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静海 > 第 2 章

沈一屿穿着黑色短t围着棕色围裙,戴着餐饮用透明口罩,在林霁晓进门的第一时间也认出了她。
他双眼盛着笑意迎接林霁晓惊讶的目光。
林霁晓指指画又指指他,一脸不可置信。
而沈一屿只是微笑着点了个头,随后打字:【想喝什么?我请客】林霁晓:【你是这家店的老板?】沈一屿仍像刚才那样微笑着点了个头。
怪不得他昨天想要买她的画,林霁晓瞬间明了。
吧台处并没有菜单,只贴了张纸条,上面写着:【本店员工均为聋哑人,请至座位自助点单,我们将为您送餐至座位,如有不便,敬请谅解】沈一屿听不见,客套起来反而麻烦,林霁晓也不客气:【选一个你觉得最好喝的吧】沈一屿点点头,示意她随意找个座。
林霁晓却想先逛逛,这一次,她看清了这里的全貌。
严谨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咖啡馆,而是一个书咖。
书咖共两层。
第一层前后结构,前面的右边室外休息区放置了一些木质桌椅。
室内推开玻璃门贴着墙是一个吧台,放置些做咖啡的器具。
右手边靠里处放着几排书架,摆着满满当当的书。
靠外侧则是一排桌椅,透过玻璃落地窗可以看见海景。
绕过吧台往里走通过楼梯可以去到二楼,二楼左右结构。
左边是室内区域,与一楼不同的是这里没有书,单纯摆了些桌椅和懒人沙发,靠海的三面全是玻璃窗,可以看海景。
正面对海的那一侧墙体微高,但高不过桌面,从外面可以看到白底木字的“静海”招牌。
右手边出去便是露天的室外休息区,摆了与一楼一样的桌椅只不过桌面上多了个伸缩的遮阳伞。
围栏是玻璃和木栏杆的结合,从这里可以看到一览无余的海,很适合拍照打卡。
书咖的墙面和吧台全为白色,地板、桌椅和一些围栏把手采用木质设计。
配色简约文艺,令人看着自然而然生出一股宁静安逸之感。
书咖里人不多,总共也就三四桌客人。
环境安静,只有轻缓的轻音乐流动。
简单逛完后,林霁晓在一楼休息区找了处可以望见海的地方坐下,果然每个桌子上都贴着点单二维码。
不久沈一屿便端着咖啡来了,兴许还要照顾生意,示意林霁晓慢用后便离开了。
林霁晓拿起桌上的拿铁尝了一口,口感顺滑味道醇厚,回味有一丝丝可可香气。
熟悉的香味将她拽进了那些带着咖啡苦涩味道的回忆里。
当时她参加的一项国际著名赛事结果刚刚宣布,她不负众人所望再次夺金,媒体争相报道,将她推向一片盛赞之巅。
然而,一个平常的午后,网上出现爆料林霁晓获奖画作涉嫌抄袭另一个较小的国际赛事的金奖。
网友将两幅画进行了对比,二者从主题、构图、用色上有着极高的重合度,林霁晓本人看了都哑口无言。
而这还不是最令她震惊的。
最令她震惊的是那副画的作者——竟是她相恋三年的男友庄柏然。
庄柏然从进大学就开始追求林霁晓。
其实他和追求林霁晓的那些其他男生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他坚持的时间够久,林霁晓看他越来越顺眼,心一软便同意了。
只是没想到,那些甜言蜜语、悉心关怀都是假的,故事的最后,他还是撕掉了所有的伪装。
“林霁晓你知道吗?我讨厌你,我也讨厌我自己。
”“你泡画室我也泡画室,你熬大夜我也熬大夜,我的努力比你只多不少,我究竟差在哪里?”“为什么所有人的眼里都看不见我?!”“你知道吗?最可笑的是那个比赛我也用自己的作品参赛了,我用心准备了一年,连个优秀都够不上。
而你,我只是照着你的那个破画,画了一晚上,金奖。
金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无所谓啊,我已经在地狱里了——你来陪我好了。
”想到这,林霁晓双手止不住地颤抖,她尽力调整呼吸时自己平静下来。
那段日子,是她人生中最灰暗的时光。
舆论愈演愈烈,关注点逐渐开始从画作移向林霁晓本人。
不知是谁扒出了她和庄柏然的关系,网络上顿时衍生出各种版本的故事。
平民女吸血富家男资源,攀至今日地位全靠炒作。
恋爱脑少爷代笔托举女友,不愿再做幕后人。
林霁晓只觉得荒唐得想笑。
她家境虽不如庄柏然,但能供她学这么多年美术,也绝对算得上小康了,不至于去吸他的血。
她第一次得奖出名的时候还没读大学,与庄柏然天南海北的都能扯上关系?明明是庄柏然苦追的她,现在她成吸血的了?幕后人?庄柏然要是真有那实力,至于这么多年默默无闻?林霁晓不是没想过跳出来自证清白,只是这些网友好像根本不在乎事情的真相。
他们宁愿相信那些狗血的故事,都不愿意听当事人的一句澄清。
是啊,人做了坏事怎么会承认呢。
当她成为所有人眼中的坏人,她便是坏人了。
-晚上九点,林霁晓洗过澡穿着白色吊带长睡裙坐在客厅地毯上,茶几上摆着台笔记本。
象盱镇三面环海,从不同的景致可以看见大海不同的美。
她正在搜索象盱镇附近的景点,作为下一次写生的目的地。
这时,突兀的砸门声响起。
咚咚咚!!!咚咚咚!!!急躁粗暴还混杂着几句听不清的脏话。
林霁晓被吓了一跳,警惕地抄起阳台上的晾衣杆,缩在墙角不敢上前。
重重的砸门声回荡在客厅中,林霁晓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
面对这骇人的情况,她抓着手机正在犹豫是否应该报警或者联系房东——可是这个时候砸门声却倏然停止。
林霁晓本应松一口气。
可是下一秒,她听见了比砸门更让她绝望的声音——有人正在开锁!林霁晓浑身毛孔战栗,发着抖。
她想躲到里屋去,刚迈步身子却差点滑了下去——她被吓得腿软,只能用晾衣杆支撑着自己。
直到看见了一个浑身酒气,连站都站不稳的中年男人开了她的锁,进了她的屋!“啊啊啊啊啊!!”她感到浑身血液都在倒流。
“你他妈……叫你给老子开门……人呢!”男人看清林霁晓方位,朝她大喊。
“这不是你家,你出去!有人私闯民宅!!”“放屁!这是老子家!老子……怎么不能回老子家!”男人已经听不见别人说话了,他踉踉跄跄地向林霁晓靠近,“臭婆娘……离你男人那么远干吗……过来!”“你出去!我不认识你!从我的房子里出去!”林霁晓靠在墙角架着晾衣杆和男人保持距离。
男人直接把晾衣杆夺了过去扔掉,浑身酒气把林霁晓包围:“你不认识我?你好好看清楚……我是谁……”林霁晓用力想把男人推开却无济于事:“我不认识你!你离我远一点!”男人被惹烦了,直接往林霁晓脸上甩了一巴掌:“不认识你男人了?!臭婆娘,你是不是背着我在外面乱搞!”林霁晓脑子里“嗡”地一声瞬间空白,随后如潮的屈辱感涌入大脑,男人还在不停地拉扯,扯断了她情绪的最后一根弦,她几乎是嘶吼着:“我不认识你!!”男人被她这幅样子镇住,掰过她的脸,虽然意识不清,但他认出这确实不是他老婆:“我老婆呢?你把我老婆弄哪里去了?你怎么在我家里?!我老婆呢?我要见我老婆!”“我不认识你老婆!你走错屋了!”“放屁!不是我屋我怎么能进!”林霁晓想起她门锁还没来得及换。
她本打算搬过来后去找个师傅换的,可是来了之后发现这屋子打扫的不是很干净,于是自己又重新擦了一遍,一忙活就是半天,这才搞忘了。
眼前这个男人可能是之前的租户,喝醉酒忘记搬家了,以为自己还住呢。
“一定是你把我老婆藏起来了!我……我要报警!”男人拽着林霁晓就要往外走。
林霁晓力量哪能抵得过男人,被拽得硬是下了楼。
她拼命地喊着救命,可是小区空地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楼上几户人家开了灯,似乎有人影晃动。
其实林霁晓被男人拉去警局是不怕的,警局到底是个安全的地方。
只是她现在浑身上下就一条睡裙,连拖鞋都在拉扯中挣掉了,只光着脚。
这幅样子太狼狈了,不能见人。
快到小区口的时候,林霁晓听见了一串轱辘的声音。
随之一个踩着滑板的男人进入了她的的视线。
林霁晓被酒鬼拉扯着看不清来人的面庞,只见男人下了车,将酒鬼的手从她身上扒开,背对着她,把她和酒鬼隔开。
酒鬼被这半路冒出来的男人碍了事,厌烦地臭骂几句,然后接着光亮看清了男人的脸:“沈一屿?”林霁晓听到名字也是一惊。
随后沈一屿头也不回地把外面套的那件牛仔衬衫脱下,往背后一丢,落在了林霁晓的手上。
林霁晓用她发着抖的手,以她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将衣服穿好,扣子扣到了最上一颗。
酒鬼那头还在骂着:“你别多管闲事!滚啊!死臭聋子,滚啊!”沈一屿听不见这些话,但一字一句林霁晓听得清清楚楚,心里有些堵得慌。
她扯了扯沈一屿的衣角,手指向小区门口赶到的警察。
林霁晓在酒鬼入门的那一秒,拨出了110。
-警局,白炽灯明晃晃地亮着,衬得林霁晓小脸更加惨白。
她坐在角落的长椅上,低头看着无处安放的脚。
三十几度的天气,地板还是凉的很。
沈一屿拎着两个塑料袋走过来,一黑一白一大一小。
林霁晓冲他笑了笑,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事,但她知道自己这个笑一定很难看。
沈一屿低垂着眼,在她面前蹲下,从黑袋子里掏出一双米白色拖鞋给林霁晓穿上,又从白袋子里掏出一颗鸡蛋。
林霁晓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沈一屿把鸡蛋在旁边凳子上磕开、剥皮,轻轻地放到她脸上,刚才被扇过的地方。
尽管沈一屿的动作很轻,但触碰瞬间带来的疼痛还是令林霁晓眼睫微颤。
她接过那颗鸡蛋,学着沈一屿的样子在红肿处揉了揉。
鸡蛋软软的热热的,揉起来很舒服,可是她的心好像被什么揪在了一起,生疼。
她执拗地揉着那颗鸡蛋,仿佛揉着揉着就能把她的情绪也揉平。
可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大颗大颗落下来。
模糊了她的视线,搅乱了她的呼吸。
作品被爆抄袭的时候她没有哭。
被庄柏然背叛分手时她没有哭。
被入室的醉汉扇巴掌她没有哭。
但是一颗鸡蛋——只是一颗被人递过来的小小鸡蛋。
让她哭得像一个无措的小孩儿。
沈一屿站起身,背对着她,从外面看来林霁晓被他挡得严严实实的。
这里离办公区有段距离。
林霁晓在这里哭,沈一屿听不着,别的人看不着。
她在沈一屿的身后,做回了一个可以脆弱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