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池上,
一叶轻舟悠然漂于湖心。
詹若熙端坐在软垫上,对面是谢家的小公子谢天,两个月前他们已经定亲了。
她唇角噙着浅笑,手执琉璃碗,正细细品尝着碗中的酥山甜点。
她倒是想捧着碗大口吃起来,只是
她瞥了一眼旁边,翠鸢正静坐在她身旁,看似是在盯着船板出神,实则注意力都在她身上呢。
若是做了什么不合规矩的事,回府后她指定又得唠叨。
詹若熙心中轻叹,余光看了一眼对面,他的碗早就空了。
察觉到她的目光,谢天垂眸看了眼自己的碗,温声道,
“詹姑娘,这碗酥山分量是否太过了,这酥酪虽美,但性寒伤脾,不如分而享之?”
说着,谢天还故作体贴地让人奉上银剔刀,分了一些出来到他碗里。
詹若熙嘴角抽搐,想说自己能吃完,却被翠鸢给按住了手,朝着她摇了摇头。
“多多谢,谢公子”
潺潺水声间,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从喜好的诗词歌赋到欣赏的琴棋书画。
詹若熙答得艰难,因为她样样不通
忽然,远处一阵声响,像是救赎似的,詹若熙连忙看了过去,在临岸的船上,看到了裴纪的身影。
他似乎和一男子在聊天。
“那是裴大人吗?”
谢天闻言也看了过去,“确实是裴大人,你认识他?”
谢天虽还未入仕,但也跟着父亲去过一些宴席,有头有脸的官他还是认得一些的。
“不不认识”
想到什么,詹若熙的脸色沉了下来,不知是不是泄愤,用力戳着碗里那半融的酥山。
先前裴大人让自己去偷听,自己还只当是寻常小事,直到后来听家里人说田产被查等等,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利用了。
也是她傻,随随便便就听信别人的话。
亏她还觉得裴大人很好呢。
呵,利用来利用去的,谁都想利用她。
父亲用她来换取家族前程,裴大人借她的手对付政敌,谢家呢,谢家视她为延续香火的工具。
她呢
她自己又是什么?
她又能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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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景洲下朝后被刘炬给留了下来。
说是陪他走一走,将人带到了太液池畔。
八月,太液池内莲叶接天,暗香浮动。司景洲静立在刘炬身后,脸上没什么表情。
只是,看着那满池的花,他忽然想到裴纪曾经说过他像清荷,采了一箩筐扔他院子里,还拿他跟花反复对比了一下,说他是人比花娇。
那会裴纪看他羞红了脸,定是觉得很有趣吧
现在呢是不是用同样的方法去夸赞别人
“爱卿啊,听说近几日你一直在大理寺呢?公务处理起来可还顺手?”
“托陛下洪福,还算顺当。”
刘炬含笑道,“朕唤你来也不为何事,此番私铸案你办得漂亮,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
“陛下,查办案情本是臣的分内之事,实不敢讨赏。”
司景洲始终持礼恭敬,神色从容不迫,看得刘炬心中满意。
“我大齐国有此等青年才俊,何愁这盛世无法再现啊?”他感叹了一声,忽然又话锋一转,
“只是爱卿年岁渐长,至今尚未成家?”
许是年岁渐大的缘故,刘炬如今见到年轻臣子便忍不住关心婚事,“可是近些年盛行不娶之风?”
连裴纪这人也未娶妻,虽说有别的取向,可到底也不耽误成亲啊。
“只是尚未有想法罢了”司景洲道。
“若有心仪之人可告诉朕,朕为你们赐婚!”
赐婚
赐婚
乱想些什么
司景洲收了收心里莫名其妙的想法。
“谢皇上”
“公子您要不休息一日吧您昨日大半夜才回府的,都没睡多久”
从皇宫出来后,霖风见他要还去大理寺接着处理公务,忍了忍,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这升官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您总得休息一下的
只是,这后半句话没能说出来。
司景洲眼神一扫,霖风硬生生截住了话头。
“公务归公务,与升官有何关系?”
可您明明就
霖风没有说话,他常跟在公子身侧,自然很清楚自家公子的变化。当然除了变得更上进之外,如今还学会了偷窥
他将收到的消息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裴大人与旁人去了曲江池。”
“旁人?什么人?”
霖风摇了摇头,司景洲见状也反应过来了。
裴纪身边有其他暗卫,他们接近不了,容易暴露。
旁人
司景洲沉了沉脸色。
“其他人呢?”
“没,都很安静。”
霖风知道,公子问的是那几个常与裴大人作对之人。他都纳闷了,自家主子近几个月来不知着了什么魔,日日派人盯着,唯恐有人对裴大人不利。
这他怎么感觉裴大人好像自己就能解决了?
就像之前公子让他查元旦宴那晚的事,姚大人名声受损,还有一个周大人据说食物中毒,三天下不来床
谁还能对裴大人不利啊
“知道了。”
司景洲微微颔首后,便盯着他看,似乎还在等待着什么。
霖风早就是个合格的侍卫了,立马反应过来道,“裴彦是凉州人士,两年前入朝为官,父母是普通农户,乃家中独子,目前在京兆府任司录参军事。”
“是何年岁?”
“十十八九吧”
但这很重要吗
这确实很重要。
司景洲抿了抿唇,眼有犹豫,“他是更年轻吗?”
这不是废话吗?
“看起来,差不多”
见霖风一副困惑的表情,司景洲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一个多么可笑的问题,当即转身,逃似地迈进了大理寺的门内。
他原是不想在意的
前阵子,他一直忙着那件私铸铜钱的案子,去了一趟幽州,回来便听说裴纪,看上了其他人
若是女子他大概也便这样了可偏偏是个男子,偏偏是个男子
是甩掉他之后便看上了其他人吗?
现在甚至还带着他游曲江池吗?
他原是不想在意的只是,只是裴纪他太过分了
“少卿大人。”
司景洲沉思时,一个人匆匆从他身侧经过,似乎是要走出去。
“你去哪?”
见是成献,司景洲问了一句。
他无奈道,“前几日不是有个胡商的案子吗?就是指控当铺里有他被盗走的一个金手镯,记录出了点问题,我去一下京兆府。”
“你找谁?”
成献对他的问话有些疑惑,但也回道,“嗯找文书的话应该是司录参”
“我去吧。”司景洲直接伸手拿过他手里的文书。
成献有些没反应过来。
“怎么用得着你”
“我去吧。”
也不知是在急什么,话音未落,成献就眼睁睁看着司景洲已经走出了大理寺。