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到班上的周照野坐在课桌前发呆。
走廊来来往往的学生不少，路过时都要探头从窗外看他几眼。
少年修长的腿屈着，脚随意踩在课桌前的横杠上，单手支颐不知道在想什么。
每个学校都会有那么几个人，千篇一律的校服穿在他们身上就是会格外好看。
周照野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济仁中学也抓早恋，明确禁止高中生的校园恋爱。
但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女生前赴后继给周照野写情书、表白。
老师还没有安排座位，进来的学生们按照自己的喜好挑选座位。
认识的前前后后聚成一堆，头挨着头聊着什么。
也有瞄见周照野身边空位的人，踌躇半天还是没敢上前。
少年此刻正在心中和“未来的自己”对话。
二五野：“怎么不说话，不会被我打击到了吧？”周照野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我会被你打击到？别开玩笑了，我只是在想怎么邀请她做我的同桌。
”这一次，二五野没有和他对着干，反倒肯定了他的想法：“近水楼台先得月，新脑子就是好使啊。
”当他听不出嘲讽呢？周照野嗤了一声：“你这次居然没和我对着干，稀奇。
”二五野：“我们都是周照野，而周照野喜欢沈衔月，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闻言，周照野想起了昨晚和二五野聊天的内容。
针对近期发生在自己身上那些奇怪的事情，他俩稍微分析了一下。
首先他询问了对方，为什么能和自己对话，是不是在未来发生了什么意外。
但刚才还在说话的二五野像是掉线了一样，沉默了好一会。
周照野大概猜到，二十五岁的自己有一些未来的事情不能透露。
这在影视作品里很常见。
紧接着，他们又讨论了一下他变成狗的事情。
与其说是“变成狗”，不如说是魂穿。
他的身体还好好放在家里，但是意识却去到了沈衔月家里，还附在了那只柴犬身上。
第一次的时候，周照野以为自己只是在做梦。
但昨天再次发生后，他十分肯定自己遇到了超自然事件。
二五野：“我看你挺乐在其中的……”周照野得意地挑了挑眉：“知道你嫉妒了。
”二五野：“呵呵。
”斗嘴之后，又聊回正事。
周照野猜测自己魂穿小狗应该是有条件的，比如说时间一般在晚上，一般都会碰见沈衔月之类的。
但次数太少，还需要验证一下。
教室里的人逐渐变多了，周照野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做出一副正在看手机的样子。
心里依旧和二五野对话。
对方提到，在他的时间线里，沈衔月选了文科。
而现在，她分到了理科一班，显然有什么因素导致既定的路线发生了改变。
周照野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又说不出来。
他现在掌握的信息太少了，不足以拼凑出全貌。
沉吟片刻，他带了几分认真和严肃，对二五野说：“我知道现在有很多话你不能说，但就像你说的，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都是要保护她，对吗？”这句话有试探的意思在。
他刻意用了“保护”这个词语，实际上是想要确认，在二五野的时间线上，沈衔月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没有回应。
周照野了然，他猜对了，涉及未来有关的事情，二五野无法回答他。
-沈衔月让姜圆圆帮自己把东西先拿到教室，自己要去一趟活动室。
她高一的时候为了追谢景淮，跟着对方加入了作文竞赛队，待了两个学期，有不少东西都放在活动室的储物柜里。
既然决定划清界限，那竞赛队还是早点退了比较好。
现在刚开学，大部分人都去了新分到的班级上，活动室里大概不会有什么人。
就是不想碰见队里其他人，所以她选了这个时间。
这一栋楼都是活动室，各种校队、社团在这里都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
换了芯的沈衔月不太记得是哪一间了，站在一楼的导览牌前找了一会，确认在三楼后，坐着电梯上去。
快到附近时，她忽然听见里面传来的交谈声。
一个男生说：“你们听说没有，沈衔月选了理科。
”很快有人接话，还是一个男生：“上个学期我记得她不是填了文科吗，她那么喜欢淮神，怎么可能换理科，谣传吧？”“哼，说不定是放假的时候被拒绝了呢。
”伴随着女声的，是书本放上桌子的闷响，“要我说，竞赛队就不是谈恋爱的地方，她那么大张旗鼓地追求谢景淮，老师没赶走她我都觉得奇怪。
”沈衔月往前走了一步，站在不会被发现的视觉死角，往里面看。
两男一女，三个人她都没什么印象。
偏瘦的黑发男生嘟囔着：“啧啧，沈衔月应该算是我们学校最好看的女生了吧，淮神都看不上，暴殄天物啊。
”另外一个微胖的男生露出了有些猥琐的笑容：“你又知道没有，说不定已经……”欲言又止反而惹人遐想，沈衔月微微蹙眉。
还没等她发作，那个女生用力手里把书拍在桌子上，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发出刺耳的回响。
“喂，我说你们两个有意思吗，人家怎么样用你们两个河童在这里指手画脚？”那女孩个子娇小，气势却很强，一边往书包里放东西，一边大声地说，“天天写作文吊车尾，编排女生比谁都来劲。
”说完，她似乎还觉得不够，嫌恶的眼神从那两个男生的脸上游弋到裤腰下的某个位置，啧了一声：“越喜欢聊这些的，越是不行。
”“又不是说你，你急什么，你以为自己很好看，白送给我都不要？”那个瘦子有些恼羞成怒了。
在事态进一步升级之前，沈衔月敲了敲门，大大方方走进教室。
她直接把那两个男生当空气，径直越过他们，走到活动室后面靠墙摆放着的储物柜前。
两个男生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鸡一样，瞬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一时间，只剩下沈衔月和另一个女生收拾书本的声音。
沈衔月东西少，很快就弄完了，她拍了拍手，抬头看向杵在窗边的那两个男生。
“抱歉，不记得你们的名字了。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两个人，“不小心听到了你们的对话，我家里人有在医院工作的，需要帮忙挂两个专家号吗，这种病越早看效果越好。
”说白了，他们也就是欺软怕硬，在背后蛐蛐几句可以，真到了正主面前，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谁都知道沈家在济仁高中有捐款，艺术生上课的那栋“蔡书琴楼”就是以她妈妈的名字命名。
“看不好也没关系，实在不行还能靠后面挣钱。
”另一道女声悠悠传来。
伤害很大，侮辱性极强。
两个男生瞬间脸色就黑了，想要发作，却又不敢，憋得脖子都红了。
惹不起躲得起，两个人拿起东西就准备走。
“欸等会。
”沈衔月叫住他们，“我没记错的话，刚才好像有人在造我的谣？”少女说话的声音清脆婉转，却像是敲响的丧钟。
再不服气，也得老老实实道歉。
结果又一次被叫住了。
来来回回折腾几次，两个人的脸成了猪肝色。
沈衔月：“这里好像还有一个人？”两个人迅速道完歉，然后跑走了。
现在沈衔月有时间打量那个女生了。
她穿着校服，一头短发干净利落，长相偏凌厉。
“看什么？”对方抬起头，和沈衔月冷不丁对视上，“道谢不必了，不是特意为你出头。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副模样让沈衔月想起毛茸茸的小猫。
高傲、慵懒、矜持，如果你惹毛了它，那就要小心利爪和尖牙。
可若是它认可了你，那么你就得到了摸摸小猫的许可证。
摇了摇头，把这段小插曲抛到脑后，拎着东西往理科一班去。
-沈衔月到的时候，教室里差不多被坐满了。
看了一圈，没找到姜圆圆，不过定位到了自己的书包。
周围的同学看见她进教室，先是短暂的沉默，随后窃窃私语起来。
“我好幸福，居然和沈衔月一个班！”“理科一班大神好多啊，不仅有周照野、沈衔月，还有舞蹈队的柏冉和主持队的姜圆圆，大神云集。
”“太好了，是周照野和沈衔月，我的素材有救了！”“什么有饭，太太你快做饭啊！”议论的声音很小，沈衔月也听不真切，只是捕捉到自己和周照野的名字。
她下意识寻找那个身影。
周照野靠窗坐着，姿态放松靠在椅背上，临近中午，阳光照亮他半张侧脸，高挺的鼻梁投下阴影分割线。
像一幅油画。
似有所感，他的注意力从手机上移开，抬起头。
四目相对的瞬间，沈衔月有些许恍惚。
像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他安静地坐在位置上等待着她的到来。
不同的是，他没有穿西装，穿着校服，带着少年的意气风发。
这个人，差点成为她的合法丈夫。
有些出神的沈衔月没有注意到，周照野那藏在黑色碎发下的白皙耳垂，慢慢染上了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