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迷迷糊糊睡过去,第二天一大早陈易醒来时,觉出手腕有被缠绕之感。
他有些错愕,慢慢朝手腕看去,正是一套红绿相间的缀了玉珠的手绳。
家中男子手腕上戴的都是光秃秃一条绳,没有玉珠。
一颗心瞬间化水,把他整个人都泡在了里面。
陈易满意了,笑着用指头卷起一截发丝,拿发梢碰宋栀脸颊。
宋栀睡得香甜,轻微的痒意叫不醒她,她伸手摸了两下脸,又回到了原来安睡的模样。
陈易轻轻亲她,在她耳边道:“阿栀,该起了。阿栀?”
阿栀阿栀阿栀,叫魂呢?
“你好烦啊。”宋栀努力让自己醒过来,说了这样一句。她必须得起,就算是不想看龙舟凑热闹,她也想见爹娘。
刚醒,声音有些哑,音量又低,陈易没听出来她是真烦他。
“呵呵,烦也得起。”他又抓住宋栀的手,一起带出被窝放到宋栀眼前。
手腕相贴,手绳自然也贴在一起。
他的眼睛黑亮黑亮的,不藏着情意,甚至带点娇憨?
宋栀知道娇憨是形容女子的。
但......宋栀可笑,“你就因为这个折腾我?”
陈易还是笑,不答,有一下没一下地捏她的手。脸上不知道是不是被桃粉床帐映了点颜色,粉白粉白的。
宋栀嫌弃道:“你像是比我小几岁。”算上前世的三十岁,他确实比她小。
可宋栀记性再不好,也能记得陈易的性情。
他的成熟稳重远超年龄,总是面无表情,冷得像块冰。这会的他笑到娇憨,春日暖阳一般,让宋栀好不习惯。
陈易不理会她的傻话,心道:真惦记上了年纪小的郎君不成?我就是比你大,你也没办法。
他又亲了宋栀两下嘴角,终于起身,很快的把自己收拾好又帮着宋栀收拾。
今天不是窝在山沟沟里,又是过节,穿得好看些也是正常。宋栀指挥陈易给她递衣架上准备好的衣裳。
浅绿色缠枝花纹绣粉蝶的对襟长衫,发髻上珍珠穗晃晃悠悠,显得宋栀极为娇美。
宋栀看着镜中的自己,说:“我其实更喜欢穿襦裙,你是不是还没看过?只是平日里不方便穿。”
出外是泥土地,进门就上炕上床,还要洗衣做饭,马面裙前后开胯,长至脚踝,比起盖到脚面将要及地的襦裙要方便许多。而且前者齐腰而已,上身随便穿个外衫就行,相比起来,需要搭配抹胸、半臂的襦裙就太麻烦了。
从前生活在大宅子里,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喜欢打扮愿意打扮,也不觉得打扮费事儿。
现在嘛,宋栀想了,就算是她愿意打扮,让她打扮那么漂亮坐牛车,那也不能够。而且一家子都平常打扮,太不一样也招眼,好在她年纪小又是新妇,至少还能在颜色上穿得新鲜点。
陈易本来想说这样也好看,可看着宋栀微微撅起的嘴,就知道她想听的不是这话。
“我努力读书,到时候你想怎么穿怎么穿。”
宋栀看了他一眼,惊讶中还有一丝懊悔。
她顺嘴说的话其实不太妥当,她是嫌弃现在生活的环境没错,但早已经认了。安贫乐道太高尚,一年的清贫日子怎么也能过,而且她心态好,和陈家人相处都不错,与吴家小妹和乔娘子婆媳俩也能说得上话,便也不觉得乡下日子多难过。
她不想让陈易误会他。
不关陈易的事。
她其实不在意陈易怎么想她,反正迟早要散伙。但自己没做的事、没存的心,让人以为做了存了,太憋屈。
哪怕她想了多少次让陈易早些中举,可她刚才真的没想。
“我......”
“我知道你没这个意思。”陈易拿起梳妆台上的眉笔。
是不是听出妻子的弦外之音有何要紧,他也想住得舒服,也想让他的妻子过得比出嫁前更好。
“我给你画眉?”他还沉浸在与妻子情意绵绵的时刻,手有些痒。
宋栀:“......”
“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宋栀读过这首诗。
本身是前朝诗人行卷时所写,询问他人意见,借了夫妻的名头而已。可描眉之乐融入到闺房之乐,简直就是夫妻和顺恩爱最好的象征。
别人怎么想宋栀不知道,她自己是“明知故犯”,顺从自己的理解。
陈易好看,而且处处都好看,手指骨节分明,修长流畅,指甲修得很干净。
眉笔在他的指缝间显得又细又小,一看就知道是男人在把玩着女子的眉笔。
流连花丛中的男人这般行径,谁看了只觉寻常。
可这只手的主人是陈易。
清高的、守礼的、冷淡的,在外人面前无比正经的陈易。
陈易没听到宋栀回答,便去看她的眼睛,面上仍有询问之意。
然后就发现自己的妻子眼睛很亮,嘴角还有丝意味不明的笑。像是要使坏,又隐约带着兴奋。
陈易有心问清楚,被宋栀打断。
宋栀拿过眉笔,毫不犹豫拒绝了陈易的请求。
想什么呢?今日她要出游,来来往往要碰见多少相熟不想熟之人,顶着画坏的眉毛晃悠一天,杀了她干净多了。
一家人简单吃过了早饭,走到村口,好几驾牛车等着,装满就走。
有人兴奋,有人则说知县老爷可真够下血本的,可不管说什么,都盖不住兴奋的孩子们七嘴八舌。
有妇人被吵得没了耐心,道:“平常去县里车坐到一半就晕乎乎睡着了,今儿可倒好,我看他们能说到见城门!”
还真就让她说着了。
每个孩子都一路精神抖擞,见到县城的外墙时,说话的声音更大了,有的干脆叫嚷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