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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目光幽深,看我良久,方启唇问:
为何不告诉我
怕你拦我。
你该知道,我拦不了你。
他轻轻叹息,策马向前,在我面前停下。
姝婉,你为何不肯信我哪怕......只是一点点。
我缓缓抬眸,眼中泛红,却仍倔强道:我信你。
只是——这是我的过去,我必须亲自去面对。
他看着我,半晌,缓缓下马,将披风披在我肩头,低声道:
若你真要战......便一起。
这场仗,不是你一个人的。
那日,他未曾怒斥,未曾逼问,只一句我陪你,便是我最深的依靠。
原来真正的情深,是信你所做的每一个选择,即便不能预见结局。
而真正的同道,不是扶持,是并肩。
我们携手归京,谢珩命暗卫封锁消息,我也未再提封岭之事。
可心中却知,这场暴风雨尚未开始。
真正的对决,不在边疆。
在京城,在宫墙,在那掌控整个天下的高座之上。
而我,也终于明白:
我不是谁的棋子,也不是谁的血脉代言。
我是昭阳,是姝婉,是谢珩的妻,是这个世界上,不容他人书写命运的女人。
天子病重,太医禁言,朝堂一日三议,风声渐紧。
太后忽然回宫,连带素来不问政事的皇后也一同现身金銮,太子随侍左右,身着朝服,竟比过往更添几分威仪。
三日内,太后奏请:
罢摄政王职权,由太子亲理政事。
理由——皇帝久疾,国不可一日无主,太子年已及冠,理当负重而行。
此言一出,百官哗然。
而摄政王谢珩,仅于殿上静静望着他们,不言不语。
我亦站于凤仪台下,身着王妃正服,眼中却无一丝惶惑。
因为我们早已知晓,此一役,避无可避。
谢珩,你拥兵自重,干政多年,今太子年成,你可愿归政还权,以保天下太平太后语气高远,犹如仁义之主。
谢珩微一抬眸,淡声而问:太子可有治国之才
太后一怔。
谢珩继续道:数年政务,国库亏盈、边境安稳、民间赋税减半、岁谷三连丰,皆摄政府所策。太子可曾参与
摄政王言下何意莫非你以为,皇室子孙无一能人
并非皇室无能人。他忽地笑了,只是太后手中的人......恐怕,还不够格。
此言,惊堂之音。
群臣心惊,却又无人敢言。
而站在高座的皇后,缓缓起身,忽然一语:
若有罪,便一并清算罢。
众人惊愕,她竟拿出一封手书——乃是皇帝手谕,字迹颤抖,却盖有玉玺。
摄政王谢珩,于国有功,特赐与王妃姝婉同理朝政,辅佐太子,摄政三年,方可还权。
瞬间,殿内再起轩然。
谢珩回首望我,目光深处,却含了罕见的轻意。
而我走上前去,接过圣谕,面无惧色,朗声宣读。
这是皇帝昏沉中最后的理智。
亦是我们,逆风翻盘的开端。
待众臣退出大殿,太后脸色煞白,袖中拂尘紧攥,厉声斥道:
姝婉,你该知昭阳血脉背负何种命数,如今还敢妄图涉政
我不卑不亢回道:
正因知晓命数,方不愿任命数摆布。
我既为王妃,便有一半天下责任。
我既姓姝,便有护百姓安宁之义。
这不是谁给我的权,而是我自己应当去取的。
太后怒极而笑:你们......竟以为这便是终局
我看着她,眼神冷静:这只是开始。
当夜,皇后入宫来见我。
我知你与摄政王情深义重,但你可知你今日之举,等于给太子断了生路。
我抬眸望她:娘娘,太子若真能承天命,三年之后,我自当还权。可若不堪大任,您,难道也愿把山河交给一个懦弱的傀儡
皇后沉默良久,方叹道:你像极了你母亲。
她也曾在后宫之中,斗尽风霜,护你父亲、护你。
只是......她顿了顿,轻声道,愿你比她更幸运。
风雨欲来,金殿初平。
可我知晓,这不过是一场帷幕拉开的序曲。
真正的较量,藏在那数十年权谋的深潭中,藏在我们身后那段未曾揭开的旧史中。
而谢珩轻拥我入怀,低语:
你走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我靠在他肩头,轻声道:我怕过,但我从未退过。
有你,有我。
便有光。
春寒未退,三月连霜。
我自入主政院,辅理政务,百官初时多有迟疑,眼神里写满了不信。但仅一月之间,税赋清查初见成效,北镇抚司揪出贪污二十四案,连月拖欠的边境兵饷也得以拨发。
坊间已不再只称摄政王谢,而是悄然唤起姝王妃断事如神一说。
可我心知,这短暂的平静,不过是风雨真正到来前的前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