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虎刚刚过去,转眼来了一场大雨,那雨水像是发了疯,裹着初秋的寒意,没头没脑地砸向这座城市。冰冷的雨水顺着廉价雨衣的帽檐淌进脖子里,激得苏晚一个哆嗦。
她死死攥着电动车冰冷的车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手背上裂开的口子被雨水一泡,泛起细密的刺痛。
车篮里,那份麻辣烫正隔着塑料袋散发着微弱的热气和油腻的香气,目的地——梧桐苑别墅区——就在前方那片被雨水模糊了的、灯火通明的山影里。快点,再快点!苏晚心里发狠,牙齿磕碰着,把油门又往下拧了拧。这单要是超时,今天就算白跑了。
电动车的小轮子在湿透的柏油路上艰难地向前滚动,轮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拐过别墅区入口那个气派又冰冷的大理石拱门,转入一条相对僻静的林荫道,两旁是修剪得一丝不苟的昂贵灌木。
雨幕厚重,能见度低得可怕,车灯只能勉强撕开前方几米的浓稠黑暗。突然,两道撕裂雨幕的炽白强光毫无征兆地从侧面猛扑过来,速度快得像闪电,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金属猛兽般的咆哮!
我的天!苏晚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的本能快过一切思考。她猛地捏紧刹车,劣质的刹车片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然而太晚了。巨大的黑影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瞬间充斥了整个视野。
砰——!一声沉闷又刺耳的巨响,仿佛骨头都在呻吟。天旋地转。苏晚感觉自己像个破麻袋一样被狠狠抛了出去,在冰冷湿滑的地面上滚了好几圈,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气。
剧痛迟了一秒才炸开,从肩膀、手肘、膝盖,一路烧灼到神经末梢。电动车摔在几米开外,车轮还在徒劳地空转着,发出垂死的呜咽。
最主要的是那份麻辣烫彻底报销,红油汤底混着雨水,在她身边晕开一片狼藉的污渍。泥水糊住了眼睛,耳朵里嗡嗡作响。她挣扎着想撑起身体,每一次用力,被撞到的地方都传来撕裂般的痛楚。
视线模糊不清,就在前方不远处,那辆撞飞她的罪魁祸首——一辆线条冷硬、庞大得如同移动堡垒的黑色劳斯莱斯库里南,正稳稳地停在雨幕中。车头那尊光芒流转的欢庆女神像,在暴雨里依旧傲慢地俯视着一切。
驾驶座的车窗,无声地降下了一线。一只骨节分明、戴着昂贵铂金腕表的手伸了出来,随意地夹着一张纸片。雨水瞬间打湿了纸张的边缘。那只手的主人甚至没有探出头,只是隔着车窗的缝隙,将那张纸片精准地丢在了苏晚面前混着泥水和红油的积水里。
一个冰冷的男声穿透雨幕,毫无情绪起伏,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琐事:拿着。够你赚十年。那张轻飘飘的支票被雨水迅速浸透,软塌塌地贴在肮脏的地面上,上面那串长长的数字却依旧清晰得刺眼。
苏晚的目光艰难地从支票上抬起,透过迷蒙的雨帘和车窗那道狭窄的缝隙,对上了一双眼睛。
狭长,深邃,瞳孔的颜色在昏暗的光线下近似墨黑。里面没有任何温度,没有歉意,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纯粹的、居高临下的漠然,仿佛他刚刚碾过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碍事的虫子。
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滑落,更添了几分冷硬的质感。陆霆骁。财经杂志封面上的常客,陆氏集团说一不二的掌舵人。这张脸,这座城市没人不认识。
屈辱和剧痛瞬间点燃了苏晚血液里的火。她咬着牙,不顾浑身的疼痛,猛地伸手抓向那张湿透的支票,用尽力气想要把它撕碎!指尖刚触碰到那冰凉的纸片——嘶!
肩膀传来一阵钻心的锐痛,让她倒抽一口冷气,动作瞬间僵住。
是刚才落地时撞伤的,现在一动就疼得钻心。车窗无声地升起,彻底隔绝了那张冰冷的脸和那个漠然的世界。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库里南庞大的车身没有丝毫停顿,平稳地碾过地上的水洼,溅起更大的泥浪,无情地泼了苏晚满身满脸。
冰冷的泥水顺着她的头发、脸颊往下淌。车尾灯在雨幕中划出两道刺目的红痕,迅速远去,消失在梧桐苑更深的雨夜里。
只剩下她,躺在冰冷的雨水和泥泞中,手里死死攥着那张湿透、肮脏、却代表着普通人十年都赚不来的支票。
雨声哗哗响个不停,淹没了一切声响,也淹没了她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的声音。肩膀的剧痛和冰冷的雨水一起,狠狠刺入骨髓。
三天后,市中心私立医院顶层的VIP特护区,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昂贵香氛混合的奇异味道,安静得落针可闻。苏晚局促地坐在走廊尽头冰冷的金属长椅上,身上的旧外套和这里锃亮的大理石地面、墙壁上价值不菲的抽象画格格不入。她手里还捏着那张被体温焐得有些发软的支票,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串冰冷的数字。
三天了,她犹豫着,挣扎着,最终还是来了。不是为了钱,至少,不全是为了钱。她想看看那个用钱砸碎别人尊严的人,是不是真的可以心安理得。
病房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白大褂、头发花白的老医生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几位神情凝重的助理。老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目光落在苏晚身上,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审视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苏小姐他的声音很温和,但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权威感。苏晚立刻站了起来,紧张地点点头:是,医生,他…陆先生怎么样了老医生叹了口气,翻看着手中的病历夹。
陆先生的情况…比较特殊。车祸造成的脑震荡和几处软组织挫伤问题不大,但伴随出现了严重的逆行性遗忘和认知混乱。遗忘混乱苏晚的心提了起来。是的。老医生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直视着她,他几乎忘记了所有关于自身身份、过往经历以及身边人的信息。包括他的家人、下属…所有人。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凝重,然而,经过我们反复测试确认,在目前他混乱的认知世界里,唯一能清晰辨识、产生强烈情绪联结并表现出绝对依赖倾向的对象,只有你,苏小姐。
苏晚如遭雷击,彻底懵了,嘴巴微微张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她那个用支票砸她脸的陆霆骁,现在只认得她
这…这怎么可能医生,您是不是搞错了苏晚的声音干涩发紧,我们根本不认识!那天晚上他只是…只是撞了我…认知科学有时候很奇妙,创伤后的应激反应尤其难以预测。老医生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事实就是如此。苏小姐,他现在处于一种极度脆弱和混乱的状态,只认你。我们尝试让他的助理、甚至他的母亲进去,都引发了剧烈的情绪波动和抗拒行为。只有你出现时,他才能平静下来,并且表现出明确的亲近意愿。
仿佛是为了印证医生的话,病房里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撞击声,夹杂着玻璃器皿落地的碎裂声和一个男人低沉、愤怒又带着明显恐慌的吼叫:滚!都滚开!不是她!我要…我要姐姐!那声音嘶哑,带着一种孩童般的蛮横和脆弱,与苏晚记忆中那个冰冷无情的腔调判若云泥。她浑身一颤,下意识地看向病房紧闭的门。
老医生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你听到了。苏小姐,我们理解你的为难。但作为医生,我们必须优先考虑患者的心理健康和恢复环境。目前看来,你的存在是他混乱世界里唯一的安全支点。我们恳请你…暂时留下来,帮助他稳定情绪。
当然,陆家会给予你相应的补偿,远超那张支票。他看了一眼苏晚紧攥的手。这不是补偿的问题…苏晚喃喃道,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那张冰冷甩支票的脸,和此刻病房里那个无助嘶吼的声音,在她脑海里疯狂撕扯。
苏小姐,老医生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恳切,就当是…人道主义援助他现在只是个迷路的孩子。病房的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护士探出头,脸色发白,声音带着哭腔:李主任!陆先生又开始了!他拔了针头,我们根本按不住!他一直在喊‘姐姐’…老医生猛地看向苏晚,眼神里的恳求几乎化为实质。
苏晚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病房里那破碎的嘶吼声,像无形的钩子,穿透门板,狠狠揪住了她。迷路的孩子…那个用金钱砸碎她尊严的恶魔,此刻成了迷路的孩子
荒谬感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让她几乎窒息。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脊背撞在冰凉的墙壁上。苏小姐!护士带着哭腔的催促又响了起来,像一根绷紧的弦。
老医生镜片后的目光沉甸甸地压着她,带着一种医生特有的、不容回避的责任感。
苏晚深吸一口气,那消毒水混合香氛的气味呛得她喉咙发痒。她低头,看着手里那张被汗水和体温浸得边缘发软的支票,那串数字此刻显得无比刺眼又无比沉重。
她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种认命般的疲惫和混乱。她迈开脚步,几乎是拖着灌了铅的双腿,一步步走向那扇沉重的病房门。
门被轻轻推开更大的缝隙。病房里一片狼藉。昂贵的花瓶碎片散落在厚厚的地毯上,药水瓶打翻了,深色的液体洇开一片。几个穿着高级定制西装的助理和保镖手足无措地围在巨大的病床前,试图靠近,又不敢真的触碰。
病床上,那个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男人,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他背对着门口,宽阔的肩膀紧绷着,透出拒人千里的防御姿态。一只手的手背上还带着渗血的针眼和胶布撕扯后的红痕,另一只手胡乱地挥舞着,将床边柜上的水杯扫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走开!都走开!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不是她…我要姐姐!姐姐在哪里!那声音里的脆弱和无助,与他高大强健的体魄形成了令人心头发紧的撕裂感。陆先生,您冷静点…
一个助理试图安抚,声音都在抖。滚!
男人猛地转过身,通红的眼睛像受伤的野兽,里面是纯粹的、不掺任何杂质的恐慌和愤怒。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视线越过那些围堵的助理,撞上了门口僵立着的苏晚。时间仿佛凝固了。那双布满血丝、盛满狂乱风暴的眼睛,在捕捉到苏晚身影的瞬间,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的愤怒、恐惧、狂躁,像是退潮般急速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呆滞的茫然。
紧接着,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那茫然迅速被一种难以置信的、巨大的光亮所取代。那光亮如此纯粹,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惊喜,瞬间点亮了他整张苍白而英俊的脸庞。姐…姐姐
他试探性地、小心翼翼地吐出这个词,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带着一种孩童般的怯懦和希冀。
苏晚僵在原地,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她看着他那双瞬间被点亮、写满了全然的依赖和信任的眼睛,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荒谬感再次排山倒海般袭来。她不是他的姐姐。她只是一个被他撞飞、用钱羞辱的外卖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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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的眼神,却像迷途的旅人终于看到了唯一的灯塔。陆霆骁——这个昔日冷硬如铁的名字,此刻像一个脆弱的幻影。
他完全无视了周围那些西装革履、表情惊愕的助理,笨拙地、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病床上爬了下来,赤着脚,踉踉跄跄地踩过地上的狼藉,径直朝苏晚扑来。
他的动作太大,牵扯到身上的伤处,痛得他嘶了一声,眉头皱紧,但这丝毫没能阻止他。他像一枚精准的炮弹,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和急切,猛地撞进了苏晚的怀里,两条结实的手臂如同藤蔓般死死地箍住了她的腰,巨大的冲击力让苏晚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门框上才稳住。
姐姐!
这一次,声音是确定的,带着巨大的委屈和终于找到依靠的呜咽,滚烫的呼吸喷在她的颈窝,你去哪里了他们…他们都不让我见你!他们都是坏人!
他把脸深深埋进苏晚的肩窝,像寻求庇护的幼兽,高大的身躯微微发着抖。
苏晚的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滚烫的体温透过薄薄的病号服传递过来,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一种陌生的、属于成年男性的气息。
他的手臂勒得她肋骨生疼,那声带着哭腔的姐姐像魔咒一样在她耳边反复回响。助理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老医生则微微松了口气,示意其他人悄悄退出去。苏晚的手悬在半空,指尖冰凉。她想推开他,想告诉他认错人了。可看着他微微颤抖的肩膀,听着那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呜咽,那句我不是却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她僵硬地抬起一只手,最终,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认命,轻轻地、安抚性地,落在他宽阔却微微颤抖的背上。掌心下的肌肉瞬间绷紧了一下,随即更加用力地贴紧了她,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浮木。别怕…
苏晚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响起,陌生得不像自己的,…我在这里。
三天后,苏晚站在了紫金山半山腰那栋如同宫殿般的别墅前。巨大的雕花铁门在她面前无声滑开,露出里面如同画卷般展开的园林。价值千万的景观树、精心修剪的草坪、倒映着天空的镜面泳池……一切都奢华得令人窒息。空气里飘着雨后草木的清新气息,却混合着一种无形的、冰冷的距离感。
苏晚拎着一个半旧的帆布旅行包,里面是她全部的家当。她像个闯入巨人国的小人,每一步都踩在厚实得几乎吸音的草坪上,浑身不自在。
一个穿着考究黑色制服、表情一丝不苟的中年管家——林伯,沉默地引着她穿过宏伟的玄关,走向别墅深处。苏小姐,您的房间在二楼东侧,紧邻少爷的房间。林伯的声音刻板得像录音机,眼神锐利地扫过苏晚朴素的衣着和那个格格不入的帆布包,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少爷吩咐过,您有任何需要可以随时找我。但请记住,别墅内请保持安静,不要随意走动,尤其是三楼的书房和西翼。
少爷苏晚下意识地重复,随即反应过来是指陆霆骁。这个称呼让她感到一阵荒谬的疏离。是的。林伯停下脚步,在一扇厚重的红木门前站定,少爷在里面等您。
他微微躬身,姿态无可挑剔,眼神却依旧冰冷,随即转身离开,皮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空洞的回响。苏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局促,推开了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甜腻的、刚出炉的曲奇饼干味道,混合着…一丝可疑的焦糊气。
宽敞明亮的厨房里,一片狼藉。高级大理石台面上,面粉像刚经历了一场雪崩,东一堆西一簇。金黄的蛋液溅得到处都是,几片蛋壳凄惨地躺在水槽边。一个昂贵的骨瓷碗歪倒在料理台边缘,里面装着可疑的褐色糊状物,正散发着浓郁的焦糊味。
而这场灾难的中心——陆霆骁,正背对着她,站在巨大的六灶燃气炉前。他脱掉了病号服,换上了一身柔软的深灰色家居服,袖子高高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腰上系着一条…印着卡通小熊的粉蓝色围裙围裙带子在他劲瘦的腰后打了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
他手里拿着一个硅胶刮刀,正全神贯注地对着炉灶上一个滋滋作响的平底锅操作。锅里煎着几块形状各异、颜色深浅不一的…饼几缕黑烟正不屈不挠地从锅边冒出来。
姐姐!听到开门声,他猛地转过头,脸上瞬间绽开一个巨大的、毫无保留的笑容,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星。那张英俊得足以登上任何杂志封面的脸,此刻沾着几道白色的面粉,鼻尖上还蹭了一点褐色的焦糊,配上那兴奋的表情和粉蓝的小熊围裙,形成一种极具冲击力的反差萌。
你终于回来啦!快看我给你做的!他献宝似的指着锅里那几块焦黑可疑的物体,语气雀跃,小熊曲奇和爱心煎饼!书上说可简单了!他献宝似的指着平底锅,又指了指旁边烤盘里几块勉强能看出小熊轮廓、但边缘已经焦黑的饼干。
苏晚的目光却被牢牢钉在他的左手手背上。那里,靠近虎口的位置,赫然鼓起一个红亮的水泡,足有指甲盖大小,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你的手!苏晚的心猛地一揪,几步冲过去,也顾不得厨房的混乱,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拉到眼前细看。
那水泡又红又亮,一看就是被滚烫的油或者锅边烫的。哎呀,没事没事!陆霆骁像是才注意到,满不在乎地甩了甩手,脸上依旧挂着傻乎乎的笑容,不小心碰了一下锅边,一点都不疼!真的!姐姐你看我的煎饼…他急于展示他的成果,手腕试图从苏晚的钳制中挣脱。
别动!苏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严厉。她紧紧抓着他的手腕,力道大得让他无法挣脱。看着那个刺眼的水泡,三天前暴雨夜冰冷甩支票的脸和此刻这张沾着面粉、笑得毫无心机的脸在她脑中激烈碰撞。
他是陆霆骁,那个冷酷无情的陆氏总裁!可眼前这个因为煎糊了饼而傻笑、烫伤了手也毫不在乎的男人又是谁
一股混杂着愤怒、心疼、荒谬和巨大无力的情绪猛地冲上苏晚的头顶。她狠狠瞪着他,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红:你是不是傻!谁让你碰这些的!林伯呢那么多佣人都是摆设吗!她的声音在空旷奢华的厨房里回荡,带着明显的哽咽和颤抖。
陆霆骁被她吼得愣住了。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凝固、消失,那双亮晶晶的眼睛迅速蒙上了一层水汽,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受伤的眼神。他像个做错事被抓包的小孩,高大的身躯微微缩了缩,小心翼翼地、带着浓重的鼻音小声辩解:…他们做的…没有我做的好吃…我想姐姐吃我亲手做的…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乎变成了委屈的嘟囔,书上说…抓住一个人的心,要先抓住她的胃…最后那句带着稚气模仿的话,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穿了苏晚胸中翻腾的怒火。
看着他那副瞬间垮下来的、可怜兮兮的样子,看着他手背上那个刺眼的水泡,再听到那句笨拙又无比真诚的抓住她的胃,苏晚只觉得心里某处坚硬的东西,咔嚓一声,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咙里的哽咽,拽着他的手腕就往巨大的双开门冰箱走。闭嘴!坐下!她的声音依旧硬邦邦的,却没了刚才的怒气。
她拉开冰箱门,冷气扑面而来。里面食材琳琅满目,摆放得整整齐齐。她精准地找到冷藏的牛奶,倒了一杯,又撕开一包冰块哗啦啦倒进去。然后,她不容分说地抓过陆霆骁烫伤的那只手,强硬地按进了那杯冰牛奶里。
嘶——
冰凉的液体刺激着伤口,陆霆骁痛得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想缩手。忍着!苏晚紧紧按住他的手,语气凶巴巴的,但动作却放轻了些,用冰凉的牛奶小心地浸润着他手背上那个红肿的水泡,烫伤了第一时间要降温!懂不懂下次再敢乱碰炉灶,我…我就把你那些破书全扔了!
陆霆骁被她按着手,不敢再动。冰凉的牛奶确实缓解了火辣辣的痛感。他抬起湿漉漉的眼睛,偷偷看着苏晚紧绷的侧脸和微微发红的眼眶。厨房明亮的顶灯下,她长长的睫毛因为生气而轻轻颤动着,鼻尖也有点红。她凶巴巴的样子,却让他心里某个角落奇异地安定下来,甚至…有点暖洋洋的。
他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地、带着点讨好的意味,小声说:姐姐…别生气…我下次小心点…我…我学得很快的…苏晚没理他,只是专注地用冰牛奶处理他的烫伤。厨房里弥漫着焦糊味和冰牛奶的气息,还有陆霆骁身上淡淡的、干净的沐浴露味道。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给这混乱的、昂贵的厨房镀上了一层奇异的暖金色。苏晚低着头,感觉那道心墙上的裂缝,似乎又无声地扩大了一点点。她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警告:这是假的,都是假的!他是陆霆骁!可手背上那滚烫的温度和眼前这双湿漉漉的、全然依赖的眼睛,又让她无法彻底狠下心来。
日子以一种苏晚从未想象过的节奏滑过。陆霆骁的认知依旧混乱,却固执地将苏晚视为唯一的锚点。他像块巨大的、粘性超强的橡皮糖,苏晚走到哪里,他的影子就跟到哪里。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书房昂贵的红木长桌上投下明亮的光斑。陆霆骁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两颗扣子,正襟危坐。他面前摊开着一份厚厚的项目企划书,纸张在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几个同样西装革履、神情肃穆的集团高管分坐长桌两侧,空气中弥漫着公式化的紧张和低气压。为首的财务总监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就第三季度的预算波动做详细汇报。他刚开了个头:关于北美市场拓展的现金流预测,我们模型显示…
姐姐!一个明显与严肃氛围格格不入的、带着点撒娇意味的声音突兀地响起。财务总监的话音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带着惊愕、探究和一丝极力掩饰的尴尬,齐刷刷地投向长桌的主位,以及…主位旁边那个努力把自己缩进宽大扶手椅里的身影——苏晚。
苏晚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她无数次抗议过,拒绝进入书房,更拒绝参与这种级别的会议。但陆霆骁总有办法。他会用那双湿漉漉、写满你不来我就开不下去会的眼睛看着她,会像被遗弃的大型犬一样闷闷不乐一整天,甚至会可怜兮兮地抱着枕头半夜敲她的门说书房好大一个人害怕。
苏晚所有的防线,在他这种全然的、毫不讲理的依赖面前,溃不成军。此刻,在几位高管复杂的目光洗礼下,苏晚的脸颊火烧火燎。她飞快地瞥了一眼主位上的陆霆骁。
只见他完全无视了被打断的下属和凝滞的空气,侧过身,高大的身躯微微倾向她这边,眼神亮晶晶的,带着一种纯粹的、分享秘密般的兴奋。你看!他献宝似的,把自己面前那份摊开的、印满了复杂图表和英文术语的企划书推到苏晚眼皮底下,修长的手指指向其中一行密密麻麻的数字,语气是发现新大陆般的惊奇,这个数字,它长得好像你昨天给我烤糊的那只小兔子饼干哦!歪歪扭扭的!
他的手指还在那行代表数千万美元预算的数字上点了点,仿佛在确认它的饼干属性。苏晚:……财务总监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精彩,仿佛生吞了一只苍蝇。
其他几位高管纷纷低头,肩膀可疑地耸动着,或者假装专注地盯着自己面前的咖啡杯,杯沿氤氲的热气似乎都凝固了。苏晚感觉自己的脚趾在昂贵的手工地毯上抠出了三室一厅。
她猛地低下头,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绞紧的手指,声音细若蚊呐,带着强烈的羞耻和恳求:…陆霆骁!开会!专心点!哦…陆霆骁委委屈屈地应了一声,像被老师批评的小学生,慢吞吞地把企划书拉回自己面前。
但他显然无法完全投入,高大的身躯在真皮座椅里不安分地扭动了几下,眼神时不时地往苏晚这边飘。财务总监深吸一口气,努力找回自己被打断的专业节奏,声音刻意放得更平稳了些:…基于上述模型,我们建议将初期投入控制在……他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回响。
苏晚如坐针毡,只盼着这场酷刑快点结束。然而,就在财务总监即将说到关键数据时——苏晚放在膝盖上的手,突然被一只温热的大手覆盖住。她浑身一僵,猛地抬头。
陆霆骁依旧专注地看着企划书,侧脸线条冷峻而认真,仿佛在思考什么重大的战略决策。但那只骨节分明、属于昔日商业帝国掌控者的手,却悄无声息地从桌面上滑落,精准地找到了苏晚放在腿上的手,然后…轻轻地、带着点试探和顽皮,捏住了她的一根食指,像小孩子把玩心爱的玩具一样,小幅度地、来回地揉捏着。
他的指尖带着薄茧,温热而干燥,每一次揉捏都带来一阵细微的、难以言喻的麻痒感,顺着指尖的神经末梢,一路蜿蜒爬向苏晚的心口。苏晚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血液轰的一声冲上头顶,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她想抽回手,却被他看似随意实则牢固地捏住。她用尽全身力气瞪向陆霆骁,眼神里充满了警告和羞愤。陆霆骁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注视,微微侧过头,对上她冒火的眼睛。他眨了眨眼,浓密的睫毛扇动了一下,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勾了勾,那弧度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随即,他迅速转回头,重新摆出认真听讲的姿态,仿佛桌下那只作乱的手跟他毫无关系。只有那只捏着她手指的手,依旧固执地、带着一种无声的、孩童般的占有欲,轻轻地、持续地揉捏着。
那细微的触感,像电流,在苏晚紧绷的神经上反复跳跃。她僵直着身体,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温度和力度,听着财务总监平稳的汇报声,看着对面几位高管努力维持的严肃表情下那掩饰不住的古怪眼神……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羞耻感和另一种隐秘的、被强行点燃的悸动交织在一起,在她心底疯狂冲撞。
她咬紧了下唇,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试图用疼痛来压制那陌生的、让她心慌意乱的感觉。他是陆霆骁…苏晚在心底一遍遍默念,试图用这个名字筑起堤坝,阻挡那不合时宜的心潮。可指尖那温热的、带着薄茧的触感,却像狡猾的藤蔓,无声地缠绕上来,一点点瓦解着她的心防。
会议桌下的隐秘空间,成了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充满禁忌和混乱气息的小世界。苏晚的心跳,在这片无声的战场上,擂鼓般狂跳不止。
夜色浓稠,如同倾倒的墨汁,将紫金山的轮廓彻底吞噬。别墅里一片寂静,只有中央空调系统发出极其低微的、持续的嗡鸣,像某种沉睡巨兽的呼吸。
苏晚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很大,望着天花板上那盏造型简约却价值不菲的吊灯在黑暗中模糊的轮廓。指尖似乎还残留着白天书房里那温热的、带着薄茧的触感,揉捏的麻痒感并未完全消散,反而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一遍遍撩拨着她混乱的神经。
她烦躁地翻了个身,将滚烫的脸颊埋进冰凉柔软的羽绒枕里。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种被强行拉入的亲密,这种日益失控的心跳,都指向一个危险的深渊。她需要冷静,需要空间,需要一点能让她想起自己是谁、这一切有多荒谬的东西。
她猛地坐起身,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无声地滑下床。没有开灯,她摸索着走向门口。这间客房位于二楼东侧,紧邻着陆霆骁的主卧套间。她记得林伯提到过,别墅的佣人休息区在地下室,那里或许有一个小厨房,能找到一点…普通的东西,比如速溶咖啡那廉价的、带着焦糊味的苦涩,或许能让她清醒一点。
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只有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显得格外清晰。苏晚凭着白天的模糊记忆,在迷宫般的别墅里摸索着。
巨大的空间在黑暗中显得更加空旷幽深,墙壁上价值连城的艺术品在微弱的光线下只显出模糊而狰狞的轮廓。她沿着盘旋的楼梯向下,木质扶手冰凉光滑。
终于,她找到了通往地下室佣人区的入口。厚重的木门虚掩着,透出下方一丝微弱的光亮。她轻轻推开门,走了下去。
这里的风格与楼上的奢华截然不同,简洁实用,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清洁剂味道。她很快找到了那个小厨房,很小,但设备齐全。她拉开一个橱柜,果然在角落里发现了一小罐超市里最便宜的速溶咖啡粉。她撕开包装,那股熟悉的、带着点焦糊气的廉价咖啡香钻入鼻腔。苏晚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似乎松懈了一点点。
她正想找个杯子,目光却被小厨房角落一扇不起眼的、厚重的金属门吸引住了。那门嵌在墙壁里,颜色和墙壁几乎融为一体,上面有一个圆形的、带着复杂刻度的旋钮——是一个嵌入式保险柜。苏晚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一个佣人区的厨房角落,为什么会有保险柜里面会放着什么佣人的工资表采购清单
这似乎有些小题大做。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像冰冷的蛇,悄然缠上她的脊椎。她想起陆霆骁混乱的认知,想起林伯冰冷的眼神,想起那份轻飘飘却重如千钧的支票……鬼使神差地,她放下咖啡罐,走了过去。
金属门冰冷坚硬。她试探性地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那个冰冷的旋钮。就在这时——咔哒。一声极其轻微、但在死寂中却清晰无比的机械咬合声响起。那扇厚重的金属门,竟在她手指刚刚触及旋钮的瞬间,毫无征兆地…向内弹开了一条缝隙!
苏晚的心脏猛地一缩,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怎么回事她根本没用力!这保险柜…怎么会自己开了!
强烈的不安和一种被无形之物窥视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屏住呼吸,僵在原地足足有十几秒,四周只有她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最终,强烈的好奇心和那股不祥的预感压倒了恐惧。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勾住那条缝隙,将厚重的金属门…一点点地拉开。保险柜内部空间不大,最上面一层,赫然放着两份文件!第一份,抬头是市立中心医院的标志。苏晚的目光扫过标题——《陆霆骁脑部影像学检查报告及专家会诊意见》。她的视线急切地往下寻找关键结论,心脏狂跳不止。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在诊断意见那一栏时,血液仿佛瞬间冻结!那一栏清晰地打印着:未见明确器质性损伤及颅内出血灶。认知功能障碍表现与影像学检查结果不符,建议结合临床表现及心理评估进一步排查。
与影像学检查结果不符……排查……嗡的一声!苏晚只觉得一股冰冷的血液直冲头顶,眼前阵阵发黑!不符排查什么意思!他脑部根本没受伤!那份失忆、那份认知混乱…是假的!
巨大的震惊和愤怒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她颤抖着手,抓起第二份文件。这是一份私家侦探事务所的调查报告。封面标题触目惊心:《目标人物苏晚背景调查及近期活动监控记录(节选)》。她猛地翻开,里面赫然贴着她租住的老旧小区的照片,她工作的快餐店后门,甚至…她停在楼下的那辆破旧电动车的特写!报告详细记录了她近一个月的行踪轨迹,精确到分钟!翻到最后一页,一张打印出来的监控截图让她浑身冰冷——正是三天前那个暴雨夜,梧桐苑别墅区入口那条林荫道上,一个隐蔽摄像头清晰地拍下了她被劳斯莱斯撞飞、滚落在地的瞬间!
不是意外!根本不是什么意外!他早就知道她!他在监视她!那场车祸…那场意外…都是精心设计的!苏晚的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发出咯咯的轻响。
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恶心,胃里翻江倒海。她死死抓住保险柜冰冷的边缘,指甲几乎要嵌进金属里,才勉强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眩晕和恐惧中,她的目光落在了保险柜最底层,一个不起眼的黑色硬壳笔记本上。笔记本封皮是冰冷的纯黑,没有任何标识。一个声音在她脑海里尖叫:别碰它!快走!离开这里!但身体的动作却快过了理智的警告。
她像是被无形的线操纵着,弯下腰,指尖颤抖着,抽出了那个笔记本。笔记本很新,似乎没写几页。她哆嗦着翻开硬质的封面。扉页上,只有一行打印体的字,冰冷、清晰、带着一种残酷的戏谑:【项目代号:荆棘鸟】苏晚的心沉入无底冰窟。
她颤抖着翻过扉页。下一页,是手写的字迹。那字迹力透纸背,刚劲、锋利、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与陆霆骁失忆后那种孩子气的涂鸦判若两人!
【核心目标:报复。】【执行策略:利用其善良与内疚,构建深度情感依赖(虚假)。】
【关键步骤:1.
制造意外接触(完成)。2.
创造唯一依赖情境(进行中)。3.
引导其主动投入情感(进行中)。】
苏晚的呼吸彻底停滞了。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视网膜上,烫进她的灵魂深处!报复虚假情感依赖制造意外!
她的目光死死钉在最后一行,那行字的墨迹似乎比其他字迹都要新,带着一种志在必得的冰冷:【最终阶段:待其彻底沦陷,亲手摧毁。让她品尝被最爱之人背叛、碾碎尊严的滋味——十倍奉还。】
轰——!仿佛一道惊雷在苏晚脑中炸开!眼前的一切景象——冰冷的保险柜、刺眼的报告、残忍的文字——都开始疯狂旋转、扭曲!极致的恐惧和滔天的愤怒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理智!骗子!恶魔!从头到尾!所有的一切!
那无助的眼神、那笨拙的讨好、那孩子气的依赖、那指尖的温度…全是精心设计的陷阱!全是淬毒的匕首!他要把她捧到云端,再亲手把她摔进地狱!
呃…
一声压抑的、破碎的呜咽从她喉咙深处挤出。她猛地丢开那如同烙铁般的笔记本,像被毒蛇咬了一口,踉跄着后退,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金属橱柜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巨大的反震力让她滑倒在地,手掌蹭在粗糙的地面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跑!必须立刻离开这里!这个念头像燃烧的火焰,瞬间吞噬了她所有的思考!
苏晚手脚并用地从冰冷的地面上爬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几乎要破膛而出!她跌跌撞撞地冲出小厨房,冲向地下室通往一楼的楼梯。
她必须离开这座华丽的地狱!马上!立刻!永远!她像无头苍蝇一样冲上一楼大厅。奢华的客厅在昏暗的夜灯下显得空旷而诡异,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沉沉的夜色。她冲向玄关的方向,那里是唯一通往外界的大门!
然而,就在她冲过客厅中央,经过那面巨大的、镶嵌着昂贵石材的电视背景墙时——滋…嗡…一阵极其轻微的电流声响起。原本一片漆黑的、占据了整面墙的巨大液晶屏幕,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冰冷的、毫无感情的蓝光,瞬间刺破了客厅的昏暗,如同舞台的聚光灯,精准地打在了骤然僵住的苏晚身上!
苏晚如同被无形的冰锥钉在了原地!她骇然转身,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急剧收缩!巨大的屏幕上,清晰地分割出四个监控画面。每一个画面都无比清晰,角度刁钻,覆盖了别墅内部的关键区域。
而此刻,占据屏幕最大中央位置的画面——是别墅三楼的书房!画面中,那个男人正背对着镜头。他穿着挺括的黑色丝质睡袍,身形挺拔,姿态是苏晚从未见过的…优雅、从容,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掌控一切的冷冽气场。
他微微低着头,正专注地…擦拭着手中一个精致的银色相框。屏幕的清晰度极高。苏晚甚至能看到他修长的手指是如何仔细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拂过相框的玻璃表面,擦去那上面根本不存在的尘埃。
镜头缓缓地、冷酷地推进。聚焦。最终,清晰地定格在——相框里那张大幅的、精心装裱的结婚照上!照片上的男人,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礼服,英俊无俦,嘴角噙着一丝矜持而疏离的笑意。他的臂弯里,亲密地依偎着一个穿着圣洁婚纱的女人。女人笑靥如花,眉眼弯弯,幸福几乎要从照片里溢出来。
轰隆——!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骤然撕裂了沉沉的夜幕,瞬间将昏暗的客厅映得如同白昼!紧随而至的,是一声惊天动地的炸雷!震得别墅的玻璃窗都在嗡嗡作响!惨白的电光,清晰地映亮了巨大屏幕上那张结婚照,也照亮了苏晚那张瞬间褪尽所有血色的脸。
她的眼睛死死地、死死地瞪着屏幕中央。照片上那个穿着婚纱、依偎在陆霆骁臂弯里,笑得无比幸福甜蜜的女人…那张脸…那眉眼、那鼻梁、那微笑的弧度…和她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正在这时,突然传来了一阵异响……
叮铃铃,叮铃铃,在一阵闹钟的吵闹声中,苏晚浑身挣扎的醒了过来,原来是一场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