤能摔出白头发能把手摔得跟…跟…苏璃哽咽着说不下去,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猛地站起身,跑到墙角一个豁了口的陶罐旁,手忙脚乱地翻找,拿出一个粗布小包,这是上次换的止血散,快敷上!
看着她焦急又笨拙的样子,一股暖流冲淡了些许体内的寒意。在这弱肉强食、冰冷彻骨的底层修真界,苏璃是唯一的光。我们像两只在寒冬里挤在一起取暖的刺猬,小心翼翼地用最柔软的一面靠近彼此。
真没事了。我扯出一个笑容,接过她递来的药散,粗糙的粉末撒在手臂的擦伤上,带来一阵熟悉的刺痛,你看,活蹦乱跳的。我试图活动一下手臂,却牵动了内腑,一阵闷痛袭来,忍不住咳了两声。
苏璃立刻紧张地拍着我的背,动作轻柔。别逞强!她嗔怪道,随即又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希冀,对了,药铺掌柜说,坊市东头‘万宝阁’的李管事在收‘蚀心草’,开价很高!只要能采到一株…小丫的药钱就有着落了!听说那草就长在黑风崖背阴的石头缝里…
【任务发布:采集‘蚀心草’x1。】
【地点:黑风崖(北坡背阴区)。】
【奖励:下品解毒丹x1,灵石x15。】
【代价:右手食指、中指永久性腐蚀损伤(表皮及浅层神经)。】
【是否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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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提示框瞬间覆盖了苏璃担忧的脸庞。黑风崖…那是黑风双煞的地盘边缘!毒虫瘴气弥漫,蚀心草本身更是剧毒,触之即腐。那所谓的解毒丹奖励,此刻看来,充满了令人作呕的讽刺意味。
拒绝系统那毫无感情的【抹杀】二字,如同悬顶的利剑。而且…小丫咳得撕心裂肺、小脸憋得青紫的模样在我脑中闪过。那十五块灵石,足够买好几副对症的药了!
好。我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对着苏璃说,也对着脑海中的系统说,我去试试。
不行!太危险了!苏璃脸色煞白,一把抓住我的胳膊,黑风崖…那是人去的地方吗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没别的办法了。我打断她,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指,那点微弱的暖意仿佛是我仅存的锚点,等我回来。
苏璃的眼泪终于滚落下来,砸在我手背上,带着灼人的温度。她用力回握着我,嘴唇翕动,最终只化作一句带着无尽担忧的:…小心。
【指令确认。任务追踪开启。】
黑风崖的阴风,像无数怨鬼在哭嚎。空气里弥漫着甜腻的腐臭味和刺鼻的硫磺气息。嶙峋的黑色怪石如同巨兽的獠牙,缝隙间顽强地钻出一些色彩妖异、形态扭曲的毒草。我按照系统精准到冷酷的指示,在陡峭湿滑、布满青苔的崖壁上攀爬,避开一处处肉眼难辨的毒瘴气旋和潜伏在石缝里的毒蝎。
终于,在一处极其隐蔽、终日不见阳光的狭窄石缝底部,我看到了一株暗紫色的植物。它只有三寸高,叶片呈诡异的锯齿状,边缘闪烁着幽蓝的微光,正是蚀心草!一股令人头晕目眩的腥甜气味弥漫开来。
【目标锁定。采摘方法:以灵力包裹指尖,直接掐断茎部。警告:不可使用工具接触本体。】
灵力包裹这微弱的气感,如何抵挡那传说中触之即腐的剧毒我盯着那株妖异的草,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食指和中指间,微弱的灵力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亮起。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紧心脏。
没有退路。
指尖带着微弱的灵光,缓慢而坚决地探向那幽蓝的锯齿叶片。
嗤——!
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按在了指尖!瞬间穿透了那层薄弱的灵力屏障!皮肤接触毒叶的地方,冒起一股诡异的、带着甜腥味的白烟!表皮肉眼可见地变得焦黑、萎缩,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灼烧、吞噬!剧烈的腐蚀感沿着神经疯狂上窜,直冲脑髓!
呃啊——!我死死咬住牙关,将惨嚎闷在喉咙里,身体因剧痛而剧烈抽搐。右手食指和中指的前端,已经变得焦黑一片,完全失去了知觉,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持续的、仿佛被亿万毒蚁啃噬的灼痛!
【蚀心草x1,采集成功。】
【奖励发放:下品解毒丹x1,下品灵石x15。】
一粒散发着草木清香的绿色丹药和十五块灰扑扑的灵石出现在我另一只完好的手掌中。我颤抖着,几乎是立刻将那粒解毒丹塞进嘴里。一股清凉的气息迅速扩散,压制住了试图顺着手指伤口蔓延的毒素麻痒感。
但手指的伤…那焦黑的皮肤,萎缩的指尖,永久的麻木和灼痛…却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解毒丹,解的是蚀心草的毒,却解不了系统代价造成的、如同规则般的伤害。那十五块灵石,此刻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带着血肉的分量。
代价。这就是代价。
当我拖着几乎虚脱的身体,带着焦黑的手指和十五块灵石回到破屋时,苏璃看到我手指的惨状,直接瘫软在地,哭得几乎背过气去。她捧着我的手,泪水大颗大颗地砸在焦黑的皮肤上。
怎么会这样…阿徊…你的手…她泣不成声。
我看着她悲痛欲绝的脸,心中理应涌起滔天的愤怒和心疼。可诡异的是,那股情绪被一种无形的屏障阻隔了。我能清晰地知道自己应该愤怒,应该心疼,但胸腔里却一片冰冷麻木,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冷的毛玻璃在观看别人的悲剧。只有手指上那持续不断的灼痛,是真实的。
【情感模块微量剥离,适应中。此为淬炼道心,摒弃无谓凡俗牵绊,方得大道真谛。】系统的声音冰冷地解释。
大道去他娘的大道!我看着苏璃为我哭红的眼睛,那本该让我心碎的画面,却只在心底激起一片空洞的回响。一种比手指灼痛更深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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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制任务发布:进入‘血藤谷’秘境,获取核心祭坛上的‘蚀骨灵髓’。】
【任务奖励:筑基丹(伪)x1,《玄阴炼体术》(残篇)x1,寿元返还:十年。】
【失败惩罚:抹杀。或,释放宿主仇敌‘血手屠夫’当前坐标信息。】
冰冷的文字在意识中滚动,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血藤谷!那是十死无生的绝地!筑基丹返还寿元伪这该死的系统连掩饰都懒得做了吗
不去!我几乎是在意识里咆哮,恐惧和愤怒终于短暂地冲破了那层情感剥离的冰冷屏障,烧得我浑身颤抖。抹杀吧!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
【指令驳回。抹杀执行过于低效。备用方案启动:坐标信息释放中…目标:苏璃。预计‘血手屠夫’抵达时间:1个时辰。】
不!!!巨大的惊恐瞬间淹没了愤怒。血手屠夫!那个以虐杀低阶修士、尤其是女修为乐的疯子!苏璃…那个在破屋里等我回去的苏璃!
住手!我接受!我接受任务!绝望的嘶吼在意识中回荡。
【指令确认。任务激活。附加提示:目标苏璃重伤(脏腑破裂,经脉寸断),急需‘九叶还魂草’续命。该草仅分布于血藤谷外围‘尸香魔芋’生长区域。】
轰!大脑一片空白。苏璃重伤是系统!一定是这该死的系统搞的鬼!用苏璃的命,逼我跳进这最后的屠宰场!那所谓的还魂草,不过是挂在驴子眼前的胡萝卜!蚀骨灵髓…筑基丹…返还寿元…全是诱饵!是把我这个祭品养肥、最终送上祭坛的诱饵!
天衍…我操你祖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腥甜的铁锈味在口中弥漫。手背上那几道皱纹更深了,鬓角的银白已经蔓延到耳际。
推开吱呀作响的破木门,昏暗的光线下,苏璃蜷缩在冰冷的土炕角落。她的脸色灰败得吓人,嘴唇没有一丝血色,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伴随着胸腔里破碎的拉扯声。冷汗浸透了她的额发,黏在苍白的皮肤上。她身下垫着的破褥子,洇开了一小片暗红。
阿…徊…看到我,她涣散的眼神勉强聚焦,努力想扯出一个笑容,却牵动了伤势,痛得眉头紧锁,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了一下。
心如刀绞不,那种感觉已经被剥夺了。剩下的,只有一片冰冷的、被绝望浸透的荒原。我走到炕边,蹲下身,用那只完好的手,小心翼翼地擦去她额头的冷汗。指尖触碰到她冰凉得可怕的皮肤。
我…找到药了。我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在…血藤谷外面。等我…拿回来…你就能好了。
苏璃的眼睛猛地睁大,灰败的眸子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恐。不…不要去…她挣扎着想抓住我的手,却虚弱得连抬起的力气都没有,那里…是死地…别管我…
等我回来。我重复着,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俯下身,用尽这具被系统掏空、被情感剥离的躯壳里最后一点属于谢徊的本能,在她冰凉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同样冰冷的吻。
这个动作仿佛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苏璃眼中的光迅速黯淡下去,只剩下无尽的哀求和绝望。她看着我,嘴唇无声地开合,最终,一滴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没入鬓角。
【情感波动异常…警告…压制中…】系统的警报冰冷地响起。一股熟悉的、针对灵魂的撕裂感袭来,仿佛要将我最后这点属于人的眷恋也强行剥离。
我猛地直起身,不再看苏璃濒死的模样,转身大步冲出木屋,将她的绝望和身后那个摇摇欲坠的家,彻底抛入冰冷的黑暗之中。
血藤谷,我来了。带着一身被榨取的生命,一颗被冻结的心,和…焚尽一切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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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入血藤谷的瞬间,空气就变了味道。
不再是黑风崖那种带着硫磺和腐殖质的腥臭,而是一种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甜香。这香气馥郁得近乎妖异,钻入鼻腔,直冲脑髓,带来阵阵眩晕和诡异的兴奋感。谷内光线昏暗,参天的古木早已枯死,扭曲虬结的枝干如同垂死巨兽伸向天空的骸骨臂膀。但更可怕的,是地面。
无数暗红色的藤蔓,粗如儿臂,覆盖了每一寸土地,缠绕着枯树,爬满了嶙峋的怪石。它们并非静止,而是在缓慢地、如同活物般蠕动!藤蔓表面布满了细密的、如同血管般的凸起,里面流淌着粘稠的暗红色液体。一些藤蔓的末端,尖锐如矛,深深刺入误入此地的妖兽或修士的尸体中,贪婪地吮吸着,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汩汩声。整个山谷,仿佛一个巨大的、正在搏动的、由血肉和藤蔓构成的胃袋。
尸香魔芋…就在前面三百步,石林边缘。系统的声音冰冷地指引方向,对周遭地狱般的景象无动于衷。
我屏住呼吸,极力对抗着那甜香带来的眩晕感,每一步都踩在滑腻、如同覆盖了一层粘液的藤蔓上。脚下传来令人牙酸的噗叽声,仿佛踩碎了什么活物。四周死寂,只有藤蔓缓慢蠕动时发出的细微沙沙声,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短促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那是其他落入此地的倒霉蛋最后的绝唱。
突然,左前方一丛缠绕在巨大枯树上的藤蔓猛地暴起!如同数十条暗红色的毒蛇,带着破空之声,直刺而来!尖端闪烁着金属般的寒光!
【规避路线:右前方45度角,翻滚。代价:左肩被藤蔓擦伤,毒素侵蚀。】指令几乎是和攻击同时下达。
身体再次被那股熟悉的、带着毁灭气息的狂暴力量驱动,猛地向右前方扑倒翻滚!嗤啦!左肩传来撕裂的剧痛,一条藤蔓的尖端擦过,带起一溜血花。伤口处瞬间传来灼热麻痒的感觉,毒素在蔓延!
【灵力爆发:右臂。目标:前方挡路藤蔓丛根部。代价:右臂肌肉撕裂,骨骼轻微骨裂。】
指令不容置疑。剧痛从左肩和右臂同时炸开!我怒吼一声,被系统强制灌注的力量驱使着,右拳带着一股蛮横的、几乎要撑爆经脉的灵力,狠狠砸在前方一丛盘根错节的粗壮藤蔓根部!
轰!
暗红色的汁液混合着破碎的藤蔓组织四处飞溅,那丛藤蔓被狂暴的力量硬生生炸开一个缺口!我趁机狼狈地冲了过去,身后,被激怒的藤蔓如同狂潮般涌来,却被那暂时破开的缺口阻挡了一下。
【目标:九叶还魂草。位于前方尸香魔芋伴生区。采摘方法:以舌尖精血滴于其根茎,三息内摘下。代价:舌部精血损耗,元气折损三月。】
前方,一株巨大到令人窒息的妖花矗立着。高达丈余,巨大的、如同腐烂肉块般的紫红色花朵盛开着,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浓烈尸臭,正是那甜腻香气的源头!在它巨大花瓣投下的阴影里,紧贴着潮湿的地面,生长着几株散发着微弱莹白光芒的小草。九片细长的叶子如同翡翠雕琢,脉络中流淌着温润的光泽,正是九叶还魂草!
这圣洁的救命草,偏偏生长在至邪至秽的尸香魔芋脚下!
舌尖传来尖锐的刺痛,一股带着心头腥甜的精血被我逼出。忍着剧烈的眩晕和恶心,我猛地俯身,将舌尖精血准确滴落在其中一株还魂草的根茎处。莹白的草叶瞬间蒙上一层淡淡的血光。
三息!时间仿佛凝固!
我完好的左手闪电般伸出,不顾尸香魔芋垂落的花瓣上滴落的、带着强烈腐蚀性的粘稠汁液灼烧着手背的皮肤,一把攥住了那株草,用力一拔!
【九叶还魂草x1,获取成功。】
【灵力爆发:腿部。方向:谷内核心祭坛。代价:腿部经脉撕裂,生命力加速流逝(半年寿元)。】
指令如同催命符!双腿瞬间灌入狂暴的力量,肌肉纤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骨头仿佛在哀鸣!我像一支被强行射出的箭,朝着谷内更深处,那被冲天血光映照的区域亡命狂奔!身后,被惊动的尸香魔芋发出沉闷的咆哮,巨大的花瓣剧烈颤抖,更多的藤蔓如同苏醒的巨蟒,疯狂地追噬而来!
每一次踏地,都伴随着腿部撕裂般的剧痛和生命力被强行抽走的空虚寒冷。我能感觉到鬓角的白发在疯狂蔓延,手背的皱纹在加深,皮肤在失去弹性,变得干枯松弛。寿元…半年…又半年…像沙漏里的沙,被这该死的系统,被这该死的地方,疯狂地吞噬!
祭坛!就在前方!
那是一片被巨大藤蔓强行清理出来的空地。地面并非泥土,而是由暗红色的、类似凝固血浆的晶体铺就。空地中央,矗立着一座高达三丈的诡异祭坛!祭坛通体漆黑,材质非金非石,上面刻满了扭曲蠕动的、仿佛活物般的暗金色符文,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不祥气息。符文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每一次闪烁,都引得空气中弥漫的血色雾气一阵波动。
祭坛顶端,并非供奉着什么神像,而是悬浮着一滴液体。
那液体约莫拇指大小,深邃得如同将宇宙中最纯粹的黑暗浓缩其中。它静静地悬浮着,表面没有任何光泽,反而像黑洞般吞噬着周围本就昏暗的光线。一种极致的冰寒、死寂、湮灭的气息从中弥漫开来,仿佛多看一眼,灵魂都会被冻结、被吸走。蚀骨灵髓!
祭坛周围,如同修罗场。几具形态扭曲、死状凄惨的尸体散落在血色晶地上。有的被吸成了干尸,有的身体爆裂,还有的如同被无形的利刃切割成了碎块。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几乎凝成实质。
【目标锁定:蚀骨灵髓。获取方法:以宿主生命本源为引,徒手接触。】系统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急切。
徒手接触以生命本源为引看着祭坛周围那些恐怖干尸,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我。这就是终点吗为了一株救不了命的草,把自己彻底献祭
但苏璃灰败的脸,那滴绝望的泪,还有系统释放血手屠夫的威胁…如同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我残存的意识上。
没有退路!
啊——!我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拖着几乎要散架、寿元疯狂流逝的身体,用尽最后一丝属于谢徊的意志,朝着那祭坛顶端,朝着那滴吞噬光线的蚀骨灵髓,猛地扑了上去!
完好的左手,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狠狠抓向那滴悬浮的黑暗液体!
指尖触碰到蚀骨灵髓的瞬间——
时间,仿佛凝固了。
没有想象中的剧痛,也没有恐怖的吸力。只有一种…极致的空。
仿佛灵魂瞬间被抽离了身体,悬浮在一片虚无的宇宙之中。冰冷,死寂,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感觉。连我这个概念,都在飞速消融。
然后,那个冰冷的、如同跗骨之蛆的机械音,不再是直接在脑海响起,而是如同从这整个血色山谷,从这片凝固的虚空,从宇宙的尽头,带着一种宏大而贪婪的宣判,轰然降临:
【祭品确认…生命本源:符合…情感印记:符合…灵魂烙印:符合…】
【‘蚀骨灵髓’核心绑定…最终献祭程序:启动!】
【生命本源抽取:开始!】
【情感印记剥离:开始!】
【灵魂烙印解离:开始!】
【归墟通道:开启!坐标锚定:完成!】
轰——!!!
无法形容的痛苦,瞬间超越了肉体和灵魂所能承受的极限!仿佛有亿万根烧红的钢针,从每一个细胞内部同时穿刺而出!又像有无数无形的巨手,抓住我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每一缕意识,向着不同的方向疯狂撕扯!
呃…啊啊啊啊啊——!!!
喉咙里爆发出凄厉到变调的惨嚎,却连自己都听不见!身体不再属于我!我能看到自己的左手,在触碰到蚀骨灵髓的瞬间,皮肤、肌肉、骨骼,如同被投入强酸的蜡像,从指尖开始,无声无息地消融、湮灭!化作最细微的黑色尘埃,被那滴黑暗的液体贪婪地吸收!
湮灭的速度快得惊人!手腕!小臂!手肘!…那纯粹的、彻底的虚无,沿着手臂急速向上蔓延!
与此同时,脑海深处,如同被强行插入了一根烧红的烙铁!无数破碎的画面、声音、感觉,被一股蛮横的力量疯狂地抽离、搅碎!
——初见苏璃时,她递给我半个硬邦邦的窝头,脸上带着怯生生的笑…画面闪烁,她眼中的笑意被剥离,只剩下空洞的脸。
——小丫拉着我的衣角,软软地喊哥哥…声音被拉长、扭曲,最终破碎消失,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第一次感受到系统力量时,那劫后余生的狂喜…感觉被瞬间抽空,如同从未存在。
——对黑风双煞的恨,对命运的不甘,对力量的渴望…所有激烈的情感,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粗暴地抹去!只留下一片冰冷的、令人窒息的虚无。
【剥离进度:10%…30%…70%…】
系统的提示音如同丧钟。我感觉自己正在被格式化。所有属于谢徊的记忆、情感、爱恨、执着…都在被强行剥离、分解!变成某种纯粹的能量,被那祭坛上闪烁的暗金符文贪婪地吸收,注入那滴蚀骨灵髓,再通过它,流向某个未知的、名为归墟的恐怖之地!
身体在湮灭,灵魂在被剥离。
我是谁
谢徊…是谁
苏璃…小丫…好熟悉的名字…为什么…想不起来了…
好冷…好空…
祭坛剧烈地嗡鸣起来!那些扭曲的符文爆发出刺目的暗金光芒!整个血色山谷都在震动!以祭坛为中心,空间开始扭曲、折叠,光线被拉成诡异的螺旋状。一个巨大、深邃、仿佛连接着宇宙终极虚无的黑色漩涡,在祭坛上方缓缓旋转成型!漩涡深处,隐隐传来一种无法形容的、古老而饥饿的意志低语,仅仅是感受到一丝气息,就足以让任何生灵陷入永恒的疯狂!
归墟通道!那传说中的吞噬万物之地!它正在开启!而我,就是打开这扇门的钥匙,也是门后存在迫不及待享用的第一道血食!
身体湮灭已过肩膀!左臂彻底消失!胸腔开始塌陷!情感的剥离接近尾声,最后一点关于守护的执念,关于苏璃眼泪的残影,也即将被彻底抹除…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沉入冰冷虚无的深渊,连自我都要消散的前一瞬——
一点微弱的光,顽强地在记忆废墟的最深处,闪烁了一下。
那是苏璃最后的眼神。不是绝望,不是哀求…在泪水滑落之前,那眼神深处,是焚烧一切的愤怒!是不惜同归于尽的决绝!是撕心裂肺的无声呐喊:别信它!毁了…一切!
别信它!
这三个字,如同划破永恒黑夜的一道血色惊雷!带着苏璃最后的情感烙印,带着她以生命为代价点燃的火种,狠狠劈开了那几乎要将我彻底冻结、抹杀的冰冷虚无!
呃…啊——!
一声不似人声、混合着极致痛苦与狂怒的咆哮,从我正在湮灭的胸腔里挤压出来!那被系统强行剥离、即将消散的自我,被这来自灵魂最深处、来自苏璃最后馈赠的愤怒,硬生生地拽回了一丝!
毁灭!
不是被毁灭!
是毁灭这一切!
身体正在成为祭品灵魂正在被剥离通道正在开启
好!好!好!
一股前所未有的、纯粹到极致的毁灭意志,如同沉寂亿万年的火山,在我残存的意识核心轰然爆发!它不再抵抗那湮灭的力量,不再抗拒那剥离的痛苦!反而…主动拥抱!
【警告!祭品意识异常波动!反抗意志激增!能量流不稳定!】系统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急促的电子杂音,如同受到干扰的劣质收音机。
反抗不!是献祭!是最后的…反噬!
归墟…天衍…残破的声带摩擦着,发出如同砂石滚动的、嘶哑却带着焚天恨意的低吼,你们…不是想吃吗
残存的右臂,仅剩的躯干,残破的意识…所有还未被完全湮灭、还未被彻底剥离的残渣——那被榨干的生命力残屑,那被撕碎的情感碎片,那被点燃的焚世怒火,那无边无际的绝望…连同苏璃最后注入的那点决绝的光!
所有的一切!不再流向那开启的归墟通道!
而是被我残存的意志,用尽这具祭品躯壳最后一点存在之力,疯狂地、决绝地、反向灌注!不是流向祭坛外的虚空,而是狠狠地、砸向体内那早已与我灵魂纠缠不清、如同毒瘤般根植的系统核心!砸向那滴悬浮着、作为能量枢纽的蚀骨灵髓!砸向这座正在运转的祭坛本身!
给老子——
咽!下!去!
轰隆隆隆——!!!
无法形容的爆炸,在物质与灵魂的层面同时发生!
我的视野被一片纯粹的、毁灭性的白光吞噬!身体最后的感知,是彻底的、轻盈的…解脱。
仿佛听到了什么东西在体内、在灵魂深处,发出了一声尖锐到扭曲的、充满惊愕与痛苦的…碎裂声!
【错误!错误!能量逆流!核心协议崩溃!】
【连接点过载!…祭坛结构损坏!…蚀骨灵髓…失控!…】
【归墟通道…遭受污染…反噬…】
【…天衍…离线…】
冰冷的机械音被狂暴的能量撕扯得支离破碎,最终彻底湮灭在震耳欲聋的爆炸轰鸣之中。
祭坛上那些蠕动的暗金符文,如同被投入沸水的活蛇,疯狂扭曲、抽搐,然后寸寸崩裂!构成祭坛的漆黑物质,如同风化的沙堡,在狂暴的能量风暴中簌簌瓦解!那滴悬浮的蚀骨灵髓,剧烈地颤抖着,深邃的黑暗内部爆发出无数道细密的惨白裂纹,最终啵的一声轻响,彻底炸裂开来,化作一片虚无!
上方刚刚成型的归墟通道漩涡,猛地一滞!那漩涡深处传来的古老饥饿意志,发出一声仿佛跨越了无尽时空的、震怒到极致的咆哮!但那咆哮声中,竟夹杂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痛苦紧接着,巨大的黑色漩涡如同被投入巨石的脏污水面,剧烈地扭曲、翻滚,内部爆开一团团污秽不祥的暗色光芒,最终在一声仿佛空间本身被撕裂的巨响中,轰然崩塌!无数混乱的空间碎片如同黑色的雪片,四散飞溅,又被后续狂暴的能量乱流彻底撕碎、湮灭!
整个血藤谷,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揉捏!大地在哀鸣中崩裂!天空被混乱的能量乱流撕开一道道漆黑的伤口!无数蠕动的藤蔓在毁灭风暴中瞬间化为齑粉!参天的枯木如同脆弱的火柴般折断、粉碎!巨大的尸香魔芋发出最后的、无声的嘶吼,庞大的花体在能量冲击波中如同烂泥般爆开!
毁灭的风暴中心,那具名为谢徊的残破躯壳,正经历着最后的、也是最彻底的湮灭。
从指尖开始,到手臂,到肩膀,到胸膛…构成身体的物质,如同被风吹散的沙雕,一点点分解成最细微的、闪烁着微弱光芒的粒子,然后彻底融入这片狂暴的毁灭能量之中,成为它的一部分,成为这场盛大反噬的燃料。
意识在无边的白光和轰鸣中飘荡,越来越轻,越来越模糊。痛苦消失了,愤怒平息了,连那深入骨髓的冰冷和绝望,也仿佛被这最后的、焚尽一切的爆炸所温暖。
在意识彻底沉入那永恒的、温暖的黑暗之前,一点微弱的、熟悉的暖意,如同寒夜尽头的一点萤火,轻轻拂过。
恍惚间,仿佛看到苏璃站在那片温暖光晕的边缘,脸上不再是灰败和绝望,而是初见时那带着一点点怯生生的、干净的笑容。她朝我伸出手,嘴唇无声地开合。
…阿徊…
…走…啦…
白光彻底吞没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