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我以业火守天门 > 第一章

我能看见人身上的火。
不是比喻,是真正的火焰——青蓝色,裹着一点惨白,从皮肤深处渗出来,像一层摇曳的裹尸布。外婆说这叫业火,是将死之人才会燃起的征兆。七岁那年,我看见隔壁陈阿婆提菜篮子的右手窜起三尺高的火舌,三天后她在菜市场被失控的货车卷进轮底;十三岁,班主任王老师头顶飘着幽蓝火苗,第二周她倒在讲台上,再没醒来。火焰无声燃烧,像一种嘲笑,嘲弄我无能为力的眼睛。
此刻,我缩在忘川酒吧的角落,威士忌的酸涩灼烧着喉咙。舞池里扭动的人群中,至少有五个人身上跳动着业火——一个在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左胸,一个在染紫发少女的脊椎,最刺眼的是吧台边独坐的女人,火焰几乎吞噬了她整个右臂,像一株发光的寄生藤蔓。我移开视线,强迫自己灌下又一口酒。死亡从不新鲜,只是日常风景。
怕火一个声音切进来。我抬头,撞进一双深潭般的眼睛。男人轮廓锋利,穿黑色高领毛衣,指间夹着未点燃的烟。他自然地坐到我对面,仿佛我们早已相识百年。我的呼吸骤然停止——他整个人笼罩在业火中。
青蓝火焰在他周身流淌,却奇异地凝固着。没有摇曳,没有升腾,像一件烧灼的冰雕。更诡异的是,我感受不到火焰应有的死亡气息,反而有种沉寂千年的寒意。他推过一张名片,边缘被火光映得发蓝。秦燎。他说。名字烫嘴。
第一次看见凝固的业火是在三天后。深夜急诊科,担架床轮子尖叫着碾过走廊。车祸伤者,颅骨变形,血浸透纱布。秦燎无声无息出现在我身后白墙的阴影里。看他的心脏。他低语。伤者左胸,青蓝火焰正剧烈跳动,每一次泵血都让火舌蹿高几分。秦燎的手按上我的肩膀,一股冰流窜入血管。视野瞬间扭曲——伤者胸口的火焰竟像视频被按下暂停键,火苗僵在半空。
延长他的时间。秦燎的声音像从深海传来,集中精神,想象火焰冻结。我咬紧牙关,指甲掐进掌心。颅压升高般的剧痛炸开在太阳穴,视野里血色弥漫。僵持的火焰猛地一颤,仿佛冰面裂开细纹。就在这一瞬,主刀医生电锯切开颅骨,血柱喷溅上无影灯。血压回来了!准备除颤!护士大喊。凝固的火焰啪地碎裂,消散在空气里。伤者胸腔重新起伏。
你干了什么我瘫在消防通道冰冷的台阶上,冷汗浸透刷手服。秦燎点燃烟,猩红火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业火是生命倒计时的具象。我能暂停它,但需要媒介——他目光落在我左腕内侧,那里有一道月牙形胎记,此刻正泛着微弱红光,像你这样的‘渡者’。
他吐出一口烟,讲述一个我无法想象的世界。千年前,天地间有渡者一族,能窥见生死业火,甚至短暂干预。他们本是人界与幽冥的守门人,却因妄图篡改生死簿被天道惩罚。血脉凋零,传承断绝,只剩残片躲藏在凡人基因深处。而秦燎自己,是业火反噬的活标本——因强行逆转至亲之人的死期,业火永久焚身,凝固成不灭的诅咒。
你外婆没告诉你的后半段是——他弹落烟灰,渡者一旦觉醒,自身业火会加速燃烧。就像你现在。他指尖点向我锁骨下方。低头,我惊恐地看见一点青蓝色火星,正从皮肤下幽幽探出头。
城市正在死去。
最初是东区老巷的流浪猫集体暴毙,尸体干瘪如枯叶;接着是南岸公园的百年槐树一夜凋零;直到今晨,电视新闻播报护城河出现大片死鱼,翻着惨白肚皮铺满水面。死亡像墨汁滴入清水,迅速晕染。
秦燎带我穿过警戒线封锁的河岸。腐臭扑面而来,令人作呕。他蹲下身,指尖划过一条死鱼僵硬的鳃盖。不是污染。他捻动手指,一丝黏稠的黑气缠绕指尖,是‘食业鬼’,专啃噬生灵残余寿命的秽物。他抬眼,瞳孔深处映出常人不可见的景象——河面漂浮着密密麻麻的黑色虫影,口器刺入死鱼尸骸,吮吸着最后的微光。有人在喂养它们,用渡者的血。
我猛然想起一周前那场意外。值完大夜班,地下车库灯光惨白。针扎似的刺痛后颈,再醒来躺在自己车里,除了头晕与颈侧细微血点,一切如常。秦燎眼神骤冷:他在标记你。食业鬼的母体需要渡者之血才能苏醒。他攥住我手腕,胎记灼烧般发烫。它要找的是你。
当夜,秦燎的公寓遭袭。防弹玻璃碎成蛛网,门框扭曲变形。客厅中央用血画着狰狞的符阵——扭曲的火焰环绕一只空洞的眼。我的照片被钉在阵眼,眉心插着三根漆黑长钉。秦燎抹过尚未凝固的血迹,嗅了嗅,眼底结冰:是同族叛徒的血。百年前出卖渡者一族投靠阴司的败类。他撕开左臂衣袖,一道横贯肘部的陈旧疤痕下,青蓝业火激烈翻涌。陈玄,他还活着。
追踪陈玄的过程像在解构一场噩梦。城西废弃的化工厂地下,巨大血池翻涌着粘稠气泡。池底沉浮着无数猫狗、甚至人的干尸。池心矗立的石柱上,一个枯瘦如骨架的男人展开双臂,黑袍在阴风中鼓荡。他脚下蜷缩着十几个昏迷的孩童,眉心渗出蜿蜒血线,汇入池中。
用童男童女的先天元气中和渡者之血的霸道,真是天才的肮脏。秦燎冷笑。陈玄转身,兜帽下是一张烧伤扭曲的脸,仅剩的独眼却亮得骇人。秦燎!你这业火的囚徒也配拦我他嘶吼,声音刮擦耳膜,待母体苏醒,吸尽全城生机,我就能剥下这身腐肉重获——
话音未落,秦燎已如黑箭射出。凝固的业火在他手中凝成冰晶长刀,斩向血池!陈玄袖中甩出两条锁链,链头竟是森白指骨!金铁交鸣,冰晶与骨链撞出刺目火花。青蓝与墨黑的气流撕扯,整座地库都在震颤。
切断血线!秦燎的吼声在爆炸般的轰鸣中传来。我扑向石柱,指尖触到孩童冰凉额头。左腕胎记滚烫如烙铁,视野被血红浸染。集中精神——想象火焰冻结!剧痛凿穿颅骨,仿佛有钢钎在脑髓里搅动。但这一次,我看见了:连接孩童眉心的血线,竟是由无数细小黑虫组成!意志如冰锥刺出,最前排的黑虫瞬间僵直,化作黑灰簌簌飘落。
找死!陈玄暴怒,骨链毒蛇般噬向我后心!秦燎旋身硬挡,骨链贯穿他右肩,鲜血喷溅。他却借势前冲,冰晶长刀捅入陈玄胸口!
死寂。陈玄低头看着没入胸口的冰刃,独眼瞪圆:你竟敢……秦燎贴近他耳边,声音浸透千年寒冰:这一刀,替苏晚还你。冰刃轰然炸裂!陈玄的身体在刺目蓝光中寸寸崩解,尖嚎声戛然而止。
血池沸腾,无数食业鬼母虫破水而出,扑向仅存的生机——那些孩童!秦燎单膝跪地,业火在他身上明灭不定。用我的火!他嘶哑道。我抓住他鲜血淋漓的手。两股力量交融的刹那,世界被青蓝色淹没。
晨光刺破云层,洒在劫后余生的城市。护城河畔,工人们清理着死鱼,晨跑者擦肩而过,早高峰的鸣笛声由远及近。生死界限重新弥合,像从未被撕开。
病房里,消毒水味盖不住花香。孩子们熟睡的脸庞恢复红润。秦燎靠在窗边,右肩缠着厚厚绷带,凝固的业火依旧包裹着他,却淡薄了许多。陈玄只是马前卒。他望着楼下熙攘人群,阴司的大门正在松动,需要更多守门人。他递来一枚青铜指环,戒面刻着火焰缠绕的门扉。选择权在你:戴上它,继承渡者之责,业火焚身将是你的宿命;或者——他顿了顿,我抹去你的记忆,你继续做那个只能旁观死亡的急诊科医生。
左腕胎记隐隐发烫。我接过指环,冰凉触感直透骨髓。窗外,一个穿病号服的老人在家属搀扶下走过花园,他背上摇曳着熟悉的青蓝火焰。这一次,我不再移开目光。
指环套上食指的瞬间,微光流淌过戒面古老的纹路。火焰之门,无声开启.
青铜指环套上食指的瞬间,并非预想中的炽热或冰冷,而是一种……沉坠感。仿佛指尖系上了无形的铅块,直直拽向地心深处。视野里,窗外的阳光、病床上孩童的睡颜、甚至秦燎身上凝固的业火,都像被投入水中的墨迹,边缘模糊、晕染开来。一个低沉的、非人非兽的嗡鸣在颅骨深处震荡,仿佛来自亘古的叹息。
这是‘门’的重量。秦燎的声音穿透嗡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第一次接触‘门扉之戒’,灵视会过载。深呼吸,别抗拒它。
我死死抓住窗框,指甲几乎嵌进金属,强迫自己吸气。每一次吐纳,那沉坠感便减轻一分,晕染的景象也重新聚焦。但世界已然不同了。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般的灰烬——那是生灵逸散的生命余烬,之前看不见。而在远处,城市的地平线上空,一团巨大的、粘稠的、不断蠕动的**灰黑阴影**正缓缓沉降,如同倒悬的污浊之海。它无声地吞噬着阳光,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死寂。
那是什么我声音干涩。
阴司的‘瘴’。秦燎的目光也投向那阴影,凝固的业火在他眼底深处微微摇曳,陈玄的死,像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门缝,更大了。他顿了顿,看向我,感觉如何,新晋渡者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那道月牙胎记此刻如同活物,散发着温润的、持续不断的红光,不再是之前应激般的灼热。而锁骨下方那点青蓝火星,已经悄然蔓延成指甲盖大小的一簇,安静地燃烧着。一种奇异的连接感油然而生,仿佛能隐约感知到病房里孩子们沉睡中微弱的心跳,感知到走廊外护士推车经过时金属轮子的冰冷震动,甚至……感知到楼下花园里,那个背上摇曳青蓝火焰的老人,其生命之火如风中残烛般微弱的脉动。
渡者之眼,真正睁开了。代价是,业火已在己身扎根。
急诊科的生活变得截然不同,也加倍煎熬。
心肺复苏继续!肾上腺素1mg静推!我嘶吼着,双手在年轻车祸伤者血肉模糊的胸膛上机械而沉重地按压。鲜血浸透手套,黏腻冰冷。而在我的视野里,伤者整个胸腔内部正被一种浓稠的、沥青般的黑雾侵蚀。那并非业火,而是死气——生命被阴司瘴气提前侵蚀、腐朽的具象。更可怖的是,在他破碎的肋骨间隙,一个只有指甲盖大小、边缘不断扭曲撕裂的黑色孔洞正若隐若现,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阴寒。那是……阴司之门的雏形正在一个濒死的凡人体内形成
林医生!血压测不到了!护士带着哭腔喊。
左腕胎记骤然发烫!几乎是本能,我集中精神,想象着冻结——不是冻结业火,而是冻结那蔓延的死气黑雾!剧痛再次席卷头颅,比以往更甚,仿佛有冰冷的凿子在脑髓上刻画。视野瞬间血红。但奇迹发生了:伤者胸腔内蔓延的黑雾猛地一滞,那蠕动的黑色孔洞也停止了扩张,甚至边缘有了一丝细微的冰晶凝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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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击!360J!所有人离开!我抓住这转瞬即逝的凝固。
除颤板重重落下。身体剧烈弹起。心电监护仪上,那条绝望的直线猛地一跳,随即开始挣扎着划出微弱的波形。
有心跳了!快,送手术室!
看着推床呼啸而去,我脱力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汗水混着血水浸透刷手服。左肩胛骨下方,业火的灼痛感清晰传来——刚才那一下冻结死气的尝试,加速了业火的燃烧。抬起左手,食指上的青铜指环冰冷依旧,戒面的火焰门扉纹路似乎比之前更清晰了一分。
控制力不错,但太鲁莽。秦燎的声音幽灵般在身后响起。他不知何时出现在走廊阴影里,依旧是那身黑衣,右肩的绷带已拆,但凝固的业火在他肩头留下了一道深色的、仿佛被灼烧过的印记。冻结死气比冻结业火消耗更大,尤其对刚觉醒的你。下次,你会把自己烧穿。
难道看着他死我喘息着反问,语气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戾气。业火焚身,似乎也在悄然改变着什么。
死亡是秩序的一部分,渡者并非救世主。秦燎的眼神锐利如刀,我们的职责是‘守门’,阻止不该来的东西进来,也阻止不该走的东西出去。过度干预,只会让门缝裂得更快,引来更可怕的东西。他指了指天花板,比如,那东西的仆从。
话音刚落,头顶的日光灯管猛地闪烁起来,发出滋滋的电流噪音。一股难以言喻的腐臭混合着浓重的铁锈味瞬间充斥了整个走廊。温度骤降,呵气成霜。几个护士惊恐地抱紧了胳膊。
来了。秦燎的声音低沉下去,周身凝固的业火无声地升腾起来,如同幽蓝的铠甲。
追踪这股仆从的气息,比预想的更诡谲。它并非实体,更像是一股流动的、充满恶意的信息流。它出现在城市各个角落的死亡现场:猝死的白领家中、跳楼者坠落的楼顶、甚至太平间里无人认领的尸体旁。它留下的痕迹不是脚印或指纹,而是一种独特的蚀刻——在死亡发生地的墙壁、地面或物品上,留下短暂存在的、如同被强酸腐蚀过的扭曲符文,形似一只空洞的眼睛,周围缠绕着荆棘般的火焰。
陈玄的标记。秦燎蹲在市郊一处废弃仓库冰冷的水泥地上,指尖拂过地面上一个正在缓缓消散的蚀刻符文。符文边缘残留着微弱的、令人不适的阴冷能量。看来他死前留下了‘锚点’,接引门后的东西定位这个世界。这些‘蚀刻点’,就是门缝的‘铆钉’。
他站起身,目光投向仓库深处堆积如山的破旧集装箱。它在收集‘死意’——生灵在极度恐惧和绝望中死亡时迸发的最后意念,这是阴司瘴气最好的养料,也是进一步撕裂大门的关键能量。
我们能做什么一个个去抹掉这些蚀刻点我看着周围阴森的环境,空气中弥漫的绝望气息几乎令人窒息。
杯水车薪。而且……秦燎突然顿住,猛地转头看向仓库入口的方向,凝固的业火瞬间暴涨,它来了!
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无数指甲刮擦玻璃的尖啸撕裂了空气!仓库顶棚垂落的破旧灯泡应声爆裂!黑暗中,一个由纯粹阴影构成的、轮廓不断扭曲拉长的东西从门口涌入。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像巨蟒,时而像多足的爬虫,核心处两点猩红的光芒如同燃烧的煤核,死死锁定了我们!浓烈的腐臭和铁锈味几乎化为实质,冲击着感官。
食业鬼的‘母虫意识投影’!秦燎低喝一声,手中凝固的业火瞬间凝成一把狭长的冰晶唐刀,刀身上流淌着幽蓝的火焰纹路,小心它的精神侵蚀!守住灵台!
阴影怪物无声咆哮,化作一道粘稠的黑色激流,裹挟着刺骨的阴寒和令人疯狂的负面情绪(恐惧、绝望、怨毒)猛扑而来!秦燎挥刀迎上,冰晶刀刃与阴影碰撞,竟发出金铁交鸣般的巨响,溅射出大蓬青蓝与墨黑交织的火星!每一次碰撞,秦燎身上的凝固业火都剧烈波动一下,仿佛在与某种无形的巨力抗衡。
那猩红的目光骤然转向我!一股冰冷、滑腻、充满恶意的精神触须狠狠刺向我的脑海!无数混乱恐怖的画面瞬间炸开:车祸现场的血肉模糊、陈玄血池中沉浮的干尸、急诊室里逝去的生命、还有……外婆临终时枯槁面容上,那无声燃烧的青蓝业火!强烈的悲伤、恐惧和无力感如同海啸般要将我淹没。
滚出去!左腕胎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红光!我嘶吼着,将所有的意志力集中在那点燃烧的业火上,想象它化作一面燃烧的盾牌,狠狠撞向入侵的精神触须!
嗤——!一声仿佛烙铁烫肉的刺响在精神层面炸开!那猩红的目光猛地一缩,发出痛苦的尖啸。入侵的负面情绪潮水般退去。趁此机会,我集中精神,模仿秦燎冻结业火的方法,将意志力化作冰冷的锥刺,狠狠扎向那阴影怪物的核心红芒!
冻结!颅骨欲裂的剧痛中,阴影怪物扑向秦燎的动作猛地一僵,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好!秦燎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冰晶唐刀爆发出刺目的蓝光,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如同撕裂夜幕的雷霆,狠狠贯穿了阴影怪物的核心!
嗷——!!!一声非人的、充满不甘与怨毒的惨嚎响彻仓库!阴影怪物剧烈扭曲、膨胀,最终砰地一声炸裂开来,化作漫天飘散的黑灰,迅速消失在空气中。那股令人窒息的腐臭和阴冷也随之消散。
仓库重归死寂,只剩下我们粗重的喘息声和灯泡碎片落地的轻响。
秦燎散去冰刀,凝固的业火明显黯淡了几分。他走到阴影怪物消失的地方,弯腰拾起一小块残留的、半凝固的、如同焦油般的黑色物质。投影的核心碎片。看来母体离苏醒不远了。他脸色凝重。
就在这时,我食指上的青铜指环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戒面的火焰门扉纹路如同烧红的烙铁般亮起,指向仓库深处某个方向!一股微弱但清晰的、带着求救意味的生命波动顺着指环传递过来,其中还混杂着一丝……熟悉的渡者气息
我和秦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
我们循着指环的指引,在集装箱迷宫的深处,发现了一个被厚重铁链锁住的巨大冷冻柜。指环的震动和灼热感在此处达到顶峰。秦燎轻易扯断了锈蚀的铁链。沉重的柜门被拉开,一股混合着消毒水和某种奇异草药味的白雾涌出。
柜内并非尸体,而是一个巨大的、充满淡绿色液体的圆柱形维生舱。舱内,一个身着残破古式白衣的女子静静悬浮着。她面容苍白却绝美,长发如同海藻般在液体中飘散。最令人心惊的是,她的胸口,插着一把造型奇异的、仿佛由白骨和黑玉雕琢而成的短匕!短匕周围,青蓝色的业火如同被禁锢的毒蛇,在伤口处无声地、缓慢地燃烧着,与维生舱的能量形成一种诡异的平衡。而她的眉心,一道淡淡的月牙形印记,与我左腕的胎记如出一辙!
苏晚……秦燎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所有的冷静,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深埋千年的痛苦。他伸出手,隔着冰冷的维生舱玻璃,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那张沉睡的脸庞,周身凝固的业火剧烈地翻腾、咆哮,仿佛要挣脱束缚,焚尽一切。
维生舱冰冷的玻璃,映照着秦燎凝固业火下那张千年未曾如此失态的脸。苏晚……那一声低唤,裹挟着被时光磨砺得沙哑却依旧刻骨的痛楚,在死寂的仓库里回荡。他周身的凝固业火前所未有地狂暴起来,青蓝火焰如同被囚禁的怒龙,猛烈撞击着无形的牢笼,每一次翻腾都让仓库的温度骤降,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嘶鸣。
她是谁我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指环的灼热与左腕胎记的共鸣几乎要将皮肤点燃。那沉睡女子眉心的月牙印记,与我如出一辙,是渡者血脉的铁证。
我的罪孽。秦燎的声音像从冰封的深渊传来,手指终于颤抖着触碰上维生舱的玻璃,仿佛隔着千年时光触摸那道伤口。千年前,渡者最后的血脉守护者。陈玄背叛,引来阴司‘剥皮匠’大军围剿圣地。我赶到时……只看到她被这柄‘蚀骨匕’钉在祭坛上,业火即将焚尽她的魂魄。我……我逆转了时间。
他闭上眼,凝固业火下的肌肉绷紧如岩石。我强行将她最后一点真灵封入这具借来的躯壳,用我自身业火为锁,冻结了她的时间,也……冻结了她的死亡。代价是业火反噬,永焚己身,成为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存在。我将她藏匿于此,用这维生法阵延缓躯壳腐朽,寻找能真正解救她的方法……或者,与她同归寂灭的方法。他睁开眼,看向苏晚胸口那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骨玉短匕,‘蚀骨匕’,阴司十殿‘剥皮匠’的圣物,专克渡者神魂。它不仅是凶器,更是……钥匙。
钥匙
开启真正‘阴司之门’的钥匙之一。秦燎的目光锐利如冰锥,陈玄喂养食业鬼母体,收集死意,是为了在门缝足够大时,用母体庞大的污秽生机中和掉蚀骨匕上残留的苏晚渡者之血的反噬,从而拔出它,彻底打开大门!他追踪你,是为了用你的新鲜渡者之血作为最后的引子!他以为他投靠的是剥皮匠,却不知自己只是被利用的棋子,真正的执棋者……
他话音未落,仓库外骤然响起刺耳的防空警报般的尖啸!并非物理声音,而是直接在灵魂层面炸响!大地剧烈震颤,堆积如山的集装箱如同积木般轰然倒塌!仓库顶棚被一股无形的巨力撕裂,露出铅灰色的、被巨大灰黑瘴气笼罩的天空!那倒悬的污浊之海此刻如同沸腾,无数扭曲的、粘稠的阴影生物在其中翻滚尖啸!
来不及了!秦燎猛地将我推开,凝固业火瞬间在他身前构筑起一面巨大的冰晶盾墙!大门……被强行撕开了!执棋者……亲自下场了!
一道无法形容其形态的、纯粹由死寂与剥蚀意志凝聚的暗红光柱,裹挟着无数亡魂的尖嚎,如同天罚之矛,从沸腾的瘴气之海中轰然刺下!目标直指——维生舱中的苏晚!或者说,是她胸口的蚀骨匕!
轰——!!!
秦燎的冰晶盾墙在接触光柱的瞬间便布满蛛网般的裂痕!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青蓝色的、如同液态火焰的血液!凝固业火疯狂涌入盾墙,死死顶住那毁灭性的冲击!仓库地面在冲击波下寸寸龟裂,维生舱剧烈摇晃,淡绿色的维生液翻涌出大量气泡!
带她走!秦燎的嘶吼在能量对冲的轰鸣中几不可闻,他整个身体都在光柱的压力下弯曲,业火铠甲明灭不定,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解。去‘归墟’!那里是渡者最后的圣地碎片!只有那里的‘净火’才能压制蚀骨匕!快!
归墟在哪!我顶着几乎要将灵魂碾碎的压力嘶喊。
指环……会指引你!秦燎猛地喷出一大口青蓝之血,盾墙上的裂痕瞬间扩大!记住!渡者之力……不在于冻结死亡……而在于……接纳它……流转它!走——!
他最后一声咆哮如同惊雷!同时,他做了一个我无法理解的举动——他竟主动撤去了对周身凝固业火的部分压制!那如同万年冰川般沉寂的火焰骤然活了过来!青蓝色的火舌疯狂暴涨、升腾、扭曲!不再是冰冷的铠甲,而是化作了焚尽一切的**毁灭之炎**!
以吾残躯,焚此门扉!!秦燎整个人化作一道逆冲而上的青蓝流星,带着决绝的疯狂,主动撞向那恐怖的暗红光柱!他不再防御,而是进攻!用自己积累了千年的、被诅咒的业火,去焚烧那来自阴司的死亡意志!
秦燎——!!!我目眦欲裂。
惊天动地的爆炸!青蓝与暗红的光焰如同两颗恒星相撞,瞬间吞噬了一切!仓库彻底化为齑粉!恐怖的冲击波将我狠狠掀飞!在意识模糊的前一刻,我拼尽最后一丝意志,扑向剧烈震荡的维生舱!左腕胎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红光,业火之力本能地涌出,包裹住维生舱!同时,食指上的青铜指环滚烫得几乎要熔化,一道清晰的、指向遥远东南方向的**金色光路**在我精神视野中骤然亮起!
归墟!
逃亡之路,是血与火铺就的绝境。
维生舱被我以业火之力勉强缩小、背负在身。指环指引的光路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却也像一条鲜血淋漓的邀请函。阴司的大门已被强行撕开一道巨大的裂口,虽然秦燎那焚身一击暂时阻挡了最恐怖存在的降临,但无数的剥皮匠爪牙、食业鬼母虫分裂出的子体、以及各种扭曲的阴司秽物,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入城市。
天空永远被灰黑瘴气笼罩,不见日月。城市在尖叫、爆炸、燃烧中沦为人间地狱。街道上,被剥去皮肤的血肉傀儡漫无目的地游荡;建筑物的阴影里,潜伏着伺机吞噬生魂的食业鬼;天空中,巨大的、如同蝙蝠与章鱼混合体的阴影生物投下死亡的凝视。
每一步都伴随着厮杀。业火在我身上燃烧得越来越猛烈,锁骨下的火焰已蔓延至半个胸膛。每一次动用力量冻结死气、驱散秽物,都如同在体内点燃一颗炸弹,剧痛撕扯着神经,业火灼烧着灵魂。但维生舱中苏晚那微弱却坚韧的生命波动,是指环之外支撑我的唯一信念。她是同族,是秦燎千年执念所系,更是……对抗阴司的关键!
指环指引的光路最终消失在东海之滨一片狂暴的海域。这里风暴永不停歇,黑色的海水如同沸腾的墨汁,巨大的漩涡如同通往地狱的咽喉。归墟,传说中万水汇聚之地,亦是世界尽头与归亡之所。
跳下去!指环的意志直接烙印在脑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没有犹豫。背负着维生舱,我纵身跃入那吞噬一切的巨大漩涡!
冰冷!黑暗!足以碾碎钢铁的压力从四面八方袭来!意识在瞬间被拉扯到极限!就在即将溃散的刹那,指环爆发出柔和的、却足以穿透无尽黑暗的金光!包裹着我与维生舱,如同投入水中的石子,穿过一层粘稠的、充满死亡气息的膜,坠入一个光怪陆离的空间。
归墟内部
并非想象的海底深渊,而是一片悬浮在无尽虚空中的、巨大无比的**残破大陆**。大陆由无数断裂的山脉、干涸的河床、倒塌的宫殿巨柱构成,散发着亘古洪荒的苍凉气息。大陆中心,一株顶天立地的、通体晶莹剔透的**巨树**散发着微弱的、温暖的白光,驱散着虚空中弥漫的丝丝灰黑死气。这白光……就是净火
然而,归墟并非净土。大陆边缘,空间如同破碎的镜子,无数灰黑色的阴司瘴气正从裂缝中疯狂涌入,侵蚀着这片最后的圣地。巨树的光芒显得如此黯淡,许多枝干已经枯萎焦黑。更令人心悸的是,在巨树下方,一个由无数白骨和扭曲符文构筑的庞大祭坛上,一个身影正背对着我们。
黑袍,身形枯槁,但散发出的气息却比陈玄强大百倍,充满了**剥蚀**与**权柄**的冰冷意志。他正高举着双手,吟诵着亵渎的咒文,将涌入的瘴气引导向巨树根部!祭坛周围,散落着几具身着残破古衣的干尸——那是最后的守墟渡者!
剥皮匠……十殿主之一……维生舱中,苏晚残存的意识传来极度憎恶与恐惧的波动。
那黑袍身影缓缓转过身。兜帽下没有脸,只有一片不断旋转的、吞噬光线的**黑暗漩涡**。两点猩红的光芒在漩涡深处亮起,锁定了我……和我背负的维生舱。
终于……送上门了。一个非男非女、叠合了无数痛苦嘶嚎的声音直接在灵魂层面响起,钥匙……和最后的血脉祭品。省去了本座不少功夫。他枯爪般的手指向维生舱,交出她,赐你……无痛剥皮。
回答他的,是我拔地而起的业火!青蓝色的火焰瞬间覆盖全身,如同披上复仇的战甲!左肩胛骨下方,业火的核心前所未有的炽热,仿佛在回应这片圣地的呼唤,也仿佛在燃烧最后的生命!
你……找死。剥皮殿主的声音冰冷刺骨。他枯爪一挥,虚空中瞬间凝结出无数把滴淌着污血的**剥皮弯刀**,如同嗜血的蜂群,撕裂空间,向我绞杀而来!同时,他另一只手抓向维生舱,无形的力量要将它强行摄走!
冻结!我嘶吼,将所有的意志、痛苦、愤怒注入业火!视野瞬间被血色和剧痛淹没!时间仿佛被拉长,那飞射而来的剥皮弯刀群,在空中猛地一滞!虽然只有不到半秒,但足够了!
我如同离弦之箭,业火在脚下爆发,险之又险地避开弯刀风暴,冲向巨树!目标——树根处那被瘴气侵蚀最严重、也是剥皮殿主力量引导的核心节点!
蝼蚁!剥皮殿主震怒,整个归墟空间都在颤抖。他不再留手,那黑暗漩涡般的脸部猛然扩张,一道粘稠的、由纯粹剥蚀意志构成的**暗红射线**激射而出!所过之处,空间都发出被腐蚀的滋滋声!速度之快,避无可避!
死亡的气息瞬间笼罩!就在这时——
维生舱猛地一震!苏晚胸口那柄沉寂千年的**蚀骨匕**,骤然爆发出刺目的惨白光芒!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带着古老渡者守护意志的力量,顺着指环与胎记的连接,轰然注入我的业火之中!
用……火……引动……净火……苏晚断断续续的意念传来。
福至心灵!我不再压制,不再恐惧!将全身燃烧的业火,连同苏晚传递过来的那一点守护之力,不再用于冻结,而是彻底**释放**!如同引导山洪,狠狠撞向巨树根部那被瘴气污染的节点!
轰——!!!
青蓝色的业火与巨树根部散逸的微弱白光(净火)接触的刹那,并非爆炸,而是交融!如同火星落入滚油!那沉寂黯淡的净火,仿佛被同源的力量瞬间点燃!温暖的白光以惊人的速度顺着巨树的脉络向上蔓延、爆发!枯萎的枝干重新焕发生机,焦黑褪去,莹白如玉!
不——!!!剥皮殿主的暗红射线被骤然爆发的净火白光狠狠撞上!如同冰雪遇骄阳,发出凄厉的嗤嗤声,迅速消融!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噬震得踉跄后退,黑袍上冒出缕缕黑烟!
净火燎原!温暖的白光扫过,涌入的阴司瘴气如同遇到克星,尖叫着消散!祭坛上的符文迅速黯淡、崩解!整个归墟空间都在净火的照耀下变得更加稳固,边缘的裂缝开始弥合!
渡者余孽!你们毁不了阴司的意志!剥皮殿主发出疯狂的咆哮,他整个身体开始膨胀、扭曲,化为一个巨大的、由无数剥皮刀和痛苦面孔组成的**恐怖聚合体**,带着同归于尽的气势,扑向光芒万丈的巨树核心!
就在这时,我感受到背负的维生舱传来一阵剧烈的**解脱**与**决绝**之意。
秦……燎……苏晚的意念清晰了一瞬,带着无尽的眷恋与释然。
紧接着,那柄插在她胸口千年的**蚀骨匕**,竟在净火的照耀下,在苏晚残魂的主动引导下,化作一道惨白的流光,脱离了她的身体!但它并未消散,而是如同被净火淬炼过一般,褪去了阴森邪气,只留下最精纯的、一点破灭万法的**锋锐**!
它悬停在我面前,匕尖直指那扑来的恐怖聚合体!
指环滚烫,胎记灼热,业火在体内奔腾咆哮!我福至心灵,伸出燃烧着青蓝火焰的手,一把握住了那柄由蚀骨匕转化而来的**净火之匕**!
秦燎!苏晚!我发出震彻归墟的呐喊,将体内所有燃烧的业火、守护的意志、对生的眷恋、对死的抗争,尽数灌入这柄集合了三人之力的匕首之中!
焚尽此门——!!!
我化作一道燃烧着青蓝火焰、拖曳着净白光尾的彗星,义无反顾地撞向那代表阴司权柄的恐怖聚合体!净火之匕的锋锐,撕裂了层层叠叠的剥皮刀与痛苦面孔,精准无比地刺入了聚合体最核心那一点不断旋转的、象征剥皮权柄的**黑暗漩涡**!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仿佛来自宇宙深处的、充满无尽痛苦与惊愕的**哀鸣**。那黑暗漩涡被净火之匕刺入的地方,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开一圈纯净无瑕的**白光涟漪**。涟漪所过之处,剥皮刀化作飞灰,痛苦面孔归于平静,庞大的聚合体如同沙堡般无声崩塌、消散。
剥皮殿主,陨落。
白光涟漪并未停止,它顺着剥皮殿主与阴司本源的联系,如同燎原之火,逆溯而上,冲破了归墟的空间壁垒,冲入了那道被强行撕开的巨大门缝!
嗤——啦——!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过腐肉!现实世界,笼罩城市的巨大灰黑瘴气,被这道从归墟逆冲而出的净火涟漪狠狠击中!瘴气发出被灼烧的恐怖嘶鸣,剧烈地翻腾、收缩!那道巨大的门缝,在净火的灼烧下,如同被无形巨手狠狠挤压、熔合!无数涌入的阴司秽物在净火的余波中灰飞烟灭!
门缝,被强行**烧熔闭合**!
不知过了多久。
我躺在归墟巨树下,温暖柔和的净火光芒如同母亲的手,轻轻抚慰着几乎破碎的身体和灵魂。胸膛上,那曾经疯狂蔓延的业火,此刻只剩下一点微弱的、近乎透明的青蓝色火星,安静地燃烧着。过度透支本源的反噬几乎摧毁了我,若非归墟净火的滋养,早已灰飞烟灭。
维生舱静静地躺在旁边。苏晚胸口的致命伤在净火的照耀下已经愈合,只留下一道淡淡的、月牙形的疤痕。她的面容安详,如同沉睡。那把由蚀骨匕转化而来的净火之匕,此刻正悬浮在她眉心月牙印记上方,缓缓旋转,散发着柔和的白光,似乎在温养着她的残魂。秦燎以自身业火为引、冻结千年的封印,在净火和蚀骨匕转化的双重作用下,似乎被打破了某种平衡,但也维系着她最后一点生机不散。她能否醒来何时醒来无人知晓。
归墟的裂缝在净火的力量下缓慢愈合,虽然依旧残破,但阴司瘴气已被彻底驱逐。这片最后的圣地,暂时安全了。那些守墟渡者的干尸,在净火的照耀下,化作了点点光尘,融入了巨树之中,仿佛回归了本源。
青铜指环安静地戴在食指上,戒面的火焰门扉纹路变得异常清晰,却不再滚烫,只有一种温润的凉意。它微微震动,传递出一丝微弱的、指向遥远方向的感应——这世间,或许还有如我一般,侥幸残存、尚未觉醒的渡者血脉
我挣扎着坐起身,望向归墟之外那片光怪陆离的虚空。阴司之门被强行焚闭,但阴司的存在并未消失。剥皮殿主的陨落,只会引来更恐怖存在的注视。守门人的职责,远未结束。
左肩胛骨下方,那业火的核心,依旧残留着灼热的余烬。业火焚身,是诅咒,亦是力量。秦燎以命焚门,苏晚魂寄净火。而我……
我伸出手,轻轻触碰那悬浮在苏晚上方的净火之匕。匕身冰凉,却蕴含着一股生生不息、守护与破邪的意志。这意志,源于苏晚的牺牲,秦燎的执念,也源于我自身燃烧的业火与走过的血路。
渡者之力……不在于冻结死亡……而在于……接纳它……流转它……秦燎最后的话语在耳边回响。
我握紧了拳头,感受着体内那微弱却坚韧的业火星点,感受着指环的指引,感受着净火之匕的守护之意。
业火未尽,门扉永在。守门人的路,还很长。
一年后。
东海市第一医院,急诊科。
消毒水的气味依旧刺鼻,监护仪的滴答声、家属的哭泣、伤者的呻吟交织成日常的乐章。一个浑身是血的工地坠落伤者被推进抢救室。
开放气道!准备插管!建立静脉通路!快!我语速飞快地下达指令,双手熟练地进行着胸外按压。汗水顺着额角滑落。
视野里,伤者胸腔内依旧有死气黑雾在弥漫,但已淡薄了许多。那曾经在濒死者身上看到的、代表阴司之门雏形的黑色孔洞,也再未出现。阴司之门的强行闭合,极大地阻断了死气的源头。
锁骨下,那点青蓝的业火星光微弱地跳动着,不再带来灼痛,反而像一颗寂静燃烧的余烬,带来一种奇异的、对生命流逝的清晰感知。我不再尝试冻结死气,只是专注地、竭尽全力地,履行着一个医生的职责。接纳死亡的必然,流转生命的光辉。
抢救持续了三个小时。最终,伤者被送进了ICU,生死未卜。我疲惫地摘下沾血的手套,走到洗手池边。
冰冷的水流冲刷着手指。抬起头,镜子里映出一张平静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疏离感的脸。眼底深处,仿佛沉淀着常人无法理解的重量。
食指上的青铜指环,在冰冷的白炽灯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窗外,城市的霓虹亮起。车水马龙,人声喧嚣。劫后余生的城市恢复了它的活力与喧嚣,仿佛那场笼罩天空的灰黑瘴气、街道上游荡的血肉傀儡,只是一场集体的噩梦。
只有我知道,在那平静的表象之下,在那片名为归墟的圣地碎片之中,一个沉睡的女子,一柄守护的净火之匕,还有那尚未燃尽的业火星点,都在无声地述说着:
门扉虽闭,余烬犹燃。守门人,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