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年纪相仿,四十年前徐先生跟着父亲进宫赴宴时二人结识,二十年前徐先生时任应天府尹,在奉命修建行宫时又救了彼时被抓了和宫女相好的梅老伯。
“你赶紧起来。什么奴才不奴才、阁老不阁老的,你都离了宫,老夫现在也是一介布衣。”
等梅老伯起来了,徐先生用虎口撩动长髯,脸上是陈易他们都没有见过的惬意,可能只有遇到旧相识才会如此。
“我又不是老糊涂了,还能不记得你小梅子?”
“是奴才老糊涂了!您老是神童,看什么都是过目不忘的。”
徐先生气笑了,“我都六十了,你还叫我神童,我看你是屁股痒了!”
梅老伯一边作揖赔罪一边笑,说:“陈公子知道您老的身份吧?”
徐先生点头,想憋笑但又藏不住,最后扬起了下巴,说:“嗯,老夫也没想到,这临了了,倒是收了个关门弟子。”陈易虽然还没给他行过拜师礼,但两人心中其实都默认了这件事。
“你那廖家小子也好。”但也不能把所有好的都收进来不是?
梅老伯赶紧道:“您愿意指点那小子几句已经是他的福气了。又教了这么多天,也是他有造化。再说了,这成为师徒也是看缘分的。”
“就像你跟廖小子的父子情分一样,也是看缘分。”徐先生笑问。
“您别这么说,让外人听到要笑话他的。”梅老伯神色有些落寞,他一个太监,能得到个晚辈真心对待已经知足了,哪里敢奢求什么父子缘分?
“他一个读书人,万一这回中了举,将来中了进士为官,奴才不能辱没了他。”
徐先生哼了声,“你对老夫都敢调笑,对着个区区举子倒是思虑得多。那廖家小子摆明了拿你当老子对待,实在不行不让人知道不就行了,还是得你自己过心里那关。”
梅老伯捕捉到了关键词,问:“您说他这回能中举?”
这谁能保证,不过是在他看来,廖岐这回能中的可能性比较大罢了。
“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就听进去个举子?”瞧瞧,对儿子才能这么上心!
徐先生和梅老伯在家中叙旧时,陈易一行人已经到了考场。
离贡院百十来米处已有官兵把守封路,除了考生,其他皆为闲杂人等不能再往前多走一步。
陈易和廖岐各自背上书箱,书箱里头装的自然不是书,而是吃食。装着衣物的包袱则垮在胳膊肘处。
吃食也好、衣物被褥也好,都在贡院大门前摆着的长桌上被翻了个底朝天。等终于进了贡院,头发是散的,衣物也是,但这样已经算是顺利了。
整理好后进了门边屋子里抽号,等被衙役领着到了各自号房,才真正长舒第一口气。
不是厕号。
陈易进入号房,不由又想起了徐先生的运气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