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山间灵气所化之山灵。
在山上,我总是能见到那个为母采药的小男孩。
他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我化为一个小女孩,跟他聊天,陪着他长大。
慢慢的,不知不觉中,陪伴了他三十余年。我也成了他的妻子,为他教夫相子。
三十余年的时间,他成了这个帝国的大将军。
这次,夫君出征回来,盔甲未卸,他就递给了我一封休书。
1.
休书。
两个大字。
张牙舞爪。
墨色浓得发乌。
像凝固的、冰冷的血块。
下方一行小字紧随:
七出之条:无所出,不事舅姑,妖异惑人。
妖异惑人。
指尖瞬间冰冷。
血液倒灌回心脏。
捏着两张残破的纸。
指关节绷得死白。
纸片边缘勒得皮肉生疼。
抬起头。
目光越过刺眼墨字。
落在他身上。
秦骁。
我的夫君。
大昭的镇国将军。
玄铁重甲未卸。
甲叶边缘沾着塞外风沙。
还有暗褐色的干涸血迹。
凯旋的荣耀未散。
却被更深沉的冷硬覆盖。
像一尊北境搬来的铁铸雕像。
周身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寒意。
那双曾映照我身影的眼。
曾盛满温柔笑意的眼。
此刻深潭无波。
只剩冷硬的审视。
和……一丝冰封的疲惫
不,或许是错觉。
骁郎……
声音干涩如砂纸。
带着陌生的颤抖。
为何……
他下颌线条绷紧。
薄唇抿成直线。
沉默如铅块。
压得人窒息。
比斥骂更锋利。
为何
他终于开口。
声音低沉,毫无起伏。
字字如冰雹砸琉璃。
冷硬清晰。
白纸黑字,不够明白
璃夫人。
刻意加重了称呼。
疏离如唤陌路罪囚。
璃夫人。
不是璃儿。
不是娘子。
是被休弃的弃妇。
顶着妖异污名。
冰冷麻痹感窜上头顶。
眼前发黑。
要是换做以前的我,此刻的他已经死了。
破碎光影在意识里翻腾炸开。
我想起了曾经,他对我的好。
那是北境风雪。
呜咽刮过营帐。
一支淬幽蓝寒光的冷箭。
撕裂空气。
直扑我后心。
阴毒法力激起皮肤战栗。
电光火石间。
高大身影带着铁甲冰冷扑倒我。
沉重的闷哼在耳畔响起。
箭镞穿透玄铁的刺耳摩擦。
皮肉撕裂声。
浓重血腥味弥漫。
他宽厚手掌捂着我眼睛。
指缝渗出温热液体。
一滴,一滴。
落在我鬓角。
烫得惊人。
别看。他嘶哑低语。
带着痛楚,异常坚定。
他背上的伤疤。
狰狞盘踞肩胛骨。
像永不褪色的烙印。
也烙进我心里。
画面陡转。
镇国公府书房。
夜已深沉。
烛火摇曳。
将他伏案批阅军报的侧影投在墙上。
明灭不定。
案头卷宗堆积如山。
几乎将他淹没。
我端着一碗温热参汤。
脚步放得极轻。
生怕扰他思绪。
汤碗轻轻放他手边。
他抬起头。
烛光照亮他眼底血丝。
眉宇间深重疲惫。
看到我的瞬间。
疲惫如薄雾被吹散。
眼底深处漾开暖融笑意。
嘴角微扬。
牵动颊边浅浅纹路。
璃儿。他唤我。
声音沙哑,裹着暖意。
驱散深夜寒凉。
他放下笔。
大手覆上我微凉手背。
粗糙的武将掌心。
传递着令人心安的暖流。
再清晰不过。
是深秋时节。
漫山枫红如泼洒火焰。
灼灼燃烧至天际。
他牵着我的手。
走在铺满厚厚落叶的山径。
脚下枯叶碎裂簌簌。
他停下脚步。
转过身。
高大身影挡住大半阳光。
轮廓镀上耀眼光边。
他执起我双手。
拢在温热掌心。
目光灼灼如燃烧星辰。
清晰映着我的模样。
山河为证,日月可鉴。
声音低沉有力。
字字敲打我心尖。
我秦骁此生,必不负璃儿。
此生不负……
铿锵誓言犹在耳。
此刻却与手中冰冷休书。
与妖异惑人的诛心之言。
形成最残忍荒谬的对比。
那些坚不可摧的温柔瞬间。
浸透鲜血和誓言的记忆碎片。
全变成锋利玻璃渣。
在胸腔里疯狂搅动切割。
巨大荒谬感和灭顶剧痛袭来。
几乎将我单薄身体撕碎。
喉头腥甜。
身体晃了晃。
死死攥着薄纸。
才勉强支撑不倒。
骁郎…
声音支离破碎。
带着陌生的脆弱绝望。
我做错了什么
告诉我…
告诉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哀恳地望着他。
试图从那冰冷铁甲面具下。
找到一丝熟悉的裂痕。
找到一丝旧日温情。
哪怕一丝一毫!
秦骁冰冷的眼底。
极快掠过一丝细微波动。
如石子投入水面。
漾开微不可查涟漪。
转瞬即逝。
快得似错觉。
他避开我目光。
冰冷铁石面具重新焊牢。
微微侧身。
下颌线条绷如拉紧弓弦。
声音更加冷硬。
带着刻意疏离和残忍:
休书已下。
你我夫妻情分,就此了断。
收拾你的东西。
离开镇国公府。
离开二字。
像两把重锤。
狠狠砸在心口。
2.
就在这时。
一阵急促慌乱脚步声由远及近。
伴随拐杖敲击地面的笃笃声。
混账东西!你敢!!!
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厉喝炸响。
带着雷霆之怒。
我的婆婆。
秦骁的母亲。
秦老夫人。
在贴身老仆搀扶下。
踉跄冲进压抑死寂的花厅。
银发一丝不苟。
平日慈和面容因盛怒涨红。
老眼瞪得滚圆。
燃烧熊熊怒火。
死死盯住秦骁手中休书。
秦骁显然没料到。
眼底波动瞬间化为惊愕慌乱。
下意识想把休书藏起。
但晚了。
娘……他刚开口。
闭嘴!秦老夫人厉声打断。
瘦小身躯爆发出惊人气势。
几步冲到秦骁面前。
枯瘦却异常有力的手猛地扬起。
劈手夺过那两份休书!
动作快如捕食鹰隼。
看也不看。
干枯手指爆发出难以置信力量。
嗤啦!嗤啦!
刺耳脆响!
承载妖异惑人罪名的纸。
在她手中瞬间粉碎!
纸片如冬日绝望的雪。
纷纷扬扬。
飘落在我和他之间冰冷地面。
你这个忘恩负义、猪油蒙心的混账!
秦老夫人指着秦骁鼻子。
手指因愤怒剧烈颤抖。
声音字字如刀:
璃儿嫁入我秦家十年!十年!
她待我如亲母!
晨昏定省,汤药亲尝,嘘寒问暖!
何曾有过半点懈怠
她操持偌大府邸!
上下打理井井有条!
待下人宽厚仁和!
何曾有半分失德
温婉贤淑,知书达理!
满京城你去问问!
谁不说我秦家娶了个打着灯笼难找的好媳妇!
越说越气。
胸口剧烈起伏。
猛一把推开搀扶老仆。
向前一步。
几乎撞到秦骁冰冷铁甲。
仰着头。
布满皱纹的脸上老泪纵横。
眼神带着母兽护崽般的决绝疯狂:
你今日要休她
好!好啊!
你先把为娘这根碍眼的老骨头休了!
来啊!写休书!
休了我这个老不死的!
我这就一头碰死在这柱子上!
免得活着看你做下这等丧尽天良、让祖宗蒙羞的蠢事!
说着。
竟真作势往旁边红漆柱子撞去!
动作决绝。
没有半分犹豫。
娘!秦骁脸色剧变。
冰冷铁甲面具彻底碎裂。
露出惊惶痛苦。
一个箭步上前。
死死抱住母亲瘦弱身体。
高大身躯因用力微颤。
3.
声音带着前所未有慌乱哀求:
娘!您别这样!
儿子不孝!儿子不孝!
您万万不可!
秦老夫人被他抱住。
挣扎几下。
拗不过壮年儿子。
不再撞柱。
伏在秦骁怀里。
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哭声浸透失望痛心。
捶打秦骁胸膛:
我的儿啊……
你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你怎么对得起璃儿……
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啊……
老天爷啊……
整个花厅。
只剩老夫人悲恸欲绝的哭声回荡。
所有仆役跪伏在地。
噤若寒蝉。
秦骁紧紧抱着母亲。
高大身躯弯着。
承受捶打哭骂。
低着头。
看不清表情。
抱着母亲的手臂青筋虬结。
肩膀微颤。
紧抿的薄唇几乎失去血色。
透露出内心剧烈挣扎。
无法言说的痛苦。
沉默着。
只有粗重呼吸声。
泄露心海惊涛骇浪。
时间凝固。
不知多久。
秦老夫人哭得脱力。
声音低哑。
只剩压抑抽泣。
秦骁缓缓抬头。
目光越过母亲颤抖肩膀。
再次落在我身上。
那目光极其复杂。
像沉船前最后回望。
痛苦。
挣扎。
愧疚。
还有浓得化不开的疲惫。
如同负重跋涉千山万水。
走到悬崖尽头。
这些情绪在眼底翻涌碰撞。
最终。
被更深沉的冰冷决绝。
一点点吞噬覆盖冻结。
那眼神像淬毒冰锥。
瞬间刺穿心中刚燃起的微弱火星。
他紧咬牙关。
腮边肌肉绷出坚硬棱角。
用尽全身力气。
从齿缝挤出几个字。
声音嘶哑,带着玉石俱焚的疲惫:
……好。
不休了。
猛地松开抱着母亲的手。
像甩脱烫手山芋。
也像斩断最后犹豫。
不再看我。
不再看伏在老仆怀里啜泣的母亲。
猛地转身。
玄铁重甲摩擦发出沉重刺耳声响。
大步流星。
像逃离瘟疫。
决绝地。
头也不回。
冲出花厅。
沉重脚步声消失在回廊深处。
留下满地的碎纸屑和一片死寂。
花厅里。
只剩老夫人压抑哭声。
以及我。
缓缓地。
用尽毕生力气。
朝着为我撕碎休书。
以死相护的婆婆。
深深跪了下去。
额头触碰冰凉光滑地砖。
冷意直透骨髓。
滚烫液体汹涌冲出眼眶。
大颗大颗砸落冰冷地面。
洇开深色水迹。
娘……
哽咽着。
喉咙堵着巨大酸楚绝望。
除了呼唤。
再说不出其他。
婆婆的维护如冬日炭火。
男人的决绝离去。
却将炭火连同心中最后微光。
彻底踩灭。
只剩无边冰冷灰烬。
4.
休妻风波平息。
寒流更深。
秦骁搬去前院书房。
彻底划清界限。
象征夫妻情深的听雨轩。
只剩无边冷寂。
不再踏足后院一步。
府中狭路相逢。
如同面对空气。
目不斜视。
周身散发拒人千里的冰寒。
玄铁重甲似从未卸下。
永远隔在我们之间。
府中仆役最敏锐。
曾经恭敬亲近的目光。
变成小心翼翼窥探。
无声疏离。
掩饰不住的窃窃私语。
低语如细小蚊蚋。
无孔不入:
妖异惑人……
将军到底厌弃了……
老夫人强压着,能压几时
院中鸟雀也叫得凄清。
令人窒息的死寂中。
一个少女来了。
毫无预兆。
又似早已注定。
天气晴好的午后。
秦骁亲自将她带进府门。
一身簇新水红色烟罗裙。
发髻簪赤金点翠步摇。
行走环佩叮当。
极尽妍态。
脸生得明艳。
杏眼桃腮。
眼神流转间。
带着刻意描摹的天真。
掩藏不住的算计。
这位是柳姑娘。
秦骁声音在前厅响起。
冰冷平板。
毫无温度。
本将在北境遇险。
幸得柳姑娘一家相救。
恩重如山。
如今柳姑娘孤身一人。
无依无靠。
本将感念恩情。
接她入府暂住。
璃夫人,他顿了一下。
称呼依旧如刀子。
柳姑娘身份特殊。
你需好生照料。
不可怠慢。
身份特殊
照料
不可怠慢
每个词如淬毒针。
密密麻麻扎在心口。
他竟要我。
明媒正娶的妻子。
去照料这身份暧昧的恩人
扶着冰凉紫檀木屏风。
指尖深掐进木头纹理。
才稳住身形。
压下喉头翻涌腥甜。
将军放心。
听到自己声音响起。
平静如结了冰的湖面。
不起一丝波澜。
5.
柳姑娘是将军恩人。
自然也是妾身恩人。
妾身定会……
尽心竭力。
最后四字说得异常清晰。
带着连自己都陌生的寒意。
柳嫣然的毒牙。
柳嫣然出现。
如投入死水的巨石。
打破府中虚假平静。
她很快摸清风向。
秦骁刻意的疏远冷落。
成了她最锋利武器。
像条色彩斑斓的毒蛇。
游弋国公府后院。
精准寻找我的痛处。
第一次挑衅。
在半月后。
独自在书房整理旧物。
指尖拂过一卷画轴。
心头微颤。
缓缓展开。
是当年枫林初遇。
他为我画的画像。
墨迹早已干透。
画中女子红衣似火。
立于漫天枫红之中。
回眸浅笑。
眉梢眼角尽是情意。
画纸边缘微泛黄。
承载温暖回忆。
脚步声轻盈靠近。
柳嫣然走了进来。
带着甜腻脂粉香气。
目光扫过书案。
定格在那幅展开的画卷上。
哎呀,这就是姐姐当年的画像吗
故作惊讶凑上前。
声音甜得发腻。
眼底闪着轻蔑嫉妒。
画得可真像!
将军真是好画技!
伸出涂蔻丹的手指。
看似随意想去触摸画上脸庞。
柳姑娘,淡淡开口。
目光未从画上移开。
此乃旧物,小心污损。
她手指一顿。
随即收回。
脸上笑容愈发灿烂。
带着恶意天真:
姐姐说的是呢!
将军如今画技更胜从前了!
说着。
竟从袖中抽出一卷画轴。
在我面前缓缓展开。
画上的人。
赫然是她自己。
一身鹅黄衣衫。
立于桃花树下。
巧笑倩兮。
笔触细腻。
用色明快。
画者颇为用心。
这是将军昨日特意为我画的。
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炫耀。
目光紧锁我的脸。
试图捕捉每一丝痛苦。
他说我比那桃花还要娇艳几分呢!
心像被无形手狠狠攥住。
窒息般疼痛蔓延。
那曾只为我执笔的手。
如今为另一个女子描摹容颜。
捏着画卷手指微微用力。
画纸发出轻微呻吟。
柳嫣然满意我瞬间僵硬。
嘴角勾起得意笑。
端起旁边小几上。
刚沏好滚烫的龙井茶。
姐姐,喝茶…
假意递茶。
脚下像被裙裾绊了一下。
身体猛地向前一倾!
啊!惊呼一声。
手中茶盏脱手飞出!
满满一杯滚烫茶水。
如泼墨一般。
直直朝书案上枫林画像泼去!
6.
事发突然!
滚烫水汽裹挟碧绿茶叶。
眼看要将红衣女子吞噬污毁!
时间仿佛无限拉长。
看到柳嫣然眼底深处。
那抹得逞恶毒的快意。
茶水即将泼洒画纸。
电光石火间!
指尖在宽大袖袍遮掩下。
微不可查轻轻一弹。
一丝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
极其微弱碧色灵光。
如同拥有生命。
悄无声息没入泼洒而来的水幕。
奇异一幕发生!
泼洒出的滚烫茶水。
连同其中茶叶。
在即将触碰到画纸瞬间。
如同撞上无形光滑墙壁!
猛地停顿凝聚半空!
紧接着。
违背常理倒卷而回!
像被无形手操纵。
在空中划出诡异弧线。
哗啦一声!!
不偏不倚。
正正全部泼在柳嫣然自己脸上!
啊!!!!!
凄厉到变调的惨嚎响彻书房!
滚烫茶水兜头盖脸!
精心描画的脸瞬间烫红。
几片茶叶滑稽粘在扭曲眉眼鬓发。
发髻被热水浇得散乱。
昂贵烟罗裙湿漉漉贴在身上。
狼狈不堪。
捂着脸。
疼得原地跳脚。
眼泪鼻涕糊一脸。
再无半分得意。
你……你……又惊又怒又痛。
指着我。
手指抖如秋风落叶。
因剧痛震惊。
一个字也骂不出。
平静看着她。
仿佛惊心动魄一幕从未发生。
未放下手中枫林画像。
伸出两根手指。
指尖带着无形力量。
在画卷被水汽微微晕染边角。
极快拂过。
一丝微不可查碧芒闪过。
微湿痕迹瞬间消失无踪。
画卷恢复如初。
墨色清晰。
一丝褶皱也无。
画技尚可。
抬眼。
目光平静无波落在柳嫣然烫红沾茶惊恐扭曲的脸上。
声音清冷如山涧寒泉。
只是画皮难画骨。
顿了顿。
看她因惊怒瞪大的眼睛。
补充道:
妹妹若实在喜欢将军画你。
不妨……让他再为你画一幅便是。
只是下次端茶递水。
还需更稳当些才好。
你……妖怪!你使了妖法!
柳嫣然终于找回声音。
指着我指尖哆嗦。
声音尖利刺耳。
充满恐惧怨毒。
微微挑眉。
唇角勾起极淡极冷弧度:
妹妹说笑了。
众目睽睽之下。
你自己失手打翻茶盏。
烫伤了自己。
怎地反倒怨起别人来了
莫非是茶水太烫。
连带着脑子也糊涂了
目光扫过门口探头探脑。
被变故惊呆的仆役。
柳嫣然气得浑身发抖。
脸上烫伤火辣辣疼。
偏又被堵得哑口无言。
怨毒剜我一眼。
捂着脸。
带着一身狼狈冲天怨气。
跌跌撞撞冲出书房。
书房恢复安静。
只剩淡淡茶香。
一丝若有似无焦糊味(大概是头发)。
缓缓抚摸画卷上鲜亮红色。
指尖冰凉。
刚才那下。
不过调动一丝本源灵力。
操控水汽回流自保。
画皮难画骨……
秦骁。
你如今画的。
又是什么
药圃之殇。
柳嫣然吃了大亏。
消停几日。
脸上烫伤留了难看红痕。
恨意如毒藤疯狂滋长。
行事更加阴狠。
不敢再轻易靠近我。
将目标转向最珍视的东西!!
后花园深处。
被重重阵法守护的药圃。
那片药圃。
看似普通。
却耗费无数心血。
融入一丝本源精气。
栽种非是凡品。
是千年收集的奇花异草。
几株更是凝聚天地灵气的灵植。
散发温和灵气。
日积月累滋养整个镇国公府。
尤其秦骁征战落下的暗伤。
婆婆日渐衰老的精元。
与我心神相连。
如同血脉延伸。
一个无星无月深夜。
万籁俱寂。
心神忽地剧烈悸动。
像心尖被狠狠剜去一块!
不祥预感攫住。
猛地从榻上坐起。
来不及披外衣。
只穿单薄寝衣冲出房门。
凭感应直奔后花园药圃!
踏入药圃瞬间。
浓烈气味扑面而来。
混杂泥土腥气。
植物汁液被强行破坏的苦涩。
眼前景象。
让浑身血液冲上头顶。
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月光惨淡。
勉强照亮狼藉。
精心布置聚灵阵法。
被粗暴踩踏破坏。
灵纹黯淡碎裂。
心爱的药草。
凝聚无数心血的奇珍。
如同遭遇最残酷蹂躏!
被连根拔起。
被拦腰斩断。
被踩踏稀烂……
泥土翻卷。
残枝败叶混着污泥。
铺满整个园圃。
百年才开一次花的玉髓兰。
花瓣撕扯七零八落。
根茎裸露。
奄奄一息。
能安神定魄的清心草。
被齐刷刷削去顶端。
汁液流淌如泪……
整个药圃。
如经历惨烈屠杀。
灵气溃散。
死气沉沉。
巨大心痛愤怒如火山爆发!
身体因极致愤怒微颤。
是谁!
谁敢动我逆鳞!
刻意放轻却难掩得意的脚步声传来。
柳嫣然在几个膀大腰粗。
手持锄头铁锹的粗使婆子簇拥下。
出现在药圃入口。
脸上带着未消红痕。
此刻却笑得如盛开的毒罂粟。
眼神充满恶毒畅快。
哎呀,姐姐怎么深夜到这里来了
故作惊讶。
声音在寂静夜格外刺耳。
目光扫过狼藉药圃。
带着毫不掩饰轻蔑。
妹妹瞧着后园子乱糟糟。
长了许多碍眼的杂草。
实在有碍观瞻。
想着姐姐素来爱洁。
便自作主张。
替姐姐清理了一番。
掩着嘴。
发出假惺惺笑。
姐姐不会怪妹妹多事吧
这些杂草野花。
拔了干净。
看着也清爽不是
杂草
野花
清理
她竟将我视若性命的灵植。
称为杂草!
7.
她竟敢!她竟敢!
狂暴灵力在体内横冲直撞。
几乎破体而出。
将她撕成碎片!
指甲深掐进掌心。
疼痛保留最后一丝理智。
不能在这里……
不能当着凡人面……
深深吸气。
冰冷空气吸入肺腑。
如滚烫岩浆。
缓缓蹲下身。
无视柳嫣然刺耳笑声。
婆子们畏惧目光。
伸出微颤的手。
轻轻覆上被踩踏污浊的泥土。
掌心触地刹那。
闭上眼。
体内焚毁一切的愤怒心痛。
被强行压下。
转化为最精纯磅礴的生命本源之力!
如沉寂千年火山找到宣泄口!
沛然莫御蕴含无尽生机的力量。
顺着掌心。
如温柔洪流。
汹涌注入脚下饱受摧残的土地!
嗡!!
大地深处轻微嗡鸣。
只有我能感知。
奇迹发生了!
在柳嫣然和婆子们惊恐注视下!
被连根拔起枝叶破碎的灵植。
如被无形巨手牵引。
残破根系自动扎回泥土!
断裂茎秆肉眼可见速度重新连接愈合!
被踩踏成泥的叶片舒展挺立!
光秃秃枝条上。
无数嫩绿新芽如雨后春笋冒出!
以不可思议速度生长抽枝展叶!
仅仅几个呼吸间!
药圃不再是狼藉坟场。
变成生机勃发的神迹花园!
被毁灵植完全复原。
甚至比之前更繁茂!
更生机盎然!
玉髓兰断折花茎重新挺立。
破损花瓣脱落。
新的更大莹白花苞悄然绽放。
散发比之前浓郁数倍沁人心脾幽香!
清心草被削去顶端重新长出。
叶片碧绿欲滴。
散发宁静祥和气息。
隐隐有淡青光晕流转!
整个药圃。
灵气氤氲如实质。
草木清新气息驱散血腥破坏痕迹。
月光似乎更明亮。
温柔洒在重获新生的土地上。
啊!!!妖……妖怪!鬼啊!
一个婆子最先承受不住。
发出凄厉尖叫。
丢了锄头。
连滚爬爬逃出去。
其他婆子也吓得魂飞魄散。
尖叫着四散奔逃。
柳嫣然脸上得意笑容彻底僵死。
如冻住的劣质面具。
瞳孔放大到极致。
眼珠几乎凸出眼眶。
死死盯住月光下莹莹生辉的玉髓兰。
又猛地转向我。
脸上血色褪尽。
只剩死人般惨白。
深入骨髓的恐惧。
张着嘴。
喉咙发出嗬嗬怪响。
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
一步步向后退去。
仿佛我是择人而噬的恐怖怪物。
缓缓站起身。
掸了掸裙角不存在的灰尘。
月光下。
脸色依旧平静。
带着近乎悲悯的淡漠。
看着她。
声音不高。
清晰穿透夜风和她牙齿打颤声。
如九天之上宣判:
草木有灵,更胜人心。
妹妹下次动手前。
不妨问问它们……
目光扫过夜风中摇曳生机的灵植。
最终落回她因恐惧扭曲的脸上。
愿不愿意。
柳嫣然再也支撑不住。
发出短促如被掐断的尖叫。
转身跌跌撞撞逃离。
背影仓皇如丧家之犬。
夜风拂过。
药圃灵植摇曳。
清香阵阵。
独自站在盎然生机中。
却觉浑身冰冷刺骨。
刚才强行催动本源。
修复彻底破坏的灵植。
消耗远超预计。
深沉疲惫从灵魂深处泛起。
柳嫣然被吓破胆。
连续数日称病不出。
秦骁那边也不去献殷勤。
府中夫人是妖仙流言甚嚣尘上。
8.
仆役们见我愈发敬畏。
远远垂首肃立。
大气不敢喘。
表面平静未持续太久。
柳嫣然被嫉妒恐惧扭曲心智。
绝不会轻易认输。
像潜伏暗处的毒蛇。
短暂惊惧蛰伏后。
吐出更致命信子。
选择人心最恶毒有效的武器!!
构陷。
一个寻常午后。
秦骁难得在府中。
柳嫣然精心打扮。
陪他在前厅饮茶。
我在听雨轩小憩。
忽然。
尖锐刺耳哭喊声打破宁静。
将军!将军您要为如烟做主啊!呜呜呜……
柳嫣然哭得梨花带雨。
跌跌撞撞冲进前厅。
扑倒秦骁脚边。
手里紧攥一枚东西。
秦骁皱眉:何事惊慌
柳嫣然扬起泪痕脸。
手中高举一枚玉佩。
玉佩通体莹白。
雕刻蟠龙纹样。
玉质温润细腻。
一看便知是御赐之物。
价值连城。
将军!这是您御赐的蟠龙佩!
如烟一直贴身珍藏!
片刻不敢离身!
可……可方才午睡起来。
竟发现它不见了!
翻遍整个院子都找不到!
哭得几乎背过气。
肩膀剧烈耸动。
府中上下。
谁不知这是将军心爱之物。
更是御赐至宝!
若是丢了。
如烟万死难辞其咎啊!呜呜呜……
秦骁脸色沉下。
目光锐利如鹰:
御赐之物确定丢了
千真万确!柳嫣然斩钉截铁。
随即像想起什么。
露出惊恐难以置信神色。
将军!如烟……不敢乱说。
可……可方才。
听雨轩那边当值丫鬟小翠。
神色慌张从我院子附近跑过。
怀里……似乎还揣着东西!
刻意压低声音。
又保证周围仆役听清。
听雨轩秦骁眉头拧成死结。
眼神瞬间冰冷如淬寒冰利刃。
猛地射向听雨轩方向。
去听雨轩!
猛地起身。
声音如寒铁碰撞。
带着不容置疑威压。
玄铁重甲沉重摩擦。
大步流星朝后院走去。
周身散发骇人低气压。
柳嫣然连忙爬起。
脸上泪痕未干。
眼底闪过一丝怨毒快意。
紧紧跟上。
很快。
听雨轩外围满神色各异仆役。
秦骁高大身影堵在门口。
如散发寒气的冰山。
璃夫人,声音冰冷毫无温度。
柳姑娘蟠龙佩丢了。
有人指认你院中丫鬟形迹可疑。
本将要搜搜你这听雨轩。
早已被动静惊醒。
站在内室窗边。
看着外面黑压压人群。
看着秦骁冰冷审视目光。
看着柳嫣然躲在他身后怨毒得逞眼神。
心一点点沉入冰窟。
搜院
为来历不明女人。
为显而易见的构陷。
要搜正妻院子
践踏最后尊严
深吸气。
压下心头悲凉怒意。
缓缓走到门口。
拉开房门。
阳光刺眼。
微微眯眼。
目光平静迎上秦骁深不见底寒潭。
将军要搜。
妾身自当遵从。
9.
声音很稳。
听不出波澜。
只是,目光扫过柳嫣然故作悲戚脸。
若搜不出什么,又当如何
柳嫣然立刻尖声:
姐姐!如烟知你素来不喜我!
可……可也不能如此冤枉我构陷你啊!
若非有人亲眼所见。
如烟怎敢……
又嘤嘤哭起。
秦骁眼神更冷。
不耐烦打断:搜!
一挥手。
几个早候着的柳嫣然心腹仆妇。
如狼似虎冲进房间。
翻箱倒柜声刺耳响起。
柳嫣然目光如毒蛇。
在房间角落逡巡。
最终带着胸有成竹得意。
定在我妆台不起眼抽屉上。
将军!您看那里!尖声叫道。
仆妇立刻扑过去。
粗暴拉开抽屉。
胡乱翻找几下。
猛地从丝帕下面。
掏出那枚莹白温润蟠龙玉佩!
找到了!将军!真的在这里!
仆妇高举玉佩。
声音充满刻意惊讶邀功。
哗!!!
院外一片哗然!
所有仆役目光聚焦我身上。
震惊。
鄙夷。
难以置信。
看好戏兴奋。
柳嫣然扑到秦骁身边。
哭得更凄惨:
将军!您看到了!
您要为如烟做主啊!
姐姐她……怎能如此狠心!
竟指使丫鬟偷盗御赐之物陷害如烟!
这是要置如烟于死地啊!呜呜呜……
秦骁目光死死盯住高举的玉佩。
又缓缓转向我。
眼神冰冷几乎冻结空气。
带着被彻底背叛暴怒深重失望。
猛踏前一步。
沉重威压如山岳压来。
声音低沉可怕。
字字从牙缝挤出:
物证在此!
璃夫人,你……还有何话说!
冰冷质问如最后审判。
砸在所有人心上。
空气凝固。
所有目光如无数根针扎来。
柳嫣然啜泣声掩饰不住得意。
秦骁眼中风暴几乎将我撕碎。
物证在此……
好一个物证在此!
看着高举阳光下刺目光芒蟠龙佩。
看着秦骁盛满暴怒失望眼睛。
最后看着柳嫣然挂满虚假泪痕。
眼底闪烁恶毒快意脸。
深沉疲惫冰冷悲哀如深冬寒潮席卷。
原来。
十年相伴。
抵不过处心积虑构陷。
原来。
他心中早已定罪。
只等物证宣判。
呵……
极轻极冷笑从唇边逸出。
像冰针刺破凝固恶意空气。
缓缓抬手。
未指玉佩。
未指柳嫣然。
对着那刚从柳嫣然院子慌张跑过。
此刻混在人群中脸色煞白眼神躲闪的丫鬟小翠。
屈指。
轻轻一弹。
一道细微肉眼几乎无法捕捉淡金光点。
如夏夜萤火。
悄无声息没入小翠眉心。
小翠身体猛地一僵!
眼神瞬间空洞茫然。
如被抽走魂魄。
直挺挺向前走两步。
站在人群前。
面对秦骁柳嫣然惊愕仆役。
在柳嫣然骤然收缩瞳孔。
秦骁惊疑不定目光中。
小翠张开嘴。
声音平板呆滞毫无起伏。
像被线牵引木偶。
清晰无比回荡死寂院子:
是……是柳姨娘……
是柳姨娘让我做的……
她给了我十两银子……
让我……把这块玉佩……
藏进夫人的妆台抽屉里……
字字如惊雷炸响!
她还说……只要事成……
将军就会彻底厌弃夫人……
她就能当上正室夫人……
小翠继续说着。
表情麻木声音清晰。
玉佩……是柳姨娘昨晚……
趁将军您醉酒……
从您身上解下来的……
她让我……诬陷夫人指使偷盗……
死寂!绝对死寂!
所有目光瞬间齐刷刷如利箭射向柳嫣然!
柳嫣然脸上血色瞬间褪尽。
惨白如金纸。
10.
像被无形巨锤砸中。
身体猛一晃。
踉跄后退一步。
嘴唇哆嗦。
一个字吐不出。
只剩满眼惊恐难以置信。
下意识看向秦骁。
眼神充满绝望哀求。
秦骁脸上暴怒失望瞬间凝固。
如冻结面具。
猛转头。
死死盯住柳嫣然。
眼神锐利几乎洞穿灵魂。
充满被愚弄震怒冰冷审视。
握佩剑手。
指节因用力泛青白。
静静站在原地。
看着瞬间颠倒闹剧。
心底无一丝洗刷冤屈快意。
只有无边荒凉冰冷。
缓缓开口。
声音不高。
带着穿透人心力量。
清晰响彻每人耳边:
将军明鉴。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目光扫过柳嫣然惨白扭曲脸。
最终落在秦骁震惊复杂尚未回神眼睛上。
一字一句冰冷如霜:
这府里的龌龊。
别脏了我的地方。
说完。
不再看任何人。
转身径直走回听雨轩。
砰一声关上房门。
将那死寂震惊怨毒复杂眼神。
连同令人作呕一切。
彻底隔绝在外。
门内一片寂静。
阳光透过窗棂投下斑驳光影。
靠在冰冷门板上。
缓缓闭眼。
三次了。
柳嫣然。
还有你秦骁……
你们耗尽了我最后一点耐心。
和……人性。
柳嫣然被当众揭穿。
如剥光羽毛孔雀。
彻底失去兴风作浪依仗脸面。
秦骁虽未立刻惩处。
但冰冷审视刻意疏远。
足以让她惶惶不可终日。
缩在自己院子如阴沟老鼠。
不敢轻易露面。
然而。
极致恐惧刻骨怨恨。
催生最疯狂不计后果恶念。
像被逼绝境困兽。
失去所有顾忌理智。
只剩毁灭本能。
这一次。
她选择我绝对无法触碰的逆鳞!!
我的儿子。
秦念。
念儿。
视若生命的珍宝。
冰冷人间唯一的暖。
千年孤寂最深慰藉。
继承我部分本源灵力。
年幼懵懂。
已显不凡聪慧。
对天地灵气亲和。
风和日丽午后。
春意正浓。
念儿在奶娘两个小丫鬟看护下。
在后花园假山池水小亭边玩耍。
追着一只色彩斑斓蝴蝶。
咯咯笑声清脆悦耳。
像银铃洒落春光。
远远站在听雨轩二楼窗边。
目光温柔追随小小活力身影。
连日阴霾似被纯真笑声驱散几分。
柳嫣然就在这时出现。
像道不祥阴影。
悄无声息靠近那片欢乐园地。
脸上无平日浓妆艳抹。
甚至刻意憔悴苍白。
眼神空洞得吓人。
翻滚濒临疯狂怨毒孤注一掷狠绝。
径直走向追蝴蝶跑得小脸通红的念儿。
奶娘丫鬟们看到是她。
脸上露出警惕畏惧。
下意识想上前护住小少爷。
滚开!柳嫣然猛地尖利呵斥。
声音扭曲刺耳。
带着歇斯底里疯狂。
将奶娘丫鬟们吓得僵在原地。
一时不敢上前。
念儿被厉喝吓一跳。
停下脚步。
茫然害怕看着眼前面目狰狞陌生女人。
柳嫣然蹲下身。
凑到念儿面前。
扭曲脸几乎贴到孩子稚嫩脸颊。
死死盯着念儿清澈纯净。
带着一丝我血脉特征的眼睛。
脸上扯出极其恶毒如厉鬼笑容。
小妖孽……声音压得很低。
11.
如毒蛇吐信。
字字淬剧毒钻进念儿耳朵。
……跟你那妖怪娘一样!
都是该下地狱的孽种!
活着就是祸害!
去死吧!!!
话音未落!
眼中凶光毕露!
积蓄所有疯狂恨意手臂猛向前狠狠一推!
啊!!!念儿小小身体如断线风筝。
被巨大力量猛推向身后嶙峋假山石!
砰!!!
沉闷得令人心胆俱裂钝响!
时间彻底凝固碎裂!
站在听雨轩窗前。
将一切尽收眼底!
从柳嫣然出现。
到她疯狂推开念儿。
再到小小身体毫无防备重重撞在尖锐冰冷假山石上!
那一声闷响如九天惊雷炸响灵魂深处!
瞬间摧毁所有理智克制所有人的温情!
念儿!!!!!
凄厉到不似人声尖啸。
裹挟毁天灭地悲痛狂怒。
从喉咙深处爆发!
声音穿透屋顶穿透高墙直冲云霄!
整座镇国公府乃至京城天空。
仿佛骤然阴暗下来!
千年修行构筑融入凡尘堤坝。
被母亲最原始狂暴护犊之怒彻底冲垮!
积压太久的委屈隐忍被背叛痛楚被构陷愤怒……
所有负面情绪如积蓄万年火山熔岩。
混合撕心裂肺剧痛。
轰然爆发!
轰!!!
无法形容恐怖到极致威压。
如同实质怒涛以我为中心轰然席卷!
听雨轩精致雕花木窗瞬间化为齑粉!
院中花草树木被无形力量压弯折断!
靠近仆役如被巨锤击中惨叫着掀飞!
周身爆发出刺目碧绿色光芒!
光芒炽烈如燃烧翡翠!
长发无风自动疯狂舞动!
丝丝缕缕缠绕恐怖灵力!
双眼之中人的情感彻底消失。
只剩最纯粹冰冷属于山灵的杀意!
杀意如极北万载寒冰冻结空气冻结生灵血液!
天地色变!狂风怒号!飞沙走石!
那小小软软身体。
额头上刺目鲜红顺着苍白脸颊蜿蜒而下……
他惊恐茫然眼神……
微弱带着哭腔呼唤:娘……
这一幕如最恶毒诅咒烙印燃烧瞳孔!
目光如两道凝聚地狱业火实质光束。
猛锁定罪魁祸首!!柳嫣然!
她早已被毁天灭地景象恐怖威压吓得魂飞魄散!
推倒念儿疯狂被无边恐惧取代。
瘫软在地屎尿齐流抖如寒风枯叶。
脸上只剩最原始面对绝对死亡惊骇!
想尖叫喉咙被死死扼住。
只能嗬嗬如破风箱抽气。
你!!!敢!!!动!!!我!!!儿!!!子!!!
字字如九幽地狱审判之锤。
裹挟撕裂神魂暴怒冰冷杀机。
狠狠砸在柳嫣然心口!
话音落下瞬间!
身影原地消失!
下一刻如瞬移出现在瘫软如泥柳嫣然面前!
俯视她。
眼中再无悲悯犹豫。
只有纯粹毁灭寒光!
没有多余动作。
抬起萦绕刺目碧芒的手。
五指张开。
对着她因恐惧扭曲变形的脸。
虚虚一握!
不!!!将军救……短促到极点充满无尽恐惧尖叫。
噗嗤!
极其轻微又无比清晰闷响。
柳嫣然身体如脆弱陶俑猛向内坍缩!
眼睛瞬间爆凸充满难以置信惊恐。
随即瞳孔放大失去光彩。
皮肤血肉骨骼……
在沛然莫御碧色光芒中寸寸消融瓦解!
没有鲜血碎肉。
只有缕缕灰黑色带着极度怨毒不甘烟气逸散。
随即被炽烈碧色灵光彻底净化湮灭!
眨眼之间!
活生生的柳嫣然彻底消失!
连一丝尘埃未留!
魂飞魄散!形神俱灭!
12.
整个后花园死寂如坟场。
只有狂风卷过断枝残叶呜咽。
远处念儿微弱痛苦哭泣。
沉重急促脚步声伴随铁甲摩擦铿锵声。
由远及近猛冲破凝固死亡气息!
秦骁!
显然被惊天异象恐怖灵力波动惊动。
以最快速度赶来!
冲进后花园第一眼看到。
瘫倒在地额头流血哭泣不止念儿。
几个掀飞在地挣扎呻吟仆役。
紧接着目光如被磁石吸引。
死死钉在我身上!
正缓缓收回萦绕尚未完全消散令人心悸碧色光芒的手。
裙裾沾染点点念儿额上溅落刺目鲜红!
周身毁天灭地恐怖威压收敛些许。
却依旧如实质寒潮让空气冻结。
缓缓抬起头。
目光如穿透亘古冰川利剑直刺向他!
秦骁脚步猛顿住!
高大身躯如被无形巨锤击中剧烈一晃!
脸上瞬间褪去所有血色!
震惊!骇然!难以置信!还有深重无法言喻痛苦!
在眼底急速闪过!
看着柳嫣然消失地方。
又猛看向我。
眼神复杂到极点。
骁郎……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
带着连自己陌生浓烈到化不开血腥味。
缓缓抬起刚捏碎一条魂魄沾着儿子鲜血的手。
指向地上哭泣念儿。
字字如地狱挤出的冰渣。
裹挟毁天灭地绝望最后一丝卑微到尘埃求证:
秦骁!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
声音陡然拔高如濒死野兽悲鸣撕裂死寂空气!
这十年……你可曾……真心爱过我哪怕一分一毫!
这十年!
从枫林初遇到北境挡箭。
深夜添灯到枫红盟誓……
到休书加身。
柳嫣然三次折辱构陷……
到此刻亲手捏碎他带回的女人。
手上沾着儿子的血……
所有付出隐忍深情痛苦。
都凝聚在这最后一句卑微到极致质问里!
这不是千年山灵骄傲。
是被伤遍体鳞伤流干血泪女人。
坠入地狱深渊前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死死盯着他眼睛。
那双曾盛满温柔笑意眼睛。
那双如今只剩冰冷眼睛。
整个世界都在等待他最后宣判。
风似乎停了。
时间被拉长到极致。
秦骁看着我。
深不见底寒潭掀起前所未有惊涛骇浪!
痛苦!挣扎!愧疚!不忍……
无数激烈情绪眼底疯狂翻涌碰撞!
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想说什么。
目光甚至不受控制极其短暂扫了一眼念儿额头鲜血。
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锥心痛楚。
然而一切激烈挣扎。
最终被一股更强大冰冷意志。
如万载玄冰彻底冻结覆盖碾碎!
猛闭一下眼睛!
再睁开时所有温情挣扎痛苦消失无踪!
只剩令人心胆俱寒纯粹如刀锋锐利刺骨冰冷!
和一种斩断一切的绝情!
那眼神比北境最酷烈寒风更冷!
比最深寒潭更冻彻骨髓!
看着我。
薄唇轻启。
声音不高清晰无比斩钉截铁。
字字如淬寒冰重锤狠狠砸碎最后一丝幻想:
妖就是妖!
四字如判词将我钉死异类耻辱柱!
我秦骁,堂堂人族大将军!
怎会爱上一个异类
声音冰冷带着毫不掩饰轻蔑厌恶。
如在陈述亘古不变真理。
娶你,不过是一时糊涂!
从未爱过!
停顿一下。
目光如冰冷刀锋最后狠狠剜过心口。
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一刻都没有!
一刻都没有!
13.
轰!!!!!
最后五字如五道灭世天罚神雷!
接连不断狠狠劈在神魂之上!
将心中那座由十年深情无数记忆碎片堆砌早已摇摇欲坠城池彻底轰成齑粉!
从未爱过!一刻都没有!
那些温柔笑意。
那些舍命相护。
那些深夜陪伴。
那些枫红下誓言……
原来全是假的!全是虚妄!全是一厢情愿幻梦!
千年深情成了彻头彻尾笑话!
所有付出隐忍期盼化作焚毁一切滔天恨意无边疯狂!
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充满无尽绝望痛苦毁灭气息尖啸!
猛地从喉咙深处爆发!
啸声穿云裂石震得屋瓦簌簌发抖!
理智!人性!最后束缚!
在饱含千年悲愤绝望尖啸中彻底灰飞烟灭!
双眼瞬间一片赤红!
如燃烧地狱业火!
周身刚收敛碧色灵光再次轰然爆发!
不再纯粹生机。
而是混合最深沉狂暴毁灭意志!
碧光中缠绕丝丝缕缕不详如凝固血液暗红!
恐怖能量波动扭曲空气发出噼啪声!
千年山灵本源之力。
混合被彻底背叛彻底否定滔天恨意。
再无保留再无顾忌。
尽数点燃!
化作足以撕裂虚空焚山煮海毁灭光柱!
光柱不再纯净碧色。
如沸腾熔岩呈狂暴毁灭性暗金血红交织!
带着玉石俱焚同归于尽决绝意志!
如咆哮灭世巨龙撕裂空间!
朝刚说出绝情话语男人!!秦骁狠狠轰击而去!
死!!!!!
毁灭光柱裹挟熔金化铁恐怖高温撕裂一切狂暴能量。
瞬间吞噬秦骁身影!
暗金血红交织光芒刺目。
将后花园映照如炼狱血池!
光芒中心秦骁身影微微晃动。
没有躲闪!没有格挡!无任何防御姿态!
就那样站在原地。
玄铁重甲反射妖异光泽。
如引颈就戮!
轰隆!!!!!
震耳欲聋爆鸣!
狂暴能量冲击波如无形巨浪猛向四周扩散!
假山崩碎!池水冲天而起!亭台飞檐斗拱如纸糊掀飞!
稍近树木被连根拔起绞成木屑!
整个后花园瞬间化为废墟!
光芒渐渐散去。
站在原地。
周身狂暴灵力如退潮收敛。
但赤红双眼中毁灭火焰依旧燃烧。
掺杂一丝……茫然
烟尘弥漫。
废墟中心。
秦骁身影依旧屹立。
身上玄铁重甲胸口位置。
赫然出现巨大前后贯穿恐怖空洞!
边缘金属被高温熔化呈扭曲暗红色泽。
透过空洞清晰看到身后破碎假山石。
他高大身躯晃了晃。
如被伐倒巨木。
终于支撑不住。
重重向后倒去!
砰!
沉重身体砸在碎石瓦砾地面。
激起一片尘土。
鲜血如喷涌泉眼。
从狰狞伤口中汩汩涌出。
迅速染红身下土地。
刺目鲜红与玄铁重甲冰冷幽黑。
形成最惨烈对比。
我……杀了他
念头如冰冷毒蛇瞬间缠绕因狂暴恨意几乎麻木心脏。
看着他倒下。
看着他胸口恐怖伤口。
看着他身下迅速扩大血泊……
赤红燃烧毁灭火焰瞳孔剧烈收缩一下。
一丝迟来冰冷刺痛毫无征兆刺穿被恨意填满胸膛。
像被无形力量牵引。
一步一步踉跄着。
朝倒在血泊中身影走去。
脚下滚烫碎石断裂木头。
每一步异常沉重。
走到他身边缓缓蹲下。
浓郁血腥味钻入鼻腔。
秦骁脸色惨白如金纸。
嘴唇失去所有血色微微颤抖。
费力睁开眼。
那双曾冰冷如刀锋此刻涣散失焦眼睛。
艰难转动着。
终于对上视线。
那眼神……好奇怪。
没有了冰冷厌恶绝情……
只剩无尽疲惫。
如跋涉千山万水抵达终点旅人。
疲惫深处竟缓缓漾开一丝……解脱般温柔
还有浓得化不开……歉意
14.
望着我。
嘴角努力向上扯动。
似乎想露笑容却牵动伤口。
更多血沫从嘴角涌出。
染红苍白下颌。
璃……声音极其微弱气若游丝。
字字用尽最后力气带着血沫摩擦嗬嗬声。
对……不起……
巨大荒谬感不祥预感如冰冷潮水瞬间淹没!
我杀了他!他却在说对不起
骁郎!骁郎你说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没告诉我!猛抓住他冰冷染血手。
声音因极度震惊恐慌剧烈颤抖。
你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骁瞳孔开始扩散。
生命气息如退潮迅速流逝。
似乎用尽最后力气。
手指极其轻微动了一下。
指向自己胸前被贯穿甲胄内侧。
随即最后一点光芒彻底从眼中熄灭。
望着我。
嘴角似乎凝固那抹极其微弱带着解脱歉意弧度。
头一歪彻底失去所有声息。
他……死了。
被我亲手洞穿胸膛。
骁郎!!!!!凄厉绝望到极致悲鸣如受伤濒死孤狼猛地爆发!
声音充满无法置信剧痛瞬间涌上淹没灵魂悔恨!
不!不应该是这样!他最后那眼神……解脱温柔……那声对不起……指向胸口手指……
像疯了一般颤抖着手。
不顾甲胄边缘被灵力灼烧融化高温锋利。
狠狠撕开胸前被洞穿玄铁重甲!
甲胄内侧靠近心脏位置果然有暗袋!
手指因巨大恐惧急切剧烈颤抖。
粗暴扯开暗袋!
一枚被鲜血浸透折叠整整齐齐明黄色帛卷滑落。
明黄色!圣旨颜色!
颤抖着几乎用撕将染血帛卷展开!
上面字迹是皇帝身边秉笔太监特有工整透着阴柔朱砂御笔:
敕令镇国大将军秦骁:妖妻璃氏,惑乱纲常,动摇国本,其罪当诛!念尔有功于国,特予戴罪之机。限你半月内,亲诛此妖,提其首级入宫复命!若抗旨不遵……或是纵妖逃跑则视为同谋,夷尔三族!京畿卫戍即刻屠戮其出身之北境三城,鸡犬不留!钦此!
15.
诛妖!提首级复命!
抗旨不遵,纵妖逃跑夷三族!屠北境三城!
轰!!!!!
短短几行字字如烧红钢刀狠狠捅进眼睛搅进脑海!
瞬间将思维意识绞得粉碎!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休书!不是厌弃是他想用最决绝方式逼我离开!在皇帝屠刀落下前想留最后生路!哪怕背负负心薄幸骂名!
被屠北境三城!哪怕冒着株连三族的风险!
婆婆维护!撕碎休书!断了他这条路!逼到更绝望境地!
柳嫣然!不是新欢!是找来棋子!用来激怒我让我恨他最终逼我亲手杀他棋子!只有这样才能给皇帝交代!才能保住婆婆保住念儿保住无辜北境百姓!
他默许柳嫣然羞辱!看着我淡然反击!看我如何一步步被逼绝境!听柳嫣然诬陷偷窃!最后说出绝情刺骨从未爱过!
都是为了这一刻!
为了让我恨他入骨!为了让我亲手杀了他!
用他的命!用他的名誉!用背负所有骂名和我的恨意!去换我!换儿子!换母亲!换三城百姓活路!
他……从未变心!
一直在用最惨烈最隐忍最不为人知方式……深爱着我!保护珍视一切!
而我……而我……
亲手洞穿他胸膛!
在他用生命布下绝境求生局之后!手上沾着儿子鲜血时!用毁天灭地力量洞穿他胸膛!
啊!!!!!骁郎!!!!!
猛扑倒在他尚有余温却冰冷僵硬躯体上!
再也无法抑制灭顶足以撕裂灵魂剧痛悔恨!
如万把钢刀体内疯狂绞动!
紧紧抱着他如抱世间最后温暖。
又清晰感觉温暖指尖飞速流逝!
滚烫泪水混合心口涌上腥甜如决堤洪水汹涌而出!
大颗大颗砸落冰冷染血铠甲砸落苍白凝固最后一丝温柔弧度脸颊上!
是我错了!是我瞎了眼!是我没看懂你的心啊骁郎!!!!!撕心裂肺哭喊声音嘶哑破碎充满无尽绝望自责!
我恨!恨我自己!恨天道不公!恨人心险恶!我为什么要逼你!为什么要听信绝情话!为什么没能早一点明白!骁郎!!!
巨大悲痛如海啸彻底吞没。
悔恨啃噬五脏六腑痛得无法呼吸。
抱着他哭得肝肠寸断。
天地间只剩绝望无助悲鸣废墟回荡。
不知多久。
撕心裂肺哭嚎由远及近。
我的儿啊!!!!!婆婆在老仆搀扶下跌跌撞撞冲进废墟。
看到倒在血泊中胸前恐怖空洞儿子。
看到状若疯魔抱着儿子尸身痛哭我。
老人家眼前一黑惨叫一声直挺挺向后倒去!
被老仆死死抱住才没摔倒。
面如金纸气若游丝只剩压抑不住悲痛欲绝呜咽。
爹……爹爹……念儿微弱惊恐哭泣声远处传来。
奶娘抱着他不敢靠近。
孩子额头伤口已简单包扎。
清澈大眼睛只剩巨大恐惧茫然。
婆婆悲泣儿子哭泣如最锋利针狠狠扎千疮百孔心上。
缓缓抬起头。
脸上泪痕未干眼中已无泪。
只剩近乎死寂空洞。
空洞深处燃烧一点执拗到极致星火。
轻轻放下秦骁身体。
动作轻柔如对待最易碎珍宝。
站起身目光扫过悲痛欲绝婆婆惊恐茫然儿子。
最后落回秦骁安详再无生气脸上。
抬起手指尖萦绕柔和精纯碧绿色光芒。
光芒一分为二。
一道如温润溪流注入婆婆眉心护住濒临崩溃心脉。
另一道更柔和如春日暖阳包裹念儿小小身体安抚受惊神魂滋养额头伤口。
做完这一切。
最后深深深深看一眼秦骁。
猛地仰头!
目光穿透国公府破碎屋檐穿透京城上空阴沉云层直刺浩渺无情苍穹!
用尽全力声音不再凄厉却带斩钉截铁穿透轮回决绝!
字字如泣血誓言清晰烙印天地之间:
秦骁!
是我错了!是我瞎了眼,没看懂你的心!
等我!
黄泉碧落!轮回百世!
我一定会找到你!
下一世!换我来守护你!换我来承受锥心之痛!
我以山灵之名起誓!
话音落下瞬间并指如刀猛划破自己眉心!
一滴蕴含本源精粹璀璨如星辰又带无尽悲怆碧金色精血缓缓渗出!
生生世世!!
精血受誓言牵引悬浮而起爆发出耀眼光芒!
绝不放手!
轰!
精血化作烙印古老玄奥纹路碧金色印记冲天而起!
瞬间穿透空间没入不可知不可测轮回深处消失不见!
誓言已成!轮回锁定!
最后看一眼被柔和灵力包裹渐渐平静婆婆念儿。
又深深看一眼地上永远沉睡身影。
转过身周身碧光流转身影光芒中逐渐透明虚幻。
一阵微风拂过。
废墟之上再无千年山灵身影。
只有泣血誓言幽幽回荡天地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