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上错死对头的床 > 第一章

1
错烛迷局
暮色如血,将国公府的朱漆长廊染得通红。我攥着袖中瓷瓶,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三日前,太子一纸诏书赐婚,命我下月嫁与世子萧景珩——那个曾亲手将我兄长推入枯井,害他溺亡的刽子手。
掌灯时分,我踉跄着撞进厨房。厨娘早已被银钱买通,见我进来,忙将熬好的参汤推到面前:姑娘,这合欢散无色无味,保管...她话音未落,我已端起碗一饮而尽。滚烫的汤汁灼伤喉咙,却比不上心底翻涌的恨意。
更鼓声起,我贴着墙根摸到萧景珩的寝殿。院中红梅开得正艳,雪地上零星散落着几瓣,倒像是凝固的血。窗棂内烛火摇曳,映出一道修长的身影。我深吸一口气,捏着帕子掩住口鼻,轻轻推开虚掩的门。
床榻上,锦被高高隆起,隐约可见男子轮廓。我心跳如鼓,褪去外衫,颤抖着爬上床。被褥间还残留着淡淡的冷香,不似萧景珩平日里惯用的龙涎香,却容不得我细想。指尖刚触到他滚烫的肌肤,怀中的人突然翻身,将我死死压在身下。
谁沙哑的嗓音带着三分醉意,月光透过窗纸洒进来,映出一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眸子。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这不是萧景珩!
沈、沈翊我惊恐地瞪着眼前人。镇国将军沈翊,萧景珩的死对头,也是我曾在战场上见过的煞星。此刻他只着中衣,胸膛上狰狞的刀疤触目惊心,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脸上,带着浓烈的酒气。
沈翊勾起唇角,指尖划过我的脸颊:国公府的千金,竟这般迫不及待他的眼神带着戏谑,却又暗含危险。我拼命挣扎,却被他扣住双手,动弹不得。
放开我!我咬着牙低吼,你可知我是谁
自然知道。沈翊突然俯下身,鼻尖几乎贴上我的,那个跪在城门口,求我救你兄长的小姑娘。可惜...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我去晚了一步。
我浑身一震,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那年兄长战死沙场,我不信他会战死,跪在沈翊的帅帐前三天三夜,只求他派人寻找。如今想来,一切都是徒劳。
所以,你就打算用这种方式报仇沈翊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给萧景珩下药,却错上了我的床他的手掐住我的下巴,你可知,若是传出去,你这国公府嫡女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我梗着脖子,怒视着他:名声我要那名声何用!我只恨不能亲手杀了萧景珩,为兄长报仇!
沈翊盯着我看了许久,突然松开手,翻身坐起。他披上外袍,点燃烛火,暖黄的光晕中,他的侧脸棱角分明,却又带着几分疲惫。穿上衣服。他背对着我,声音低沉,明日一早,我会派人送你回去。
我愣在原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原以为落入他手必死无疑,却不想他竟放过了我。颤抖着穿好衣服,我正要离开,沈翊突然开口:萧景珩此人,远比你想象的还要狠辣。你若真想报仇,单凭这种手段...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不过是自寻死路。
我握紧拳头:那我该如何
沈翊走到我面前,伸手替我整理凌乱的发鬓,动作轻柔得让我心悸。与我合作。他轻声说,我助你报仇,你...他顿了顿,指尖划过我的唇,留在我身边。
我猛地后退一步:你休想!
沈翊轻笑出声:我要的不是你的人。他从袖中取出一卷密函,萧景珩私通外敌的证据,明日我会派人送到你手中。至于你如何做,悉听尊便。
我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为何帮我
因为...沈翊凑近我,温
的气息喷洒在耳畔,我也恨他。他直起身子,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当年我父亲战死沙场,也是拜他所赐。
更鼓声再次响起,已是三更天。我攥着密函,望着沈翊的眼睛,心中的仇恨与疑惑交织。这一夜,我错上了仇人的死对头的床,却似乎找到了一条复仇的新路。
好,我答应你。我深吸一口气,但你若敢骗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沈翊挑眉,伸手将我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放心,我的小骗子,我们的账...来日方长。
2
醉仙楼惊变
我转身离开,踏出房门的瞬间,身后传来沈翊的轻笑。寒夜的风扑面而来,吹散了满身的情欲与恐惧,却吹不散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这一夜,注定成为我命运的转折点,而我与沈翊的纠葛,才刚刚开始。
次日清晨,我在自己的闺房中醒来,仿佛昨夜的一切只是一场荒诞的梦。但枕边的密函提醒着我,那并非虚幻。正出神间,贴身丫鬟春桃慌慌张张跑进来:小姐,不好了!世子来了,说是要见您!
我猛地起身,将密函藏进妆奁,心跳如擂鼓。铜镜中,我脸色苍白,唇上还留着沈翊昨夜亲吻的痕迹。强作镇定地整理好衣衫,我快步走出房门。
庭院中,萧景珩负手而立,一身月白锦袍衬得他温润如玉,若不是知道他的真面目,任谁看了都会以为他是个谦谦君子。见我出来,他微微一笑,眼中却毫无温度:阿宁,听说你昨夜身体不适
我心中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劳世子挂念,不过是受了些风寒。
萧景珩走近几步,伸手要替我把脉,我下意识后退一步。他的手僵在半空,脸色微变:阿宁这是何意我们如今已是未婚夫妻,何须如此见外
我强忍着恶心,福了福身:世子误会了,只是...只是女儿家脸皮薄。
萧景珩盯着我看了许久,突然轻笑出声:也是,是本世子心急了。他从袖中取出一支玉簪,簪头是朵栩栩如生的红梅,这是本世子特意为你寻来的,明日便是上元节,本世子想邀你一同赏灯。
我看着那支玉簪,想起兄长生前最爱红梅。萧景珩害死了我的兄长,如今却拿着红梅来讨好我,当真是讽刺至极。多谢世子,只是...女儿近日身子不适,恐怕...
无妨。萧景珩打断我,将玉簪塞进我手中,那便改日。阿宁好好休息,本世子改日再来。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长廊尽头,我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走,瘫坐在石凳上。春桃担忧地看着我:小姐,您脸色好差,真的没事吗
我握紧手中的玉簪,尖锐的簪尾刺痛掌心:春桃,去把沈将军的人叫来,我要见他。
夜幕降临,我在城郊的破庙中见到了沈翊。他依旧一身玄甲,腰间佩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见我到来,他微微挑眉:想好了
我将密函丢到他面前:你如何保证这些证据是真的
沈翊弯腰捡起密函,慢条斯理地打开:萧景珩与北狄人来往的书信,每一封都有他的亲笔签名。还有他私吞军饷的账册,这些...他看向我,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足够让他万劫不复。
我咬着唇,心中犹豫不定。一旦将这些证据公之于众,萧景珩固然会身败名裂,但我...我与沈翊的关系若是暴露,又该如何自处
怕了沈翊突然凑近我,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上,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我自然会护你周全。他伸手抬起我的下巴,明日上元节,萧景珩必定会邀你去醉仙楼,那里人多眼杂,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我猛地推开他:动手你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沈翊站直身子,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将这些证据悄悄交给太子。萧景珩如今势力庞大,唯有太子能治得了他。
我握紧拳头,心中的仇恨再次翻涌。为了兄长,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我也甘愿纵身一跃。好,我答应你。但你若敢食言...
我沈翊说话算话。沈翊打断我,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拿着这个,若是遇到危险,可随时召唤我的人。
我接过令牌,触手生凉。月光下,沈翊的眼神深邃如渊,让人捉摸不透。但此刻,我已别无选择。
上元节当夜,醉仙楼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我身着一袭红衣,在萧景珩的陪同下登上二楼雅间。推窗望去,街道上人头攒动,花灯如昼,却映不亮我心底的黑暗。
萧景珩为我斟了一杯酒:阿宁,尝尝这醉仙酿,可是醉仙楼的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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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过酒杯,指尖微微发颤。余光中,我看到太子正在隔壁雅间与人交谈。深吸一口气,我起身道:世子,我想去趟茅厕。
萧景珩点点头:早去早回。
我攥着藏有证据的帕子,心跳如雷。刚走到太子雅间门口,突然被人拉住手腕。回头一看,竟是沈翊。他一身便服,却依旧难掩英气。
跟我来。他低声说,拉着我拐进一条偏僻的走廊。
你做什么我挣扎着,我要去见太子!
沈翊猛地将我抵在墙上,低头封住我的唇。我瞪大了眼睛,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抱得更紧。许久,他松开我,声音低沉:萧景珩的人在监视你,这样...他擦去我嘴角的水渍,才不会引起怀疑。
我又羞又怒:沈翊!你...
嘘。他捂住我的嘴,眼神警惕,有人来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我屏住呼吸。待那人走后,沈翊松开手:从这里走,我引开他们。记住,见到太子后,立刻将证据交给他。
我点点头,转身朝着太子雅间跑去。推开房门的瞬间,太子惊讶地看着我:宁姑娘
我扑通一声跪下,将帕子呈上:太子殿下,请您为小女做主!
太子展开帕子,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与此同时,外面突然传来喧闹声。我跑到窗边,只见沈翊被萧景珩的人团团围住,剑拔弩张。
沈翊!我忍不住喊出声。
沈翊抬头看向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那笑容,竟让我心中一颤。这一刻,我突然发现,这个我曾以为是煞星的男人,或许并没有那么可怕。
太子冷哼一声:萧景珩,你好大的胆子!来人,将萧景珩拿下!
随着太子一声令下,侍卫们如潮水般涌出。萧景珩见势不妙,想要逃跑,却被沈翊拦住。两人刀剑相向,寒光闪烁。我看着沈翊矫健的身姿,心中五味杂陈。
这场闹剧,最终以萧景珩被太子的人带走而告终。我站在醉仙楼前,看着沈翊浑身是血地走来。他的铠甲破损,脸上带着伤,却依旧笑得肆意:怎么样,本将军没让你失望吧
我看着他,突然眼眶发热。这个男人,为了帮我报仇,不惜以身犯险。为什么我轻声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沈翊伸手擦掉我眼角的泪:因为...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温柔,我喜欢你,从你跪在帅帐前求我的那一刻起。
我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原来,在我满心仇恨的时候,竟错过了这样一份深情。
阿宁,给我一个机会。沈翊握住我的手,让我护你余生周全。
花灯如海,照亮了他真诚的眼眸。我看着他,心中的仇恨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从未有过的悸动。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错上了他的床,却意外找到了一生的归宿。
好。我轻声说,我答应你。
沈翊笑了,笑得如释重负。他将我拥入怀中,低声说:以后,换我来守护你。
3
红梅誓约
月光洒在我们身上,温柔而静谧。远处,烟花腾空而起,照亮了整个夜空。这一刻,我终于明白,有些错,或许是为了遇见对的人。而我与沈翊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大婚那日的红盖头还未掀开,就传来边关急报。沈翊握着我的手,铠甲上的寒铁硌得我生疼:等我回来,十里红妆再补你。他转身时,披风扫落案上红梅,那是萧景珩送我的最后一支玉簪。
三个月后,我在城楼上望见他的玄甲军。沈翊浑身浴血,怀里却死死护着个襁褓。北狄的遗孤。他沙哑着嗓子把孩子塞给我,他们想斩草除根...话音未落,人已栽倒在我脚边。
药香整日萦绕将军府。我学着煎药时,小团子总在摇篮里咿呀学语。沈翊醒后第一句话是:有没有吓到你他抚过我眼下的青黑,忽然轻笑出声,原来我们女儿都这么大了。
我手一抖,药勺磕在碗沿:谁、谁说是女儿!
他却一把将我拉进怀里,带着硝烟味的吻落在发间:阿宁,你替孩子擦身时,以为我昏迷着什么都不知道见我涨红脸要逃,他扣住我的手腕,目光突然变得深沉,北狄余孽还在暗处,我需要你...
需要我做什么我攥紧他染血的衣襟。窗外,小团子突然放声大哭,惊飞了檐下红梅树上的寒鸦。
沈翊将我搂得更紧,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做我的眼睛,我的软肋。他掌心贴着我后背,那里藏着太子新赐的密旨——边疆异动,恐有内鬼。
深夜,我抱着孩子摸到书房。沈翊正对着舆图皱眉,案上摊着的密信边角焦黑,显然刚从火里抢出来。萧景珩的旧部还在作祟。他头也不抬,明日你带孩子去行宫避避。
我不走!我把小团子轻轻放在榻上,当年我敢给世子下药,如今就敢陪你上战场。烛火摇曳间,沈翊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起身将我抵在书架上,墨香混着他身上未散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的拇指摩挲着我的唇,这次不是醉仙楼的小儿科,那些人...话音被孩子的啼哭打断。沈翊瞬间变了脸色,转身时已稳稳抱起小团子,粗粝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擦去她眼角的泪花。
我望着他笨拙哄孩子的模样,突然想起初见时那个眼神锐利的煞星。原来铁血将军也会轻声哼着童谣,铠甲下的胸膛也藏着绕指柔。
三日后,我戴着沈翊的将军令牌出现在校场。寒风卷起我的披风,下面是他连夜改制的软甲。记住,他替我系紧护腕,一旦有危险,立刻...
立刻让影卫带你撤离。我学着他的语气,这话你说了十遍了。他突然扣住我的后颈,滚烫的吻落在唇上,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然。校场将士们的惊呼中,我听见他低声说:等这场仗打完,我们去看真正的红梅林。
战鼓声响起时,我怀中的小团子突然咯咯笑了。沈翊骑着黑马回头,玄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却对着我们母女露出唯一的温柔。远处烽烟滚滚,而我知道,有些羁绊早已在错烛迷局中,化作了生死与共的誓言。
箭矢破空的尖啸声撕碎了黎明的寂静。我怀中的小团子突然攥紧我的衣襟,那双与沈翊如出一辙的眼睛映着漫天血色朝霞。玄甲军列阵如铁壁,可当我瞥见敌方阵中那抹熟悉的月白色衣角时,握剑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萧景珩竟还活着。
小心!沈翊的怒吼裹挟着劲风袭来。我本能地旋身翻滚,一支淬毒的弩箭擦着耳畔钉入地面,箭尾的红梅雕花刺得人眼眶生疼。原来他早就混进了北狄残部,此刻正举着弯刀朝我们直冲而来,嘴角挂着扭曲的狞笑:沈翊,我要让你亲眼看着最爱的人...
我的软剑率先出鞘,却被沈翊横臂拦住。他掷出的长枪贯穿三名敌兵,溅起的血花落在小团子的襁褓上。带她走!他头也不回地将我们推向后方,玄甲在混战中划出冷冽的弧光,去西南角找太子的暗卫!
马蹄声如雷,萧景珩的弯刀已经劈到眼前。千钧一发之际,我怀中的孩子突然放声大哭,那尖锐的哭声竟让战场瞬间寂静。萧景珩的刀刃悬在半空,盯着小团子的眼神骤然变得诡异——她脖颈处的月牙胎记,与当年我兄长坠井时紧握的玉佩纹路一模一样。
不可能...萧景珩踉跄着后退,他明明已经死了...
沈翊趁机挥剑直取要害,却在触及咽喉时被我拽住手腕。留活口!我抹去脸上的血污,看着萧景珩惊恐的表情突然笑出声,你以为杀了我兄长就能高枕无忧当年他在枯井里刻下的字,如今还在等着人去看呢。
暮色降临时,萧景珩被铁链拖进大牢。我抱着昏睡的孩子站在城墙上,看着沈翊单膝跪在染血的土地上擦拭长枪。他铠甲缝隙里渗出的血珠滴落在青砖,开出一朵朵暗红的花。
在想什么他不知何时已来到身后,带着硝烟味的手臂圈住我们。我将头靠在他肩头,望着天边最后一缕残阳:在想,如果当年没有那支错烛...
没有错烛,也会有别的相遇。他低头吻去我额角的灰尘,声音低沉却坚定,阿宁,你知道吗每次战场上杀红了眼时,我总会想起你跪在帅帐前的模样——那么倔强,那么亮,像团永远浇不灭的火。
怀中的小团子突然伸出肉乎乎的手,抓住沈翊垂落的发带。他瞬间放轻了动作,小心翼翼地刮了刮孩子的鼻尖:等你长大,爹爹教你骑马射箭,好不好
夜风卷起满地红梅,将未尽的硝烟与呢喃一并卷入星河。远处,太子的仪仗正朝着城门而来,灯笼上的平字在暮色中明明灭灭。而我们的故事,终于在血与火的淬炼中,绽放出比初见时更耀眼的光。
萧景珩的牢房里,烛火摇曳如鬼火。我攥着从枯井中取出的锈蚀玉佩,看着他蜷缩在墙角的狼狈模样,忽然觉得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世子,不过是困在执念里的可怜虫。当年兄长临终前,用血在井壁刻下了你的罪证。玉佩上的月牙纹路在他瞳孔中倒影成双,而现在,你的同党正在供出更多秘密。
他突然疯笑着扑向铁栏:你以为抓住我就结束了太子...太子他才是...话音戛然而止,一支淬毒的飞镖穿透他的咽喉。我猛地转身,只见沈翊的暗卫倒在血泊中,手里还攥着半张残缺的密信,上面太子通敌四字刺得人头皮发麻。
阿宁!沈翊的呼喊从远处传来。我抱紧怀中的孩子,却感觉后颈一阵刺痛。意识消散前,我看见太子的仪仗已踏入城门,灯笼上的平字被鲜血浸染成诡异的红色。
再次醒来时,药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沈翊的铠甲碎成几片悬在床边,他满身绷带却死死攥着我的手:那群逆贼趁着你昏迷发动政变,太子...他声音哽咽,我没护住你。
窗外突然响起震天的厮杀声。我强撑着起身,却被他按回榻上。别去!他的手掌滚烫,影卫会送你和孩子出城。
那你呢我揪住他的衣襟,要走一起走!
沈翊突然笑了,带着视死如归的决然。他掏出怀中的襁褓,里面藏着块刻着翊宁的玉牌:这是我们成亲那日就备好的兵符,凭它能调动三十万镇北军。他在我额间落下一吻,活下去,替我看看太平盛世。
4
苍狼谷重逢
城门破的瞬间,我终于明白萧景珩未说完的话。太子的叛军已包围将军府,而沈翊孤身一人,手持长枪立在庭院红梅树下,铠甲在月光下泛着最后的冷光。我咬着牙握紧兵符,带着孩子混在流民中逃离。身后传来的厮杀声渐渐被风雪掩埋,唯有那株红梅,在血与火中开得愈发妖冶。
十年后。
我带着已亭亭玉立的女儿站在将军墓前。石碑上的沈翊二字被岁月磨得模糊,却在每年红梅绽放时,都会有玄甲军的残部来此祭奠。小丫头突然指着远处欢呼:母亲!是雪雁!
一只雪白的大雁掠过天际,爪间系着的红绸随风展开,上面是熟悉的字迹:等我回家。我望着雁影消失的方向,终于落下十年间的第一滴泪。原来有些誓言,永远不会被时光掩埋;而那场错烛之夜点燃的羁绊,早已在血与火中,熔铸成了永恒的星河。
雪雁掠过苍穹的刹那,女儿突然拽住我的衣袖。她颈间的月牙银锁与玉佩纹路相呼应,在日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母亲,雁群往北边去了!我望着天际渐渐缩小的白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十年前沈翊率玄甲军断后时,正是往北退入了苍狼谷。
当夜,我在密室中翻出那枚布满裂痕的兵符。烛火下,翊宁二字渗出暗红血丝,竟与十年前沈翊掌心的血痕重叠。女儿突然举着封信冲进房:方才守墓老兵送来的!泛黄的信笺上墨迹斑驳,末尾画着半朵红梅,那是沈翊独有的标记。
三日后,我带着女儿混入商队北上。苍狼谷口白骨皑皑,却有红梅从骸骨缝隙中钻出。当马蹄踏入谷中迷雾时,无数玄甲残影突然浮现,恍若仍在守护着什么。女儿突然惊呼,她的银锁竟发出微光,指引着我们穿过布满暗箭的石林。
谁准你擅闯禁地冰冷的女声从头顶传来。我抬头望去,峭壁上立着位蒙面纱的女将,腰间悬挂的玄铁令牌与沈翊当年如出一辙。不等我开口,女儿已掏出玉佩:姐姐,这是我爹爹留给我们的!
女将身形一晃,面纱滑落瞬间,我看见她左眼下方与沈翊同样的疤痕。她颤抖着接过玉佩,声音哽咽:十年前将军率残部突围,身受重伤却执意...她突然转身指向谷底,去看看吧,有人等这一天很久了。
穿过血色红梅林,温泉湖畔的竹屋炊烟袅袅。推门刹那,药香混着雪松气息扑面而来。榻上的人发间已生华发,却仍穿着那身染血的玄甲,掌心还紧握着我们成亲时的红绳。阿宁...他沙哑的声音惊落梁上积雪,我就知道...你会循着雁影来。
原来当年他假死遁入苍狼谷,暗中集结旧部。此刻谷中三万玄甲军正在演练,兵器碰撞声惊起漫天雪雁。沈翊将我揽入怀中,指腹抚过我眼角新增的细纹:这些年让你受苦了。他突然单膝跪地,从怀中掏出枚红梅簪——正是萧景珩当年那支,却被重新铸造成了同心结的模样。
次日,镇北军的号角响彻云霄。我骑着马与沈翊并肩而立,女儿在他怀中挥舞着崭新的兵符。远处,太子的叛军旗帜在风雪中摇摇欲坠。沈翊低头吻去我睫毛上的霜花,长枪指向天际:这次,换我护着你们看遍万里河山。
红梅纷飞中,我们的身影与十年前的错烛之夜重叠。那些浸着血与泪的羁绊,终究化作燎原之火,将所有阴谋与黑暗焚尽。而属于我们的故事,才真正开始书写新的篇章——在这太平盛世的曙光里,在永恒不灭的星河之下。
战鼓擂响的刹那,沈翊忽然将我护在身后。三万玄甲军如黑色洪流般冲出苍狼谷,长枪上的红梅战旗猎猎作响,与天际翻涌的彤云融为一体。女儿攥着兵符的小手微微发抖,却仍挺直脊背学着父亲的模样:母亲快看!爹爹的军队像不像燃烧的星河
太子的叛军显然没料到山谷中竟藏着如此精锐。当他们看清沈翊胸前那抹熟悉的玄甲时,阵脚瞬间大乱——十年前那个单枪匹马挡在城门下的身影,早已成了无数人心中的噩梦。放箭!太子歇斯底里的吼声传来,却被沈翊的冷笑淹没:当年你勾结北狄害死我父亲,这笔账该清算了。
我握紧腰间软剑,看着沈翊的长枪划破长空。十年前那个在血泊中倒下的少年将军,如今眼中只剩必胜的锋芒。箭雨落下的瞬间,他突然策马折返,将我和女儿护在玄甲军的核心:等这场雪停了,我们就去江南看真正的梅雨季。
厮杀声持续到深夜。当太子的旗帜轰然倒下时,漫天风雪突然骤停。沈翊满身血污却笑意温柔,他捧起我的手,将重新锻造的红梅簪别在发间:阿宁,从今往后...他的声音被女儿的欢呼打断——小丫头不知何时爬上了帅旗,正挥舞着染血的兵符高呼胜利。
三个月后,新帝登基的诏书传遍天下。沈翊辞谢了所有封赏,只向新帝求了一道旨意:在苍狼谷外立碑,刻下所有阵亡将士的名字。碑前的红梅树是女儿亲手栽种的,她说这样爹爹每次出征,都能看见漫山遍野的星光。
某个夏夜,我与沈翊并肩坐在屋顶。他指着银河最亮的星子:你看,那是我们的‘翊宁星’。我靠在他肩头轻笑,十年前那个错上他床榻的夜晚突然涌上心头。原来命运的齿轮早在那时就开始转动,让两个本该对立的灵魂,成了彼此最坚实的铠甲。
父亲!母亲!女儿的喊声从庭院传来,雪雁又送新的信来了!沈翊伸手接住飘落的红绸,上面歪歪扭扭画着一家三口。我们相视而笑,在漫天星辰的见证下,走向那片永远温暖的灯火——那里有我们的过去,现在,还有无限绵长的未来。十五年后,皇城校场的秋阳斜照。一身劲装的沈明玥将长枪舞得虎虎生风,枪缨扫过之处,惊起满地金黄的银杏叶。围观的士兵们爆发出阵阵喝彩,唯有坐在看台上的我与沈翊相视一笑——女儿眉眼间的英气,活脱脱就是年轻时的沈翊。
母亲!明玥收枪跑过来,鬓角还沾着细密的汗珠,明日我就要随父亲出征漠北了,你真的不生气吗她晃着我手臂撒娇,颈间的月牙银锁随着动作轻响。
我替她整理被风吹乱的发丝,目光落在远处正在指挥练兵的沈翊身上。这些年他鬓角的白发又添了几缕,可挥剑时的身姿依旧挺拔如松。当年我敢摸黑爬别人的床,还怕你出去闯荡我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只是要记住,平安归来比什么都重要。
深夜,书房的烛火摇曳。沈翊正在仔细检查明玥的行囊,连每一个暗袋都不放过。这次漠北之行看似简单,实则暗流涌动。他头也不抬地说,北狄余孽仍有残党,我怕他们...话音未落,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明玥抱着一卷舆图跳进来:父亲,我发现了一条隐秘的运粮通道!
看着父女俩凑在一起讨论战术的模样,恍惚间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那时的沈翊也是这样,在烛光下对着舆图皱眉,而我偷偷往他茶盏里添安神的药草。如今,我们的女儿已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将领,而我们之间的默契,早已刻进了岁月的纹路里。
出征那日,皇城百姓夹道相送。明玥骑着黑马走在最前方,身后的玄甲军整齐划一,长枪上的红梅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沈翊牵着我的手站在城楼上,他的掌心依旧温暖有力:等他们凯旋,我们就去周游天下。
我转头看向他,夕阳为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去江南看梅雨季,去漠北看极光,去西域看大漠孤烟
还要去很多很多地方。他将我轻轻搂入怀中,去看我们错过的,去看我们向往的,去看...他的声音突然哽咽,去看这个我们用命换来的太平盛世。
远方,明玥的队伍渐渐化作一个小黑点。但我知道,无论走得多远,总有一盏灯为她亮着,总有一个家等她归来。就像当年那支错烛,点燃了我们的命运,也照亮了我们余生的路。
5
盛世余晖
晚风拂过,带着淡淡的梅香。沈翊的吻落在发间,轻柔而坚定。在这盛世的余晖里,我们的故事,终将与山河同在,与日月同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