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宁雨的脸颊流下,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和云无月沿着陡峭的山路向下奔逃,身后不远处,火把的光亮如同野兽的眼睛,在雨夜中若隐若现。
\\\"再快些!\\\"云无月在前方引路,她的白袍已经被雨水和泥浆染成灰黑色,但步伐依然轻盈如燕,\\\"前面有个山洞,我们可以暂时躲一躲!\\\"
宁雨咬牙跟上,肋部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他尝试着调动体内的雨种能量,那种奇妙的感知再次浮现——他能\\\"感觉\\\"到身后追兵的位置,大约有七八个人,距离他们不到百丈。
\\\"他们分兵了!\\\"宁雨突然喊道,\\\"左边有三个人绕过来了!\\\"
云无月惊讶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能感知到?\\\"
\\\"雨种好像给了我这种能力。\\\"宁雨喘着气回答,\\\"虽然时断时续。\\\"
云无月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但很快被决然取代:\\\"跟我来!\\\"
她突然改变方向,钻入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带刺的枝条划过皮肤,留下细小的血痕,但宁雨顾不上这些。他紧跟着云无月,听到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趴下!\\\"云无月猛地拉他伏在地上。
几乎同时,几支弩箭从他们头顶呼啸而过,钉在前方的树干上,箭尾嗡嗡震颤。
\\\"见鬼,他们发现我们了!\\\"宁雨低声道。
云无月没有回答,而是从袖中滑出两根银针。宁雨认出那是她的\\\"血雨针\\\"。
\\\"数到三,你向左,我向右。\\\"她低声指示,\\\"解决最近的两个人,然后继续向前跑。看到那块突出的岩石了吗?山洞就在它下面。\\\"
宁雨点头,握紧了厌刀。雨水顺着刀身流下,他尝试着引导雨种能量注入刀中,那种水膜再次出现,但比之前更薄。
\\\"一、二、三!\\\"
两人同时跃起。宁雨扑向左侧的黑衣人,厌刀划过雨幕,带起一道银光。那人显然没料到他们敢反击,仓促举刀格挡,但附着雨水的厌刀威力大增,直接劈断了他的武器,顺势划开他的胸膛。
一声惨叫划破雨夜。
宁雨没有停留,转身看向云无月的方向。她如鬼魅般贴近另一个黑衣人,银针精准地刺入对方颈部。那人连声音都没发出就软倒在地。
\\\"走!\\\"云无月招手。
两人继续向山下奔去。宁雨能感觉到剩下的追兵明显谨慎了许多,速度慢了下来。
\\\"他们在害怕。\\\"宁雨喘着气说。
云无月冷笑:\\\"执法堂的人最惜命。死两个同伴足够让他们犹豫一阵了。\\\"
前方出现一块巨大的岩石,像屋檐般突出。云无月熟练地绕到其背面,拨开茂密的藤蔓,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进来。\\\"她侧身钻了进去。
宁雨紧随其后,洞内一片漆黑,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和某种草药的气息。云无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宁雨认出就是她在道观里拿的那个。她小心地打开,取出一块散发着微弱绿光的石头。
\\\"夜明砂?\\\"宁雨惊讶地问。
云无月点头:\\\"以前藏在这里的应急物品。\\\"
借着微弱的光芒,宁雨看清了这个山洞——不大,但足够两人暂时容身。洞壁上有明显的人工开凿痕迹,角落里堆着几个陶罐和一个生锈的铁箱。
\\\"你经常来这里?\\\"宁雨问道,警惕地扫视四周。
云无月将夜明砂放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小时候常来。这是我逃避训练的地方。\\\"她走到铁箱前,熟练地拨动暗锁,箱盖弹开,露出里面的毛毯、火折子和几个小瓷瓶。
\\\"把衣服脱了。\\\"她头也不回地说。
宁雨一愣:\\\"什么?\\\"
\\\"你受伤了,需要处理。\\\"云无月取出一个瓷瓶,转身看着他,\\\"除非你想伤口化脓。\\\"
宁雨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左肋确实被划开了一道口子,血水混合着雨水,将衣衫染红了一大片。他犹豫了一下,背过身去脱下上衣。
\\\"转过来我看看。\\\"云无月走近。
微弱的绿光下,宁雨看到云无月的脸庞近在咫尺。她的睫毛上还挂着雨珠,皮肤因为奔跑而泛着红晕。当她的手指轻触伤口时,宁雨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肌肉。
\\\"放松。\\\"云无月皱眉,\\\"伤口不深,但沾了泥水,必须清洗。\\\"
她从另一个瓷瓶中倒出透明液体,淋在伤口上。一阵刺痛让宁雨倒吸冷气。
\\\"忍着点。\\\"云无月的声音出乎意料地柔和,\\\"这是用山间清泉配制的药水,能防止伤口恶化。\\\"
宁雨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突然问道:\\\"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云无月的手停顿了一下,又继续涂抹药膏:\\\"我说过了,这是我的责任。\\\"
\\\"什么责任需要做到这种程度?\\\"宁雨追问,\\\"背叛自己的组织,甚至可能对抗自己的父亲?\\\"
云无月没有立即回答。她熟练地用干净的布条包扎好伤口,才抬起头来直视宁雨的眼睛:\\\"因为我见过雨师完全被权力腐蚀后的样子。我父亲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为正义而战的人了。\\\"
宁雨穿回半干的上衣:\\\"所以你选择站在我这边?\\\"
\\\"我选择站在对的一边。\\\"云无月纠正道,\\\"恰好,目前看来和你同路。\\\"
洞外的雨声渐大,偶尔夹杂着遥远的雷声。宁雨走到洞口,小心地拨开藤蔓向外看。追兵的火把已经分散开来,在山上形成一张移动的光网。
\\\"他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这里。\\\"云无月在他身后说,\\\"我们可以休息一下,等天亮再行动。\\\"
宁雨转身,发现她已经铺好了毛毯,正用火折子点燃一小堆准备好的干柴。微弱的火光照亮了她的脸庞,投下摇曳的阴影。
\\\"你准备得很充分。\\\"宁雨评论道。
云无月嘴角微扬:\\\"'雨师'第一课:永远准备好退路。\\\"
宁雨在她对面坐下,感受着火堆的温暖驱散身上的寒意。他有很多问题想问,但看着云无月疲惫的神情,决定先搁置。
\\\"你也受伤了。\\\"他注意到云无月脖颈上的血痕。
云无月下意识地摸了摸伤口:\\\"小伤,不碍事。\\\"
宁雨拿过药瓶:\\\"转过去。\\\"
云无月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过身去。宁雨小心地拨开她后颈的发丝,露出那道细长的伤口。青铜面具的刀锋如果再深半分,就可能割断她的动脉。
\\\"差点要了你的命。\\\"宁雨低声道,用药水清洗伤口。
云无月轻笑:\\\"想杀我可没那么容易。\\\"
宁雨没有接话,专注地涂抹药膏。在火光下,他注意到云无月后颈有一个奇怪的印记——像是三滴雨滴组成的小图案,颜色极淡,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
\\\"这是什么?\\\"他忍不住问道。
云无月立刻拉上衣领:\\\"没什么,胎记而已。\\\"
宁雨知道她在撒谎,但没有追问。他包扎好伤口,两人陷入沉默。只有火堆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和洞外的雨声填补着寂静。
\\\"关于我父亲\\\"宁雨最终打破沉默,\\\"你知道多少?\\\"
云无月拨弄着火堆:\\\"宁无尘是'雨师'近百年来最出色的'夏雨'继承者。他为人正直,武艺高强,深受部下爱戴。\\\"
\\\"那他为什么会?\\\"
\\\"因为太过正直。\\\"云无月打断他,\\\"二十年前,铁寒提议利用雨种控制朝廷官员,逐步掌握朝政大权。你父亲强烈反对,认为这会违背'雨师'守护百姓的初衷。\\\"
宁雨握紧了拳头:\\\"所以他们杀了他?\\\"
\\\"事情没那么简单。\\\"云无月摇头,\\\"铁寒确实设下埋伏,但你父亲并非毫无防备。那晚发生了很多事。最终结果是两败俱伤,铁寒身亡,你父亲重伤不治。\\\"
\\\"而我父亲你父亲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宁雨直视她的眼睛。
云无月的目光闪烁:\\\"这正是我想查清的。官方说法是他赶去调解,但\\\"她咬了咬嘴唇,\\\"我怀疑他知道埋伏的事,却没有及时警告你父亲。\\\"
宁雨胸口一阵发闷:\\\"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你迟早会知道。\\\"云无月叹息,\\\"与其让你从敌人那里听说,不如我亲口告诉你。\\\"
宁雨盯着跳动的火焰,思绪万千。父亲在他记忆中总是温和带笑,教他练刀,给他讲江湖故事。很难想象那样一个人会卷入如此复杂的权力斗争。
\\\"我母亲呢?\\\"他突然问道,\\\"她也是'雨师'的人吗?\\\"
云无月明显怔了一下:\\\"你不知道你母亲的事?\\\"
宁雨摇头:\\\"父亲从不提起。我问过,他只说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
云无月的表情变得复杂:\\\"我不清楚细节。只知道她确实曾是'雨师'一员,但在你出生前就离开了组织。\\\"
\\\"为什么离开?\\\"
\\\"这\\\"云无月犹豫了一下,\\\"我不确定。有传言说她反对某些做法,但具体是什么,没人说得清。\\\"
宁雨敏锐地注意到她的回避:\\\"你知道的比说的多。\\\"
云无月与他对视:\\\"有些事,在你足够强大前知道反而危险。相信我,宁雨,如果时机成熟,我会告诉你一切。\\\"
宁雨想反驳,但洞外突然传来一阵异响。两人同时屏住呼吸,云无月迅速扑灭火堆。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金属碰撞的轻微声响。宁雨悄悄移动到洞口边缘,透过藤蔓缝隙向外看。两个黑衣人正举着火把在附近搜索,距离山洞不到十丈。
\\\"这边找过了吗?\\\"一个沙哑的声音问道。
\\\"还没有。\\\"另一人回答,\\\"那丫头狡猾得很,说不定就藏在这附近。\\\"
宁雨回头,借着夜明砂的微光看到云无月已经取出银针,做好了战斗准备。他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外面的搜索声越来越近,宁雨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速。他尝试着调动雨种能量,那种奇妙的感知再次出现。通过雨水,他能清晰地\\\"看\\\"到两个黑衣人的位置——一个正朝山洞走来,另一个在稍远处查看灌木丛。
\\\"藤蔓后面好像有东西。\\\"近处的黑衣人说道,脚步声更近了。
宁雨握紧厌刀,做好了突袭的准备。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
\\\"集合信号!\\\"远处的黑衣人喊道,\\\"银面大人找到线索了!\\\"
近处的黑衣人停下脚步,不甘心地看了眼藤蔓:\\\"算他们走运。\\\"说完转身离去。
宁雨屏住呼吸,直到脚步声完全消失,才长出一口气。
\\\"他们找到什么了?\\\"他低声问。
云无月脸色凝重:\\\"可能是我们留下的痕迹,也可能是\\\"她突然瞪大眼睛,\\\"不好!他们可能要去拦截我们下一个目的地!\\\"
\\\"下一个目的地是哪里?\\\"宁雨问。
\\\"青林镇。\\\"云无月迅速收拾行装,\\\"那里有我安排的人手和物资。如果银面抢先一步\\\"
宁雨帮她熄灭夜明砂:\\\"那我们得赶在他们前面。\\\"
云无月摇头:\\\"太危险了。他们肯定在主要道路上设了埋伏。\\\"
\\\"那就走不寻常的路。\\\"宁雨指向山洞深处,\\\"这洞有别的出口吗?\\\"
云无月眼睛一亮:\\\"有,但不好走。通往山另一侧的溪谷。\\\"
\\\"总比撞上追兵强。\\\"宁雨已经背起行囊,\\\"带路吧。\\\"
云无月犹豫了一下,点头同意。她带着宁雨向山洞深处走去,通道越来越窄,最后只能侧身通过。岩壁湿滑冰冷,偶尔有水滴落在脸上,如同洞穴的呼吸。
\\\"小心脚下。\\\"云无月提醒道,\\\"前面有一段要涉水。\\\"
果然,通道很快被地下水淹没。水深及腰,冰冷刺骨。宁雨咬牙跟上,感觉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坚持住,\\\"云无月回头鼓励,\\\"不远了。\\\"
又走了约莫一刻钟,前方终于出现微弱的光亮。通道逐渐向上倾斜,最终通向一个被灌木掩盖的小洞口。
云无月小心地拨开植被,确认外面安全后,才示意宁雨跟上。
两人钻出洞口,眼前是一片陌生的溪谷。雨已经小了,但雾气弥漫,能见度极低。远处山峦如同水墨画中的淡影,若隐若现。
\\\"这是哪里?\\\"宁雨环顾四周。
\\\"青林溪上游。\\\"云无月指向雾气中隐约可见的一条小路,\\\"沿着那条路下山,大约半日路程就能到青林镇。\\\"
宁雨刚要迈步,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他扶住岩壁,眼前的景物开始旋转。
\\\"宁雨?\\\"云无月关切地扶住他,\\\"你怎么了?\\\"
\\\"没事,只是\\\"宁雨话未说完,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他这才注意到自己包扎的伤口处渗出暗红色的血迹。
云无月迅速检查他的伤口,脸色大变:\\\"伤口有毒!青铜面具的刀上淬了'青丝绕'!\\\"
\\\"什么意思?\\\"宁雨感觉自己的舌头开始发麻。
\\\"一种慢性毒药,十二个时辰内不解就会\\\"云无月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显,\\\"我们必须尽快赶到青林镇,那里有解药。\\\"
宁雨尝试站起来,但双腿不听使唤。云无月二话不说,架起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
\\\"坚持住,\\\"她咬牙撑起宁雨的身体,\\\"我不会让你死的。\\\"
两人踉跄着沿小路前行。宁雨的意识时断时续,只记得冰冷的雨水,泥泞的道路,和云无月坚定的侧脸。有几次他几乎完全昏迷,但每次都会被云无月拍醒。
\\\"别睡!\\\"她一次次命令道,\\\"睡了就醒不过来了!\\\"
不知走了多久,宁雨感觉云无月的步伐越来越慢,呼吸也越来越重。他知道她已经接近极限,但仍在坚持。
\\\"放下我吧\\\"宁雨含糊地说,\\\"你自己走\\\"
\\\"闭嘴!\\\"云无月厉声喝道,\\\"我不会放弃你的!\\\"
就在这时,前方雾气中突然出现几个模糊的人影。云无月立刻停下脚步,警惕地将宁雨护在身后。
\\\"谁?\\\"她厉声问道,银针已滑入指间。
人影没有回答,而是快速接近。宁雨努力集中视线,终于看清来者——三个身着蓑衣的陌生人,每人腰间都挂着一个竹筒,上面刻着雨滴图案。
\\\"是'雨师'\\\"宁雨虚弱地警告。
云无月却突然放松下来:\\\"不,是自己人。\\\"
为首者摘下斗笠,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云小姐,我们接到信号就立刻赶来接应了。\\\"
\\\"林叔!\\\"云无月如释重负,\\\"快,他中了'青丝绕',需要立刻解毒!\\\"
被称为林叔的男子迅速检查宁雨的伤口,脸色凝重:\\\"确实如此。马车就在前面,我们得赶快回药铺。\\\"
宁雨感觉被人抬起,放在一个柔软的垫子上。马车的颠簸中,他听到云无月和林叔低声交谈着什么\\\"银面\\\"、\\\"雨灵诀\\\"和\\\"主上\\\",但具体内容已经听不清了。
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最终吞噬了他的意识。
在彻底昏迷前,宁雨只记得一个念头:云无月到底还隐瞒了多少事情?而她所说的\\\"自己人\\\",又真的可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