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见花语
周煜站在煜咖啡的柜台后,机械地擦拭着已经足够干净的咖啡机。五月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木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店里放着轻快的爵士乐,却掩盖不住生意的冷清——整个上午,他只卖出了三杯美式。
再这样下去,下个月的房租都成问题。周煜叹了口气,将抹布扔到一边。这家位于城西小巷的咖啡店是他用全部积蓄开的,开业三个月,生意始终不温不火。
门铃清脆地响起,周煜条件反射地抬起头：欢迎光临煜咖——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站在门口的不是他想象中的上班族顾客,而是一个抱着大纸箱的女孩。她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浅蓝色牛仔裤,栗色的头发随意地扎成一个马尾,几缕碎发垂在耳边。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怀里那个几乎挡住她上半身的大纸箱,上面印着春日集花艺的字样。
您好,我是隔壁新开的花店老板,我叫温言。女孩从纸箱后面歪出头,露出一个有些腼腆的微笑,这是给邻居们的小礼物。
周煜愣了一下,连忙绕过柜台接过那个沉甸甸的纸箱。近距离看,温言的眼睛是浅浅的棕色,像是融化了的焦糖,眼角微微下垂,给人一种温柔无害的感觉。
谢谢,我是周煜,这家咖啡店的老板。他低头看了看纸箱里的东西——几个小巧的多肉植物,被安置在精致的陶瓷花盆里,旁边还放着一张手写卡片。
我注意到你们店里没什么绿植,这些多肉很好养,不需要经常浇水。温言的声音轻柔,像她的人一样不紧不慢,放在收银台旁边会很合适。
周煜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隔壁花店装修了半个月,他居然一次都没去打招呼。真是太感谢了,我确实不太会养植物。他挠了挠头,要不...我请你喝杯咖啡?就当是回礼。
温言的眼睛亮了起来：好啊,不过我今天还要去拜访其他邻居,改天一定来。她指了指门口,我的店明天正式开业,欢迎你来玩。
周煜点点头,目送她轻快地走出门,阳光在她的发梢跳跃。他低头看着那些圆润可爱的多肉,忽然觉得这个下午没那么糟糕了。
第二天一早,周煜特意提早半小时开门,在店里转了几圈后,终于忍不住走向隔壁。温言的花店门口已经摆满了鲜花,粉色的气球和开业大吉的横幅在微风中轻轻摇晃。
推门进去,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店内空间不大,但布置得极为精致。各式鲜花被巧妙地陈列在木质架子上,墙上挂着干花花环,角落里甚至摆着一张白色的小桌子,上面放着茶具和几本书。
周煜！你真的来了！温言从一堆满天星后面探出头,今天她穿了一条碎花连衣裙,头发散落在肩上,比昨天更添几分柔美。
开业大吉。周煜递上他早上特意准备的小礼物——一个咖啡杯,上面画着简笔画的咖啡豆和花朵,我自己画的,可能有点丑...
温言接过杯子,惊喜地睁大眼睛：一点也不丑！太可爱了！她小心地把杯子放在收银台上,正好可以拿来喝你家的咖啡。
周煜耳根有些发热：随时欢迎。他环顾四周,需要帮忙吗?看起来你准备了很多东西。
其实差不多了,就是这些花...温言指了指地上几个还没拆包装的花束,要整理出来放在展示区。
接下来的半小时,周煜笨手笨脚地帮温言整理花材。他从未想过插花是这么复杂的事情,光是区分各种玫瑰的品种就让他头晕目眩。而温言却驾轻就熟,修枝剪叶的动作行云流水,仿佛那些花在她手中自然就知道该往哪里去。
你真的很擅长这个。周煜由衷地赞叹。
温言笑了笑,将一束香槟玫瑰插入花泥：因为我妈妈就是花艺师,从小耳濡目染。她停顿了一下,不过开这家店是我自己的决定,家里其实反对来着。
周煜好奇地问：为什么反对?
觉得太辛苦了,而且...不稳定。温言的声音低了下去,但很快又扬起笑脸,但我喜欢花,它们让我觉得生活没那么糟糕。
周煜忽然明白了什么。就像他放弃稳定的程序员工作来开咖啡店一样,有些选择不需要太多理由,仅仅是因为热爱。
我懂。他轻声说,就像咖啡对我来说不只是饮料。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一种无需言语的理解在彼此间流转。
我该回去开店了。周煜看了看手表,祝你今天生意兴隆。
温言送他到门口：谢谢你的帮忙,还有这个漂亮的杯子。
2 花香咖啡
周煜刚回到店里不久,第一批顾客就上门了——是来参加花店开业典礼的客人。令他惊讶的是,许多人在买完花后都会顺道来买杯咖啡。到中午时,店里的人流量已经超过了往常的三倍。
看来有个花店邻居是件好事。周煜一边制作拿铁一边想。
下午三点,店里终于安静下来。周煜刚坐下休息,门铃又响了。他抬头,看见温言抱着一小束向日葵走了进来。
生意怎么样?她问,将向日葵放在柜台上,送给你的,放在店里会很亮眼。
周煜接过花束,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温言的指尖,一丝微妙的电流从接触点蔓延开来。托你的福,今天生意特别好。他清了清嗓子,要喝点什么吗?我请客。
温言歪头想了想：有什么推荐吗?
嗯...今天的特调是焦糖海盐拿铁,甜中带咸,很特别。
那就这个吧。温言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从包里拿出一本书。
周煜一边制作咖啡,一边忍不住偷瞄窗边的女孩。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她读书时很专注,偶尔会无意识地咬一下下唇,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
咖啡很快做好了。周煜犹豫了一下,在奶泡上画了一朵简单的小花。他端着咖啡走到温言桌前：你的焦糖海盐拿铁。
温言抬头,看到咖啡上的拉花时眼睛一亮：好漂亮！我都舍不得喝了。
只是一朵小花,比不上你店里的真花。周煜不好意思地说。
温言小心地抿了一口,眼睛立刻眯成了月牙：太好喝了！这个味道...像夏天的海边。
周煜的心跳漏了一拍。很少有人能准确理解他特调咖啡想要表达的感觉,而温言一下子就懂了。
明天还会来吗?他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这话听起来太过急切。
但温言只是微笑着点头：当然,我已经爱上你家的咖啡了。
从那天起,温言每天下午都会来煜咖啡点一杯今日特调。周煜开始期待这个固定时刻,他会提前想好要做什么口味的咖啡,在奶泡上画不同的花——有时是玫瑰,有时是雏菊,甚至尝试过复杂的绣球花。
而温言每次都会惊喜地赞叹,然后用手机拍下咖啡的照片。周煜注意到她的手机相册里有一个专门的文件夹,名为咖啡情书。
五月的最后一个周五,天空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周煜望着窗外瓢泼的雨幕,担心温言今天不会来了。就在这时,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撑着伞匆匆穿过马路,却在店门口绊了一下,整个人摔在了水坑里。
周煜立刻冲了出去。温言狼狈地坐在地上,伞被风吹到了远处,全身都湿透了。
你没事吧?周煜蹲下身,焦急地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温言摇摇头,脸上却带着痛苦的表情：脚踝好像扭到了...
周煜二话不说,一手捡起她的包,一手将她扶起来：能走吗?我扶你进去。
温言试着迈了一步,立刻疼得倒抽一口气。周煜见状,直接弯腰将她打横抱起。温言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了他的脖子。
放我下来,我太重了...她红着脸小声抗议。
周煜没有回答,只是稳稳地抱着她走进店里,小心地放在沙发上。温言轻得让他心疼,仿佛抱着一束随时会被风吹散的花。
我去拿毛巾和医药箱。他说着转身,却被温言拉住了衣角。
等等...你的衣服都湿了。温言担忧地看着他。
周煜这才注意到自己的T恤确实湿了一大片,但他顾不上这些：没关系,你先别动。
他拿来干毛巾和毯子,蹲在温言面前帮她擦干头发和脸上的雨水。温言乖乖坐着,任由他动作,只是耳朵尖红得厉害。
脚给我看看。周煜轻声说。
温言迟疑了一下,慢慢伸出右脚。周煜小心翼翼地脱下她湿透的帆布鞋和袜子,露出已经有些红肿的脚踝。他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伤处,温言立刻瑟缩了一下。
应该只是轻微扭伤,但还是需要冰敷。周煜起身去后厨拿来冰块,用毛巾包好,轻轻敷在温言脚踝上。
谢谢...温言低着头,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
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雨过来?周煜忍不住问,可以改天再来的。
温言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睛直视着他：因为...我不想错过今天的特调咖啡。
周煜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窗外的雨声忽然变得遥远,世界仿佛只剩下这个小小的角落,和他们两人。
今天的特调是玫瑰拿铁。他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哑,我本来想...用这杯咖啡告诉你一些事。
3 雨中告白
温言的眼睛亮了起来：现在不能做了吗?
周煜看了看她湿透的衣服和受伤的脚踝：你需要先换身干衣服,然后回家休息。
我的花店里有备用衣服...温言说,如果你不介意...可以抱我过去吗?
周煜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当然不介意。
雨小了一些,周煜再次抱起温言,这次他走得更慢更稳。温言靠在他胸前,能清晰地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
花店里弥漫着浓郁的花香。温言指着一个柜子：那里有我的换洗衣物。
周煜将她放在椅子上,转身去取衣服。当他拿着衣服回来时,发现温言正看着角落里的一盆白色小花出神。
那是铃兰,她轻声说,花语是'幸福归来'。
周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些铃铛般的白色小花在雨天的昏暗光线中显得格外纯洁。
很美。他说,却不是在说花。
温言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她接过衣服：能...能麻烦你回避一下吗?
周煜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转身走到店外等候。雨已经变成了温柔的细雨,打在他的脸上凉丝丝的。他想起温言说不想错过今天的特调咖啡时的表情,胸口涌起一股暖流。
我好了。温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换了一件淡黄色的连衣裙,头发也擦干了,松松地披在肩上。
周煜走回店里,看见她还试图站起来,立刻上前制止：别动,你的脚还需要休息。
可是...
没有可是。周煜难得强硬地说,告诉我你想喝什么,我在这里给你做。
温言眨了眨眼：在这里?
周煜点点头：花店里有热水和杯子吧?我车上有便携咖啡机,可以拿来用。
十分钟后,周煜在花店的小桌子上摆开了简易咖啡设备。温言坐在他对面,双手托腮,好奇地看着他操作。
第一次有人在花店里给我做咖啡。她笑着说。
周煜专注地研磨咖啡豆：也是我第一次在花店里做咖啡。
雨声渐歇,阳光透过云层洒进花店,为一切镀上金色的光晕。咖啡的香气与花香交融,创造出一种奇妙而和谐的氛围。
当周煜将完成的玫瑰拿铁推到温言面前时,奶泡上的玫瑰花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精致。而在玫瑰花旁边,他用巧克力酱写着一个小小的喜欢。
温言盯着那两个字,眼睛慢慢湿润了。她抬起头,看见周煜紧张又期待的表情。
我也喜欢你。她轻声说,嘴角扬起甜蜜的弧度,从你第一次给我画小花的那天就开始了。
周煜屏住的呼吸终于释放,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覆上温言的手背：那...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温言翻转手掌,与他十指相扣：只要你答应每天给我做特调咖啡。
一辈子都可以。周煜郑重地说。
窗外,雨后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相握的两只手上,也照在那杯写着告白的玫瑰拿铁上。咖啡与花的香气交织在一起,如同他们刚刚开始的爱情,苦涩中带着甜蜜,平凡中藏着惊喜。
六月的第一个周末,阳光正好。
周煜站在煜咖啡的柜台后,心不在焉地擦拭着咖啡机。他的目光每隔几秒就会飘向门口,期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自从上周那场雨中告白后,他和温言正式确定了关系,但这两天温言忙着处理一批新到的花材,他们只有匆匆的几面之缘。
门铃清脆地响起,周煜立刻抬起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温言推门而入,今天她穿了一条淡绿色的连衣裙,衬得肤色如雪。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她怀里抱着一个小纸袋,看到周煜时,眼睛弯成了月牙。
4 甜蜜初
男朋友,早上好。她轻声说,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
这个称呼让周煜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绕过柜台,接过温言手中的纸袋,顺势牵住了她的手。温言的手指纤细柔软,带着淡淡的花。
早安,女朋友。周煜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这是什么?
温言神秘地笑了笑：打开看看。
周煜打开纸袋,里面是两个手工制作的杯子蛋糕,上面装饰着精致的糖霜花朵,旁边还有一张小卡片,写着给最棒的咖啡师。
我昨晚做的,温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可能没有专业甜品师做得好...
周煜拿起一个蛋糕咬了一口,甜而不腻的口感立刻在舌尖化开。好吃极了,他由衷地赞叹,没想到你还会烘焙。
温言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我妈妈教我的,她说...她突然停住了,表情闪过一丝不自然。
周煜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怎么了?
没什么,温言摇摇头,转移了话题,今天有什么特调咖啡吗?
周煜没有追问,但他记下了这个细节。自从认识以来,温言很少提起她的家人,每次提到都会迅速转移话题。
今天的是茉莉花香的拿铁,他边说边走向咖啡机,用你前天给我的新鲜茉莉花泡的茶做底。
温言惊讶地睁大眼睛：你用了那些茉莉花?
嗯,我想试试看能不能把花的香气融入咖啡里。周煜专注地操作着机器,可能会很奇怪,如果不好喝就别勉强...
温言走到他身边,轻轻靠在他肩上：不会奇怪的,一定会很好喝。
她突如其来的亲近让周煜的手抖了一下,差点把牛奶洒出来。温言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萦绕在他鼻尖,让他一时分不清是咖啡更香还是她更香。
你这样我没法专心做咖啡了。周煜无奈地说,耳根却悄悄红了。
温言调皮地眨眨眼：那需要我离远点吗?
...不用。周煜低声回答,用肩膀轻轻碰了碰她,就待在这儿。
咖啡很快做好了,周煜在奶泡上画了一朵精致的茉莉花,比以往的任何拉花都要复杂精美。
天啊,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个?温言惊叹道,小心地接过杯子,生怕碰坏了上面的艺术品。
周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昨晚看了些花艺视频...想给你个惊喜。
温言的眼睛湿润了。她抿了一口咖啡,茉莉的清香与咖啡的醇厚完美融合,在口腔中绽放出奇妙的味道。
好喝吗?周煜紧张地问。
温言没有回答,而是放下杯子,踮起脚尖在周煜脸颊上轻轻一吻：这是我喝过最好喝的咖啡。
周煜愣在原地,脸颊上被亲吻的地方像被烙铁烫过一样发热。他低头看着温言泛红的脸庞,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
那个...他清了清嗓子,要不要去后院坐坐?今天阳光很好。
温言点点头,周煜拿起两杯咖啡和蛋糕,领着她穿过厨房来到咖啡店后面的小院子。这里摆放着一套铁艺桌椅,周围种着几盆绿植——都是温言送给他的。
他们并肩坐下,阳光透过梧桐树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温言小口啜饮着咖啡,时不时偷瞄周煜一眼,每次都会被抓个正着,然后两人相视一笑,又各自移开视线。
周煜,温言突然开口,你为什么会开咖啡店?
周煜放下杯子,思考了一会儿：大学时我学的是计算机,毕业后做了两年程序员,每天对着电脑写代码,生活规律但毫无惊喜。他望向远处,直到有一次出差,偶然走进一家小巷子里的咖啡店,老板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他做的咖啡让我第一次感受到,原来一杯饮料可以承载这么多情感和故事。
温言专注地听着,阳光在她的睫毛上跳跃。
那天我坐在那里喝了三杯咖啡,听老人讲了一下午的人生故事。周煜笑了笑,回来后我就辞职了,去考了咖啡师证,用所有积蓄开了这家店。
你父母支持吗?温言轻声问。
周煜的表情黯淡了一瞬：他们...不太理解。我爸是公务员,希望我也走稳定的路。为此我们吵过很多次,直到现在关系都有些僵。
温言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我明白。
周煜看向她：你呢?为什么开花店?
温言沉默了一会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子边缘：我妈妈是花艺师,从小我就在花堆里长大。她总说花是世界上最美的东西,能治愈一切伤痛。她的声音轻柔,但在我高中时,她生病去世了。之后家里再也没有鲜花,爸爸把所有的花都扔了,说看到就会想起妈妈。
周煜的心揪了一下,他紧紧握住温言的手。
开花店是我纪念妈妈的方式,温言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也是向爸爸证明,花不是伤痛的象征,而是爱与回忆的延续。
周煜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轻轻将她拉入怀中。温言靠在他胸前,他能闻到她发丝间淡淡的洗发水香气。
你爸爸现在...?
还是不赞成,温言的声音闷闷的,我们已经很久没好好说话了。
周煜抚摸着她的长发：他会理解的,总有一天。
温言在他怀里点点头,两人静静地依偎在一起,享受着这安宁的时刻。
5 花语迷情
突然,温言打了个喷嚏,接着又是一个。她急忙从周煜怀中起身,从包里掏出纸巾。
抱歉,可能是...她又打了个喷嚏,眼睛开始泛红,花粉过敏...
周煜皱眉：你对花粉过敏?
温言点点头,用纸巾捂住鼻子：从小就这样,不严重的...阿嚏！
这还不严重?周煜站起身,我去给你拿点水。
等他拿着水杯回来时,温言的眼睛已经红得像兔子一样,眼泪不停地流。但她仍然倔强地坐在那里,试图用深呼吸平复症状。
温言,周煜蹲在她面前,严肃地说,你对花粉过敏为什么还要开花店?
温言接过水杯喝了一口,勉强止住了喷嚏：因为喜欢花啊...阿嚏！过敏药吃多了会犯困,白天没法工作,所以我一般...阿嚏！...忍着。
周煜心疼又无奈：这怎么行?长期这样对身体不好。
没事的,温言擦了擦眼泪,习惯了就好。别这个表情嘛,我每天关店后都会彻底清洁,周末症状就会轻很多。
周煜叹了口气,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倔强鬼。
温言破涕为笑：彼此彼此,程序员先生。
接下来的几天,周煜开始频繁出现在春日集花店。他带来了空气净化器,悄悄放在角落；在温言不注意时,他会整理花材,尽量减少花粉扩散；每天下午准时送来一杯特调咖啡和抗过敏药。
温言每次都会抗议：药真的不用天天吃...
而周煜总是板着脸：要么吃药,要么我每天来帮你打扫花店,二选一。
温言只好乖乖吞下药片,然后趁周煜不注意时,把剩下的咖啡偷偷倒掉——她对咖啡因也很敏感,喝多了会心悸。但她从没告诉周煜,因为她太喜欢看他专注冲泡咖啡时认真的表情了。
周六清晨,周煜刚打开店门,就看见温言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两杯豆浆和一堆早点。
早安！她元气满满地说,今天我休息,花店交给小助手了。我们约会吧！
周煜接过早餐,被她突如其来的活力逗笑了：想去哪儿?
鲜花市场！温言眼睛闪闪发亮,每周六早上都有最新鲜的花材,去晚了就抢不到了。
周煜的笑容僵住了。鲜花市场意味着铺天盖地的花粉,对过敏体质的温言来说简直是灾难。但看着她期待的眼神,他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好,他点点头,等我关下店门。
一小时后,他们站在了城郊最大的鲜花批发市场门口。各种鲜花的香气混杂在一起扑面而来,周煜立刻感觉到身边的温言呼吸变得急促。
要不我们...他刚想提议离开,温言已经拉着他冲进了一个摊位。
快看！荷兰空运来的郁金香！这个季节很少见的！她兴奋地指着一桶桶色彩鲜艳的郁金香,完全忘了自己的过敏问题。
接下来的两小时里,周煜跟着温言穿梭在各个摊位之间,看着她与商贩们熟稔地讨价还价,精心挑选每一支花材。温言的眼睛越来越红,喷嚏一个接一个,但她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灿烂。
这支玫瑰你看,花瓣的层次多完美...
这些满天星可以做干花,放在咖啡店里会很配...
周煜周煜,快闻闻这支香水百合...
周煜一边应和着,一边偷偷观察温言的状态。当看到她开始不自觉地揉眼睛时,他果断地接过她手中所有的花袋。
够了,今天就买这些。他坚定地说。
温言撅起嘴：可是那边还有...
没有可是,周煜用空着的那只手牵住她,现在我们去吃午饭,然后送你回家休息。
温言还想抗议,但一个巨大的喷嚏让她不得不屈服。回程的出租车上,她靠在周煜肩上昏昏欲睡,过敏药开始发挥作用。
对不起,她迷迷糊糊地说,明明是我提议的约会,却搞成这样...
周煜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睡吧,到家我叫你。
看着温言安静的睡颜,周煜心中五味杂陈。他想起自己放弃稳定工作追求咖啡梦想时,周围人的不理解；而温言不仅要面对家人的反对,还要忍受身体上的不适,却依然坚持着自己的花店。这份执着让他心疼,也让他更加确定——他爱上了这个倔强又温柔的女孩。
车窗外,六月的阳光洒满街道,路边的花坛里开满了不知名的小花。周煜低头看了看怀中熟睡的温言,悄悄收紧了手臂。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爱情的模样——就像咖啡与花的结合,苦涩中带着芬芳,平凡中藏着惊喜。而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品尝余生的每一口滋味。
6 爱难相守
六月中旬的一个周二下午,周煜正在煜咖啡的后厨调试新到的咖啡豆。温言坐在角落的沙发上看一本花艺杂志,时不时抬头对他笑一下。这是他们最近养成的习惯——下午客流稀少时,温言会关掉花店一小时,来咖啡店陪他。
门铃突然响起,周煜头也不抬地喊道：欢迎光临煜咖啡！
请问温言在这里吗?
一个低沉严肃的男声让周煜猛地抬起头。柜台前站着一位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穿着一丝不苟的深灰色西装,面容严肃,眉眼间依稀能看出与温言的相似。
周煜的心跳顿时加快了：您是...温言的父亲?
男人微微颔首,目光锐利地打量着周煜：你就是那个咖啡师?
还没等周煜回答,温言已经飞快地冲了过来,脸色苍白：爸?！你怎么来了?
我出差路过,顺便来看看你。温父的目光在女儿和周煜之间来回扫视,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周煜能感觉到温言的身体微微发抖。他不动声色地站到她身旁,轻声道：叔叔您好,我是周煜。要不要先坐下喝杯咖啡?
温父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用了。温言,我们单独谈谈。
温言咬了咬下唇：爸,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周煜是我男朋友,没什么是他不能听的。
男朋友?温父的声音陡然提高,就是这个小咖啡师?
咖啡店里零星几位顾客都转过头来。周煜感到一阵热血涌上脸颊,但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温叔叔,也许我们有些误会...
没有误会。温父打断他,转向温言,我听说你最近和一个咖啡店老板走得很近,没想到是真的。温言,你太让我失望了。
温言的脸刷地变红了：爸！周煜是个很好的人,他的咖啡店——
咖啡店?温父冷笑一声,这种朝不保夕的小本生意也叫事业?温言,我花那么多钱供你上大学,不是为了让你跟一个没前途的咖啡师混在一起的！
周煜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能感觉到温言的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角,像暴风雨中抓住一根浮木。
温叔叔,他尽量保持声音平稳,我理解您的担忧。但我想请您先了解一下我,再下判断。
温父上下打量着他,目光中的轻蔑毫不掩饰：三十岁不到,开家小咖啡店,能有什么出息?你知道温言从小过的是什么生活吗?她值得更好的。
爸！温言突然提高了声音,周煜比你想象的优秀多了！他放弃高薪工作追求自己的梦想,比那些只会看钱的所谓'成功人士'强一百倍！
温父的脸色变得铁青：这就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为了一个认识不到两个月的男人?
我不是为了他,温言的声音颤抖但坚定,我是为了我自己。爸,我已经二十五岁了,有权选择自己的生活和喜欢的人。
周煜悄悄握住温言的手,发现她手心全是冷汗。他能感受到她全身都在发抖,但她的眼神却异常坚定。
温父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极力控制情绪：温言,你妈妈如果还在,绝不会同意你这样做。
这句话像一把刀刺进温言心里。她猛地松开周煜的手,眼眶瞬间红了：别拿妈妈当借口！她最了解花对我的意义,如果她在,一定会支持我开花店,也会喜欢周煜！
开花店?温父的声音充满嘲讽,过敏体质还整天泡在花堆里,你是嫌命太长吗?看看你的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
周煜惊讶地看向温言。他这才注意到,尽管吃了药,她的眼睛确实泛着不正常的红色。
温言倔强地仰起脸：对,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过敏我可以吃药,眼睛红我可以滴眼药水,但我不能没有花,也不能没有...她看了周煜一眼,没说完后半句,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温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转向周煜：年轻人,我不知道你给我女儿灌了什么迷魂汤,但我警告你,温言从小娇生惯养,你这种小本生意根本养不起她。
周煜感到一股热血直冲头顶,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温叔叔,我理解您的顾虑。但我可以向您保证,我会尽我所能让温言幸福。咖啡店虽然不大,但已经在盈利,而且——
够了！温父厉声打断他,温言,现在跟我回酒店,我们单独谈。
温言站着没动：爸,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你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我了?温父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带着一丝周煜从未听过的疲惫,就因为他?
父女俩僵持不下,空气仿佛凝固了。周煜轻轻碰了碰温言的手臂：去吧,和你爸爸好好谈谈。我在这里等你。
温言转头看他,眼中满是挣扎。周煜给了她一个鼓励的微笑,尽管他自己的心正揪成一团。
最终,温言点了点头：好,我去。但爸,你必须答应我好好听我说,而不是一味否定我的选择。
温父冷哼一声,转身走向门口。温言匆匆抓起包,对周煜小声说：等我回来。然后追了出去。
门铃清脆地响了一声,又归于寂静。周煜站在原地,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店里其他顾客投来好奇的目光,有人小声议论着刚才的冲突。
没事了,各位继续享用咖啡。周煜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转身回到柜台后。
他的手微微发抖,差点打翻一罐咖啡豆。刚才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回——温父轻蔑的眼神,温言倔强的表情,那些刺耳的话语...最让他心痛的是温言一直隐瞒的花粉过敏问题。原来她的症状比他想象的严重得多,而她却从未抱怨过。
老板,再来杯拿铁。一位熟客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周煜机械地开始制作咖啡,但心思全在温言身上。她现在怎么样了?她父亲会怎么对她?他们会不会...
奶泡溢出杯子,烫到了他的手。周煜咒骂一声,连忙用冷水冲洗。就在这时,门铃又响了。
他猛地抬头,希望看到温言回来,却是一位陌生的中年女性顾客。失望像潮水般涌来,但他还是强打精神招呼客人。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像两年一样漫长。周煜不停地看表,看门口,看手机——没有电话,没有短信。温言就像消失了一样。
傍晚六点,客流开始增多。周煜心不在焉地应付着订单,咖啡做得一塌糊涂,不得不重做了好几杯。正当他准备给一位客人道歉时,门铃再次响起。
这次,真的是温言。
她独自一人走进来,眼睛红肿,显然哭过。周煜立刻放下一切,快步走到她面前：怎么样?
温言摇摇头,声音嘶哑：能去后院说吗?
周煜向助手交代了几句,带着温言来到后院的小花园。夕阳西下,为一切镀上金色的余晖。温言在长椅上坐下,双手紧紧交握。
我爸明天早上的飞机回北京。她低声说,他...他还是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周煜在她身旁坐下,轻轻搂住她的肩膀：你们吵架了?
温言苦笑一声：比吵架严重多了。我告诉他,就算他不同意,我也不会和周煜分手。她模仿着自己的语气,然后突然哽咽,然后他说...那他就当没我这个女儿。
周煜倒吸一口冷气,将她搂得更紧：温言,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不,温言抬起头,泪眼婆娑但眼神坚定,不是因为你。这是我和我爸之间长期积累的问题。从我坚持开花店那天起,他就一直在等我'回心转意'。
她擦了擦眼泪,继续道：你知道吗?我妈妈去世后,他把家里所有花都扔了,连小区花园里的花都要绕道走。他觉得花带走了妈妈,所以恨一切与花有关的东西。
周煜这才明白为什么温父对花店如此抵触：所以他反对的不只是我,更是你的花店?
温言点点头：他总觉得我会像妈妈一样...妈妈是因为长期接触某些花材导致呼吸系统问题,后来并发症...她说不下去了,眼泪又涌了出来。
周煜心疼地吻了吻她的额头：我懂了。他是在担心你。
但他的方式错了！温言激动地说,我不能因为害怕就放弃自己热爱的事物。妈妈那么爱花,如果她知道因为花导致自己...她也不会后悔的。
周煜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温言靠在他肩上,疲惫地闭上眼睛：我不知道。我需要时间思考...但有一点我很确定,她握住周煜的手,我不会放弃花店,也不会放弃你。
夕阳的余晖中,他们静静依偎在一起,各自想着心事。周煜想起自己的父母,他们虽然也不支持他开咖啡店,但至少没有断绝关系。温言面对的抉择要艰难得多。
也许...周煜犹豫地开口,也许我可以和你父亲再谈谈?
温言摇摇头：现在不是时候。他太固执了,需要时间冷静。她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对了,这是他让我转交给你的。
周煜疑惑地接过盒子,打开后发现是一块昂贵的手表,明显价值不菲。
这是...?
他的'分手费'。温言苦笑,他说如果你真的爱我就应该离开我,接受这块表作为补偿。
周煜像被烫到一样立刻合上盒子：这太侮辱人了。
我知道。温言把盒子拿回来,我会还给他的。
夜幕降临,院子的灯自动亮起。周煜突然站起身：等我一下。
他跑回店里,几分钟后端着一个托盘回来,上面放着两杯咖啡和一块蛋糕。
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吧?他轻声说,把食物放在温言面前,先垫垫肚子。
温言感激地接过咖啡,啜了一口,惊讶地发现是他特制的焦糖海盐拿铁——她最喜欢的那款。
店里明明没有这款特调...
我专门为你做的,周煜微笑,一直备着材料,等你回来。
温言的眼眶又湿了。她放下杯子,紧紧抱住周煜：谢谢你...谢谢你理解。
周煜回抱住她,感受着她微微发抖的身体：不管发生什么,我们一起面对,好吗?
温言在他怀里点点头。夜风轻拂,带来远处花店的淡淡香气。尽管前路充满未知,但此刻,至少他们拥有彼此。
7 生死花语
二月初,情人节前一周。
周煜站在春日集花店门口,看着店内忙碌的景象,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温言正被五六个顾客围着,手忙脚乱地包扎花束,脸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时不时低头打一个喷嚏。
自从温父离开后的这半年,花店的生意越来越好,尤其是临近情人节,订单如雪花般飞来。这本该是件好事,但周煜却忧心忡忡——温言的花粉过敏症状明显加重了。
门铃清脆地响起,周煜走进花店。温言抬头看见他,疲惫的脸上立刻绽放出笑容：周煜！帮我把那几束包好的花贴上标签好吗?
周煜点点头,熟练地开始帮忙。这半年来,他几乎成了花店的半个员工,对包扎花束、整理花材这些事已经驾轻就熟。
你又没吃药?他压低声音问,注意到温言红肿的眼睛。
温言心虚地避开他的目光：吃了...就是今天太忙,可能剂量不够。
周煜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盒抗过敏药和一瓶眼药水：先把这个用了。
温言乖乖接过,但还没来得及使用,又有新顾客进店。周煜看着她强打精神招呼客人的样子,胸口一阵发紧。
傍晚七点,花店终于关门。温言瘫坐在收银台后的椅子上,双眼紧闭,呼吸沉重。周煜倒了杯温水递给她：今天到此为止,明天不许再开门了。
温言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不行...情人节前是最忙的时候...
再这样下去你会垮的。周煜蹲在她面前,轻轻握住她的手,你的手好烫。
温言摇摇头想站起来,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整个人摇摇欲坠。周煜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手掌贴上她的额头——滚烫。
你发烧了！他声音都变了调,必须马上去医院。
温言还想拒绝,但一阵眩晕袭来,她不得不靠在周煜身上：可能...只是太累了...
周煜二话不说,一把将她抱起：别逞强了。
半小时后,医院急诊室的灯光刺眼地照在温言苍白的脸上。医生皱着眉头看完检查报告,转向周煜：严重花粉过敏引发呼吸道感染,高烧39.5度,需要住院观察。
温言虚弱地抗议：医生,我情人节还有很多订单...
医生严厉地看了她一眼：要订单还是要命?你的肺部已经有炎症了,再拖下去可能会更严重。
周煜握紧温言的手：听医生的,住院。
办理完住院手续,温言被安排在一间双人病房。点滴挂上后,她很快陷入昏睡。周煜坐在床边,看着她因高烧而泛红的脸颊和干裂的嘴唇,心如刀绞。
护士进来换药,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你是她男朋友吧?她这种情况至少需要观察三天,过敏体质还整天泡在花堆里,这不是拿健康开玩笑吗?
周煜苦笑一声：劝不动她。
那你得强硬点。护士摇摇头,过敏不是小事,严重了会出人命的。
夜深了,病房里只剩下点滴瓶细微的滴答声和温言沉重的呼吸。周煜轻轻抚摸她的发丝,想起半年前温父的话——过敏体质还整天泡在花堆里,你是嫌命太长吗?当时他觉得这话太过刻薄,现在却不得不承认,温父的担忧不无道理。
手机震动起来,是咖啡店助手发来的消息,询问明天是否营业。周煜这才想起自己的店,犹豫片刻后回复：暂停营业三天,已预订的订单全部退款并致歉。
放下手机,他看向窗外。二月的夜空清澈,繁星点点。周煜想起第一次见到温言时,她也是这样苍白着脸,抱着一箱多肉植物站在他店门口。那时的她眼里有光,笑容明媚,谁能想到半年后会躺在这里。
周...煜...温言微弱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立刻俯身：我在这儿。要喝水吗?
温言摇摇头,艰难地抬起手碰了碰他的脸：你...没回去?
当然没。周煜握住她的手,别担心,花店我已经关门了,门口贴了告示说店主生病暂停营业。
温言的眼睛湿润了：可是情人节订单...
退款或者延期,顾客会理解的。周煜坚定地说,现在你的健康最重要。
温言想说什么,却被一阵咳嗽打断。周煜连忙扶她坐起来,轻拍她的后背。等咳嗽平息,温言靠在他肩上,声音细如蚊呐：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周煜吻了吻她的发顶：别说傻话。睡吧,我在这儿守着。
次日清晨,温言的高烧稍微退了些,但医生检查后表示仍需继续住院观察。周煜趁她睡着时回了一趟花店,处理那些已经到货的鲜花。
推开春日集的门,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周煜打了个喷嚏,突然理解了温言每天在这样的环境中工作有多难受。他打开窗户通风,然后开始整理花材——能退的退掉,不能退的做成干花或送给附近商家。
正忙碌时,门铃响了。周煜抬头,看见一位优雅的中年女士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本书。
您好,温言在吗?女士问道。
周煜放下手中的花：抱歉,温言生病住院了,花店暂停营业。
女士露出担忧的表情：严重吗?我是林教授,美术学院的花艺课老师,温言上周约我今天来看一批新到的花材。
周煜这才想起温言提过要办花艺课的事：林教授您好,温言是花粉过敏引发高烧,医生说要住院几天。要不您改天再来?
林教授点点头,将手中的书递给周煜：这是我编撰的花艺教材,麻烦转交给温言。对了,她犹豫了一下,她是不是温雨晴的女儿?
周煜一愣：您认识温言的母亲?
算是同行。林教授微笑,二十年前我们一起学过花艺。温雨晴很有天赋,可惜...她没说完,但周煜明白她的意思。
温言和她妈妈很像,尤其是插花时的神态。林教授继续说,请转告她,养好身体再来找我,课程可以延期。
送走林教授,周煜继续整理花店。在仓库里,他发现了一个老旧的木箱,上面贴着雨晴的花艺笔记字样。出于好奇,他打开看了看——里面是十几本手写笔记本,记录着各种花艺技巧和心得,字迹娟秀工整。
周煜小心地拿起最上面一本,扉页上写着：给我未来的女儿,希望你能感受到妈妈对花的爱。
他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合上笔记本,他决定把它带给温言,也许能给她一些安慰。
回到医院时,温言正靠在床头发呆,脸色比早上更差了。
怎么了?医生说什么了?周煜紧张地问。
温言摇摇头：没事...就是有点想妈妈。她看到周煜手中的笔记本,那是什么?
周煜坐到床边,将笔记本递给她：在你店里发现的,你妈妈的花艺笔记。
温言的手微微发抖,小心翼翼地接过笔记本。当她看到扉页上的字迹时,眼泪立刻涌了出来。
我从来不知道...爸爸把妈妈的东西都收起来了...她哽咽着翻开第一页,上面记录着各种玫瑰的特性和处理方法,旁边还画着精致的小插图。
周煜轻轻搂住她的肩膀：林教授今天来花店了,她说你和你妈妈很像。
温言靠在他怀里,一页页翻看母亲的笔记,泪水不断滴落在纸页上。翻到中间时,一张照片滑了出来——年轻的温雨晴站在一片花海中,怀里抱着一个婴儿,笑容灿烂。
这是我...和妈妈...温言泣不成声,我从没见过这张照片...
周煜默默递上纸巾,让她尽情发泄。不知过了多久,温言的情绪才渐渐平复。她擦干眼泪,继续翻阅笔记,突然在一页上停住了。
周煜,你看这个。她指着一段文字。
周煜凑近看,上面写着：今天医生确诊我有过敏性哮喘,建议我远离花材。但怎么可能呢?花是我的生命。找到平衡点就好,戴口罩、勤洗手、控制工作时间...为了小言,我会更注意健康。
温言的声音颤抖：原来妈妈也...爸爸从来没告诉过我...
周煜恍然大悟：所以你爸爸那么反对你开花店,是怕你重蹈覆辙。
温言紧紧抱住笔记本,眼泪再次夺眶而出：我错怪他了...他只是太害怕失去我,就像失去妈妈一样...
周煜将她搂入怀中,任她的泪水浸湿自己的衣襟。窗外,夕阳西下,为病房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
8 爱的抉择
第三天,温言的烧终于退了,但医生坚持要她再观察两天。周煜每天往返于医院和花店之间,处理订单退款,照顾那些无法退掉的花材。
情人节当天,周煜早早来到医院,手里拿着一支红玫瑰和一杯特制的低因咖啡。温言已经能坐起来看书了,气色好了很多。
情人节快乐。他将玫瑰递给她,只有一支,怕你过敏。
温言接过玫瑰,眼眶微红：对不起,毁了我们的第一个情人节...
周煜摇摇头,在她床边坐下：能陪着你就是最好的情人节。他拿出手机,看,我帮你把花店的情人节订单都处理好了,大部分顾客选择延期,少数要退款的也都退了。
温言看着手机上的记录,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周煜继续说：我联系了几家附近的花店,他们愿意以成本价接手你的一些固定客户,这样既不会丢失客源,又能减轻你的负担。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温言轻声问。
周煜握住她的手：因为我爱你啊。爱一个人不就是希望她健康快乐吗?如果花店让你生病,那我宁愿你关掉它。
温言低头看着母亲的花艺笔记,若有所思：妈妈当年也面临同样的选择...但她找到了平衡点。她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新的决心,周煜,我想改变花店的经营模式。
周煜挑眉：什么模式?
减少鲜花零售,多做干花、永生花和花艺课程。温言越说越兴奋,这样既能继续花艺事业,又能减少接触鲜花的机会。妈妈当年就是这么做的,你看她后期的笔记里,全是干花艺术的研究。
周煜欣慰地笑了：这个主意很棒。我们可以把花店重新装修,隔出一个教学区...
我们?温言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
周煜的脸微微泛红：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入股你的花店。不是要干涉你的经营,只是想和你一起...面对这些挑战。
温言的眼眶又湿了,但这次是幸福的泪水。她紧紧抱住周煜：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周煜回抱住她,嗅着她发间淡淡的洗发水香气。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爱情的真谛——不是风花雪月的浪漫,而是在对方跌倒时伸出援手,在迷茫时点亮灯塔,在脆弱时成为依靠。
对了,温言突然想起什么,从床头柜拿出一个信封,今早护士送来的,说是有人留给我的。
周煜接过信封,里面是一张银行卡和一张字条：小言,卡里有50万,用于改造花店或做你想做的事。爸爸。
两人面面相觑。周煜先反应过来：你爸爸来过?
温言点点头,眼中泪光闪动：他来看我,但我当时在睡觉...他一定看到妈妈的花艺笔记了。
周煜握紧她的手：这说明他开始理解你了。
温言将银行卡和字条小心收好：我要亲自谢谢他...等出院后。她看向窗外,二月的阳光温柔地洒在窗台上,周煜,我想去看花。
现在?
嗯,医院小花园里的梅花应该开了。温言微笑着说,医生说我可以短时间散步了。
周煜帮她穿上外套,小心地搀扶她下床。他们慢慢走到小花园,果然,几株红梅开得正艳。温言站在梅花前,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打了个小喷嚏。
两人相视一笑。周煜替她拢了拢衣领：别太久,小心又着凉。
温言点点头,靠在他肩上：周煜,等花店改造好了,我们一起做一个'咖啡花艺'主题日好不好?你把咖啡拉花做成花的形状,我用咖啡豆和干花做装饰...
周煜笑着吻了吻她的额头：都听你的。
阳光下,梅花随风轻摆,暗香浮动。温言依偎在周煜怀中,忽然觉得,这个在医院度过的情人节,比她想象过的任何浪漫场景都要美好。
因为真正的爱情,从来不是完美的童话,而是两个人携手面对生活的风风雨雨,在平凡中创造属于自己的幸福。
9 离别的花
三月初,温言出院后的复查日。
周煜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手指不停地敲打着膝盖。温言进去已经快一个小时了,比预计的时间长很多。他盯着对面墙上呼吸内科的牌子,胸口像压了块石头。
诊室的门终于打开,温言走了出来,脸色比进去时更加苍白。她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纸,指节都泛了白。
怎么样?周煜立刻起身迎上去。
温言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医生说...恢复得不错。
周煜皱眉,伸手想拿她手中的检查单：给我看看。
温言下意识地把纸往后一藏：就是些常规指标...对了,我想吃你做的提拉米苏,我们去超市买材料好不好?
她的声音太过轻快,眼神飘忽不定。周煜的心沉了下去,但他没有追问,只是点点头：好。
走出医院,三月的阳光明媚得刺眼。温言一路上都在说花店改造的计划,语速比平时快,笑声比平时大。周煜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应和几句,目光却始终无法从她紧握的右手上移开——那张检查单被她捏成了一个小纸团。
回到家,温言说累了要休息,匆匆进了卧室。周煜在厨房准备提拉米苏的材料,心不在焉地把马斯卡彭奶酪打翻了一半。他弯腰擦拭时,发现垃圾桶里有一角熟悉的纸——是那张检查单。
周煜的手悬在半空,道德感和担忧激烈交锋。最终,他小心地捡起那张纸,展开被揉皱的页面。
过敏原检测报告：温言,女,26岁。检测结果：多种花粉过敏等级5级（最高级）,过敏性哮喘严重程度4级（共5级）。建议：立即远离一切过敏原环境,否则有生命危险。预后：已造成不可逆的肺部损伤...
纸上的字迹在周煜眼前模糊成一片。他扶着橱柜站稳,耳边嗡嗡作响。不可逆的肺部损伤?生命危险?这比他们想象的严重得多。
周煜?温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在看什——
她的话戛然而止。周煜转身,看见她站在厨房门口,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为什么不告诉我实话?他声音嘶哑。
温言的肩膀垮了下来,像是终于卸下了一直背负的重担。她慢慢走到餐桌前坐下：因为我知道你会说什么。
周煜把报告放在桌上,在她对面坐下：那现在说吧。医生到底怎么说的?
温言深吸一口气,抬起眼睛直视他：如果继续接触花粉,我可能活不过三十岁。她的声音出奇地平静,肺部已经出现了纤维化迹象,每一次过敏发作都在加速这个过程。
周煜感到一阵眩晕,仿佛有人对着他的胸口开了一枪。他伸手去握温言的手,发现冰冷得像块石头。
所以花店必须彻底关门。他努力控制声音不发抖,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做干花艺术,或者——
周煜,温言轻声打断他,我爸爸昨天给我打电话了。
周煜僵住了：他说什么?
他联系了美国梅奥诊所的过敏科专家,那边有一种实验性治疗方案...温言停顿了一下,但需要长期住在那里,至少五年。
五年。这个词像一把刀插进周煜心里。他艰难地开口：那就去治,我陪你一起。
温言摇摇头：诊所所在的明尼苏达州...花粉浓度是全美最高的之一。医生建议陪同人员最好不要有任何过敏史。她苦笑一声,而你连闻到花粉都会打喷嚏。
周煜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所以呢?你就打算一个人去美国五年?还是说...一个可怕的想法击中了他,你父亲提出了其他条件?
温言的眼睛闪烁着泪光：他说...如果我坚持和你在一起,他不会出一分钱治疗费。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而那种治疗,每年需要至少二十万美元...
周煜如遭雷击。他绕到温言身边跪下,紧紧抓住她的手：我们可以想办法,我卖掉咖啡店,或者贷款——
然后呢?温言泪流满面地看着他,让你放弃一切,背负巨额债务,就为了一个可能治不好的我?
我不在乎！周煜几乎是吼了出来。
但我在乎！温言挣脱他的手,站了起来,周煜,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每次看到你为了照顾我熬夜,为了花店放弃咖啡店的生意,我都觉得自己是个负担...
你从来不是负担！
温言摇着头后退：我需要时间...思考。今晚我去小林那里住。
周煜想追上去,但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听着温言收拾行李的声音,大门关上的声音,然后是无尽的寂静。
雨,不知何时开始下了。
周煜坐在黑暗的客厅里,手机屏幕亮起又暗下。他给温言发了十几条消息,打了无数个电话,全部石沉大海。凌晨三点,他终于收到一条简短的回复：明天下午三点,花店见。我们需要谈谈。
短短一行字,周煜却读出了不祥的预感。
第二天,周煜提前两小时就到了花店门口。雨还在下,不大不小,刚好能淋湿衣服。他没有撑伞,任凭雨水顺着头发流进衣领。
温言准时出现了,撑着一把透明的伞,脸色苍白得像鬼。她看到淋成落汤鸡的周煜,瞳孔猛地收缩,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可怕的平静。
进去说吧。她打开花店的门。
半个月没营业的花店里,花香已经淡了很多,但仍有若有若无的气息萦绕在空气中。温言走到柜台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夹。
我决定接受爸爸的安排。她直接说,声音冷静得不自然,下周三的飞机去美国。
周煜浑身发抖,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震惊：就这么突然?我们甚至没有好好商量...
商量什么?温言反问,商量你怎么为我牺牲更多吗?周煜,看看这家花店,看看医院的那些账单,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她的声音哽咽了,我不想余生在愧疚中度过。
周煜上前一步：那爱情呢?你就这么轻易放弃我们之间的一切?
有时候爱一个人,就是要学会放手。温言别过脸不看他,我不想你为了一个病恹恹的我放弃梦想和未来。
没有你的未来算什么未来?周煜抓住她的肩膀,强迫她看着自己,温言,别这样,我们一起想办法...
温言挣脱他的双手,从包里拿出一张支票推到他面前：这是我爸爸给你的补偿。足够你再开三家咖啡店。
周煜盯着那张支票,突然笑了,笑声中带着疯狂：所以这就是结局?你父亲花钱买走我的爱情?
不是买,温言的声音冷得像冰,是让你认清现实。我们本来就不合适,一个咖啡师和一个花艺师,多么童话的组合啊。但现实不是童话,周煜。现实是我需要治疗,你需要生活。
周煜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温言口中说出来的。那个曾经说不能没有花也不能没有你的女孩,现在正用最残忍的方式推开他。
我不信,他摇着头,我不信这是你的真心话。
温言沉默了很久,最后轻声说：那这个呢?
她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的嘴角。这个吻冰冷而短暂,像是一个告别仪式。然后她退后一步,摘下手腕上那条咖啡豆手链——周煜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轻轻放在柜台上。
照顾好自己,周煜。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走向门口,背影决绝而孤独。周煜站在原地,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就在温言即将踏出门的那一刻,他突然冲上去,从背后紧紧抱住她。
别走...他的泪水混着雨水滴在她的肩膀上,求你了...没有你我怎么办...
温言的身体在他怀中剧烈颤抖,但她没有回头,一根一根掰开了他的手指：忘了我吧。
然后她走进了雨中,再也没有回头。
周煜滑坐在地上,手中紧握着那条咖啡豆手链。花店里安静得可怕,只有雨敲打窗户的声音,像是天空也在哭泣。
10 重逢花语
五年后,首都机场T3航站楼。
周煜站在国际到达出口,手里举着新锐花艺大赛评委组的牌子。他的咖啡连锁店已经开了七家,今天是被邀请作为特邀嘉宾参加一个国际花艺比赛的开幕式——主办方看中了他店里独特的咖啡花艺主题。
周总,温老师的航班已经到了。助手小声提醒他。
周煜点点头,整了整西装领带。五年了,他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好面对这一刻,但手心的冷汗出卖了他。
人群开始涌出,周煜一眼就看到了她。温言穿着米色风衣,推着行李车走来,比五年前更瘦了,但气色好了很多。她的手腕上戴着一条陌生的银色手链,但颈间——周煜的心跳漏了一拍——是那条他送的咖啡豆项链。
温言也看到了他,脚步明显顿了一下。她的随行人员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点点头,然后径直朝周煜走来。
好久不见。她微笑着说,声音比记忆中低沉了一些。
周煜强迫自己保持专业的态度：好久不见,温老师。车已经在外面等了。
他们像陌生人一样客套寒暄,谁都没有提及过去。走向停车场的一路上,周煜注意到温言不再打喷嚏了——看来美国的治疗很成功。
上车时,周煜递给温言一杯咖啡：焦糖海盐拿铁,低因的。
温言接过杯子的手微微发抖：你还记得。
我记得很多事。周煜轻声说,然后转身走向副驾驶,没有看到温言眼中闪过的泪光。
车窗外的阳光明媚得刺眼,就像五年前他们最后一次谈话那天。只是这一次,他们选择了各自的道路,再也没有交集。
有时候,爱情最美的样子不是长相厮守,而是在最灿烂时放手,让彼此成为更好的自己——即使心如刀割。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