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发现自己成了我妈爱情故事里的恶毒女配。
——还是那种专门破坏男女主感情的第三者。
更糟的是,男主是我爸
…
…
01
我是在一阵刺耳的滴滴声中醒来的。
闭着眼睛往枕头底下摸手机,结果摸到一个硬邦邦的玩意儿。
睁眼一看——好家伙,这年头还有人用电子闹钟还是巴掌大的那种老古董
这什么玩意儿……我嘟囔着按掉闹钟,突然觉得不对劲。
天花板不是我家简约的吸顶灯,而是挂着个荷叶边灯罩的日光灯。
墙上贴着泛黄的港星海报,写字台上放着印有先进工作者字样的搪瓷杯。
我靠!我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结果被身上滑下来的大红花棉被硌得腿疼。
镜子里的脸让我彻底懵了——
齐肩短发别着土气发卡,身上穿着宽大的碎花睡裙。
我狠狠掐了把大腿,疼得倒抽冷气。
门外传来个大嗓门:小雨,再不起来赶不上厂车了!
小雨厂车我脑子嗡的一声。
昨晚我还在重温爸妈最爱的老剧《爱在深秋》
里面那个破坏我爸妈爱情的反派女配,不就叫林小雨吗!
我哆嗦着翻开床头的工作证——红星机械厂
林小雨几个字像烙铁似的烫眼睛。抬手看表,我妈送的那块复古手表秒针正诡异地倒着走。
1995年6月18日……窗台报纸的日期让我腿一软,直接坐回床上。
哐当——我撞倒了床头柜,相框摔在地上。
照片里我穿着的确良衬衫站在机械厂门口,笑得一脸倨傲。
这特么是穿越到电视剧里了!我揪着头发原地转圈,突然听见窗外传来熟悉的歌声。
扒着窗户往外看,一个穿蓝工装的青年正蹬着二八自行车经过,车把上挂着饭盒,嘴里哼着《爱在深秋》的主题曲。
那张脸我看了二十多年——分明是年轻时的老爸俞向东!
同志,你东西掉了!楼下的老爸突然抬头。我下意识往后躲,却见他从地上捡起个发卡,冲我晃了晃:是你们女同志的吧
阳光照在他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脸上,和家里相册里那张结婚照一模一样。
我盯着他衬衫口袋插着的钢笔——我妈说过,那是姥爷送我爸的定情信物。
完了完了…我滑坐在地上,手表突然发烫。掀开表盖,里面刻着的小字让我头皮发麻:给静,愿时光倒流。
这不就是我妈常说的定情刻字吗可现在表在我手里,我爸要送给谁
楼下传来催促:林同志你发卡还要不要了
要!我脱口而出,说完就想扇自己嘴巴。按照剧情,林小雨就是今天在厂车上偶遇我爸,开始了当第三者的作死之路。
我抓起人造革手提包冲下楼,看着阳光下推车等待的老爸,满脑子就一个念头:
绝对不能让这傻白甜爱上我!
02
我攥着那个发卡站在楼道口
年轻的老爸跨在自行车上,一只脚撑着地,眉毛挑得老高。
林同志,你穿这样就上班他指了指我的睡裙。
我低头一看,差点咬到舌头。
扭头就往楼上冲,三步并作两步摔进屋里,翻箱倒柜找衣服。
衣柜里清一色的确良衬衫配长裙,我随便抓了件最素的换上
结果发现不会用老式拉链,折腾出一脑门汗。
楼下传来叮铃铃的车铃声。厂车还有十分钟就到啊!老爸的声音飘上来。
马上!我踩着塑料凉鞋冲下楼,差点被台阶绊个跟头。
老爸已经骑出去十几米,回头冲我摆手:我抄近道,你自己赶厂车吧!
我站在尘土飞扬的家属院门口,看着灰扑扑的街道发愣。
卖豆浆的推车吱呀呀碾过,穿喇叭裤的年轻人拎着双卡录音机走过,放的是《纤夫的爱》。
我摸遍全身才从裤兜里找出两张皱巴巴的纸币,一张大团结一张五块。
同志,红星厂的厂车在哪坐我拦住个挎菜篮的大婶。
大婶像看怪物似的瞅我:小林你魔怔啦天天坐的3路站台都不记得了
我干笑两声,顺着大婶指的方向跑。
拐过粮油店,果然看见一群穿工装的人排着队。
我刚凑过去,就听见有人喊:小雨!这儿!
烫着波浪头的圆脸姑娘冲我招手。
我拼命回忆剧情,这应该是林小雨的闺蜜刘芳。
我硬着头皮走过去,刘芳一把挽住我胳膊:听说今天技术科新来的大学生跟车劳动,就是那个上海交大毕业的。
厂车晃晃悠悠开过来,是那种老式铰接公交车。
我被推搡着上去,突然看见最后一排坐着个扎马尾辫的姑娘,正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阳光透过车窗照在她侧脸上,睫毛在脸颊投下细碎的影子。
我心脏猛地一缩。那是年轻时的老妈苏静,剧里的女主角。
发什么呆呢刘芳捅我腰眼,快看,俞向东来了!
车门处一阵骚动,老爸拎着工具包跳上车,工装袖子卷到手肘,露出晒得发红的小臂。
他环顾车厢,目光扫过来时,我赶紧低头假装系鞋带。
苏工,上次说的图纸我改好了。老爸的声音从头顶掠过,径直走向后排。
我偷偷抬眼,看见他弯腰和老妈说话时,耳根子有点红。
刘芳凑过来咬耳朵:听说俞向东在追苏静
我捏着人造革包带的手直冒汗。
原剧里这段应该是林小雨故意大声说有些人仗着学历高就摆架子,引发全车人围观。
但现在我死死闭着嘴,甚至往座位里缩了缩。
你今天怎么怪怪的刘芳狐疑地看我,不是说要给那个苏静点颜色看看吗
我肚子疼。我胡乱搪塞。车猛地一颠,我扑在前排靠背上,手表表盖弹开了。老妈突然抬头,视线正好对上我慌乱扣表盖的动作。
林小雨同志。老妈合上笔记本,你上次借的《机械原理》看完了吗
我脑子嗡的一声。原剧里根本没这出!我支支吾吾地说:还、还差两章...
不急。老妈笑了笑,有问题可以来技术科找我。
全车人都在看我们。老爸站在过道中间,目光在我俩之间来回转。我感觉后背都湿透了。
03
厂车摇摇晃晃开进红星机械厂大门,我几乎是逃下车。刘芳拽着我胳膊,一脸狐疑:你今天怎么回事平时不是最烦那个苏静吗
我...突然觉得她人还行。我干笑两声,眼睛却瞟向不远处的老爸。他正帮老妈拎工具箱,两人站在厂门口的宣传栏前说着什么,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像镀了层金边。
刘芳翻了个白眼:你该不会是被她那张脸唬住了吧
我没接话。我得赶紧想办法——按照原剧,林小雨今天中午会不小心把饭盒扣在苏静身上,然后装可怜让老爸帮她说话。这剧情必须改。
中午食堂人挤人,我端着铝饭盒,远远看见老爸老妈坐在靠窗的位置。
我深吸一口气,大步走过去,故意踩出夸张的脚步声。
这儿有人吗我指着老爸旁边的空位,嗓门比平时高了八度。
老爸抬头,筷子还戳在白菜炖粉条里:林同志坐啊。
老妈只是淡淡点头,继续低头吃饭。
我一屁股坐下,饭盒哐当砸在桌上,汤溅出来几滴。
老爸下意识往后躲,老妈则默默递过来一张皱巴巴的卫生纸。
谢谢啊!我故意用袖子抹嘴,还咂巴两下,这粉条真难吃,齁咸!
老爸皱眉:食堂王师傅做了十几年...
十几年就这水平我打断他,扒拉两下饭菜,要我说,厂里就该换个厨子!
我偷瞄老爸的反应——很好,他嘴角抽了抽,明显被噎住了。
老妈倒是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我一眼。
我再接再厉,把饭盒里的肥肉全挑出来,堆在桌上:这肉腻死了,谁吃得下啊!
老爸终于忍不住了:林同志,浪费粮食不太好吧
啊我装傻,现在不是提倡减肥吗
......现在老爸一脸茫然。
糟糕,说漏嘴了。我赶紧扒拉两口饭掩饰,结果吃太急呛到,咳得满脸通红。
老爸犹豫了一下,还是倒了杯水推过来。
慢点吃。他叹气,又没人跟你抢。
我接过水杯,心里暗骂:这招没用难道90年代的男人就吃这套
下午车间休息时,我决定加大力度。我看见老爸在机床边擦汗,立刻凑过去。
俞师傅!我捏着嗓子,你这机床擦得真干净,比我家碗还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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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爸一脸莫名其妙:......机床本来就要定期保养。
哎呀,我就喜欢你这种认真的男人!我故意提高音量,还往他那边蹭了半步。
周围几个工人立刻看过来,老爸耳朵肉眼可见地红了。
他后退两步,差点撞上机床:林同志,你、你注意影响......
我心里乐开花:这下总该讨厌我了吧
结果下班时,我听见两个女工在厕所隔间嚼舌根:
听说林小雨今天主动跟俞向东搭话
可不是,还夸他认真呢!
哎哟,之前不是传她喜欢技术科的小张吗
谁知道,这姑娘最近怪里怪气的......
04
我蹲在厕所隔间里,把脸埋进手掌。外头两个女工的闲聊声还在往耳朵里钻。
要我说,林小雨比那个苏静强,至少活泼。
得了吧,人家苏静是正经大学生,林小雨就一初中毕业的临时工...
冲水声响起,脚步声渐渐远去。我猛地站起来,脑袋咚地撞在隔间木板上。
嘶——我揉着额头,突然想起原剧里的关键剧情:
周末厂里要办联谊会,林小雨就是在那里当众羞辱苏静,彻底点燃了导火索。
必须阻止这件事发生。
周六早晨,我翻箱倒柜找衣服。
拎起一件荧光粉的连衣裙,又看了看印着大红牡丹的衬衫,我绝望地倒在床上。
90年代的审美也太可怕了...
最后我选了件最朴素的藏蓝色连衣裙,又把头发扎成死板的马尾。
镜子里的人活像个教导主任,我满意地点点头。
联谊会在厂俱乐部举行,墙上挂着劳动光荣的横幅,角落里那台卡拉OK机算是最高级的设备。
我猫在门口张望,看见老爸正在帮老妈调试话筒,两人手指不小心碰到一起,又同时缩回去。
小雨!刘芳拽着我往里走,你穿得跟守灵似的干嘛今天不是要...
我今天肚子疼。我打断她,特别疼。
刘芳狐疑地打量我:你该不会是怕了吧昨天不还说要在大家面前揭穿苏静假清高...
音乐突然响起,厂长拿着话筒开始讲话。我趁机溜到角落,抓起一杯橘子汽水猛灌。
接下来有请技术科苏静同志表演独唱!
掌声中,老妈走上台。
她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裙子,清唱了一首《茉莉花》。
声音清亮干净,台下安静得能听见吊扇转动的声响。
我看得入神,突然发现老爸站在不远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台上。
那眼神我太熟悉了——每年爸妈结婚纪念日,老爸喝两杯酒之后,就会用这种眼神看老妈。
唱得也就那样吧。
尖锐的女声突然响起。我回头,看见财务科的李姐撇着嘴:装什么文化人,谁不会唱两句似的。
周围几个女工跟着点头。我心头一紧——原剧里这段应该是林小雨挑头说风凉话!
我觉得唱得很好啊。我脱口而出,音准节奏都没问题,感情也到位。
所有人都扭头看我,包括台上刚唱完的老妈。老爸更是瞪圆了眼睛,活像见了鬼。
李姐讪讪地说:小雨你今天吃错药了昨天还说她...
昨天我发烧说胡话!我嗓门大得自己都吓了一跳,苏静同志这水平,放音乐学院都能排上号!
全场鸦雀无声。老妈站在台上,话筒线在手指上绕了两圈又松开。
老爸突然鼓起掌来,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掌声稀稀拉拉地跟上。
我缩着脖子往后退,后背撞上个人。
林小雨同志。老妈不知什么时候下了台,就站在我身后,谢谢你。
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照在老妈年轻的脸庞上。
我突然发现她左眼角有颗很小的痣——和我的一模一样。
不、不客气...我结结巴巴地说,嗓子眼发紧。
老爸挤过人群走过来,手里拿着两瓶汽水。
他看看老妈,又看看我,最后把汽水往我手里一塞:请你喝。
我盯着那瓶冒着水珠的汽水,欲哭无泪。
05
技术科的挂钟敲了四下,我揉了揉发酸的手腕。
描了一下午图纸,我的仿宋体字居然被老妈夸写得工整。
下班了。老妈合上厚厚的德文词典,明天继续
啊我差点咬到舌头,还、还来
这批图纸月底要交。老妈从抽屉里拿出两包桃酥,推过来一包,加班补贴。
油纸包着的桃酥散发着甜香,我眼眶突然发热。
这是姥姥的拿手点心,小时候每次考满分,老妈都会从铁皮盒里变出一块给我。
谢谢苏工...我小心地掰下一角,酥皮簌簌掉在图纸上。
老妈突然伸手,指尖轻轻拂过我嘴角:沾到芝麻了。
这个动作太自然,自然到我差点脱口喊出妈。
我僵在原地,看着老妈年轻的面庞近在咫尺——眼尾还没有皱纹,鬓角也没有白发,但那种熟悉的温柔一点没变。
走廊突然传来脚步声,老爸抱着一摞档案袋闯进来:苏静,厂长要的——
话卡在喉咙里。他瞪大眼睛看着老妈还没收回的手,档案袋哗啦掉了一地。
正好。老妈淡定地直起身,俞向东同志,麻烦送小林回宿舍。天快黑了。
夕阳把厂区小路染成橘红色。老爸推着自行车走在前头,车轮碾过煤渣咯吱作响。
我盯着他后脑勺翘起的一撮头发,想起小时候骑在他脖子上去看灯会的场景。
林同志。老爸突然停住脚,你和苏工...很熟
今天刚认识。我装傻,苏工人挺好的。
老爸踢开一颗石子:她平时都不让人碰她图纸。
夜风吹来车间飘出的铁锈味,远处家属院的灯光次第亮起。
老爸突然转身,车把差点撞到我:你绘图跟谁学的
自学的!
不可能。老爸从车筐里掏出个笔记本,这种剖面图画法只有交大机械系教。
翻开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全是草图,页脚还画着卡通小老虎——我大学时的习惯。我头皮发麻,这分明是我落在2019年出租屋里的笔记本!
这...这你从哪弄的
上个月在废纸堆里捡的。老爸眼睛亮得吓人,里面的液压系统改进方案,和我们厂长从德国考察带回的资料一模一样!
我腿一软扶住车把。我毕业论文写的正是德国液压技术发展史!
你到底是谁老爸压低声音,上周你第一次坐厂车,盯着苏静看的眼神...就像认识她一辈子似的。
槐树影子在地上摇晃。我张了张嘴,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喊:
小林!你妹妹来找你了!
厂办王阿姨小跑过来:小姑娘在门卫室哭呢,说是你表妹。
我脑子嗡的一声——我哪来的表妹
06
我盯着小女孩膝盖上的水渍,喉咙发紧。
1995年7月18日——那天姥姥突发脑溢血,爸妈带着六岁的我连夜赶回老家,却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你...我蹲下来,手指微微发抖,叫什么名字
苏小棠呀!女孩歪着头,冰棍在阳光下透出橙黄色,姐你怎么连我名字都忘了
我耳边嗡鸣。
苏小棠,这正是我原本的名字!后来上小学时因为苏和输同音,老爸才给我改成了母姓。
门卫老张从报纸后探出头:小林,这真是你妹长得一点儿不像啊。
远房表妹。我干笑两声,拽着小女孩往外走。俞向东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正弯腰打量女孩的脸:小朋友,你从哪来的
未来呀!小女孩笑嘻嘻地说,突然指着他的衬衫口袋,你的钢笔要掉了哦。
俞向东下意识摸口袋,那支姥爷送的钢笔果然滑出来半截。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小女孩:你怎么知道我有钢笔
小女孩已经蹦蹦跳跳跑到前面,背带裤口袋里掉出个东西。
我捡起来一看,是颗玻璃弹珠,里面封着一片槐树叶——和我小时候最宝贝的那颗一模一样。
姐快点!小女孩站在厂门口回头喊,再不去医院就来不及啦!
去职工医院的路上,我脑子里乱成一团。
俞向东推着自行车走在前面,车后座坐着晃腿的小女孩。
所以你是从二十年后来的俞向东压低声音问我,那这孩子...
我不知道!我揪着头发,我穿越的时候根本没这出!
小女孩突然插话:因为姐姐改变太多事情啦。
她掰着手指数,第一,原剧情里你现在应该已经和苏静姐吵架了。第二...
等等。俞向东猛地刹车,什么原剧情
小女孩神秘地眨眨眼:《爱在深秋》呀,不是姐你最爱看的电视剧吗
我腿一软坐在马路牙子上。
柏油路面被晒得发烫,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
我突然抓住俞向东的胳膊:今天几号
7月17...他话没说完,突然变了脸色,等等,你姥姥是不是明天要做体检
我浑身发冷。原世界线里,姥姥就是在体检时突发脑溢血。
而此刻小女孩正哼着走调的生日歌,用冰棍在墙上写写画画——1995-7-18,后面跟着个鲜红的叉。
快走!我拽起小女孩就跑,去医院!
职工医院消毒水味刺鼻。
我们冲进三楼内科时,姥姥正坐在长椅上等叫号,手里还织着毛线活。
看到我们,老人家惊讶地站起来:向东这位是...
妈!俞向东脱口而出,又赶紧改口,苏、苏阿姨,这位是...
我是小雨的朋友。我嗓子发干,阿姨,您今天是不是经常头晕
姥姥惊讶地放下毛线:你怎么知道
小女孩突然钻到前面,举起那颗玻璃弹珠:外婆看!这是你去年给我做的生日礼物!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弹珠上,折射出七彩光斑。姥姥脸色突然变了:这...这花纹...
苏静!俞向东突然喊了一声。
走廊尽头,苏静抱着病历本愣在原地。
她的目光从姥姥移到小女孩脸上,最后落在我攥着的玻璃弹珠上。
妈,苏静声音发抖,这孩子是谁
没等姥姥回答,小女孩突然跑过去抱住苏静的腿:我是小棠呀!她仰起脸,缺了门牙的笑容天真无邪,你未来的女儿。
整个走廊瞬间安静。我看着苏静手里的病历本啪嗒掉在地上,白纸散落如雪。
07
病历本落地的声响像按下暂停键。
我看见苏静的手指微微发抖,她缓缓蹲下身,与小女孩平视。
小朋友,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碎一个梦,你再说一遍你是谁
苏小棠!小女孩响亮地回答,从背带裤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你看,这是去年我们全家去动物园拍的!
照片上,年轻的俞向东和苏静站在猴山前,中间是扎羊角辫的小女孩——那分明是六岁时的我。
而照片角落里,赫然能看到姥姥笑着递冰棍的手。
姥姥突然捂住心口:这不可能...
妈!俞向东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她。
护士站的铃声急促响起,白大褂们推着担架车往这边跑。
混乱中,我感觉有人拽我衣角。
小女孩踮起脚凑到我耳边:姐,历史要修正了。
她指向走廊尽头的电子钟——1995-7-17的数字正在诡异地闪烁,如果明天外婆还是出事,就说明我们失败了。
什么失败到底怎么回事
你改变太多啦。小女孩掰着手指数,原剧情里今天应该是爸妈第一次吵架,然后冷战三天。结果现在他们居然一起送外婆看病...
担架车轮子碾过走廊,姥姥被推进检查室。
苏静站在原地没动,目光死死盯着照片。
俞向东犹豫着走过去,手悬在半空又放下:苏静,这孩子说的话...
我知道。苏静突然抬头,眼睛亮得吓人,我信。
她转向我:从你第一天坐厂车起,看我的眼神就像...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照片边缘,像看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电子钟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时间跳转到18:00整。
小女孩哎呀一声:要开始了!
整层楼的灯光开始频闪,消毒水气味突然变得浓烈。
我看见苏静的白衬衫领口正在慢慢变红——是那枚她再熟悉不过的珊瑚纽扣,姥姥的嫁妆。
等等!我抓住苏静的手,你的扣子...
话没说完,走廊尽头传来尖叫。
担架车被猛地推出检查室,姥姥脸色灰白地躺在上面,护士大喊:脑出血!准备手术!
小女孩突然哭起来:来不及了...和原来一样...
不一样!苏静突然挣脱我的手冲过去。
她一把扯下那枚珊瑚纽扣塞进姥姥手心:妈!你说过这扣子能辟邪的!你说要等我结婚那天...
手术门重重关上。电子钟的数字疯狂跳动,最终定格在1995-7-18
00:00。
我腿一软跪在地上。二十年前的今夜,我正趴在姥姥遗体上哭得撕心裂肺。
而此刻,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
出血止住了!医生摘下口罩,真是奇迹,那么深的血管瘤居然自己闭合了...
小女孩破涕为笑,举起那颗玻璃弹珠。
里面的槐树叶不知何时变成了珊瑚色,在灯光下像一滴凝固的血。
苏静瘫坐在长椅上,俞向东的手终于落在她肩上。
我看着他们交叠的影子投在墙上,忽然发现自己的指尖开始变得透明。
姐,小女孩拽我袖子,你要消失了。
因为历史被改变了
不,小女孩神秘地摇头,因为你的任务完成啦。
手术室的门再次打开。姥姥被推出来时,手里还攥着那枚染血的纽扣。
她虚弱地睁开眼,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最后停在我脸上:
丫头...我梦见你叫我姥姥...
08
我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看着晨曦透过百叶窗在地面投下条纹状的光影。
姥姥已经脱离危险,正在里间安稳沉睡。
小女孩不知何时消失了,只留下那颗珊瑚色的玻璃弹珠,静静躺在我掌心。
你还好吗
苏静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她递过一杯热水,指节上还沾着墨水渍。
我接过杯子时,我们的手指短暂相触——她的指尖冰凉,却在微微发颤。
苏工...我斟酌着词句,那个孩子说的话...
我信。她打断我,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全家福,这照片背面的日期是2001年,可上面有我从未见过的发型。她顿了顿,还有这枚纽扣。
她解开领口给我看——本该钉着珊瑚纽扣的位置,现在是一枚普通的白纽扣。
俞向东拿着缴费单走过来,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
他看看苏静又看看我,突然说:昨晚我做了个梦。
梦见什么苏静问。
梦见...他的视线落在我脸上,有个女孩管我叫爸。
病房里的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我握紧玻璃弹珠,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变轻,像一张被风吹起的纸。
我得走了。我突然站起来。
苏静跟着起身:什么时候回来
阳光越来越亮,我的轮廓开始变得模糊。
我看见俞向东下意识伸手想拉我,手指却穿过我的衣袖。
很快。我笑着说,在家等我就好。
最后一刻,我把玻璃弹珠塞进苏静手里。
世界像被按下快进键,走廊、人影、阳光全都扭曲成彩色漩涡——
小棠醒醒!
我猛地睁开眼。
我躺在自家沙发上,电视里正在重播《爱在深秋》,母亲端着果盘站在面前。
做梦了母亲放下果盘,又哭又笑的。
我摸到脸颊上的泪水。我突然抓住母亲的手:妈,你妹妹叫什么名字
什么妹妹母亲皱眉,我是独生女啊。
茶几上的相册摊开着,是父母当年的结婚照。
我扑过去仔细看——照片角落里,姥姥的衣襟上别着枚红纽扣,在阳光下泛着珊瑚光泽。
父亲端着茶从书房出来:怎么了
爸,我声音发抖,你还记不记得1995年7月,姥姥脑出血那次...
胡说什么呢。父亲放下茶杯,你姥姥是2003年才走的,那时候你都上初中了。
母亲突然咦了一声,从相册夹层里掉出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父母站在医院门口,中间空着一个人的位置,仿佛本该有谁站在那里。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
给小棠,我们等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