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替身听见白月光在哭 > 第一章

沈聿的白月光回来了,我这个替身本该自觉退场。可每次苏晚发病心口疼,我的心脏也跟着绞痛。沈聿发现我能替她分担痛苦后,把我锁在了别墅里。
薇薇,忍一忍,晚晚身体不好。他吻着我的眼泪哄我。直到那天,我同步感受到苏晚被推下楼梯的剧痛。
沈聿冲我怒吼:你明知道她不能受刺激!
我擦着嘴角的血笑:这次真不是我,你的晚晚在骗你啊。
可他不信,直到医生宣布苏晚癌症晚期。
奇怪,疼痛同步转移了医生看着检查单喃喃自语。
沈聿疯了一样抓住他:什么意思
现在痛的是林小姐,苏小姐……她应该已经痊愈了。
1
我的未婚夫,我飞蛾扑火爱了整整三年的男人。他高大的身躯微微前倾,以一种绝对保护的姿态,将一个纤细柔弱的女人密密实实地圈在怀里。那女人——苏晚,他心口那粒失而复得的、真正的朱砂痣,此刻正小鸟依人地依偎着他。露台暧昧的光线模糊了细节,却清晰地勾勒出沈聿低头的轮廓。他的唇,正印在苏晚光洁的额头上。
一个轻柔的、充满怜惜的吻。
时间像是被冻住了。周遭衣香鬓影的谈笑、水晶杯碰撞的清脆声响,都潮水般退去,只剩下一种尖锐的、令人窒息的耳鸣在我脑子里疯狂嘶叫。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猛地一抽,尖锐的疼痛瞬间炸开,蔓延到四肢百骸。我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骤然冷却、在血管里凝滞冻结的声音。
薇薇你怎么了旁边有相熟的名媛察觉到我的异样,小声询问。
我猛地回过神,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僵硬地摇了摇头,试图扯出一个微笑,脸颊的肌肉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目光却像生了根,依旧牢牢钉在露台。
他们分开了些许。沈聿侧过头,线条冷硬的下颌线条对着宴会厅的方向。他似乎低声对苏晚说了句什么,苏晚仰起脸看他,苍白病弱的面容上绽开一个依赖又脆弱的笑容,带着点惊魂未定的余悸,像只受惊后寻求庇护的幼鸟。沈聿的拇指极其自然地抚过她的脸颊,动作里的温柔是我穷尽三年也未曾真正触摸到的温度。
就在这时,苏晚纤细的手指轻轻抚上自己的心口,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唇色似乎又褪去了几分。沈聿的眼神瞬间变了,那是混合着焦灼与心疼的光芒,他立刻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嘴唇贴着她的发顶,低声安抚着。那副珍而重之的模样,仿佛她是世间唯一易碎的琉璃。
几乎是同一刹那,一股尖锐到无法形容的剧痛,毫无征兆地、凶猛地贯穿了我的左胸!像一把烧红的钢锥狠狠捅了进去,还带着毒辣的倒钩,在血肉里残忍地旋转、撕扯!
呃!一声短促压抑的痛哼从我齿缝里溢出,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了一步,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礼服。我猛地捂住自己的心口,指尖冰凉,清晰地感受到那里肌肉不正常的痉挛和抽搐。痛!太痛了!痛得我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站立不住。
这痛楚……来得如此诡异,如此霸道!位置……位置竟然和苏晚手捂着的地方分毫不差!就在她蹙眉抚胸的瞬间!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头顶。巧合荒谬的巧合可那锥心刺骨的痛感是如此真实,如此同步!
露台上,沈聿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深邃的目光穿透攒动的人影,精准地朝我的方向扫了过来。隔着觥筹交错的浮华,隔着令人作呕的玫瑰香气,他的眼神冰冷得像西伯利亚冻原上终年不化的寒冰,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冰冷的警告。那眼神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因剧痛而混乱的神经里。
他在警告我。警告我这个不识趣的、碍眼的、鸠占鹊巢的赝品,不要打扰他和他失而复得的珍宝。
心脏的绞痛还在持续,一波强过一波,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痛楚,几乎要将我的意识彻底淹没。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腥甜。身体里的力气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痛和沈聿那记冰刀般的目光迅速抽空,指尖冰冷发麻。我再也支撑不住,猛地转过身,几乎是跌跌撞撞地,逃离了这片令人窒息的金碧辉煌。高跟鞋敲击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急促而凌乱的脆响,像是我濒临崩溃的心跳。
逃离那个属于他和苏晚的世界。逃离那个让我痛不欲生、又诡异莫名的同步痛楚。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冰冷的雨点毫无怜悯地砸落下来,瞬间打湿了我的头发、脸颊和单薄的礼服。初春的夜雨寒气刺骨,像无数细小的冰针扎进皮肤。我失魂落魄地站在酒店辉煌门廊的阴影里,远离了里面虚假的温暖和喧嚣,身体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牙齿咯咯作响。
心脏的位置,那阵与苏晚同步的、尖锐的绞痛终于稍稍平复了一些,但余韵犹在,变成一种沉重而顽固的闷痛,像一块冰冷的巨石死死压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钝痛
雨水顺着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泪。我抬手用力抹了一把脸,指尖触碰到一片黏腻的冰凉。唇瓣上被自己咬破的地方,血腥味在雨水的冲刷下淡去,只剩下一种麻木的苦涩。
林薇,你真可笑。我对着冰冷的空气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厉害,被雨声轻易吞噬。心脏的闷痛顽固地存在着,像一道不断渗血的伤口,提醒着我方才那诡异而屈辱的同步。像个自导自演的小丑……人家心口疼,关你什么事你有什么资格跟着疼你算什么东西
是啊,我算什么东西一个影子,一个赝品,一个在正主归来时就该识相退场的、劣质的替代物。沈聿那冰冷的警告眼神一遍遍在脑海里回放,比这夜雨更寒彻心扉。他抱着苏晚时那小心翼翼的姿态,那满溢的温柔,是我耗尽心力也未曾换来的奢侈品。
终于,一辆亮着空车红灯的出租车在溅起的水花中缓缓停下。司机摇下车窗,看到我浑身湿透、失魂落魄的样子,明显愣了一下,但还是打开了车门。
小姐,去哪司机的声音带着点犹豫和同情。
去哪
去哪那个所谓的家那个沈聿购置的、华丽而冰冷的公寓那里每一寸空气都残留着他的气息,每一件摆设都提醒着我卑微的身份。
……去静安医院。一个地名脱口而出,连我自己都感到意外。声音沙哑得厉害。
静安医院,那是苏晚疗养的医院,也是这座城市最顶级的私人医院之一。我为什么要去那里是潜意识里想证实什么证实刚才那阵诡异的、同步的心绞痛只是我的幻觉还是……一种更深的、连我自己都不敢深究的恐惧
司机没有多问,应了一声,发动了车子。车轮碾过积水的路面,发出哗哗的声响。
心口的闷痛还在持续,像背景音一样顽固地存在着。我闭上眼,沈聿抱着苏晚的画面,他冰冷的眼神,苏晚蹙眉抚胸的模样……交织在一起,反复撕扯着我摇摇欲坠的神经。那阵同步的剧痛……真的只是我的心理作用吗还是……某种更可怕、更无法解释的联系
2
出租车在医院刺眼的白炽灯下停住。推开车门,消毒水的凛冽气味混着雨夜的潮湿扑面而来,呛得我喉咙发紧。湿透的丝绸礼服黏在皮肤上,冰冷沉重,每走一步都像拖着镣铐。
转过一个安静的拐角,尽头那间视野最好的病房门口,一个穿着粉色护士服、戴着口罩的年轻护士正轻轻带上房门。
她的目光在我湿透凌乱、与这洁净肃穆环境格格不入的礼服上扫过,又落在我苍白狼狈的脸上。那眼神像探照灯,精准地剖析着我这个不速之客的窘迫。
林小姐她开口,声音刻意压低,却清晰地传入我耳中,带着一种公式化的疏离,您怎么……这副样子来这里了她微微侧头,示意了一下身后紧闭的病房门,苏小姐刚睡下,沈先生吩咐过,需要绝对安静休息,谢绝任何探视。
她特意加重了任何两个字,像一道无形的禁令。
我……喉咙干涩发紧,声音哑得厉害。我能说什么说我莫名其妙感应到苏晚心绞痛,痛得自己差点晕倒,所以失魂落魄冒着大雨跑来医院求证这理由荒谬得连我自己都不信,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护士见我语塞,眼神里的那丝轻蔑更深了。她没再说话,只是用一种混合着同情(或许是施舍)和冷淡的目光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试图闯入别人领地、自取其辱的可怜虫。她微微抬了抬下巴,姿态无声地传达着逐客令。
就在这时——
毫无征兆地,一股熟悉的、撕裂般的剧痛猛地攫住了我的心脏!
啊——!
比生日宴上那次更凶、更急、更不留余地!像一只无形的、滚烫的铁爪,狠狠攥紧我的心脏,然后猛地向下撕扯!我甚至能听见自己胸腔里血肉被蛮力撕开的声音!
眼前骤然一黑,金星乱迸。身体瞬间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力量,膝盖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重重地跪倒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骨头撞击地面的闷响在寂静的走廊里异常清晰。
呃!
剧痛扼住了我的咽喉,所有的声音都被堵在胸腔里,只剩下濒死般的抽气。冷汗瞬间浸透了我本就湿冷的后背和额发,视野一片模糊的晃动。我死死捂住胸口,身体蜷缩成一团,剧烈地颤抖着,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剧痛彻底碾碎。
林小姐!你怎么了护士的声音瞬间拔高,带着真实的惊慌,之前的轻蔑荡然无存。她下意识地想要上前搀扶。
别……碰我……我艰难地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剧烈的痉挛让我几乎无法呼吸。太痛了!这痛感如此熟悉,位置如此精准,就是苏晚每次发病时抚着的那个地方!这一次,它来得如此狂暴,如此不容置疑!
心脏在铁爪的撕扯下疯狂搏动,每一次跳动都带出灭顶的剧痛。我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徒劳地张大嘴汲取氧气,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在剧痛的浪潮中沉浮。
晚晚!晚晚你怎么了!护士!医生——!
一声焦灼到变调的怒吼,如同惊雷般在走廊另一端炸响!
是沈聿!
脚步声如同密集的鼓点,急促地由远及近,重重敲打在冰冷的地面上,带着雷霆般的怒火和恐慌。他高大的身影裹挟着一阵冷风,瞬间冲到了病房门口,根本没看跪倒在地、痛得蜷缩成一团的我一眼,一把推开了病房门。
晚晚!
他的声音里是纯粹的、撕心裂肺的恐惧。
病房里,隐约传来苏晚痛苦的、断断续续的呻吟,还有仪器被碰倒的杂乱声响。
快!准备急救!苏小姐又发作了!护士也慌了神,立刻按下墙上的紧急呼叫铃,刺耳的蜂鸣声瞬间划破了走廊的死寂。她再也顾不上我,转身冲进了病房。
剧痛还在持续,像永无止境的酷刑。我蜷缩在冰冷的地上,身体因无法承受的痛楚而剧烈抽搐,冷汗和冰冷的雨水混在一起,顺着脸颊和发梢滴落。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十秒,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那撕扯的剧痛,如同它来时一样突兀,毫无预兆地,骤然消失了。
像紧绷到极限的琴弦,突然断裂。
呃……
身体猛地一松,所有的力气仿佛都被瞬间抽空。我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如同刚从溺毙的边缘被捞起,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残留的钝痛和麻木。汗水浸透了额发,黏腻地贴在脸上。
就在这剧痛消失的瞬间,病房里苏晚那痛苦的呻吟声,也诡异地、同步般地……平息了。
沈聿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背对着病房内的光,在走廊投下浓重的、压迫感十足的阴影。他缓缓转过身,目光不再是刚才面对苏晚时的焦灼,而是冰冷的、审视的,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落在我身上。
他一步一步,朝我走来。锃亮的皮鞋踩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清晰而沉重的回响,每一步都像踏在我的神经上。
他停在我面前,居高临下。蹲下身,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缓慢的压迫感。带着薄茧的、冰冷的手指,猛地攫住了我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强迫我抬起头,直视他那双寒潭般的眼睛。
林薇,
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凿出来的,刚才……晚晚的疼,是不是……到你身上来了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死死锁住我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试图从中捕捉他想要的、那个近乎荒诞的答案。
我被迫仰视着他,下巴传来的剧痛和胸腔残留的闷痛交织在一起。浑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到了头顶,又在瞬间冻结。
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砂纸堵住,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四肢百骸。
3
下巴上冰冷的钳制骤然松开,留下几道火辣辣的指痕。沈聿站起身,高大的阴影完全笼罩着我,隔绝了走廊惨白的灯光。
起来。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是命令,不容置疑。
我挣扎着,试图用手撑起瘫软的身体,指尖在光滑的地砖上打滑,狼狈不堪。
沈聿没有伸手,只是冷漠地站在一旁,如同监工看着一件需要挪走的障碍物。他掏出手机,迅速拨通了一个号码,目光扫过病房虚掩的门,确认里面没有新的动静后,才对着话筒简短吩咐:备车。后门。立刻。
电话挂断。他垂眸,目光终于落回我身上,那里面没有一丝怜悯,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审视和……一种找到了解决方案的冰冷决断。还能走吗他问,语气平淡得像在询问一件物品的功能。
屈辱感像滚烫的岩浆,灼烧着我最后一点残存的自尊。我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终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膝盖撞击地面的钝痛还在,湿冷的礼服沉重地坠着,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浮无力。
他没有搀扶,也没有催促,只是转身,迈开长腿朝着与VIP病区相反的方向走去。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规律地回响,像一个冰冷的倒计时。我踉跄着跟上,每一步都牵扯着胸腔残留的闷痛和四肢百骸的酸软。
沈聿先一步上了车。我站在冰冷的夜风里,雨水虽然停了,但寒意更甚。看着那黑洞洞的、如同巨兽口腔的车厢,一股强烈的抗拒和恐惧攫住了我。这不是回家的路。
上车。沈聿的声音从车内传来,低沉,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
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空。我闭了闭眼,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绝望,弯腰钻进了车厢。昂贵的真皮座椅带着空调残留的暖意,却丝毫无法驱散我骨子里的寒冷。
车厢内一片死寂。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雨后的街道上,车窗外的流光溢彩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斑斓的色块。
下车。沈聿睁开眼,推开车门。
沈聿将我带到二楼尽头一个房间门口。他推开厚重的实木门,里面是一个宽敞的套房,连着独立的卫浴和一个可以看到花园的弧形阳台。装修风格简约而昂贵,色调是冰冷的灰白,巨大的床铺着没有一丝褶皱的丝绒床罩,像一件待售的商品。
以后,你住这里。他站在门口,没有进去的意思,声音平淡无波,需要什么,告诉张妈。他示意了一下不知何时安静出现在楼梯口的一位穿着素净、面容刻板的中年妇人。
沈聿……我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嘶哑干涩,这是什么意思
他终于正眼看向我,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晚晚的身体状况不稳定,这种‘联系’,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我的胸口,需要观察,需要可控。你在这里,最安全,也最‘有用’。
有用两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心脏。原来如此。囚禁。不是因为愤怒,不是因为惩罚,只是因为……我成了一个有用的容器一个可以为他心爱的苏晚分担痛苦的容器
我不是……我的声音颤抖着,带着屈辱和愤怒,却在他冰冷的目光注视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你是什么不重要。他打断我,语气带着一种令人绝望的漠然,重要的是,晚晚不能出事。在她彻底康复之前,你就在这里,哪里也不许去。他的视线扫过我身上依旧湿透的、狼狈的礼服,张妈会给你准备换洗衣服。
他说完,不再给我任何争辩或询问的机会,转身就走。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楼梯口。那扇厚重的实木门,在我面前缓缓合拢,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光线和声音。
咔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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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轻微却无比清晰的落锁声,像一把冰冷的铡刀,斩断了我与外界所有的联系。
4
笃笃。
敲门声刻板而规律,像设定好的程序。
没等我回应,门被推开一条缝。张妈那张刻板的脸出现在门口,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精致的骨瓷碗碟,热气袅袅。她没看我,视线平直地落在床脚的地毯上,径直走进来,将托盘放在靠窗的矮几上。
林小姐,早餐。
她的声音毫无起伏,像机器合成的语音。
托盘放下,她立刻后退两步,垂手站在门边,如同一个设定好距离的警卫。
胃里像塞满了冰冷的铅块,没有一丝胃口。但我知道,抗拒没有意义。我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脊椎。走到矮几旁坐下,拿起勺子。
食不知味。每一口温热的粥滑过喉咙,都像吞咽着屈辱的砂砾。
突然——
毫无预兆!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砰!
剧烈的钝痛伴随着强烈的震荡感猛地炸开!不似之前撕裂般的锐痛,这次是沉重的、闷窒的,仿佛胸腔被瞬间灌满了沉重的铅水,每一次呼吸都变成一种酷刑般的挣扎!眼前猛地一黑,勺子当啷一声脱手掉在骨瓷碟上,发出刺耳的脆响。
呃……
我猛地弓起身子,一手死死抠住胸口,另一只手撑住冰冷的矮几边缘,指关节用力到发白。冷汗瞬间从额角渗出,汇聚成滴,滑落。
林小姐
张妈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但她的脚步没有挪动半分,依旧恪守着沈聿划定的距离界限。
剧痛还在持续,沉重地碾压着心脏,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撕心裂肺的闷痛。我急促地喘息,视野里一片模糊晃动,几乎看不清矮几上的碗碟。
就在这时,门外走廊上传来急促而熟悉的脚步声——是沈聿!那脚步声带着一种精准的节奏感,目标明确地朝着我的房门而来。
咔哒。
门锁被打开的声音。沈聿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带着一身室外的清冷气息。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瞬间锁定在蜷缩在矮几旁、因剧痛而剧烈颤抖的我身上。他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只有一种冰冷的专注和……一种近乎冷酷的了然。
他甚至没有多看我痛苦扭曲的脸一眼,视线直接越过我,落在张妈身上,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苏小姐那边怎么样
张妈微微躬身:沈先生,护士刚来过电话,说苏小姐刚才突然心口憋闷得厉害,喘不上气,用了药,现在已经缓解,睡下了。
沈聿的目光这才重新落回我身上。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正在运行、并且按照预期发挥功能的精密仪器。我此刻的痛苦挣扎,在他眼中,只是一个同步反馈的信号,一个证明苏晚确实承受过痛苦的佐证。
知道了。他淡淡地对张妈说,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消息。然后,他朝我走近两步。
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压迫感。
忍过去。
他的声音低沉地响起,没有温度,没有安慰,只有命令。晚晚每次发作的时间都不长。你只需要……承受住。
承受住三个字,像冰冷的铁块,砸进我因剧痛而混乱的意识里。原来,这就是我的价值。一个活着的、会呼吸的疼痛缓冲垫。我的痛苦,在他眼里,只是苏晚痛苦的一个量化指标,一个可以被动忍受的、短暂的生理过程。
胸腔里的铅水似乎凝固了,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骨头被碾压般的闷痛。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更浓的血腥味,用尽全身力气对抗着灭顶的窒息感和屈辱感,不让自己发出更狼狈的呻吟。
沈聿就那样站着,冷漠地观察着。时间在剧痛中缓慢流淌。终于,那沉重的闷痛如同退潮般,开始一丝丝抽离。紧绷的身体骤然一松,我脱力般向后靠去,重重撞在椅背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被冷汗浸透,眼前阵阵发黑。
痛感消失了,只留下胸腔深处一片麻木的虚空和四肢百骸的酸软。
沈聿一直等到我粗重的喘息稍微平复,才再次开口,语气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平淡:看来,你适应的比我想象中快。
他甚至微微点了点头,像是在肯定一件物品的性能。这样很好。张妈会照顾你的起居,有任何需要,告诉她。但记住,
他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冰冷,你的活动范围,仅限于这个房间和外面的露台。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这扇门一步。手机已经收走,这里的电话只能接通内线。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苍白汗湿的脸和微微颤抖的身体,补充道:养好你的身体,林薇。这是你唯一需要做的事情。你‘好’,晚晚才能少受点罪。
他的话语里,带着一种令人齿冷的、赤裸裸的物化逻辑。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便走。那扇厚重的门再次在他身后合拢,落锁声清脆而冰冷。
房间里重新陷入死寂。只有我粗重未平的喘息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
5
我被安置在房间中央一张宽大的扶手椅上,像是等待被检测的标本。手腕上贴着电极片,连着旁边一台闪烁着绿光的便携式心电监护仪。一根加压的袖带紧紧箍着我的上臂,冰冷的触感下,血液的每一次搏动都被清晰地记录、放大。一个穿着考究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医生——王主任,沈聿重金聘请的专家——正俯身,用听诊器冰冷的金属头贴着我的左胸位置,他的眉头紧锁,眼神专注得近乎苛刻,捕捉着每一次心跳的细微变化。
突然!
毫无预兆!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带着尖利指甲的手猛地攥紧!
呃!
一声短促的痛哼不受控制地从我喉咙里挤出。身体猛地一僵,后背瞬间绷直,死死抵住冰冷的椅背。熟悉的、撕裂般的锐痛精准地贯穿左胸,位置分毫不差!冷汗瞬间从额头和后背渗出。
来了!
王主任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带着一种职业性的、近乎兴奋的紧绷。他猛地抬头看向监护仪屏幕。旁边另一个助手也立刻凑近,手指飞快地在平板电脑上记录着什么。
监护仪上,原本规律的绿色波形陡然变得尖锐、紊乱,心率数字疯狂飙升!报警器发出短促而刺耳的嘀嘀声。
位置
沈聿的声音低沉紧绷,目光锐利地扫向王主任。
左胸,心前区,深度锐痛,与苏小姐既往描述的典型心绞痛症状高度吻合!
王主任语速极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和我的反应,同时对着助手:记录!疼痛等级预估……八级!同步时间:零延迟!
剧痛还在肆虐,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在心脏里搅动。我死死咬住下唇,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用尽全力对抗着灭顶的痛苦和屈辱。我的每一次痉挛,每一声压抑的抽气,都成了他们冰冷记录本上的数据点。
沈聿的目光从屏幕移开,重新落回我因剧痛而扭曲苍白的脸上。这一次,他的眼神里没有命令,也没有漠然,而是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令人心悸的光芒——那是发现了一种极其有用规律的兴奋。他看到的不再是一个痛苦的人,而是一个完美的、实时反馈的疼痛计量器。
持续时间……注意持续时间!
王主任急促地提醒助手。
时间在剧痛中缓慢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汗水顺着我的鬓角滑落,滴在昂贵的丝绒椅面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终于,像绷紧的弦骤然断裂。那凶猛的锐痛毫无预兆地开始消退,如同退潮般迅速抽离。紧绷的身体猛地一松,我瘫软在椅子里,大口大口地喘息,眼前发黑,浑身被冷汗浸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疼痛缓解!
王主任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持续时间,三分四十七秒!同步结束!
监护仪上疯狂的数字开始回落,尖锐的波形渐渐恢复平缓,刺耳的警报声也停了下来。
很好。沈聿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满意。他看向王主任:数据同步给晚晚那边的医疗组。下一次发作前,提前给她用镇静剂,剂量……参考这份报告。
他点了点平板上的数据。
明白,沈先生。王主任恭敬地点头。
沈聿的目光这才重新落在我身上。我瘫在椅子里,虚弱得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汗水浸湿的头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狼狈不堪。他的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个因剧痛而濒临崩溃的人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影像。
看来,你的‘功能’比预期的更稳定。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评价一件物品的性能,晚晚那边的反应也证实了,你的‘同步’能有效预警,让她提前用药,减少痛苦。
他顿了顿,向前走了一步,停在我面前。阴影笼罩下来。他微微俯身,冰冷的视线迫使我不得不与他对视。
林薇,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寒意和绝对的掌控,从现在起,你每一次‘疼’,都不再是无意义的痛苦。它是信号,是刻度,是晚晚能少受一分罪的保障。你存在的意义,就在这里。
他的目光扫过我胸前的位置,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剧痛的余韵。当好你的‘预警器’,这就是你唯一的价值。
他说完,直起身,不再看我一眼,对王主任吩咐道:继续监测。有任何新的规律发现,第一时间通知我。
然后,他转身,大步离开了房间。
6
楼下隐约传来汽车引擎熄灭的声音,很轻微,但在这死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不是沈聿常开的那辆宾利的声音。我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将毯子拉高了些,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露台下方蜿蜒的车道。
没过多久,楼下客厅的方向传来动静。
阿聿呢那声音问。
沈先生在书房处理文件,苏小姐您稍坐,我这就去……
不用打扰他,我只是……轻柔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带着点迟疑,想来看看她。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血液似乎瞬间涌向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苏晚她来这里做什么
露台的门被轻轻推开。张妈垂首站在门边,像一尊沉默的守卫。
苏晚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看到我,那双清澈如小鹿般的眼睛里,瞬间盈满了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混杂着审视和好奇的光芒。
林小姐她轻声开口,声音柔柔的,带着点怯生生的试探,你……还好吗
我没有回答,身体僵硬地蜷在藤椅里,毯子下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一种本能的、冰冷的警惕感瞬间攫住了我。她的出现,比沈聿的冷酷更让我感到不适和危险。
她走到藤椅边,距离近得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昂贵的花香调香水味。她微微俯身,一缕发丝垂落下来。
我听说……她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一种分享秘密般的亲昵,却让我浑身汗毛倒竖,我每次不舒服的时候,你也会……跟着疼
她的视线依旧牢牢锁着我的胸口,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探究,甚至有一丝……诡异的满足感仿佛在确认一件属于她的、奇特的所有物。
就在这时——
心脏猛地一跳!
不是剧痛,而是一种突如其来的、尖锐的预警!像冰冷的针瞬间刺穿了麻木的屏障!
呃!我下意识地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绷紧,手指死死抠住了藤椅的扶手。冷汗瞬间从后背渗出。
晚晚
沈聿低沉而带着明显关切的声音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他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露台门口,显然是从书房赶来的,脚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你怎么上来了不是让你在下面休息吗他大步走近,语气带着责备,但那责备里裹着浓得化不开的担忧和紧张。他极其自然地伸出手,小心地扶住苏晚的手臂,不着痕迹地将她从离我过近的位置带开,动作轻柔得如同呵护稀世珍宝。
苏晚顺势靠向他,脸上那点探究立刻被一种柔弱和无辜取代,她微微蹙起秀气的眉头,一手轻轻抚上自己的心口,声音带着一丝委屈的微颤:阿聿,我……我就是想上来看看林小姐。我没事,真的……
她的目光怯生生地瞟向我,只是……她好像……突然很不舒服
沈聿的目光这才像冰冷的探照灯一样,锐利地扫向我。我因那预警性的刺痛而僵硬的姿态,苍白的脸色,额角的冷汗,在他眼中,无疑成了不舒服的佐证。但那眼神里没有一丝关切,只有冰冷的审视和不耐。
你又怎么了他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一种被打扰的不悦和对工具可能失灵的警惕,哪里疼
喉咙像是被堵住,发不出声音。我能说什么说我因为苏晚的靠近和探究的眼神而产生了预警性的刺痛这听起来更加荒谬可笑。
我……没事。
我艰难地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干涩。
沈聿显然不信。他的视线在我胸口和苏晚抚着心口的手之间快速扫视了一下,似乎在寻找某种同步的迹象。当他发现苏晚并无明显的痛苦表现时,眉头皱得更紧了,看向我的眼神里只剩下冰冷的警告和一丝厌烦。
既然没事,就别一惊一乍。他冷冷道,语气不容置疑,晚晚身体弱,经不起惊吓。张妈!他转向门边,送苏小姐下去休息,别让她再上来吹风。
是,沈先生。张妈立刻上前。
阿聿……苏晚还想说什么,被沈聿温柔却坚定地揽住肩膀。
听话,晚晚,你需要静养。这里……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我,带着一种明确的划清界限,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他拥着她,转身朝门口走去,高大的身躯完全将她护在怀中,隔绝了露台冰冷的光线和我狼狈的存在。
脚步声和说话声渐渐远去。
心脏那块地方,预警性的刺痛早已消失,只剩下一种沉入冰窖般的寒意和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毛骨悚然的预感。苏晚最后那个冰冷的眼神,比沈聿所有的命令和警告都更让我感到恐惧。
她不是来看看那么简单。她是来确认她的所有物状态的。她看到了,也记住了。而她眼中那转瞬即逝的冰冷和那抹难以捉摸的弧度,像一道无声的诅咒,烙印在这片看似平静的阳光里。
7
这天傍晚,夕阳的余晖将冰冷的房间染上一层虚假的暖橘色。我靠在床头,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繁复的石膏线纹路。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异常的喧哗!
女人的尖叫声凄厉地划破别墅死水般的寂静!紧接着是重物滚落的声音、瓷器碎裂的脆响,混杂着张妈惊慌失措的呼喊和佣人杂乱的脚步声!
苏小姐!小心——!
快来人啊!苏小姐摔倒了!
心脏猛地一缩!我下意识地从床上弹坐起来,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全身的神经瞬间绷紧!要来了吗那熟悉的、同步的剧痛
然而,预想中的、撕心裂肺的撞击痛感并未出现。胸腔里一片沉寂。只有那股陌生的、沉重的酸胀感,如同被惊扰的墨汁,在身体里迅速晕染开来,变得格外清晰。位置……不在胸口。它沉甸甸地坠在腰腹之间,像灌满了冰冷的铅块,牵扯着脊椎都隐隐作痛。
怎么回事
楼下的混乱还在持续。苏晚痛苦而虚弱的哭泣声断断续续传来,带着令人心碎的颤音:阿聿……好疼……我的腰……我的腿……
沈聿暴怒的咆哮如同惊雷炸响,震得整栋房子似乎都在颤抖:废物!一群废物!连个人都看不好!医生!立刻叫医生!
沉重的脚步声如同密集的鼓点,疯狂地冲上楼梯,带着毁天灭地的怒火和恐慌,目标明确地冲向——我的房门!
砰——!
房门被一股蛮力狠狠撞开!沉重的实木门板砸在墙壁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巨响,整个房间仿佛都随之震动了一下。
沈聿高大的身影如同地狱里冲出的煞神,裹挟着狂暴的戾气出现在门口。他双目赤红,额角青筋暴跳,昂贵的西装外套有些凌乱,显然是刚从某个地方疾冲回来。他根本无视房间里的一切,充血的目光如同两道燃烧的烙铁,瞬间死死钉在我身上!
林薇!
他嘶吼着,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他几步就冲到床边,巨大的阴影完全将我笼罩,带着窒息般的压迫感。
冰冷的大手如同铁钳,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猛地攫住了我纤细的脚踝!
啊!
猝不及防的剧痛和冰冷触感让我失声痛呼。那不是同步的痛,是真实的、骨骼几乎被捏碎的痛楚!
他毫不怜惜地、粗暴地将我从床上猛地拖拽下来!
身体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骨头撞击的闷响清晰可闻!腰腹间那股沉重的酸胀感被这粗暴的动作猛地搅动,瞬间爆发成尖锐的刺痛!像无数根冰冷的针,狠狠扎进了腰椎和骨盆!
呃——!
我痛得蜷缩起来,冷汗瞬间浸透单薄的睡衣。
沈聿却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他俯下身,滚烫的、带着暴怒气息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因剧痛而扭曲的脸,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淬着毒液挤出来:
你满意了!林薇!我就知道你按捺不住!
他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晚晚刚能下床走动!你明知道她不能受任何刺激!明知道她站不稳!你对她做了什么啊!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腰腹间的刺痛还在蔓延,冰冷沉重,像有冰锥在搅动。我痛得眼前发黑,几乎无法思考,只能艰难地摇头: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
没有!
沈聿猛地揪住我的衣领,将我上半身粗暴地提离地面,迫使我的脸贴近他因暴怒而扭曲的面容。他眼中燃烧着疯狂和绝对的认定,那为什么她好端端地会从楼梯上摔下来!为什么偏偏是她尝试着自己走动的时候!为什么你一在这里,她就出事!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是不是你刺激了她!是不是你!
他的唾沫星子溅到我的脸上,带着灼人的怒意。腰腹间的剧痛和被他勒住脖颈的窒息感让我眼前阵阵发黑,根本无力辩解。
我没有……碰她……我……
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牵扯着腰腹深处尖锐的痛楚。
闭嘴!
沈聿猛地将我掼回冰冷的地板!后背和腰臀再次遭受重击,痛得我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他直起身,胸膛剧烈起伏,像一座濒临爆发的火山,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蜷缩在地、痛苦抽搐的我,仿佛在确认我的痛苦是否足以抵消苏晚的伤痛。
你最好祈祷晚晚没事!
他冰冷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带着刻骨的恨意,否则,林薇,我让你生不如死!
他不再看我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是污染。他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冲出房间,沉重的脚步声带着毁灭一切的余威,消失在楼梯口。
砰!
房门再次被狠狠摔上。巨大的声响在空旷冰冷的房间里回荡,久久不息。
8
砰!
房门被再次粗暴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巨响。
沈聿高大的身影重新出现在门口,他脸上暴怒的赤红尚未完全褪去,额角青筋依旧虬结,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此刻燃烧的是一种更令人心悸的、混合着焦灼、怀疑和某种近乎疯狂的偏执的光芒。他身后紧跟着王主任和另外两名助手,他们推着一张带滑轮的便携式检查床,上面堆放着各种冰冷的便携式仪器,金属在灯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寒光。
把她弄上去!沈聿的声音低沉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手指精准地指向蜷缩在地板上的我,如同指向一件需要立即处理的物品。
王主任没有丝毫犹豫,对助手使了个眼色。两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立刻上前,动作专业而冰冷,带着一种处理医用标本的漠然。他们一左一右,毫不怜惜地架住我的手臂,强行将我从冰冷的地板上拖拽起来!
呃啊——!
腰腹间被强行牵动的剧痛瞬间爆发,像有无数把钝刀在骨头和内脏里疯狂搅动!我痛得眼前发黑,身体剧烈地痉挛,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所有的挣扎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显得如此徒劳而可笑。
哪里疼具体位置!
王主任的声音冰冷而急促,带着专业性的压迫感。他戴着无菌手套的手,带着冰冷的触感,直接按向我的腹部。
呃!别碰!
冰冷的触碰和按压带来的剧痛让我失声尖叫,身体猛地向上弹起,又被旁边的助手死死按住肩膀,压回冰冷的床板上。我的手指死死抠住床沿,指节用力到泛白,腰……左边……还有下面……骨头里面……像针扎……
王主任的手精准地在我描述的腰骶和左侧骨盆区域按压、探查。他的眉头越锁越紧,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困惑。他示意助手拿来便携式超声探头。
奇怪……
王主任盯着便携超声屏幕上快速滚动的黑白影像,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困惑,没有明显外伤性血肿,骨骼结构……目测完整……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扫过旁边连接的心电监护仪,屏幕上除了因剧痛而稍快的心率,其他波形平稳得近乎诡异。生命体征平稳,无急性出血征象……
不可能!
沈聿低沉而压抑的声音猛地响起,带着被挑战权威的怒意和更深的不信。他一步跨到床边,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王主任,她疼成这样!晚晚也疼成这样!怎么可能是装的!
他猛地转头,冰冷的视线如同淬毒的利箭射向我,林薇!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我没有……真的疼……
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牵扯着腰腹深处尖锐的刺痛,痛得我声音都在发抖,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模糊了视线。
给她做深层扫描!立刻!
沈聿对王主任吼道,语气不容置疑。
王主任紧盯着屏幕上呈现的骨骼三维重建影像,他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眼神里的困惑几乎要溢出来。
他指着屏幕上一处清晰放大的髋骨区域,声音带着强烈的、无法理解的疑惑:沈先生,您看。林小姐左侧髋关节及骶髂关节区域……根据影像显示,骨骼结构确实完整,关节间隙清晰,无任何新鲜骨折线或骨裂迹象!这……这和她描述的剧烈骨痛症状……完全不符!
王主任抬起头,目光在因剧痛而蜷缩颤抖的我,和屏幕上冰冷清晰的影像之间来回扫视,最终困惑地定格在沈聿那张阴沉得几乎要滴水的脸上:理论上,这种程度的疼痛,通常伴随明确的器质性损伤。但影像学上……找不到任何支持这种剧痛的解释。除非……
他迟疑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除非是极其罕见的神经病理性疼痛,或者……疼痛源并非来自她自身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极其艰难,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荒谬感。
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仪器低微的嗡鸣声,和我因剧痛而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抽气声。
不是这里他的声音低沉得近乎耳语,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茫然,目光下意识地移向楼下苏晚所在的方向,又猛地钉回我身上,仿佛想从我痛苦的表情里强行找出一个合理的答案,晚晚摔的是腰和腿……你的痛,怎么会……不在她受伤的位置
9
晚晚……
他低哑的声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目光下意识地投向紧闭的房门,投向楼下苏晚所在的方向。那个被他视若珍宝、需要他倾尽所有去保护、去分担痛苦的脆弱存在,此刻正承受着腰腿的剧痛。而眼前这个被他囚禁、被他视为工具和祸首的女人,竟同步承受着位置不同、却同样剧烈的痛苦这荒诞的联系像一道裂痕,在他坚不可摧的认知壁垒上蔓延开。
沈先生!
一个助手急促的声音打破了房间里的死寂。他手里紧握着内线电话的听筒,脸色因为震惊而微微发白,苏小姐那边……急诊CT结果出来了!是……是张医生紧急打来的!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王主任立刻上前一步,神情凝重:结果如何
助手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清晰地报出结果:张医生说……苏小姐的腰椎和左侧股骨上段……CT显示……有多发性溶骨性破坏病灶!结合临床……高度怀疑是……转移性骨肿瘤!而且……而且范围不小!所以才会……才会在轻微外力下就……
转移性骨肿瘤!
王主任失声惊呼,脸色骤变,癌症晚期!
他猛地抬头看向沈聿,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震惊和职业性的严峻。
癌症……晚期
沈聿重复着这四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的,带着彻骨的寒意。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撞到了旁边的仪器推车,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不可能……
他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得厉害,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助手,晚晚她……只是心脏不好……她只是体弱……怎么会……
他猛地摇头,仿佛要将这个荒谬绝伦的结论甩出脑海。
王主任已经从震惊中迅速回神,他一步跨到沈聿面前,语气急促而凝重:沈先生!现在不是质疑的时候!苏小姐的剧烈骨痛,完全可以用这些转移灶解释!它们就像蛀空的木头,轻微受力就会引发剧痛甚至骨折!这和她从楼梯摔下的外伤叠加,痛苦可想而知!
他的语速极快,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权威。
他猛地转身,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瞬间钉在蜷缩在检查床上、因剧痛而冷汗淋漓、身体不住颤抖的我身上!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恍然大悟和一种近乎惊骇的审视!
那林小姐的疼痛……
王主任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拔高,带着一种发现颠覆性规律的颤音,位置!沈先生,位置!
他指着我的腰腹和左髋区域,又猛地指向楼下苏晚病房的方向,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苏小姐的转移灶在腰椎和左股骨上段!而林小姐刚才描述的剧烈骨痛位置,正是左侧腰骶和骨盆区域!解剖位置高度重合!而且林小姐影像学上完全正常!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沈聿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和一种近乎荒谬的了然:这种‘同步’……它转移了!从心脏……转移到了骨骼!林小姐感受到的……不是她自己的痛!是苏小姐癌症骨转移的剧痛!是真正的……病灶所在!
轰——!
如同平地惊雷!
王主任斩钉截铁的结论,每一个字都像裹挟着万钧之力,狠狠砸在沈聿的神经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里面翻涌的茫然、惊愕、暴怒,在瞬间被一种更可怕的、颠覆性的认知所取代——冰冷、沉重、足以将人溺毙!
10
冰冷的检查床上,腰腹间沉重的刺痛如同永无止境的酷刑。王主任那句石破天惊的结论——林小姐感受到的……是苏小姐癌症骨转移的剧痛!——像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房间凝固的空气里。沈聿僵立在惨白的无影灯光下,高大身躯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摇晃了一下。他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掏空的、近乎灰败的茫然。
沈先生!
王主任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他一把抓起助手刚刚递过来的、还带着打印机余温的苏晚腰椎和股骨CT胶片,几步冲到沈聿面前。
您看!这里!腰椎椎体!还有左侧股骨近端!
王主任的声音因激动而发颤,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大片溶骨性破坏!边缘模糊不清!这就是典型的转移灶!而且范围很大!苏小姐之前的所谓‘心绞痛’,根本解释不了这种程度的骨破坏!她的心脏检查报告呢在哪里!
最后一句质问,如同惊雷!
报告……
沈聿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连自己都陌生的茫然,晚晚她……每次都说心脏不舒服……但详细的报告……她总说看了害怕……让我收着……
他的眼神开始剧烈地晃动,一种可怕的猜测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勒得他喘不过气。他猛地转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王主任,带着最后一丝濒临崩溃的挣扎和……恐惧,去!立刻!把苏晚所有的病历!尤其是心脏检查的原始报告!全部找出来!现在就去我书房保险柜!密码是……
不用找了,沈先生。
一个冰冷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断了沈聿近乎失控的命令。
众人愕然回头。
这是苏小姐入住静安医院以来,所有的心脏专科检查原始报告副本。
张妈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原件……苏小姐在您每次询问后,都让我……处理掉了。这些副本,是我……私自留下的。
死寂。
比之前更沉重的死寂,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沈聿几乎是粗暴地扯开文件袋的封口,厚厚一叠装订整齐的报告滑了出来。他颤抖的手指飞快地翻动着,目光如同扫描仪般掠过那些冰冷的、布满专业术语和数据的心脏彩超、冠脉造影、动态心电图报告……
每一份报告的最后结论栏,都清晰地、冰冷地印着相同的字样:
**心脏结构及功能未见明显器质性异常。**
**冠状动脉造影显示血管通畅,未见狭窄及阻塞。**
**24小时动态心电图监测:窦性心律,偶发房性早搏(生理性),未见心肌缺血改变。**
未见明显器质性异常……
血管通畅……
未见心肌缺血……
这些冰冷而清晰的医学结论,像无数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沈聿的视网膜上,烫进他濒临崩溃的神经里!
不……不可能……
他猛地摇头,声音破碎不堪,像是濒死野兽的呜咽,晚晚她明明……明明那么疼……她需要我……她离不开我……
他抬起头,赤红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砰!
一声闷响!沈聿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高大的身躯踉跄着向后重重撞在冰冷的仪器推车上!金属仪器发出刺耳的摩擦和倾倒声!他背靠着冰冷的金属,手中的CT片和那叠心脏报告散落一地,如同他瞬间崩塌的信仰和认知。
假的……都是假的……
他嘶哑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破碎的寒意,心口疼是假的……离不开我是假的……那些眼泪……那些依赖……那些……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赤红眼眸里,是滔天的愤怒,是灭顶的背叛感,是信仰被连根拔起后的、一片狼藉的废墟!那目光不再看向任何人,而是穿透了墙壁,死死钉在楼下那个此刻正承受着真正癌痛、却也编织了巨大谎言的女人身上!
苏晚——!
一声如同受伤孤狼般的、混合着极致痛苦与暴怒的嘶吼,猛地从他喉咙深处爆发出来,震得整个房间嗡嗡作响!
11
巨大的声浪冲击着我的耳膜,腰腹间沉重的癌痛还在持续啃噬,但更强烈的,是一种灭顶的窒息感。
咳……咳咳……
一股无法抑制的、带着铁锈腥甜的痒意猛地从喉咙深处窜上来!我下意识地捂住嘴,身体因剧烈的呛咳而弓起,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腰腹间尖锐的刺痛!
噗——!
温热的、粘稠的液体猛地冲破指缝,喷溅出来!星星点点,如同骤然绽放的暗红色罂粟,刺目地洒落在冰冷的金属检查床沿,以及我胸前单薄的、被冷汗浸透的浅色睡衣上!
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瞬间在冰冷的消毒水气息中弥漫开!
林小姐!
王主任第一个反应过来,失声惊呼!他的脸色瞬间煞白
血!她咳血了!
助手的声音带着惊恐的颤抖。
王主任已经冲到床边,动作迅捷地拉开我捂住嘴的手。更多的暗红血液涌出,染红了他的无菌手套。他飞快地用纱布按住我的口鼻,声音因震惊和职业的严峻而紧绷到极点:急性咯血!量不小!快!氧气!建立静脉通道!准备止血药!联系楼下抢救室!快!
不……不可能……
一个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极其轻微地响起,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茫然和拒绝。
是沈聿。
他依旧僵立在原地,高大的身躯如同风化的石柱,只有那双眼睛,死死地、死死地钉在我被鲜血染红的唇角和胸前。
王主任猛地抬头,看向沈聿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急迫和一种近乎悲悯的了然:沈先生!现在不是震惊的时候!林小姐她咳血了!这很可能意味着她的肺部有严重问题!结合她之前同步的心痛,以及现在同步的骨痛……
他深吸一口气,语速快得像连珠炮,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我们必须立刻给她做全面检查!尤其是肺部CT!刻不容缓!她的情况……可能比苏小姐……更危急!
更危急三个字,如同最后的丧钟,狠狠敲在沈聿那已然脆弱不堪的神经上!
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像是终于被这接踵而至的、颠覆性的残酷真相彻底击垮!支撑着他站立的力量瞬间被抽空!
噗通!
一声沉闷的巨响!
沈聿双膝一软,高大沉重的身躯如同失去提线的木偶,毫无征兆地、重重地跪倒在了冰冷坚硬的地板上!膝盖骨撞击地面的声音清晰得令人心悸!
他跪在那里,就在散落着苏晚心脏正常报告和骨转移CT片的狼藉之中,就在距离我咳出的、刺目暗红血迹不到一米的地方。
王主任和助手们还在紧张地忙碌,氧气面罩被扣上,冰冷的针头刺入血管。但这一切,仿佛都发生在另一个世界。
12
片子出来了!
抢救室的门被猛地推开,王主任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悲怆的急促,他手里紧握着刚打印出来的、还带着机器余温的肺部CT胶片,几步冲到最亮的观片灯前,啪地一声将胶片拍上去!
惨白的光线瞬间穿透胶片。
沈聿如同一尊刚从地狱血池里捞出的雕像,僵立在抢救床尾。他高大的身躯依旧维持着一种濒临崩溃的佝偻,昂贵的西装上还沾着之前跪地时蹭到的灰尘和我咳出的、暗红色的、早已干涸的血点。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钉在观片灯上那片骤然清晰的黑白影像上。
灯光穿透的肺部区域,右肺中下叶,一个巨大、边缘呈毛刺状、如同狰狞恶魔爪印般的浓密阴影,盘踞在胶片中央!阴影周围是弥漫性的、絮状的浸润,如同恶毒的蛛网,疯狂吞噬着健康的肺组织!阴影的中心,一个触目惊心的、代表空洞形成的黑色区域,如同恶魔张开的巨口!
右肺中央型肺癌!巨大肿块!伴空洞形成!广泛浸润!纵隔淋巴结明显肿大融合!
王主任的声音嘶哑而沉重,带着职业性的残酷精准,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凝固的空气里,晚期……全身多处骨转移密度异常……结合病史和症状……考虑原发性晚期肺癌,伴全身多发转移!
原发性……晚期肺癌……
沈聿干裂的嘴唇无声地重复着这最终的宣判。他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一下,最后一丝支撑着他的力量被瞬间抽空。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若不是及时扶住冰冷的抢救床栏杆,几乎要再次栽倒。
他的目光,从观片灯上那宣告死亡的恶魔爪印,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被彻底碾碎的滞涩感,移到了抢救床上。
氧气面罩下,我的脸苍白得近乎透明,冷汗浸湿的碎发黏在额角。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在面罩上凝起一层转瞬即逝的白雾。胸口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只有心电监护仪上那跳跃的绿色波形,证明着这具躯壳里还残存着一丝游息。腰腹间沉重的癌痛和肺部撕裂般的灼痛交织在一起,意识在剧痛的深渊边缘沉浮。
沈聿就那样看着我。看着我被病魔和同步的酷刑彻底摧毁的躯壳。看着我这个承载了他所有误解、囚禁、暴怒,也同步承载了他所爱之人真实痛苦的、即将熄灭的生命。
他脸上的表情,在巨大的、灭顶的冲击下,彻底凝固了。没有咆哮,没有质问,没有歇斯底里。所有的愤怒、恨意、茫然、惊悸……都在这一刻被一种更深沉、更彻底的、足以湮灭一切的死寂所取代。那是一种被真相彻底碾过、连灵魂都化为齑粉后的绝对空白。他的眼睛,深不见底,却空洞得如同两口枯井,映不出任何光亮,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的灰烬。
时间在抢救室里粘稠地流淌。只有仪器的嗡鸣和氧气流动的嘶嘶声。
突然——
沈先生!
一个护士惊慌地跑进来,手里拿着一个震动的手机,苏小姐那边……她、她知道了林小姐的情况……她情绪崩溃了!一直在砸东西,哭喊着要见您!她说……她说这一切都是假的,是林薇的阴谋……她……
护士的声音在沈聿死寂的目光注视下,戛然而止。
沈聿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他的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器。空洞的目光落在护士手中的手机上,屏幕上还显示着苏晚的名字在疯狂跳动。
他没有接。
甚至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
他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声音嘶哑、低沉,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冰冷的死意,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抢救室里:
让她滚。
三个字。
轻飘飘的。
却像淬了万年寒冰的利刃,斩断了所有过往的痴缠、谎言与自以为是的深情。
护士被那眼神和语气里的绝对冰冷慑住,脸色一白,拿着手机,噤若寒蝉地退了出去。
沈聿的目光重新落回抢救床上。他松开死死抓着栏杆的手,那手背上暴起的青筋缓缓平复,只剩下一种无力的苍白。他极其缓慢地、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挪到抢救床的床头。
他高大的身躯在床边投下浓重的阴影,完全笼罩住我。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弯下腰,动作带着一种迟暮般的僵硬和沉重。
冰冷的、带着细微颤抖的手指,极其小心地、带着一种近乎触碰易碎琉璃般的恐惧,轻轻地、轻轻地拂开了黏在我额角被冷汗浸透的碎发。
他的指尖,冰冷得像寒冬的石头。
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与他之前的暴怒和冷酷判若两人。
他就这样维持着俯身的姿势,一动不动。深不见底的眼眸,空洞地望着氧气面罩下我苍白平静的脸,望着那微弱起伏的胸口,望着心电监护仪上依旧顽强跳跃的、象征着生命最后搏动的绿色波形。
时间仿佛凝固了。
抢救室里只剩下仪器单调的嗡鸣。
氧气流动的嘶嘶声。
还有……
他压抑到极致的、沉重得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呼吸声。
以及……
窗外,不知何时,又淅淅沥沥下起的雨声。
他弯着腰,如同背负着整个崩塌世界的十字架。
无声。
无泪。
只有无边无际的死寂,和窗外那永不停歇的、冰冷的雨。
(本故事纯属虚构,感谢大家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