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的朝堂,从来不缺少话题。
特别是战争酝酿之时。
那是民族分久必合,走向统一的时代,历史车轮滚滚在中原大地逐鹿时必然经过的阶段。
瑞云寺的谋反事件,触动了皇帝的底线。
让天子一直以来打算诛灭异己,统一北方的雄心变得如箭在弦,迫不及待。
太极殿的早朝,暗潮涌动。
隐约嗅到了血腥气味的武将们开始磨刀霍霍。
太子殿下到达的时候,皇帝还没有来。
倒是皇家道院的观主张宾,和那一向被皇帝尊礼,不敢臣之的蜀郡公卫元嵩,
这两个据说是大周朝最善于阴阳历算和谶纬之术的人物,已然赫然在列。
听说今天,他们是被皇帝宣召来占卜用兵的。
大臣们陆续进得殿来,三三两两聚集一处,开始各说各话着。
见到太子的到来,早有伺候奏章的黄门侍卫,匆匆将一摞已经御批,即将下发的奏章送了过来。
自皇太子学习理政以来,但凡皇帝亲批过的奏章,
一向都是会按照天子要求送交皇太子审阅,以锤炼培养太子之能。
奏章被黄门太监送到了太子的案头。
陈柏然想也没想,便劈手翻开了。
皇帝御批着,准。
这元雄是个怎样的人物?佗钵可汗为什么找大周要他的人头?
太子皱起了眉头。随手打开了还没看到内容,却赫然见到一个红色的大叉红艳艳刺目在眼。
这是车骑将军杨素,为他的父亲杨敷请旨追封的奏章。
“殿下!您可曾见到微臣的上表,是关于家父请封之事?不知陛下可有旨意降下?”
陈柏然正专心翻看着这奏章,却忽然听见了耳边一个人凑上来询问的声音。
他抬起头一看。正是奏章的主人。
太子生怕杨素看到了皇帝的御批不高兴,急忙合上了奏本。
可那鲜红的大叉还是被杨素眼尖看在了眼里。
他自己写的奏本,自己的字体,还能不认识么。
陛下临朝升座了。众臣拜会。
可裴文举和那王铭依然没有露面。
太子抬起头和宫尹大人默契地对过了眼神。
这一日朝会的开场白,居然是皇帝借平叛之名大行封赏,皇叔和太子的兄弟们皆进爵为王。
这莫名的封赏带来了某种山雨欲来前的信号。
太子正寻思着这皇帝大肆封王的目的,可还没等皇帝发话,那杨素早就出班跪倒在地了。
“陛下!臣杨素有奏!”
“昔年,北齐段孝先领兵五万进攻汾州,臣父杨敷率部日夜守城。”
“亲当矢石,随时扞御,拒守累旬。”
“最终因敌强我弱,粮矢皆尽,无有援兵。率兵突围,决一死生。”
“不料,臣父为段孝先精锐包围所擒。终以忧愤死于邺城。”
“臣数次上表申诉。祈求朝廷追封,陛下一直没有恩准。”
“想当年,朝廷令齐国公宇文宪率兵赴救,齐国公惧怕段孝先,不敢进军。”
“以致汾州沦陷,家父蒙冤而亡。”
“如今陛下竟不吝加官进爵见死不救之人,却对赤胆忠心之士,毫无恩赐。”
“难道陛下是因为杨素曾为宇文护重用,而有意让臣的父亲受到牵连么?”
杨素的话,带着满腹的怨气。
特别是最后那句因宇文护受株连的说法触犯了龙颜。让皇帝大怒。
和大冢宰宇文宪一样,杨素之前曾是权臣宇文护驾前的重用之臣,
皇帝亲掌朝政后,自然受到了漠视。
可这并不意味着他杨素可以肆意指摘皇帝。
杨素的任性遭到了立刻现实的报应。
“来人!杨素目无君王,信口雌黄。给朕拖出去斩了!”
皇帝拍着桌子厉声招呼着禁卫军。
“我给无道之君效命,死是必然的。”
“杨素之死何足挂齿,只恐天下人闻听天子此举,皆引以为耻。”
“陛下扪心自问,汾州之危,朝廷对的起屈死的臣父么!”
“臣为父亲请封,到底错了么?”
已然忘却了生死的杨素甩开了蜂拥而上的禁军卫士,指天画地地冲着皇帝继续嚷嚷着。
杨素的愤怒,浸染了朝堂,一时间让皇帝颜面顿失。
也许他说的是对的吧!做皇帝的难道真的小气了?宇文邕自省着。
“陛下息怒!”
眼见着朝堂一片混乱,窦毅急忙上前借着说情为皇帝下台阶铺路。
“陛下!杨素一向性情耿直,此番言辞想是情急口不择言。”
“杨家世代效命大周,那汾州刺史之死着实冤屈。念及杨素瑞云寺平叛有功,还请陛下收回成命,饶他一命啊!”
“陛下!臣弟惶恐!当年汾州失守,臣弟确有救援不力之错。”
“老将军之死,臣弟一直心怀愧疚!臣弟知陛下一向体恤,却不想因为自己累及他的后代!”
“恳请陛下收回成命,饶过杨素不敬之罪!”
看见窦毅出班,刚晋爵为齐王的大冢宰宇文宪,急忙上前帮着说情。
然后便是隋国公,宇文孝伯,
群臣力请。
可皇帝根本就没有领情。
他向身旁的何泉使过了眼色,随即挥手让刀斧手推出了杨素。
“陛下!”
眼见着杨素就要丢了性命,一直隐忍着没有出声的太子,终于情急着站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