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沈雨桐第一次见到那面铜镜,是在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
作为拾遗斋古董店的老板,她每周都会去周边的乡村收购老物件。那天她来到青溪村,听村里老人说李家老宅要拆,里面有不少老东西。雨水顺着她的伞沿滴落,在泥泞的小路上溅起一朵朵浑浊的水花。
就是这面镜子,姑娘看看李家老太太颤巍巍地从红木箱底取出一个布包,层层揭开后,露出了一面泛着幽光的铜镜。
沈雨桐的眼睛立刻被吸引住了。那是一面鸾凤纹铜镜,直径约二十厘米,镜背雕刻着精美的鸾凤和鸣图案,边缘环绕着繁复的缠枝花纹。虽然历经岁月,铜镜却保存得出奇完好,镜面光可鉴人,几乎看不出氧化痕迹。
这...沈雨桐小心地接过铜镜,指尖触碰到镜面的瞬间,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来,她差点失手将镜子掉落。
小心点啊姑娘,老太太眯起眼睛,这镜子在我家传了好几代,听我奶奶说,是从唐代传下来的。
沈雨桐强压下心头莫名的悸动,仔细检查铜镜。镜背的工艺确实有盛唐风格,但保存如此完好的唐代铜镜实属罕见。更奇怪的是,当她对着镜面时,总觉得镜中的自己有些陌生,眼神似乎比她本人更加...深邃。
多少钱她听见自己问道。
老太太摆摆手:给个三千块就拿走吧,反正孩子们都说这是破烂,要扔掉的。
沈雨桐知道这价格远低于实际价值,但老太太坚持不多要。交易完成后,她将铜镜小心包好放入背包,离开时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她。回头望去,只有老太太站在门口,撑着伞目送她离开,脸上的表情在雨幕中模糊不清。
回到城里已是傍晚。沈雨桐的拾遗斋位于老城区一条僻静的小巷,店面不大但布置雅致,陈列着各种瓷器、木雕和古旧书籍。她将铜镜放在柜台上,准备第二天再研究清洁。
老板,这镜子真漂亮。店员小林凑过来,伸手想摸。
别碰!沈雨桐突然提高的声音把两人都吓了一跳,我是说...这镜子很珍贵,需要专业处理。
小林讪讪地收回手,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沈雨桐也感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但心底有个声音在警告她不要让其他人接触这面镜子。
当晚打烊后,沈雨桐将铜镜带回了二楼自己的住所。她本打算研究一下镜子的年代和出处,却鬼使神差地将它放在了卧室的梳妆台上。镜面正对着她的床,在台灯的照射下泛着淡淡的金光。
明天再研究吧。她自言自语道,洗漱后便上了床。
沈雨桐做了个梦。
梦中她穿着古代服饰,站在一座华丽的庭院里。她知道自己叫柳如絮,是当朝礼部侍郎的千金。远处传来丝竹声,似乎正在举行什么庆典。她低头看向手中的铜镜——正是今天收购的那面鸾凤镜,镜中映出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杏眼樱唇,眉间一点朱砂。
小姐,该去前厅了。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匆匆走来。
梦中的沈雨桐——不,柳如絮——点点头,却突然听到墙外传来嘈杂声和马蹄声。丫鬟脸色大变:不好了小姐,安禄山的叛军打进城了!
接下来的梦境变得混乱而恐怖。火光冲天,尖叫声四起。柳如絮被家人推上马车,却在混乱中与亲人失散。她独自在燃烧的街道上奔跑,铜镜紧紧抱在胸前。忽然,一个满脸横肉的叛军士兵拦住了她...
不!沈雨桐尖叫着醒来,浑身冷汗。窗外天色微明,她颤抖着摸向脖子,梦中叛军士兵掐住她喉咙的触感犹在。更可怕的是,当她看向梳妆台的铜镜时,镜面竟然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仿佛刚刚有人对着它呼吸过。
一定是最近太累了。沈雨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冲了个热水澡后下楼开店。
接下来的几天,类似的梦境夜夜造访。每次都是柳如絮的视角,从她锦衣玉食的生活,到安史之乱爆发后的颠沛流离。梦中的细节越来越清晰,沈雨桐甚至能闻到古代长安街头的味道,感受到柳如絮的喜怒哀乐。更诡异的是,每次醒来,她身上都会出现一些奇怪的痕迹——手腕上的淤青,脖子上的红痕,仿佛梦中的伤害真实地反映在了她的身体上。
第五天晚上,沈雨桐决定不再逃避。夜深人静时,她坐在梳妆台前,与铜镜中的自己对视。
你是谁她轻声问道,为什么要进入我的梦里
镜面起初毫无变化,但当她准备放弃时,镜中突然浮现出一行血红色的字迹:
吾乃柳如絮,借镜存魂,待缘人现。
沈雨桐倒吸一口冷气,却发现自己无法移开视线。镜中的影像开始扭曲,渐渐变成了另一个女子——正是她梦中见到的柳如絮!女子面色苍白,眼中含泪,嘴唇微动似乎在说什么,但没有声音传出。
你想告诉我什么沈雨桐颤抖着问。
镜面再次浮现血字:助我寻真相,解我千年怨。
就在这时,沈雨桐注意到柳如絮的影像指了指自己的发髻。她定睛一看,发现柳如絮的发间插着一支精致的金簪,簪头是一朵盛开的牡丹。
这簪子...有什么特别吗沈雨桐刚问出口,忽然头痛欲裂,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醒来时已是次日中午,阳光透过窗帘照在床上。沈雨桐第一反应是查看铜镜,却发现它静静地躺在梳妆台上,镜面清澈如常,仿佛昨晚的一切都是幻觉。
但当她凑近细看,镜面边缘有一处极小的刻痕——一朵微型的牡丹花纹,与她梦中见到的金簪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这不是巧合...沈雨桐喃喃自语。她决定寻求专业人士的帮助。
通过古董圈的朋友介绍,沈雨桐联系上了市立大学的民俗学教授周明远。周教授四十出头,专攻唐代民俗与神秘文化研究,据说对古代器物有独特的见解。
这确实是一面唐代铜镜,周教授戴上白手套,仔细检查后确认,而且工艺精湛,应该是宫廷制品。但...他皱眉看着镜面,这保存状态太异常了,按理说千年的铜镜不可能这么清晰。
沈雨桐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部分实情:周教授,我买下这面镜子后,开始做一些奇怪的梦,关于唐代一个叫柳如絮的女子。
周明远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柳如絮你确定是这个名字
怎么了您知道她
data-fanqie-type=pay_tag>
教授放下铜镜,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古籍:《唐异闻录》里记载过一个故事,安史之乱期间,礼部侍郎柳宗元之女柳如絮被叛军所掳,后被发现死于长安郊外,手中紧握着一面鸾凤铜镜。奇怪的是,验尸时发现她实际上是被毒死的,而非叛军所为。
沈雨桐心跳加速:那...那面镜子后来怎么样了
记载到此为止。周教授推了推眼镜,但如果这真是柳如絮的铜镜,那它的保存状态或许可以解释为...某种超自然力量的维持。
您是说...鬼魂沈雨桐声音发颤。
周明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沈小姐,你在梦中除了看到柳如絮的经历,还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比如...似曾相识
这个问题让沈雨桐愣住了。确实,那些梦境太过真实,有时她甚至分不清自己是谁。特别是当柳如絮照镜子时,镜中的脸虽然陌生,却给她一种奇怪的熟悉感...
我...我不知道。她最终选择回避这个问题。
周明远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铜镜在古代不仅是梳妆工具,也被认为能连通阴阳两界。有些传说认为,特定条件下,镜子可以保存人的魂魄或记忆。他停顿了一下,沈小姐,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是柳如絮的某种...转世
这个猜测如同一盆冰水浇在沈雨桐头上。她猛地站起来:这太荒谬了!我只是做了些奇怪的梦而已。
那这个怎么解释周明远突然指向她的手腕——那里有一道淡淡的淤青,形状正像一个手印。
沈雨桐下意识捂住手腕,脸色煞白。她从未向周教授提起过身上这些奇怪的痕迹。
我...我得走了。她匆忙收拾铜镜准备离开。
沈小姐,周明远在她身后说,如果你改变主意,或者...镜子有什么新的变化,随时可以联系我。我对这个故事很感兴趣。
沈雨桐几乎是逃出了大学。回到店里,她将铜镜锁进了保险柜,决定暂时不再碰它。
然而当晚打烊时,她发现铜镜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梳妆台上。更可怕的是,镜面上用某种红色液体写着:
真相在牡丹亭,救我...
沈雨桐双腿发软,扶着墙才没有倒下。镜中的字迹开始变化,逐渐形成一幅简单的地图——似乎是某个园林的布局,中心标着牡丹亭三个字。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喂她颤抖着接起电话。
沈小姐,我是周明远。电话那头传来教授低沉的声音,我查了更多资料,关于柳如絮之死,史料中有个细节你可能需要知道——她死前曾去过长安城外的牡丹亭,而那里,正是她未婚夫与别人密会的地方。
2
凌晨三点十七分,窗外的雨声渐密,沈雨桐蜷缩在床角,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照着她苍白的脸。搜索栏里长安牡丹亭遗址几个字像一把钥匙,正在打开某个尘封千年的秘密。
居然真的存在...她喃喃自语,指尖划过屏幕上那张模糊的老照片。破败的六角亭子,残缺的琉璃瓦,甚至连亭柱上那道深刻的划痕,都与她梦中见过的牡丹亭一模一样。最令她毛骨悚然的是,资料显示这座亭子在天宝十五年曾发生过一桩悬案——一位官家小姐在此离奇身亡。
梳妆台上的铜镜突然泛起幽光,镜面如水波荡漾,一行暗红色的字迹缓缓浮现:
明日午时,携镜前往。真相将现。
沈雨桐猛地后退,后背撞上衣柜发出闷响。这不是邀请,而是命令。镜中那个自称柳如絮的女子,正在用某种超自然的力量操控着她的行动。更可怕的是,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抗拒这个指令——就像提线木偶无法挣脱丝线的牵引。
为什么是我她对着铜镜质问,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镜面波纹剧烈震荡,映照出的不再是她的倒影,而是柳如絮那张苍白如纸的脸。朱砂痣,柳叶眉,含泪的杏眼,每一处细节都清晰得令人窒息。镜中人的嘴唇无声开合,沈雨桐却分明听见脑海中响起一个凄切的声音:
因你即是我,我即是你。
一阵剧痛突然袭来,沈雨桐抱头跪倒在地。无数陌生又熟悉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入——绣着金线的罗裙,散发着幽香的闺阁,还有那支插在发髻上的牡丹金簪...当她再次抬头时,梳妆镜中自己的左眼角,赫然多了一颗朱砂痣。
雨声渐歇,东方泛起鱼肚白。沈雨桐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
次日上午九点,拾遗斋的门铃清脆作响。沈雨桐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手中的茶已经凉透。
老板,你脸色很差。店员小林担忧地递来热毛巾,是不是那面古镜...
沈雨桐猛地抬头:镜子怎么了
昨晚关店时...小林压低声音,我好像看见二楼你卧室的窗户有光,镜子的反光在墙上投出...一个人的影子。
可能是月光折射。沈雨桐强作镇定,手指却不自觉地摩挲着脖颈——那里有一道若隐若现的红痕。
不是的。小林脸色煞白,那个影子...在梳头。而且...她咽了咽口水,我听见有人在唱戏,像是...像是《牡丹亭》的唱段。
沈雨桐手中的茶杯当啷落地。在她昨夜支离破碎的梦境里,确实有咿咿呀呀的戏文声,唱的正是一折《游园惊梦》。
今天你来看店。她突然站起身,声音发紧,我有重要的事要办。
正午时分,长安城遗址公园西北角。沈雨桐抱着装有铜镜的檀木匣子,沿着荒草丛生的小径前行。每走一步,胸口就传来一阵刺痛,仿佛有根无形的丝线正拉扯着她的心脏。
牡丹亭比她想象的还要破败。六根褪色的朱漆柱子支撑着摇摇欲坠的屋顶,亭中央的石桌布满青苔。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地面上用黑白两色鹅卵石拼成的巨大牡丹图案——与铜镜背面、柳如絮金簪上的纹样如出一辙。
你果然来了。
沈雨桐浑身一颤。周明远从亭柱后走出,手中捧着一本泛黄的线装书。他今天穿着深灰色中山装,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格外锐利。
周教授你怎么...
我查阅了所有关于柳如絮的史料。他翻开书页,指着一段朱笔圈注的文字,《唐异闻录》记载,天宝十五年七月初七,礼部侍郎之女柳如絮被发现在此亭暴毙,手中紧握鸾凤铜镜。但...他顿了顿,验尸结果显示,她真正的死因是咽喉处的穿刺伤。
沈雨桐脑中闪过梦中的片段——寒光闪闪的金簪,喷溅的鲜血,还有镜中那张扭曲的男性面孔...
她的未婚夫...
李景桓。周明远接话,时任左卫率府长史。但蹊跷的是,案发三日后,他也离奇失踪了。
沈雨桐刚要开口,怀中的檀木匣子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匣盖砰地弹开,铜镜腾空而起,悬浮在牡丹图案正上方。镜面迸射出刺目的血光,在地面投映出一段模糊的画面:
烛火摇曳的亭内,盛装的柳如絮正在对镜梳妆。突然,三个黑影从不同方向逼近。挣扎中,那支牡丹金簪狠狠刺入她雪白的脖颈...
啊——!沈雨桐抱头惨叫。无数记忆碎片如利刃般刺入脑海——被按在石桌上的剧痛,鲜血涌入口腔的腥甜,还有镜中映出的那张狰狞面孔...最令她毛骨悚然的是,凶手腰间佩戴的玉佩上,赫然刻着一个周字。
沈小姐!周明远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你看到了什么
我就是她...沈雨桐泪流满面,脖颈上凭空出现一道血痕,柳如絮是被金簪刺死的...铜镜记录了一切...
铜镜突然发出凄厉的嗡鸣,镜面咔嚓裂开一道细纹。与此同时,沈雨桐脖颈上的伤口开始渗出细密的血珠。
周明远的表情变得异常复杂。他缓缓从西装内袋取出一个绸布包裹,层层揭开后,露出一支锈迹斑斑的金簪——簪头的牡丹花蕊处,还残留着暗红色的污渍。
这支簪子,他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沙哑,是我祖父在民国年间,从这座亭子的地砖下挖出来的。
沈雨桐瞳孔骤缩。在铜镜投射的幻象中,她分明看见——当年的凶手,就是用这支金簪了结了柳如絮的性命。
周明远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他扯开衣领,露出挂在颈间的那枚古玉——与幻象中凶手佩戴的一模一样。我们周家的族谱记载,天宝十五年七月初七,我的先祖周景桓,就是在这座亭子里...
他话未说完,铜镜突然砰地砸落在地。镜面裂纹处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宛如鲜血。沈雨桐浑身发抖,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脑海:
你不是研究者...她声音颤抖,你是...他的后人
周明远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不,亲爱的沈小姐。他拾起铜镜,指尖抚过那道裂纹,我就是李景桓的转世。而这面镜子...
他猛地将镜面对准沈雨桐:本就是为你准备的囚笼。
3
正午的阳光透过牡丹亭残破的檐角,在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沈雨桐踉跄后退,后背抵上冰凉的亭柱。周明远——不,现在应该称他为李景桓——手持铜镜步步逼近,镜面裂纹中渗出的暗红液体在地面拖出一道诡异的痕迹。
你以为这只是面普通的铜镜他的声音带着千年积淀的阴冷,这是用九幽玄铁打造的锁魂镜,专门用来囚禁...
一阵刺骨的寒风突然席卷亭内,铜镜剧烈震颤起来。镜面血光大盛,沈雨桐眼前一黑,感觉有无数冰冷的手指正拽着她的意识下沉、再下沉...
小姐小姐醒醒!
清脆的呼唤声让沈雨桐猛然睁眼。映入眼帘的是绣着缠枝纹的锦帐,空气中飘着沉水香的幽香。她下意识摸向脖颈——光滑如初,没有半点伤痕。
今日是乞巧节,夫人让您早些梳妆呢。穿着藕荷色襦裙的丫鬟笑吟吟地捧来铜镜。
沈雨桐倒吸一口凉气。镜中映出的分明是柳如絮的脸!她试图尖叫,却只能发出柳如絮温婉的声音:知道了,先退下吧。
当房门关上,她发疯般掐着自己的手臂。疼痛真实得可怕,这不是梦——她竟然完全进入了柳如絮的身体,回到了天宝十五年的七夕!
妆台上的鸾凤铜镜突然泛起涟漪,现代装束的沈雨桐倒影出现在镜中。别怕,镜中的自己嘴唇开合,我在镜子里看着你。
这到底...
铜镜连通了两个时空。镜中人快速解释,你现在经历的是柳如絮死亡当天的记忆。找到真相,我们才能打破轮回!
门外突然传来丫鬟的惊叫,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沈雨桐——此刻的柳如絮——刚转身,房门就被猛地踹开。三个蒙面人持刀闯入,为首的男子腰间玉佩随着动作晃动,上面刻着清晰的李字。
景桓哥哥她下意识喊道。
男子身形一顿,缓缓扯下面巾。那张与周明远有七分相似的脸上布满狰狞:如絮,别怪我...
现代长安遗址公园,昏迷的沈雨桐身体突然剧烈抽搐。周明远皱眉后退,只见她脖颈上的伤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而铜镜裂纹中的血丝却越来越多。
怎么可能...他脸色骤变,锁魂镜居然在修复她
镜面突然射出一道血光,周明远手中的金簪应声落地。簪头牡丹花蕊处的暗红污渍开始蠕动,竟化作细小的血珠滚向沈雨桐的指尖。
天宝十五年的闺房内,沈雨桐操纵着柳如絮的身体急退。透过铜镜,她看见现代的自己在镜中快速比划着什么。顺着指引,她猛地掀翻妆台,从暗格里抽出一封泛黄的信笺。
这是...李景桓脸色大变。
你与杨玉环婢女私通的证据!她厉声道,你怕我告发你勾结叛军,所以...
话音未落,胸口突然一凉。低头看去,那支牡丹金簪已没入心口半寸。李景桓扭曲的面容在视线中晃动:你以为这就够了吗我要让你的魂魄永世不得超生!
剧痛中,沈雨桐听见镜中的自己在呐喊:碰触金簪上的血!那是破局关键!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握住簪尾。刹那间,无数记忆洪流般涌入——
安禄山叛乱前的密谋、李景桓私通叛军的证据、还有...柳如絮偷偷将这一切刻录在铜镜中的秘法!
现实世界,铜镜突然炸裂成无数碎片。周明远惨叫一声,捂着脸跪倒在地。指缝间,他的皮肤正以可怕的速度老化腐朽。
原来如此...沈雨桐缓缓坐起,手中握着那支自动飞来的金簪,当年柳如絮临死前,用秘法将记忆封入铜镜。而你——她冷眼看着迅速衰老的周明远,根本不是转世,只是靠邪术苟活至今的李景桓本人!
簪头的血珠突然飞向镜片,每一滴都精准落在一片碎片上。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血液竟组成了完整的符咒图案。
以血为引,照见真相。沈雨桐不假思索地念出浮现在脑海的咒文。所有镜片同时亮起,在空中投射出一幅巨大的画面——
天宝十四年冬夜,李景桓正在向安禄山使者献上长安城防图!
不!周明远——不,应该说是李景桓——发出非人的嚎叫。他的身体开始崩解,露出内里漆黑的枯骨。
沈雨桐趁机抓起最大的镜片冲向亭外。身后传来歇斯底里的咆哮: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铜镜已碎,柳如絮的魂魄将永远...
话音戛然而止。沈雨桐喘着气跪倒在阳光下,发现手中的镜片上,柳如絮的面容正渐渐淡去。
谢谢...镜中人露出释然的微笑,千年的执念,终于...
镜面恢复平静,映照出沈雨桐泪流满面的脸。在她看不见的维度里,一缕青烟袅袅升起,消散在午后的暖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