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景洲进到府上,正准备回自己的院子时,在转角处撞见了似乎也是刚回府的杨清梨。
对方并没有看见他,猫着身子蹲在草丛边躲着夜间巡逻的小厮,头发散乱,连着装也格外奇怪,一步走一步躲,样子分外滑稽。
司景洲收回目光,不打算理会,也不打算拆穿她,抬脚推开门便径直走进了院子里。
“公子。”
刚推开门,便见霖风半蹲在地上。
看起来似乎在请罪?
“你怎么了?”司景洲有些困惑。
“很抱歉公子任务没有完成”霖风低垂着脑袋,语气沉重,
“信没能送出去”
“你没送出去?”
那江娘子为何会去到曲江池那边
霖风立马将当时情况都一五一十描述了出来,连带着将自己的揣测也尽数道来。
“属下认为,那些人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一家青楼怎会专门培养这些人”
“而且,看起来他们似乎是在守着江娘子的寝室。”
“公子,属下觉得,江娘子估计不简单。”
庭院里静了片刻,霖风忍不住抬起眼,却见公子朝他温和地笑了笑,
“我知道了,先这样吧。”
“天色也不早了,你去休息吧。”
“是”
站起身,霖风回过头看着司景洲的背影。
好像不是错觉公子心情似乎
格外的好。
司景洲回到寝室内,背抵着门,缓缓吐出一口气,最终缓缓掩面蹲下身去。
他方才好似做了一场美梦。
梦里,裴纪送了他生辰礼,捧着他的脸,说不会推开他,还
亲了他
裴纪亲了他
主动亲了他
绯色从脸颊蔓延至指尖,到最后,连脖颈都染上了一片薄红。
他抬起头,指尖探到腰间,小心地解开了绑在腰侧的玉佩。
室内并无点灯,他看不清玉佩的模样,最终还是起身摸到桌前,点上了两盏烛灯。
火苗轻轻跃动,柔光漫开,拿出那块玉佩,他坐在灯下细细观赏。
是他平日最喜爱的雕纹,上头还镶了金丝。
这个料子和做工,定是不便宜吧
往年,裴纪送的东西也是分外昂贵,有镶红宝石的金鸟,有夜明珠,有一年甚至还将御赐的端砚送给他,吓得他急忙还了回去。
不过裴纪生辰还有月余,到时送他些什么好呢
去年是送的一幅丹青,是他亲手画的,但骗裴纪说是随意找人画的。
前年送的是一把笛子,是他自己削的,却骗裴纪说是从旧货市集淘来的玩意儿。
不过,即便他那般说,裴纪还是认出那些都皆出自他之手,他好奇怎么看出来,裴纪只是笑道,“外头买的,没那么细致
”
“这一看便是你花费心思做的,我自当好好珍藏。”
想着,好不容易褪下的绯色又重新染了上去。
再之前的话
他送了什么
伏在案前,司景洲思绪渐沉,不知不觉便坠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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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清梨在草丛里躲躲藏藏,总算是回到自己院子里,阖上门扇那刻,她终于长舒一口气。
幸好没被人发现。
“小姐您终于回来了。”小苹见她回来,眼泪鼻涕都要出来了。
天知道她多么害怕别人发现小姐夜不归宿,这要是传出去,小姐的名声可就毁了。
“小苹,让你担心了。”杨清梨也知道,自己今日的行迹过于不妥,急忙上前安抚地抱了抱她。
小苹是后来柳姨为了照顾她起居,特地给她找的侍女。
原先她其实也是有侍女的,只是后来染重疾不幸去世,还没来得及找新的侍女,母亲便让她来了京城。
一直到现在,算起来,她都在京城待了半年多了
“小姐您您这穿的是什么?!”
小苹哭完后,才注意到她穿着的不同。
“您不是跟田公子出门逛街吗?怎么”
“您衣裳呢??”
小苹拉着袖子左右看了看,见是男子服饰,她吓得直接白了脸,“小姐您”
“你们不会”
“你想多了,”杨清梨无奈笑了,点了点她的脑袋,“这衣裳是成品店里买的,原先的那件脏了。”
“脏了怎么会脏了?”小苹心中始终惴惴不安。
“你们去做什么了?”
想到什么,杨清梨叹了口气,拉着小苹回到屋内坐了下来。
“这个说来话长”
原先,她今日是跟田公子出门逛街的。
田公子是柳姨给她相中的,父亲是五品官,家世清白、品性端正,这些时日相处下来
她也感觉,对于成亲,确实是个合适的良配。
原本想着再相处些时日便把亲事定下。
也好全了母亲的心愿。
“你可知,我今日出门遇到了什么?”
“我在巷口撞见个醉汉,他调戏于我,吓得我都快哭出来了。”
“但,你猜那田公子作何反应?”
“他在同那醉汉讲道理,满口之乎者也。”
“醉汉将他打倒,他竟还在劝他放下屠刀,说他乃有涵养之人,不同那醉汉计较。”
小苹听了连连吸气,“那您怎么办?”
她
她原本以为自己难逃一劫。
可有人救了她。
不是寻常话本中写的天降翩翩公子,救她的,是一名女子。
“她可厉害了,三两下便将那醉汉打趴下了,瞧着纤细,胳膊上却都是结实的腱子肉。”
杨清梨说着,眼中泛着光,“她说她是秦家大小姐,先前一直在边疆驻守,抵御外寇”
“我听说过,”小苹很是激动,“秦家大小姐,据说使得一手好枪法,分外潇洒。”
是啊很潇洒
望着窗外的暮色,她不自觉出神。
那人的背影至今犹在眼前——带着破土新竹般的蓬勃生气。
离家这半年多,她一直顺着母亲的话,给自己找到一个好的归宿,好的靠山。
可这么久却迟迟找寻不到
归宿
何处会是她的归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